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曼洛伊要碎掉了
世界一片寂靜, 風聲消弭、蟲鳥無聲,賈思僵持在原地,發絲微微晃動, 他艱難的挪動眼球,遲鈍的思維如同生銹般一點一點的生澀的運轉。
此時連系統都是靜止狀態, 他們的意識、他們的行為舉止,都被畫上暫停符號。
可賈思卻生生憑借已經對疼痛、不適感有些麻木的靈魂,以及日復一日的病痛折磨下, 愈發堅韌的理智, 強行驅使著被固定的身體,將所有未知的、侵入他腦子的信息壓下去。
他的關節與骨頭摩擦著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他卻恍若未聞, 一寸一寸的直起腰背,頂著沉重的壓力, 掙扎著突破堅固的空氣與思想屏障。
向毒那邊走出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艱難, 每一步都在動用他全身的力量與繃到極限的思維。
滑落無意識的暫停, 被世界同化,還是堅定自我,寧愿被世界遺棄也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賈思毫不猶豫的選擇后者。
他雖然不知道鐵骨方做了什么,但他有一種預感,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 他將再也無法親手殺死毒, 那會是他畢生的遺憾。
所以他寧愿反抗世界,反抗猶如鐵律的規則束縛, 也要完成自己的事情。
“去,死, 吧。”
不知過了多久,賈思來到毒的身邊,他咬著牙齒,手臂上的青筋因為過于用力而凸顯,他貼近毒,一截截骨頭刺破他的血肉,也刺破毒的身軀。
雖然他的面上平淡平靜,可語氣中滿滿都是對毒的殺意與憎惡。
這是連他也無法偽裝的恨意,也是他壓根也不想隱藏的憎惡。
祂的目光從遙不可及的地方投下,冷漠的注視著這個不聽話的孩子,卻又以不表明態度的方式,默許了賈思的行動。
賈思的手刺入毒的身軀,也刺破現實與規則之間那層虛無縹緲的隔膜。
軀殼依托著規則存在,生命圍繞著規則誕生,賈思臉上的鏡片已經歪歪扭扭,如今堪堪掛在鼻梁上,露出暈開碎光的紫色眼眸。
與毒體內的顏色一致。
毒像是沒有生命的雕像,即便是龐大的身軀被豎著劃出碩大的口子也沒有任何動靜。
是了,他無法掙脫與違背世界的意志。
就連意識都沒有,他將不會有清醒的機會,在滯留的疑惑與憤怒中回歸死亡。
賈思感受到冰冷的液體包裹著自己的骨頭,也感受到它們粘稠的從指縫中溜走,規則終于在生命走到盡頭時從虛幻與凝實兩種狀態里固定,完全的被賈思尖銳的骨刺抵住。
自身的規則一閃一閃的發光,順著骨刺與毒的規則相互抵消碰撞。
最終伴隨著一聲破碎的聲音,剔透的小碎片從毒的向兩處裸露的胸腔里迸發。
一條最大最穩定的規則破碎,其余幾條延伸出來的規則也跟著條條崩碎。
毒的□□一層一層的化作灰燼,世界并沒有固定他的死亡,而是仁慈的選擇讓賈思能夠親眼目睹他的存在被徹底抹消。
賈思頓時感覺靈魂輕飄飄的浮起,往常蒙在上面的不透亮的紗布灰飛煙滅,污染與毒素隨著毒一起消失不見。
他微微垂下眼睫,放下竭力維持的思考能力,放松身體不再與沉重的壓力對抗,終于在世界規則的變動下陷入沉睡。
等他醒來,一切的一切都會因為這次詭域而發生改變。
……
盤踞在群山上的公路蜿蜒,時不時有鳥群飛過,小動物們也都各自忙碌起來。
一抹蒼白的身影站在原地,眉頭緊鎖卻始終找不到他心里異樣感覺的來源,他的手中轉著小刀,思考著這幾天的記憶。
和往常一樣,他在照看自己的養殖場,毫無變化,一切都是那么的有規律。
養生人的目光閃爍兩下,他輕嗅著混雜著植物露水的清香,晃了晃腦袋,算算時間,差不多該回去啦。
想不出來就不想了,反正如果是有人動的手腳遲早會暴露出來,到時候殺了就行了。
他簡單粗暴的將那些若隱若現的不對勁吞下,心情頗好的離開,于是這里又歸于寧靜祥和。
賈思揉著發沉的腦袋在系統雀躍的聲音中蘇醒,陽光透出窗戶大面積的撒下光斑,窗簾被風卷動,攜帶著清脆的鳥鳴。
門“咚咚咚”的響起,賈思捂著腦袋坐起身,緊緊閉著眼睛,沒有理睬。
這是……酒店?
他……不對……
他的記憶似乎被看不見的雙手撥亂,各種片段糅雜在一起,毫無規律可言。
紅色的飲料,孔雀,大海……
骨頭,黑影,陌生的詭異……
他掀開被子,怔怔的抬眼,對上曼洛伊暗含擔憂的視線。
金色的眼眸正正好撞進他的眼簾,比陽光還要燦爛幾分。
賈思一愣,躍過曼洛伊,看見他身后的人類,聲音帶著剛剛睡醒的沙啞:“你們?”
什么時候進來的?
