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林玖也說不出為什么, 但她還是想留下來試試。
“我已經喚醒祂了，”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是踏入放映室的時候，還是踏入這黑色海浪之中的時候，還是她揮劍斬斷匕首的時候。但一個并沒有失去力量的污染源, 如果想要污染她, 早就該動手了。
可偏偏，直到現在, 她的san值還在60%的水準。
那么, 她可以賭一把, 就賭眼前這位“祂”其實是愿意和她溝通的, 對她抱有一定善意的。
葉南星咬著牙，“好。”
他不會傻到要留在最后拖后腿, 反正林玖的實力擺在這，說不定他前腳剛出電影院，她后腳就瞬移到了影院外。
“不不，”黑衣男試圖拉住葉南星, “來不及了，你們不能這樣。”
“如果祂真的蘇醒了, 那么我們都難逃一死, 就算你逃出電影院也一樣。你們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天災！”
葉南星推門沖了出去，將聲音拋在了身后。
而此時, 電影院的晃動更加明顯了，黑衣男嚇得蜷縮在了角落里，嘴里碎碎念叨著什么，再也不敢大聲喊叫。
林玖站在棺材旁, 眼睜睜的看著最后那條她沒有觸碰過的鎖鏈砰的一聲斷裂。
那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浪突然變得澎湃起來，就像是水溫正在升高, 即將沸騰一樣。但她感知到的不是溫暖，而是更加深刻的冰冷。
呼——她在心底默默倒數，如果見狀不妙就立即瞬移。
下一秒，那雙眼睛睜開了。
如她預料的一般，那是澄澈的藍色，和小白如今的藍一樣的深邃。
“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男人的聲線極為好聽，仿佛低沉的大提琴一般，沒有絲毫的攻擊力，更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仿佛只是一句午后的問候。
林玖愣了一秒，不知該怎么作答。
這污染源有家嗎？還是說，祂的能力特殊，讀取到了她剛才的想法，所以才問她是不是想要帶祂回家？
“是，”她干脆認了下來，反正這就是她的計劃。
男人淺淺的笑了，繼續溫和的問道，“那你打算怎么帶我回家？”
林玖沉默片刻，取出了包裹里最后一支污染清除劑晃了晃，“我打算用這個，但我不清楚它是不是會殺死你。”
男人有些好奇，伸手就要去摸林玖手中的試管。
林玖也沒有躲避，都到這份上了，對方如果想要動手，根本不需要用這些手段。
男人將污染清除劑湊在眼前，仔細觀察了一下，唇角彎了彎，“嗯，很有趣的東西，但它還殺不死我。”
林玖了然，“哦，這樣啊。”
雖然污染源聲稱這東西殺不死祂，但她有超過八成的把握，系統所要求的清除污染源的辦法就是用這東西。
“那我試試帶你走？”
男人眼中的光一下子亮了起來，也沒有追問“你要怎么帶我走”，而是坦然的從棺材里站了起來，目光灼灼的低頭看她。
林玖深吸一口氣，在冷冽的寒風之中咕咚咕咚將這瓶污染清除劑灌到了嘴里。
下一秒，她上前一步，拉下男人的脖頸，輕輕貼了上去。
溫暖的液體從祂的身體里漸漸流淌而過，本來這應該會對祂造成極大損害的。可祂似乎并沒有討厭眼下的場景，反而順勢摟住了她的腰。
冰冷而黏膩的墨色徹底沸騰起來，整片空間都開始震顫，仿佛下一秒就要完全崩塌。
“叮咚——恭喜玩家完成《電影院規則怪談》高級任務，您將在三秒后自動脫離副本。三、二、一！”
再次睜眼，林玖又回到了熟悉的星空房間。
“咕？”胖乎乎的小白依然在她的身邊。
但神奇的是，它并沒有如往常一樣蹲在她的肩膀，而是蹲在了某個更加高大的年輕俊美金發男人的肩膀。
林玖：
她還以為，這一片碎片也會融入到小白當中，讓它成為一只，嗯，更加胖的小肥啾。但結果，變成了一人一鳥？
“將為您結算副本獎勵。”
不出所料，系統對這空間里突然多出來的一個人“視而不見”，甚至沒打算再給個“合理身份”。
“完成主線任務獎勵200屬性點，完成高級劇情任務獎勵200屬性點和200積分。副本綜合存活率為無法計算%，額外獎勵200積分。”
“獲得精神污染道具卡*1，召喚碎片*2，另外獲得污染的感謝，價值200屬性點和200積分，已放入包裹。”
