薛戴笠又在煉藥了。
吳錫沒什么事情做,在得到薛戴笠的許可之后,翻看起她的魔法書。
書里記載了很多魔法藥水的煉制方法,吳錫一開始開仔細地去讀每一句話,但他很快就發現這本書寫的里盡是他無法理解的詞句,就連語法都跟他過往習得的不一樣。
也就藥水的功能描寫得比較通俗。
于是吳錫不再深究那些大量篇幅的魔法術語,每一頁只去看那寥寥幾行的藥名和用途。
因為能看懂的內容少,所以吳錫翻書的速度很快。但他翻著翻著突然就停下來,在其中一頁停留了良久。
那上面最顯眼的是首行的幾個大字:男生子藥水。
吳錫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幾個字,臉慢慢紅了。
生孩子。
他回想起每次結束之后肚子脹脹的感覺。
懷著薛戴笠的孩子的話,也會是那樣嗎?
吳錫維持著低頭看書的動作沒有動,抬起眼偷瞄房間另一邊的人。
薛戴笠還在專注地煉藥,壓根沒留心吳錫在干什么。
直到最后吳錫抬起頭,直勾勾地盯了薛戴笠好一會兒,她也沒有發現他的視線。
吳錫的目光落回書上,看著那幾個大字。
如果薛戴笠有孩子了的話,會不會心思都被分走,更加不會注意到他了?
吳錫羞澀的表情褪去,把書翻到了下一頁。
-
薛戴笠捧著自己的本子。
上面又多了兩行被劃掉的字。
分別是“人類的幸福”和“人類的愛意”。
她看著對應的兩個裝滿了紅色和粉色光點的瓶子,心里卻高興不起來。
她的清單里只剩最后一項了。
“人類的痛苦”。
她把這幾個字放在末尾,是因為她原本認為這是最容易收集到的。
但薛戴笠突然發現,她好像舍不得讓吳錫痛苦。
她看到他的時候,就只想抱著他,哄著他。
可薛戴笠知道,藥水必須要煉成。
大女巫曾經說過,只有藥水能夠對抗魔王。
昨天晚上,薛戴笠硬起心腸,故意發了狠地弄他。
吳錫果然承受不住,幾下就開始掉眼淚了。
薛戴笠覺得心疼,摸了摸他的臉:“痛嗎?”
吳錫發著抖說:“不痛。”
“都哭了還說不痛?”
“嗯,不、不痛。”
薛戴笠睜開探眼,看到的盡是粉色混合著紅色的光點,隨著她兇狠的動作,一下又一下地,像煙花一樣在她面前炸開。
她需要的,代表痛苦的黑色,半點都沒有出現過。
薛戴笠最后不得不把探眼閉上。
不能再看了,再要就要被閃瞎了。
薛戴笠的思緒從昨晚的回憶中抽離,偏頭看向正坐在她旁邊幫她搗藥的人。
他昨晚哭了很久,眼眶到現在都還有些發紅。
發現薛戴笠在看他,吳錫手上的動作放慢。他沒說話,默默地挪了一下屁股,和薛戴笠擠得更近了之后,又繼續搗藥。
薛戴笠再次閉上自己的探眼。
不行了,太閃了。
吳錫身上那些紅粉紅粉的光點,只要待在她身邊,就會沒完沒了地往外掉。
她對他溫柔的時候也掉,她故意欺負他時也要掉。
薛戴笠忍不住用手揉自己的眉心。
她被閃得探眼都發痛了。
“不舒服嗎?”注意到薛戴笠的動作,吳錫把藥臼放下,站起來用手按她的頭。“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薛戴笠瞇著眼睛,應了一聲。
她的腦袋隨著吳錫的動作小幅度地輕晃,方才的不適感在體貼的按摩中漸漸退去。
薛戴笠突然想到,如果她是人類的話,那她大概也會冒出那些紅粉紅粉的光點吧。
薛戴笠抓上吳錫的手,用力一扯,吳錫猝不及防地倒進了她的懷里。
他嚇了一跳,手臂忙亂地勾住她的脖頸試圖找回自己的平衡,結結巴巴地問:“怎、怎么了?”
薛戴笠一個翻身,把懷里的人壓到了椅子上,低頭湊近他:“突然有點想......”