曼洛伊看見賈思回神,隱晦的松下一口氣,隨后面無表情的退開兩步,示意跟在他身后的人類上前。
在剛剛人類敲門半天都沒人應的情況下,他可著實提了提心臟,因為系統也毫無音信,他是生怕賈思出現什么問題啊。
今天醒過來他就覺得不對勁,哪哪都不對勁,那些人類的狀態,對他的態度,都不太不正常了。
曼洛伊木著一張臉不想說話。
在賈思還沒醒過來的清晨……
曼洛伊在自己的房間中醒來,看著周圍的布局,他下意識的想要按照慣例,通過系統向賈思存一句早安,等著賈思醒來的第一時間就能聽見。
可是系統不理他,他也感受不到具備人像、可以幾個馬甲一同連線的那個平臺。
這可讓還沒下床的曼洛伊有些不知所措,他揪著被角顯得有些茫然,這時才想起詭域的事情。
對哦!他們不是在四個S級詭異對沖的詭域里嗎?鐵骨方把世界規則喊出來了,嘶……然后發生了什么?
他用手抵著腦袋陷入沉思。
完全沒有對之后的記憶,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喪失意識的。
后知后覺的毛骨悚然涌出,他的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眸子也應景的睜大,不行!他得去看看賈思是什么情況!
高瘦的青年直直的站起來,大步掀開門,然后就差點和走廊里抱著文件的人類撞個滿懷。
“?”曼洛伊側身躲過在走廊中奔跑的人類,有些尷尬的站在原地,就連氣勢洶洶的急迫都跌了一層。
抱著文件的人類雙臂愈發抱緊手上的東西,快速沖了好幾步才停下。
他低著腦袋連聲道歉:“不好意思啊曼洛伊先生,不好意思啊。”
他靦腆的笑笑,也知道在走廊上奔跑是很不好的行為,但是這個文件上面要的急。
“沒事。”曼洛伊點點頭,正準備離開,就見這個人類熱切的薅住他的胳膊。
曼洛伊不可置信的瞳孔震動兩下,陌生且溫熱的觸感透過布料,他側眸看向人類,又看了看被抓住的胳膊。
什么……情況?他想,他現在有些虛弱……
“正好!您等一下……哎,姐妹,這份文件麻煩你幫我送一下,給薛老師的,對對,感謝。”
人類死死的拽著曼洛伊不松手,攔住另外一個經過的女生,把文件托付給她。
生怕曼洛伊跑了一樣,他又急忙轉過腦袋:“我還要去找一趟賈思先生,您不妨和我一起去吧!我們需要詳細聊一聊人類和您那個組織接下來合作的方針,有另外的人去喊貓愿女士、骨雕藥師先生了。”
曼洛伊有些恍惚,他感覺自己在做夢,模模糊糊間,他好像聽見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而人類拽著他不顧他現在的狀態,直接拉著他以目標明確的前進的步子,與一路上沒有停歇的話告訴他,不,你沒有在做夢。
曼洛伊被動的接受著如狂風般粗暴塞進他耳朵里的信息,基本喪失了主動性。
“上次我們合作的非常愉快,就是可惜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和您們組織的領頭詭異見一面,當然,沒有說您的不好,您作為您們組織的代表已經很厲害了!”
人類滔滔不絕,甚至還有些崇拜:“實力又強,詭又好,連合作都是那么的干脆利落,和我們配合的超級默契。”
他帶著曼洛伊停在賈思門口,終于松開和曼洛伊接觸的那只手,在敲門前,笑容滿面的注視著曼洛伊,一詠三嘆。
“真好,您們組織簡直是詭異之光!就連七情先生也因為咱們共同的努力,痛改前非,并愿意提供擾亂世界的罪魁禍首——實驗室的具體情報了。”
“雖然這個詭異組織的名字很貼合人類世界,不過也肯定會更貼合人類,哼,那幾個被詭異奴役的敗類,竟然毫無尊嚴的向詭域投降,并幫著那群詭異為禍世間?真是不要臉。”
“不過沒關系,我相信您們的組織名字一定會更好聽且更有意義!但很遺憾呢……”人類抬手敲門,可惜的意味都要漾出來了。
“我們到現在也不知道您們組織的名字是什么,哎,您真的不可以透露一下嗎?”他半側著身子,眼睛中是真摯的好奇。
被期待著的曼洛伊臉上雖然還是毫無波動的,但他的內心已經要碎掉了。
“啊?”他抱著深切的疑惑,短促的回應著,試圖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等一下……人類是瘋了嗎?
他們在說什么?
什么實驗室,什么領頭詭異,這都什么和什么啊?
人類在腦補些什么?曼洛伊驚恐的發現人類好像已經把之前他們扯出來的事情,腦補的自成邏輯,融洽的可怕。
但是實驗室?不對啊,在他們有意無意的情況下,明明在人類眼中,實驗室是實驗室,敵對的詭異組織是詭異組織,人類是怎么把他們兩個聯想到一起的?
而且……什么是人類被詭異奴役,向詭域投降??