“您與玩家春奈的條件□□易生效，將獲得她個人積分420分。本副本為團隊副本，您身為隊長帶領全員通過，獲得額外團隊獎勵500積分。”
“檢測到您回到空間時存在精神損傷，已為您開啟自動修復并扣除50積分”
“最終您的自由屬性點結余為600點，累計積分1470。”
林玖稍微片刻，“將從春奈那拿來的420分平均分為4份，轉給我的隊員吧。”
“好的，如您所愿。”系統的態度越來越“溫柔”。
林玖掃視包裹，突然發現所謂的“召喚”碎片已經集齊5片。
【召喚碎片】集齊五枚可獲得召喚**的權利，但**是否響應存在概率，累計可使用一次。無限制條件。
“星漢，召喚卡可以使用了？”
“是的，您可以使用召喚卡來召喚**，但是否得到響應，系統無法干預。”
這話說的就挺有意思的了，說的是系統無法干預，而不是存在一定概率。也就說，或許可以達成，或許無法達成，但系統對這個過程沒有操控的權利。
可想而知，這個召喚對象的權力和地位之高。
“你的建議呢？”林玖好奇系統這個時候會不會“幫她”。
系統安靜了一秒，“您可以試試。”
林玖有些詫異，難得一直中立的系統這個時候給句準話，“我身邊這位，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污染源“白時”此時顯得溫柔無害，抱著額，也不能說是抱著，大約是盤著那只白團子席地而坐，安靜的看著她。
系統：“”
林玖莞爾，“好吧，現在使用召喚卡。”
某種濃重的藍色光彩從兩位“白時”身上迸裂，瞬間吞沒了整個空間，而林玖的眼前一暗一明，眼前竟然是一片人來人往的鬧市。
說是鬧市，是因為周圍有很多類似于小攤位的商人，許多行人來往，有的正在與商家打聽，有的則是克制的掃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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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都是林玖的猜測，因為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么。而他們的面孔也很難說是“人類”，有的面部還帶著魚鰓，有的耳朵則是毛茸茸的。
更加奇妙的是，他們似乎看不到她，否則她會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力。
“你好。”
一道清朗的聲音在耳旁落下，那語調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可明明她從來沒有聽到過這聲音。
林玖緩緩轉過身，發現眼前人的容貌是完全陌生的。可他的臉上卻能看到許多熟悉的影子，譬如星咒，譬如污染源。
“你好，”她能感受到對方的親和，也放軟了姿態，“我叫林玖，你的名字？”
“用你們藍星的語言來形容，大約是白時。”
林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那如玉一般溫涼的觸感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因為抱著小白睡覺的時候，偶爾也會有類似的感覺。
“你和小白？”
白時見她態度淡然，不知為何莫名松了口氣，“嗯，它曾經是我的一部分，現在也算是我的一部分吧。”
這句話說的很是奇怪，但林玖莫名的摸出了一點不同的含義。也就是說，曾經“小白”算是被扔掉或者放棄的一部分，但如今被收攏了回來？
“走走？”白時并肩走在林玖身側。
林玖其實也不知道召喚這人之后，該做些什么，但對方如今安排好了場景，甚至還貼心的放下姿態、獨自出現，她自然會領這份好意。
“我的身份，想必你已經知道了？”白時的聲音有些輕。
林玖其實有所猜測，但本來是不打算說的，“我想，你應該是《進化之戰》的發起者，是淵族的執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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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了解淵族的體系，所以用“執政官”來代稱領導人物。
白時似乎輕輕笑了笑，“按照你們人類的想象，淵族是蟲族的一種，也就是存在天然力量最強的王或者后。”