一個親吻落在吳錫的眉尾,薛戴笠停頓了一會兒,也沒有得到他的回應。
薛戴笠輕聲問:“不行?”
吳錫看了一眼窗外正午的陽光,臉上開始發熱。
感覺到薛戴笠似乎要起身離開了,他把手臂往前伸,身體貼上去擁住她。
“可以。”
細若蚊吶的聲音在薛戴笠耳邊響起。
“不用問我,你想就可以。”
薛戴笠知道。
她徹底煉不成藥水了。
-
薛戴笠和吳錫一起在森林里采藥,走著走著,薛戴笠的腳步突然停下來,目光看向前方。
吳錫問:“怎么了?”
“前面有人。”
“是敵人嗎?”
“不是,是人類。”薛戴笠說著,又看向吳錫,“應該是你認識的人,他遇到麻煩了,你去幫他一下吧。”
吳錫:“你不去嗎?”
“不是每一個人類都像你一樣不怕女巫。”薛戴笠笑起來,背著手往另一個方向走,“你去吧,他離開了我再來找你。”
“好。”吳錫應了一聲,又忍不住嘀咕,“我也不是每一個女巫都不怕......”
沒走幾步,吳錫就聽到了人類的呼救聲。他快步上前,發現了失足掉進捕獸陷阱里的預言家。
竟然真的是他認識的人。
吳錫馬上把人救出來。
“小錫,你還活著?”預言家也認出了吳錫,一把握住他的手,“你從女巫手里逃出來了?”
“沒有。我......”
吳錫猶豫一下,還是如實地告訴了預言家自己正和女巫一起生活的事情。
預言家咬起牙:“可惡的女巫!怪不得你回不了村子。”
吳錫試圖為薛戴笠辯解:“沒有,其實......”
“不用說了,孩子,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吧!”預言家拍著吳錫的肩膀,眼中居然還有了淚光。
苦沒有吃,倒是吃了不少......
吳錫想起一些大白天不該想的事情,一心虛,也不敢吭聲了。
預言家看著吳錫的表情,自以為心中了然,捏起手指:“你救了我,我也沒有別的能回報你的。我就破例再為你做一次預言,看看能不能幫你找到逃脫的辦法吧。”
吳錫想拒絕,但預言家已經閉上了眼,口中念念有詞。
吳錫知道預言的過程是不能被打斷的,只能等著,同時思考待會怎么說才能讓他放心一些。
突然,預言家睜大眼睛,露出喜悅的表情。
“我看到了!女巫很快就會放你走了!”
吳錫的思緒像轉動中突然被卡住了的齒輪一樣,被這一句話給釘死了。
“......你說什么?”
“我說,女巫會主動放你走的!”預言家搖了搖吳錫的肩膀,臉上笑開了花,“你再熬一熬,就能回家了!”
預言家說著,又想起什么,表情一變:“我得先走了,免得她把我也抓了。”
“小錫,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啊!”預言家跑出去幾步,回頭對吳錫喊了一句,不等他回答又繼續跑沒影了。
放他走,是什么意思?
吳錫努力讓卡住的齒輪重新轉動,可偏偏他的腦子里像是一瞬間生滿了銹一樣,失去了正常工作的能力。
吳錫轉身往回走,想去找薛戴笠。他沿著記憶里她前進的方向走了好遠,也沒能見到她。
放他走,是不要他了的意思嗎?
她現在就已經不要他了嗎?
就在吳錫被不安的情緒席卷的時候,薛戴笠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在找我嗎?”
吳錫馬上回頭,看到了薛戴笠,和她手里幾株新采的草藥。
她走過來,手臂繞過他的肩膀,把草藥放進了他背上的藥框里。
“不是說了我會來找你的嗎?你乖乖等著我就好了。”
薛戴笠的手還沒收回來,吳錫突然抱住她。
“怎么了?”她的手轉而扶上他的后腦勺,揉了揉他的頭發。“分開一會兒就這么想我?”
吳錫想問她:你是不是很快就不要我了?
但是他張開嘴,卻不敢問出口。
如果薛戴笠說是,他該怎么辦?
如果薛戴笠說是,他能怎么辦?