救命啊,賈思!曼洛伊現在無比的期待門快快打開。
第162章 新的過去已經出現~
正在艱難的把記憶歸類的賈思還沒有發現不對, 他剛剛回想起在詭域的事情,還沒有探索多出來的一堆是什么。
他琥珀色的眼眸在陽光的照映下剔透,倒映著人類的身影來到他身邊拉開椅子, 并很自來熟的坐下。
曼洛伊筆直的站在人類的身后,靠著墻抱胸, 盡管在外人眼中他還是冰塊臉,但賈思卻從中看出幾分一副生無可戀的意思。
“這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當然在您眼中是初次見面哈!”那名男子笑意盈盈的開口, 一開口就讓賈思明白曼洛伊為什么會是這個狀態。
他說:“您的身體還好嗎?雖然是骨雕藥師救的您, 但是他們派出的代表是點燈人先生,我明白您剛剛脫離險境還保留著警惕, 但請您務必相信點燈人先生, 他是絕對可信任的。”
“他絕對不是實驗室的間諜!”他鏗鏘有力的一句話落地,房間里鴉雀無聲。
賈思的發絲被窗外的風吹的散亂, 零零散散的遮住眼眸, 這才讓他瞳孔一瞬間的變化沒有被人發現。
不過他到底是比點燈人懂得和人打交道, 他根據這個人的三言兩語,代入緊張的情緒,有些懷疑與試探的看向點燈人:“是,是嗎?但是實驗室他們……詭異,我還是不太相信他。”
萬金油句式不會引起人的懷疑,卻可以勾的那個人再多透露一下信息。
賈思的眸色暗沉, 他邊不著痕跡的套話, 邊緩慢的捋清腦子里多出來的記憶。
曼洛伊看著只覺得不愧是賈思,不愧是他們的本體, 做事就是靠譜。
“……”
“總之,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人類說的口干舌燥, 賈思聽得腦袋發暈,但還是迅速的將大致的前因后果串聯起來。
之前他因為實驗室將照片遞給監管院,而受到監視,以及考慮到一些不確定性因素,不得已將實驗室隱藏起來,憑空捏造出不存在的詭異組織來獲得人類的幫助。
可是后來即便是洗清嫌疑,以他的身份能參與的也極其有限,而鐵骨方以他們不清楚的方式了解到賈思隱藏的真相,并以他自己的邏輯將事情串聯,在最后以生命為代價,用自己的想象改變賈思在之前做出的不完美的邏輯網。
將賈思不得已的不完美修繕,讓賈思可以更方便的介入這場硝煙彌漫的戰場。
如果將賈思舉報的實驗室稱為實驗室B,那么一切就好懂了。
鐵骨方將實驗室B的舉報與詭異連接,在他的邏輯里,是詭異在奴役那群實驗人員,手動制造詭異來充足他們的詭異能力,從而日益壯大的統治世界。
總而言之,鐵骨方就是將賈思構建的曼洛伊等詭異對抗另外一個詭異組織,變換成人類與曼洛伊等詭對抗詭異與人類糅雜的邪惡組織。
將實驗室里的實驗人員成功牽扯進來。
這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變動啊!
雖然鐵骨方的死亡令人開心不起來,但賈思不得不說,這是鐵骨方在這次詭域里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
而這種心情也傳遞給曼洛伊等詭,連不在場的費珂和貓愿都變相的感知到賈思的感嘆。
鐵骨方抹去了賈思與監管院的過往誤解,為他編造了一個簡單粗暴的出場方式。
——在舉報實驗室B后,賈思被報復心切的詭異捉走充當實驗品,最終憑借自己的努力成功逃離實驗室,并在又一次即將被捉走時,遇見骨雕藥師,參與到詭域對沖中,被成功拯救。
四只S級詭異對沖變成三只S級詭異對沖,由于賈思逃跑時間錯后,毒并沒有指揮人類去襲擊酒店,于是那只人類與毒毫無關系,養生人出現的契機消失。
毒作為逮捕賈思的追捕詭異出現。
人類的話語像是開啟鐵鎖的鑰匙,賈思一直沒有捋順的記憶在人類的講述中,順暢的出現。
而他也從中感受到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他和人類的視角出現了偏差,他接受的信息類似于上帝視角,并沒有讓他以第一人稱去經歷,而是像一段段過場動畫,在他眼前浮現,從而讓他了解。
人類只知道與他們相關的,可準確性……嗯,還是和真相有一定的差距。
至少賈思就清楚的認識到,鐵骨方雖然是S級,并且以生命來催動天賦,但他付出的代價并不足以完全的將現實覆蓋。
基于現在的現實和鐵骨方的想象,是對于實驗室和詭異的關系出現偏差,世界并沒有讓實驗室變成被詭異奴役的狀態,而是和賈思認知中的一樣,詭異由實驗室創造,捉走賈思也是實驗室的意圖。
只是扭曲了部分事情經過,替換掉人類的記憶。
所以在人類的記憶里,是實驗室的人類放棄自己的尊嚴,向詭異臣服獲得活下去的機會,這是他們認識并了解調查到的。
那么……要說出真相嗎?
賈思有些猶豫,他在計算是讓人類認識到真實的情況,還是將錯就錯下去比較好。
現在的他不會面對監管院的監視,人類和曼洛伊他們已經擁有信任的基礎,再加上自己在人類眼中是剛剛逃離不久……
如果不說的話,人類在后面大概率也能發現真相,能認識到自己存在欺瞞的行為。
如果說的話……賈思的眼神自始至終是從容鎮定的,他彬彬有禮的頷首微笑,“我大致明白了,既然您們信任他的話,那我會因為信任您們而信任他。”
他看向曼洛伊,露出一抹生疏的笑意:“賈思,很高興您們作為詭異,卻也想著對付那群魔鬼。”
“不必,我們也在這個星球上生存。”曼洛伊這次的表現很棒,他在之前的表演中已經慢慢習慣說謊,雖然這次還是愣了一下才回答。
不過耳朵沒紅!說話也沒有磕磕絆絆!