“因此，我可以說是淵族的王，或者換句話說，我是淵族的神明。”
“神明？”林玖腦中閃現出無數古代神話里的形象，“您的存在是另一種生命形式？可以操控時間、空間那種？”
白時并不喜歡她用的“您”這一個字，似乎太有距離感，“我的生命形式與我的族群確實不太一樣。在淵族中，王族確實是更加強大的生命。”
“而你的猜測也沒有錯，我確實掌握著一定空間和時間的能力，這也就是《進化之戰》存在的基礎。事實上，我們的星系，距離你們有上千光年。”
林玖沒有去糾結那些技術細節，但注意到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我們”，所以淵族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操控維度的能力，只有旁邊這位神明才可以。
往后，她或許還有更多機會去了解淵族的科技和力量，但眼下她有更加關心的事情，“《進化之戰》的目的是什么？你為什么要創造這個游戲？”
林玖對這個問題思考過很多次，心里有過很多離譜的猜想。例如，人類其實早就滅絕了，這個“藍星”不過是高等文明的試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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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時：“其實目的你們很早之前就猜到過了，它是一場篩選，一場考驗，也是一次機會。”
林玖知道人類確實有著“滅頂之災”，這是他們自己“作”出來的，“可你們為什么要幫助我們呢？難道只是出于高等文明的責任感？”
白時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她的直言不諱，“我們需要你們。”
“需要我們？”林玖不太理解像他們這種高等文明會需要從低等文明得到什么，該不會是他們豐富的精神思想吧？
白時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不禁莞爾，“你可以籠統的說，我們需要物種的多樣性。這是我們星系賴以生存的基礎。”
“或者具體一點說，我們的星系也有自己的戰爭。這里發生著某種宇宙輻射的污染，我們需要盡可能多的種族來面對這場對抗。”
這么一說，林玖倒是明白過來。
也就是說，淵族需要“士兵”，而他們出于繁衍不便，或者自身的限制性，已經無法獨自對抗這種輻射。
這樣一來，也就能解釋，為什么淵族不是直接將人類帶到他們的星系，而是需要篩選，需要強化人類的力量。
“感到失望嗎？”白時問。
林玖搖頭，“不，這已經是一個非常好的答案了。”
人類對淵族是有價值的，而且這種價值不是體現在被娛樂，被設計，被奴役，而是成為他們的戰友、成為這個星系潛能的來源。
白時猶豫了一瞬，繼續說，“所以，《進化之戰》會繼續下去，直到覆蓋你們整個星球。到最后，藍星人類或許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活下來，這樣也不要緊嗎？”
林玖安靜了一秒，“歸根結底，人類有今天，還是因為自己，而不是因為淵族。”如果沒有淵族，他們大概即將面臨的就是種族滅絕。
所以，還有什么好抱怨的呢？難道非得要求對方是無私奉獻，平等的救助每一個人類，這樣才滿意嗎？
“你看到那邊的帳篷了嗎？”白時指了指前方右側。
林玖的視線掃過去，發現那大約是一處“奴隸販賣”處，有四五位背后長著翅膀的年輕男女衣著裸露，被綁在一輛形狀奇怪的車前。
“那是販賣人口？”
白時點點頭，“是的，他們叫羽族，由于科技水平較低，而力量不足，所以整體被其他種族所奴役。”他頓了頓，又道，“哪怕淵族明令禁止人口買賣，但這在廣闊的星系中是幾乎難以避免的。”
林玖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告訴她這些，是給出了《進化之戰》的另一重解釋。為什么非得要逼著人類進化，而不能直接拯救。
因為“無能而弱小”的人類是無法再這樣殘酷的種族競爭環境中存活下去的，他們會被奴役、被買賣，成為待價而沽的商品。
這不是法律或者道德能夠約束的，因為這是一片廣闊的森林，而即使是森林之王也無法去干預河水中一條大魚和另一條小魚的爭端。