他最后什么也沒說,把臉埋在她的肩膀上嗯了一聲。
-
“真的不用我在家里陪你?”薛戴笠擔憂地看著吳錫。
“我就是有點累,想在家休息一天而已。”吳錫低著頭,緊張到手心出汗,“抱歉今天不能陪你采藥......”
“沒關系,那你好好休息。”薛戴笠摸著吳錫的臉,“有不舒服的話,記得馬上告訴我。”
吳錫點頭應著,目送薛戴笠出了門。
看著薛戴笠的身影消失在樹林里,吳錫馬上跑回屋內,翻開了薛戴笠的魔法書。
泛黃的紙張停留在寫著“男生子藥水”那一頁之后,吳錫彎下腰,從屋子角落里拖出自己事先藏好的藥材,一項一項地核對。
沒有問題。
他去點火,燒開了薛戴笠煉藥的湯鍋。
雖然每一種藥水的煉制步驟不同,但操作方式差不多就那些。煉制這瓶藥水的每一步,吳錫都能在書里的其他地方找到差不多的描述。
他假裝好奇地在不同的時間指著那些不同的地方問薛戴笠這是什么意思。
薛戴笠不僅告訴他,有時還耐心地給他示范。
拼拼湊湊地,吳錫確認了所有的步驟。
鍋里的液體慢慢沸騰,吳錫推著攪拌棒,在熱氣中凝出了汗水。
要快一點。
要在薛戴笠回來之前煉成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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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戴笠有些苦惱。
吳錫最近變得很主動。
甚至已經不是主動的程度了,簡直可以說是在故意整天勾引她。
什么大清早的她還沒醒就腿一跨坐到她身上之類的。
什么吃飯的時候不看碗就盯著她用舌頭舔勺子之類的。
什么洗完澡不好好穿衣服,她路過蹭了一下就掉了之類的。
一開始薛戴笠是很享受的。
她幾次被勾引得狂興大發,直接把人欺負了一晚上。
但很快薛戴笠就意識到了,這樣下去不行。
她倒沒什么,她的觸手多得是,換著用一個月也能不重復,怎么放縱都沒關系。
但吳錫不行。
吳錫只有一條小觸手,幾下就沒東西了。
總這樣對他身體不好,要給他時間休息才行。
后來薛戴笠心里念著要節制,一次之后就想結束。
但吳錫老是勾著她不讓她停。
那雙濕淋淋的眼睛看著她:“還要。”
薛戴笠:“太多了,會難受的。”
吳錫在她懷里扭著身體,用嬌嬌軟軟的聲音跟她說:“就要......就想要......”
......忍不住。
薛戴笠是真的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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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錫心事重重地跟在薛戴笠身后。
他每天都靠自己的努力,抱著被撐到鼓脹的肚子滿足地睡去。
可到第二天早上,他又會失望地發現自己的小腹已經平坦如初。
怎么會這樣呢。
走著走著,薛戴笠停下了腳步。
吳錫本來還以為她是停下來采藥的,但他看了一周圍的環境,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前面是你以前生活的村子。”
薛戴笠回頭看向吳錫,語氣少見地有些遲疑。
“我最近,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她說著,停頓了一下,斟酌自己的措辭。
“嗯......我可能暫時沒精力照顧你,你先回村子里生活一段時間。”
吳錫愣住了。
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薛戴笠看吳錫沒有反應,心里有些不忍。
她知道吳錫肯定不想和她分開。
但是沒有辦法,她的藥水沒有煉成,那她只能靠自己和魔王對抗。
薛戴笠沒有把握在這個過程中能夠保全吳錫。
甚至沒有把握,保全自己。
薛戴笠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發現有晶瑩的水光從吳錫臉上滑落。
“你不能不要我。”他流著眼淚說,“我懷孕了,你不能不要我。”
其實他覺得好像還沒有懷上,好像還差一點。
但是他顧不上那么多了。
“你不能不要我......”
“我沒有說不要你,只是要你暫時回去而已,怎么就哭了?”薛戴笠用手幫他擦眼淚,輕聲哄他,“你是不是忘了你是男孩子了?男孩子是不會懷孕的。”
薛戴笠一開口還是要他走,吳錫一點兒也沒被哄到,哭得更傷心了:“我喝了能生孩子的藥水,你每天做得那么厲害,我肯定懷孕了。”
“你哪來的藥水?”