已經是很顯著的進步了,賈思在心里滿意的點評著。
那個人類倒是很感動的樣子,一把將賈思的手從被子底下薅出來,握住就是一陣點頭:“太好啦!您們能和平相處就好,那我們一起去會議室吧,相信其他人也應該到了!”
賈思有點驚訝,但接受良好的用了點力氣回應,“好。”
第163章 大雨
費珂仍然沒有暴露。
即便是在將現實重新覆蓋涂抹的現在, 費珂也依然沒有暴露自己的詭異身份,而這也意味著他的身份不足以參與此次會議,他變成馬甲中唯一的自由詭。
于是在賈思、曼洛伊、貓愿、骨雕藥師齊刷刷的坐在看上去價格不菲的原木桌子上時, 費珂正像個無業游民一樣,無所事事的在外面游蕩。
他先是沿著走廊走來走去, 隨后趁著沒人,將自己的手指頭變成液體順著縫隙進去,“咔嗒”門被打開, 他絲滑的鉆進賈思的房間。
他看了看窗臺, 又看了看書桌,最后大搖大擺的從擺在明面上數量極多的書籍下面, 輕車熟路的抽走一張留有字跡的白紙。
而這一幕并沒有被賈思發現。
雖然賈思在等待會議開始前, 有意的切換視角,暗戳戳的觀察費珂, 因為通過對費珂的了解, 感覺他似乎又要去干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了。
但可惜的是, 他恰巧錯過了這一幕。
嗯……賈思覺得可以持續性的多看看,以免發生孩子靜悄悄、一定在作妖的事情。
不過系統是被強制恢復輔助功能的,它仿佛感受到某種未知的偉大,一直縮在賈思腦袋里瑟瑟發抖,抖的賈思的情緒也忽高忽低。
這也是他們一直聯系不上系統的原因。
它都把自己團吧團吧塞在最角落了,自然是不希望被人注意到的。
賈思對此無可奈何, 他詢問過, 也勸過,可它就是緩不過來, 所以賈思在強制將系統開機、不影響功能使用后,就不再理會這只已經陷入自閉的家伙。
“啦, 啦啦,啦~”
費珂走在街道上,看上去是毫無目的的亂晃,可無論他拐入那條街道,他那雙漂亮的翡翠眼眸都能非常精準的、且不著痕跡的、有意無意的掃向城外的某片樹林。
似乎在透過郁郁蔥蔥的樹叢,注視著他想要看見的事物。
他感受著自己身體里跳動的輕顫,眉眼的末梢處,在無意間泄出一縷愉悅,一生都在追尋善意的他,仿佛又一次看見極為誘人的、被善意釀造的果實,它變得成熟飽滿,沉甸甸的壓在枝頭令人想一嘗為快。
可惜,它又很快的失去能給它提供養分的枝葉枝干,快速的干癟枯萎,僅剩下毫無汁液的干巴巴表皮,甚至表皮也將在風的作用下,成為灰撲撲、毫無起眼的垃圾。
太可惜了,這實在是太可惜了。
費珂壓下眸間的郁悶,他還是不懂得什么是善,為什么一個死去的人身上會釀造出如此純真的氣息。
難道死亡也是一種善意嗎?
那他多送幾個人去渡奈何橋,是不是也是做了善事!!費珂非常的意動,看著街邊上毫無察覺的人類,就像看見了免費可口的小蛋糕,還是任人拿取的那種。
嘿嘿,小蛋糕,嘿嘿,鮮美多汁的小羊羔,嘿嘿……嘿嘿。
會議上的賈思的眼神一變,突然覺得在場的所有人類都變得十分眉清目秀。
不是在欣賞同種生物的顏值,而是對富有食欲的食物的那種喜愛。
他不自覺的喉結滾動,咽了一口口水。
有點香……
而受他控制的雙開小號骨雕藥師也反饋出相同的行為。
同時感受到費珂與賈思,兩款雖然不太相同,但有些如出一轍情緒的曼洛伊內心震驚臉。
現在是貓身的貓愿也抱著自己的尾巴舔了兩口,小尖牙半露在外面,悄悄的露出要捕獵的神情。
費珂都在想些什么啊,賈思發現自己的情緒不對,端起水杯掩飾性的垂首喝水。
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滑下去,很好的緩解內心中無端升起的食欲,他偏過腦袋,瞪了一眼貓愿,貓愿的眼睛恢復成可愛的、圓溜溜的模樣。
賈思放下水杯,想起自閉的系統、準備時刻搞事的費珂以及蠢蠢欲動,有人提議就真敢放火的貓愿,不由自主的感嘆。
——果然還是曼洛伊最靠譜。
然而他剛剛感慨完,就接受到曼洛伊的求救信號,對上那雙隱隱帶有不知所措的金色雙眸,賈思狠狠的沉默了。
總歸是要披起組織的殼子,作為實力強大的神秘組織代表詭,在會議上發言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
而剛剛是人類在陳述開會感言,現在就輪到代表詭說話,進入今天正式的主題。
所以果然,賈思才是最靠譜的!