弱肉強食，永遠存在。
“那么接下來呢？”她停住腳步，轉身看向他，“我看得出來，現在排行榜上的玩家其實已經達到了你們所要求的素質，那么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白時沒想到林玖想的這樣細致，“事實上，你們的很多猜測都是正確的。比如排行榜的存在，確實不只是為了引導你們競爭，它確實是一份名單。”
林玖一點就通，“諾亞方舟？”
也就是說，這排行榜名單上的人，因為達到了門檻，可以暫時不再參加游戲的競爭，他們率先通過了階段性的終點，可以決定是否要登上離開的諾亞方舟。
“是的，”白時低頭看向她，溫和道，“尤其是你，作為排行榜的第一名，可以帶著家人共同接受淵族的邀請，接下來的游戲將由剩下的玩家參與。”
這確實是一個極為豐厚的獎勵了，但林玖卻知道還沒有完，“那么其他種族呢？我記得《進化之戰》里暗示了有其他種族也在參與這場競爭。”
白時：“是的，你想的沒有錯。事實上，當前一共有9個種族正在參加《進化之戰》，所有走到今天的排行榜玩家都會收到類似的邀請。”
“這是一張提前離開的船票。”
“而這9個種族，最終只有一個能夠真正的進入我們的星系。”
“抱歉，淵族并沒有那么多的資源去當救世主，我們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盡可能挽救其中一個種族。”
“原來如此，”林玖總算明白過來，藍星的人類未必真的能從九大種族之中勝出，所以藍星人類依然有滅亡的可能。
這場弱肉強食的斗爭從來就不只是發生在人類內部，還發生在人類和其他種族之間，只是到現在，他們還沒有真正交過手。
白時給的這張船票相當于免死金牌，讓她和自己的家人一起離開藍星。不論最后人類能否活下來，她都能來到淵族的地盤生活。
“你有建議嗎？”林玖看向白時。
白時看著眼前在短短數月成長起來的女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就好了。”
“我知道，在我說出真相的那一刻，你就有答案了。”
林玖點點頭，“是啊，我有答案了。”
她不會離開，這是下意識的反應。如果要深思熟慮，她或許會糾結很久，會找南星和柏叔他們談話，也會面臨賀云蕭、謝琳他們的勸導。
身為藍星排行榜玩家的榜一，她放棄繼續游戲，選擇“保送”的消息，將會對無數的玩家產生深遠的影響。
最終這場游戲會變成比誰逃得快，廝殺只會越來越嚴重。而大家都會意識到，人性在真正的生死面前如此諷刺。
可這一切是為了什么呢？為了她在另外一個遙遠的星系拋棄了所有的人類同伴，成為飄蕩在太空中的“幸存者”？
她是藍星人類，這一句其實就夠了。
“那你呢？”林玖抬頭，看向這個真正意義上的神明。
白時愣了一下，突然福至心靈的明白了什么。
林玖猜到了小白的身份，自然就大概猜到了對方的目的。淵族的至高存在，化身為一只小肥啾來到她身邊，總不能是為了了解藍星的風土人情？
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玩家，所有的力量都是眼前人給的。在這樣的身份差別之下，對方不需要有任何的陰謀。
那么陽謀就很簡單了，對方只是想這么做。
“我，繼續陪著你。”白時很艱難的吐出了這一句話，甚至感受到了某種非常陌生的體驗。某種暖熱的血流自他的耳根向外擴散，讓他有種“發熱”的錯覺。
林玖莞爾，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對方會來到她身邊，但既然她挺喜歡，對方也挺喜歡，那就一直這樣也不錯。
這樣想著，她十分大膽的牽上了他的手，那溫良如玉的觸感和小白、污染源都有些相似，卻也有些不同。
“那，我們就回家吧。”
白時對“回家”這個詞很陌生，對他來說藍星遠遠不能稱之為家。但那是眼前女孩長大的地方，是他接下來需要關注的地方。
“好。”
一陣驟然而起的藍光從天邊覆蓋下來，將兩個人的身影漸漸淹沒。這一次兩個“人”沒有用星空房間為跳板，而是直接出現在了她在基地別墅的房間。
片刻以后，房門口。
楚江言和楚悅可正在復盤上一個副本，葉南星有些疲倦的靠在墻面之上，簡元則是安靜的在一旁看著游戲面板。
咔噠一聲，房門打開。
林玖牽著白時的手朝他們招手，“嗨，這是我男朋友，白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