“我......我看著你的書,自己煉的。”
“你想要孩子?”薛戴笠用手摸著吳錫的臉,心情復雜,“怎么不告訴我?”
他不想要。
可他真的想不出別的能讓她留下他的辦法。
吳錫害怕薛戴笠不滿他背著她做這些,抽抽搭搭地把預言家的事情說了出來。
“我懷孕了,所以你就不能不要我了……”
硬撐著說到最后,吳錫卻一點底氣都沒有。
薛戴笠嘆了口氣,把吳錫抱進懷里。
“首先,你肯定沒懷孕。因為煉藥的過程本身也是魔法,人類是煉不出藥水的。”
“其次,我送你回來是因為我準備去打魔王,我怕有危險,所以想先把你放回安全的地方。”
“最后,我不可能不要你。因為我一開始就說了,藥水煉成了我才會放你走,但現在已經煉制失敗了,所以我永遠也不會放你走了。”
薛戴笠捧著吳錫的臉,吻他的淚痕:“知道了嗎?不準哭了。”
吳錫的情緒在薛戴笠的話里平復下來。
看來預言家又犯錯了。
薛戴笠說她永遠也不會放他走了。
“藥水為什么煉失敗了?”吳錫問。
“嗯......總之是你的問題。你得把你整個人賠給我。”薛戴笠說。
“好。”吳錫握住自己臉上的手,弓著背把頭埋到她的肩上。
“賠給你了。”
他說。
-
一輪滿月掛在空中,投下銀白的光輝。
時間到了。
魔王的封印解除之時。
薛戴笠感覺出面前被碎石封住的山洞口隱隱有風透出,她躲在暗處壓低身體,擺出戰斗的姿態。
碎石突然崩裂,一個人影從彌漫的塵土中走出來。
薛戴笠原本還在等待出手的時機,但那人影已經極速朝她沖來。
發現她了嗎?
沒想到魔王這么敏銳。還好她事先對藏在不遠處的吳錫施了隱匿魔法,不然可就危險了。
不知對方深淺,薛戴笠決定先保守地拉開距離。
那人卻直接開了口:“等等,別跑啊!你有吃的嗎?我十年沒吃飯了,我好餓!”
薛戴笠:......?
借著月亮的光輝,薛戴笠看清了魔王的樣貌。
怎么感覺有點眼熟。
怎么感覺看起來很像她在水晶球里見過的,大女巫的初戀啊?
......
一個小時后,小木屋里。
薛戴笠和吳錫終于在魔王的狼吞虎咽中聽明白了事情來龍去脈。
大女巫有病吧。
自己跟初戀吵架,把人封印了十年就算了,都跑去云游四方了還要叫薛戴笠這個下一任女巫煉好藥水再去打他一頓。
魔王到底干了什么?
魔王眼神躲閃:“額,就是,我,我惹她生氣了嘛,你別問了。”
就這小情侶之間的破事,折騰了她那么久,薛戴笠心里郁悶,語氣不善:“行吧,那你吃完了趕緊走。”
“我想去找大女巫,你再幫我個忙唄。”魔王看了吳錫一眼,湊近薛戴笠小聲說,“我看你這兒有個人類,你能不能給我九十九瓶人類的幸福和愛意?用這個我就能找到大女巫。”
他說著,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對不起,我知道這很多很難收集,但是沒辦法......”
魔王搓著手,姿態卑微:“我可以幫你打工,一直到收集夠了為止,你看......”
薛戴笠面無表情地把魔王轟出了自己的小屋:“明天早上來拿吧。”
啪的一聲,門在魔王面前關上了。
“明天早上?”魔王撓了撓頭,四處張望了一下,咕噥著往樹林里走,“……確定不是明年?”
屋里,薛戴笠回頭看著吳錫。
雖然魔王剛才壓低了聲音,但吳錫還是聽到他說了人類什么什么的。
吳錫有些緊張:“需要我做點什么嗎?”
薛戴笠點點頭,湊近吳錫之后,觸手從裙擺下翻涌而出,一點點地裹纏住他的身體。
“需要我們一起做一些,能夠快點收集到幸福和愛意的事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