他再度接過曼洛伊身軀的控制權,向來沉默寡言、以青年為形象出現的詭異站起身來,黑色長袍柔順的垂到地面,高大的影子攀爬在桌面。
低沉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相信在今天結束,我們的合作會更加緊密,代表秘星,向你們問好。”
在不知不覺間,窗外的云悄悄壓低,似乎是感受到與眾不同的氛圍,知道這次會議將成為影響世界的一次轉折,連太陽也消失不見。
很快蔚藍的天空就陰云密布,陰沉一片。
“啪嗒,啪嗒……”淅淅瀝瀝的雨水掉在地上,暈開一朵朵深色的花,泥土草木的清香順著雨水蔓延。
費珂抹去臉上一把雨水,涼絲絲的水汽籠罩在這片荒地,大約兩三公里外的公路上幽幽的傳過幾聲汽笛聲。
他踩著青草與樹枝,走過一個又一個孤墳,最終停在一顆大樹前面,這里的泥土松軟,還摻雜著一股海腥味。
褐色的血與褐色的土融為一體,難以分辨。
一只被泥土裹住的手耷拉在外面。
費珂蹲下身子,也不嫌臟的抬起那只手,捏著那截已經開始腐爛的手腕在思考著什么。
上方,灰黑色的云中竄著金黃閃電,隨后雷聲轟鳴,雨下的愈發大了。
密密麻麻的雨水連成線,勾出一片雨幕,遠處的樹枝被大風吹斷,砸向各處。
費珂不為所動的蹲著,用手捧出一把又一把污泥,白色的襯衣勾勒出他略顯羸弱的身體,下擺已經沾上臟污的泥水。
“怎么辦呢……你已經死透了呀?”他白皙的雙手已經被泥水覆蓋,身前多出來一個坑洞。
他看著里面被他扒拉出來,半掩半埋的尸體,面上一副很苦惱樣子,語氣親昵的道:“而且你惹出了很多的麻煩……”
麻煩到讓局勢一落千丈,憑借一己之力挑起眾人/詭的怒火,讓毒的毒素找到適合孕育的溫床,飛速的蔓延。
頭疼,非常頭疼。
盡管這股善意很吸引的,但是這個人本身的性格屬實是個大麻煩。
費珂抱著膝蓋乖巧的蹲著在那里,綠色的眼睛濕漉漉的更加透亮,像是一只被暴雨淋濕、可憐兮兮的白毛綠眼貓貓。
人類的城市燈光在雨水中變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幾團暈開的光點,但這并不妨礙屋子里的人類和詭異交流感情。
而賈思也因此錯過一個制止費珂的好機會。
……
“嗬……嗬,呸。”
粗重的呼吸聲與往外吐東西的聲音在只能聽見風雨、雷電聲的荒野斷斷續續的響起。
污泥水已經積成小溪流,順著不平整的土壤蜿蜒,風雨中夾雜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沉重。
一截手腕突兀的抬起,胡亂的摸索著周圍。
帶起許多飛濺的臟泥點。
他的意識從黑暗中蘇醒,卻感覺到腦袋像是被卡車碾壓了一遍又一遍,酸脹疼痛的令人無法分出注意力關照周圍。
土腥味摻雜著血腥味渾濁的堆滿鼻腔,這股異味甚至比視覺要早傳遞到神經。
身體好僵硬,他感覺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軀干,眼皮沉甸甸的壓著,一眨一眨的與類似被膠水黏住的感覺抗衡。
隨后便是觸感的恢復,他能感受到有冰涼的水珠急促的打在他的身上。
最終他艱難的睜開雙眼。
五顏六色的星星繞著他轉啊轉,模糊的畫面只能看清周圍大致輪廓,他雙眼迷離,有一張重影的臉在他眼前閃現。
好像溺死鬼……是蒼白浮腫的臉。
他迷迷瞪瞪的晃了晃腦袋,定神——
這才看清面前人的面貌。
那人擁有一雙很漂亮的綠眼睛。
那人濕噠噠的白色發絲正垂在額前,與那雙翡翠綠眸相襯,像是掉落在小溪青苔上的雪。
可不斷的有紅色的雨水打在那人身上,滴滴答答的落下,又像是從尸山血海里廝殺出來的怪物。
是的,血雨,現在下起的是赤紅色的血雨。
他本能的升起一絲戒備,但內心里卻有一個聲音在制止他防備面前的人,那個聲音在說:我們是一體的,我們是世界上最親密的存在。
最親密……他張了張口,卻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舌頭與聲帶仿佛生銹的八音盒,發不出來一串成調的聲音。
于是他又想自己是躺著的姿勢,想要坐起來,他用雙手撐著地面,可胳膊軟軟的無法支撐起他的身體,最終他重重的又跌回原位。
一張濕掉已經看不清字跡的紙張被他倒下時,弄出的污水淹沒,徹底與泥土混在一起,再也看不出來曾經的模樣。
“你……”他還是不死心,用仍然不太清醒的腦袋想了想,將手指遲鈍的抬起,慢慢的指向綠眼睛的人,又緩緩的收回來指向自己,“我……”
他的喉嚨極為干澀的擠出來兩個短促的音節。
“啊,”似乎到這個時候,綠眼睛的少年才發現他醒了,頗為驚訝的叫了一聲,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語氣更是虛飄飄的,隱隱透著幾分心虛。
“你感覺怎么樣?”綠眼少年十分鄭重的看著他,詢問到。
第164章 復活吧!新的馬甲
“哐當”
水杯因賈思前伏的動作而掉落, 摔到地面碎裂。
“我們……”還在發言的人類自覺閉麥,一時間室內只剩下被窗戶隔離后外面不甚清晰的聲音。
一向沒有血色的臉上,此時格外慘白, 在窗外明晃晃的紫色閃電的照耀下,更給人一種陰寒森冷的意味。
他腦后的小揪揪散開, 披在脖頸處,一掃一掃的帶來陣陣酥癢。
可是這都比不上腦海里擴散開的暈眩感,他不得不再次壓低身子, 手肘撐在桌面上, 垂著腦袋闔眸隱忍著不適。
應該是錯覺吧……
馮語華按了按眉角,剛剛的那瞬間她的靈魂竟然有些顫栗, 仿佛對面的賈思不是一個剛剛從實驗副作用中脫離生命危險的人類, 而是一個披著人類皮囊的惡鬼。
她望向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下,而額頭上的汗水清晰可見, 身子還在抑制不住顫抖的青年。
無論從那個角度看, 都不像是具備殺傷力與威脅的樣子, 更何況,相關的檢查報告還鎖在他們的抽屜。
看來自己是真的累了,馮語華有些疲倦的嘆氣。
費珂!!
賈思無可奈何的狠狠閉眼,控制不住的被氣笑了。
瞧瞧他挑的時機,那不知道他們在開會嗎?挑的時機是真的不好啊。
而被馮語華誤以為是難受的顫抖,正是他在壓著自己不笑出聲音。
他其實并沒有很難受, 只是這種感覺來的突然, 令他猝不及防,這才本能的出現反應。
靈魂中出現一根陌生的絲線探進空中, 探向賈思看不見的遠方。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漣漪在腦海泛起,曼洛伊和貓愿若有所悟的抬首。
他們迎來了新的同伴。
賈思撐著臉頰, 從桌面上起來,不好意思的對著眾人道歉:“不好意思,我剛剛出現幻覺了……”
他知道在世界的修改下,他在人類心里的印象是身體已經千瘡百孔,日復一日的實驗為他帶來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他歉意的點點頭,直到會議重新開始,才挪眸看向窗外。
外面猩紅色的雨水順著玻璃劃下,留下道道難看的痕跡。
與此同時,費珂發現土坑里的尸體,手指抽動的頻率越來越高,他就那么一直看著,目不轉睛的看著,直到尸體活過來,茫然的蘇醒,看向自己并嘶啞的出聲。
“你感覺怎么樣?”費珂如大夢初醒般,提問道。
活過來的尸體聽見綠眼少年的問話,很是認真的從上到下看了看他自己。
尸斑、腐爛的傷口、被泡發的肉塊,嗯……看上去自己能自如的思考與微微行動,已經很棒了。
“還,咳咳,呃……”他生疏的想要撿起說話的能力,可是他還是無法順暢的說出一句話。
這可把費珂愁壞了,賈思已經知道他做的事情了,如果能做出一個好結果也就算了,看在他幫著做出一件對他們有利的事情上,賈思或許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但如果折騰半天,復活出來一個傻子,毫無戰斗力,還浪費掉一張初步成型的規則紙……
嘶,他不敢想象這次自己會被關小黑屋里待多久。
這么想著,他的臉一下子垮了下去,“你仔細感受一下你的身體,仔細感受你的規則。”
懵懵懂懂的“尸體”停止無意義的嘗試,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在說聽不懂你說什么。
費珂無語的呵呵一笑,對上這雙格外清澈的眼睛,只覺得他愚蠢至極。
比身為人類時的他,還要蠢。
“你別這么看著我……”費珂有氣無力的揮揮手:“你的記憶呢?死了一次,記憶也沒了嗎?”
記憶?“尸體”歪了歪腦袋,青紫的臉努力做出回憶的表情。
他的記憶……?
“尸體”感覺冰涼的軀殼有暖流來回游動,冰冷僵硬的腦子似乎也開始被融化,思想變得更加清晰。
但他始終無法回憶起自己的記憶,只記得他昏沉的黑暗里,逐漸與世界構建聯系,只有醒來及醒來到現在的印象。
“行吧。”費珂與他大眼瞪小眼楞了一會,才搖搖腦袋徹底接受現實。
“尸體”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衣衫襤褸的任由雨水接觸他的毫無血色、也沒有血液流動的身體。
血雨順著毛孔進入他的體內,一滴一滴填滿他空蕩蕩的血管,他面部可憎的尸斑與腐肉漸漸褪去,可依然是死人的臉色。
一股無形的波動一圈圈的震響,震得周圍的樹葉草葉晃動,甩出許多水珠。
已經做好自己被關小黑屋準備的費珂又重新燃起希望,他嗅到了詭異的味道。
是S級詭異的味道!
生前是S級覺醒者的他,變成詭異復活同樣是S級,果然將規則紙條給他的決定并不是錯誤的。
費珂以炙熱的眼神看著尸體一點一點發生變動,看在好歹也是S級詭異的份上,相信賈思應該,大概,或許能從寬處理吧……
會議室內的賈思已經恢復過來,靈魂被分割的不適已經逐漸讓他感到熟悉,感受到腦海里新馬甲的形象被勾勒的清晰,更是有一種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
他大概明白費珂的想法,也尊重費珂做出的決定,所以他并沒有費珂想的那么生氣,之前關小黑屋也只是為了讓費珂長記性,不要以傷害自己的形式做事。
不過費珂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也著實令他有些頭疼,算了,隨他去吧,只要不把自己玩死就行了。
賈思愛自己,愛自己的生命,他絕不會輕易的死去,總是習慣性的規避掉自己的死亡風險。
在報仇成功前,他絕對不能死。
而這份執念,也被他帶到他的馬甲身上。
而新馬甲的形象還在完善與改變。
乞丐裝被雨水溶解,他穿上荷葉邊的白襯衣與白綠色的馬甲,外面披著同色的雙排扣大衣,大衣別著一枚紅彤彤的糖果胸針。
他亂糟糟的頭發變得順滑,呈現出藍紫的顏色,上面頂出兩個像糖果一樣、與頭發顏色相同的半透明角,淺藍色的褲子垂順到腳踝,腳下也踩著一雙白色為主彩邊鑲嵌的運動鞋。
青紫色的死人臉漸漸變成健康的小麥色,眼球的顏色變得絢麗,且五彩繽紛,像是宇宙中的極光,各種顏色都能找到。
順著大衣,有一截愛心形狀的粉色尾巴在空中搖擺,它并不是貓愿的那種毛茸茸,而是類似于外骨骼的形式,散發著金屬的光澤。
整個人的顏色豐富極了。
看的費珂眼花繚亂。
他想起了那張賈思寫到只剩最后一句話,卻卡住丟棄的紙,他拿到時,紙上只有一半的規則,有些規則已經消散。
但規則的名字依舊清晰:污濁雨云
而在之前,費珂將紙貼到尸體上,動用自己的規則以及自己可以使用的系統權限將規則紙與死亡的尸體融合,自閉的系統下意識的配合著將這具尸體還沒完全消失的靈魂取出來,再投下去。
已經消失大半的規則開始自動續寫,規則名稱改變,變成了:幻想雨。
可以將每個人心中的幻想勾勒成現實,創造出怪誕又詭異的詭域。
可以說他的詭域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除了規則,其它的事物都會隨著幻想不同而發生改變。
哎——不愧是鐵骨方呢!
費珂的眼睛亮晶晶的,注視著他的形態趨于穩定,也注視著他全身的色彩固定在現在的模樣,抱著期待開口。
“幻想雨,你現在應該覺得自己有好很多吧!感受一下,你腦海中的形象是我們,也是你自己,你要多適應適應這具身體。”
已經改頭換面的尸體面部表情呆板,他久久沒吭聲,時間長到費珂的笑容都掛不下去,覺得他剛剛誕生是不是沒聽清,打算再重復一邊時。
“我。”尸體呆愣愣的吐出一個字。
費珂鼓勵道:“對,是你也是我。”
被期待的眼神盯著的尸體不為所動,他抬手摸摸肚子,格外真誠的看向費珂,很理所當然的:“我餓了。”
費珂:……
很好,就不該對著這個在人類時腦子就不正常的家伙抱有希望。
也對,活著時就很難評,那死掉成為詭異了又能正常到哪去啊!!
他深深的呼吸一口帶著土腥味的空氣,紅色的雨水淅淅瀝瀝的,變小了許多。
“你,不是,我,啊……”費珂放棄了,他捂著腦袋在雨中沉默。
而尸體也就老實的不再發出什么聲音,過了片刻,費珂抬起腦袋:“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幻想雨。”尸體很誠實。
費珂很堅強,他重點強調:“不是規則名!!是你的名字!你的本名!”
尸體思考,尸體沉思,尸體開口:“劉若明。”
“很好。”費珂點點頭,記憶沒丟干凈就行,沒和剛出生的小孩似的,啥也不知道。
不過他看著尸……劉若明,仍然有些頭大,就這么直接帶回去嗎?
“我餓了。”劉若明見費珂又陷入思考的狀態,于是伸手拽拽費珂的衣角,提醒道。
費珂感受到衣服下擺的力道,頗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餓了餓了,知道了,知道你餓了。
對于新的馬甲,費珂不能打打殺殺,只能調動起本就沒有什么耐心,耐著性子的牽起笑容。
正好,他的精力在融合規則時消耗過大,現在也確實是有點餓了。
“走,我和你講一下基本的事情。”于是他決定在路上緊急科普一下,免得在人類面前出錯露餡。
現在的雨已經接近于沒有,烏云散去,只有透明的淺紅色小水珠時有時無的落下,他們肩并肩的走著,一縷陽光撥開云朵,將他們的影子拉長。
泥土坑洼的地面多出許多小蟲子,大雨過后,沉寂的動物也開始活躍起來。
一道彩虹橫跨在空中,將畫面定在被挖出來的土坑上,只能望見沿著蜿蜒的山路盡頭,兩抹模糊的身影被彩虹的光芒籠罩。
他們在一步一步的走向光明,走向有彩虹庇佑的未來。
第165章 詭販子,人販子,詭異里的人販子
夜晚, 他們齊聚賈思的房間。
賈思坐在沙發上,曼洛伊和骨雕藥師坐在他的兩側,貓愿趴在茶幾桌面, 費珂一個人坐到沙發對面的凳子上,劉若明搞不清狀態的站在費珂旁邊, 接受著四雙眼睛若有若無的觀察與審視。
當然,壓力最大的還屬是費珂。
他現在特別的安靜,手也乖巧的放到膝蓋上, 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 只是用兩雙忽閃忽閃的眼睛看著賈思。
試圖靠賣萌讓賈思心軟。
但該問的賈思依舊是要問兩句,盡管他并沒有那么生氣, 但該批評依然要批評, 不然說不準會給本就無法無天的貓愿和費珂一種什么錯覺,讓他們下次真的捅出什么簍子。
“費珂, 這次就不關小黑屋了。”
賈思淺笑著開口, 目光卻凌厲的瞥向劉若明, 在確定他與自己的聯系穩定后,又驟然松下目光,語氣溫柔的道:“但是你帶回來的麻煩,你自己解決。”
“三天,三天內讓他知道的東西和你們一樣。”他敲敲桌面,不疾不徐的做出決定。
而這個決定并不是沒有根據緣由的。
下一步的計劃要開始實施, 黑影、養生人、夢等等都沒能保留記憶。
甚至費珂、曼洛伊、貓愿也是在自己的提示下, 才想起未被修改的那些事情。
是好事,他們知道的信息更多了, 更能掌握一些相關人員的性格。
也是壞事,剛剛和黑影的攤牌、與養生人建立初步合作的意愿就此消失, 他們還需要重新走一遍流程。
而在這種情況下……
賈思需要操心與完善日后的計劃,還要豐富自己詭異組織的設定,沒有時間教導劉若明。
曼洛伊的話,人類這里離不開代言詭點燈人,關于合作的事項后期都要找他溝通交流,對于曼洛伊而言,應付人類已經夠辛苦了,沒有多余的精神教導劉若明。
至于貓愿和骨雕藥師也有對應的安排。
貓愿速度快,要想讓實驗室消失,除開人類外,他們也需要另外的援軍,于是和詭異方面構建社交的任務就壓在貓愿身上。
但她等級低,所以骨雕藥師會和貓愿一起走,這樣她們同樣沒有時間教劉若明。
只有費珂還沒任務了……
賈思勾著唇意味深長的笑著。
本來打算讓他去四處殺點詭異便于升級的,不過沒關系,這個任務讓貓愿和骨雕藥師順路完成就好。
那些不同意達成合作且態度不行的詭異,就成為他們的晉升口糧吧,賈思在計劃中的某一項上滿意的打出紅鉤。
“還有……”賈思手上的白紙列舉的事項被一一劃去,到最后他停下手中的筆,很輕松的對聚精會神的大家說。
“實驗室已經浮出水面,在最后只要保持冷靜,不要掉以輕心,也不用太心急,按部就班的走下去,遲早能完成我們的共同目標。”
黑色鋼筆被擱回桌面,貓愿拱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我今天晚上不回來了喵嗷,明天早上再回來找你一起出發——”
貓愿看向賈思,在得到他的點頭同意后頭也不回的從窗戶跳下去,黑白分明的身子消失在濃厚的夜幕中。
原先那個世界被勒令休息在家的女孩,至今還好好的上班下班,疲憊一天的她回到家里,舒舒服服的洗完澡吹頭發時,在呼呼的吹風機下,聽見一絲來自窗外的動靜。
她關上吹風機,反手從桌上拿起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往外瞧。
她雖然住在一層,或許會是小動物與昆蟲撞擊玻璃的聲音,但在這個詭異橫行的世界,遇見這種事情沒有人會放松,也沒有人會大大咧咧的拉開窗簾往外看。
即便是生活在這座安全度數很高的城市的她也是如此。
她小心的挑起窗簾一角,一只黑白花貓頭正拱著窗戶。
“呀,貓貓!”她心下一松,但依舊沒有開窗,夜晚總歸是危險的,詭異也層出不窮,還是要更小心謹慎的確認一下才對。
她用另外一手將窗簾拉開一條豎線,匕首藏在背后,“貓貓!貓貓,你還記得我教你的嗎?”
這是一只非常聽話聰明的貓貓,之前為了以防萬一,她還特意教了這只貓貓如何從窗戶進來。
貓愿很滿意這位小姑娘的戒心,當時她看過一遍就會了,她也沒隱藏,在小姑娘打算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示范時,用爪子攔住她的手,直接大搖大擺的復刻小姑娘的行為走進來。
所以小姑娘對外面的貓愿十分有信心,如果她是真的貓愿的話。
女孩期待的看著窗外的貓科動物,而那只貓貓好像也明白她的意思,對著她嗷嗚嗷嗚撒嬌般的叫喚兩聲,就往后退了半步,轉身,面朝草叢低頭用爪子翻著什么。
最終翻出一把鑰匙,用嘴叼著放到窗臺,對準碩大的鎖,咔嚓一放,本該是從里面開的窗戶咔咔變形,形成一道小門洞。
貓愿矜持的舔舔爪子,晃晃尾巴踩著貓步進來,尾巴在路過鑰匙時,圈住一拔,便又掉進草叢,被濃密的植被包裹起來。
女生等貓愿的尾巴尖也進到屋內,把匕首放下關好窗戶拉上窗簾,這才抱住貓愿軟軟的身子,臉頰在她蓬松的毛發上蹭了又蹭。
“這么久沒來,我還以為你找到新家了!”女生的語氣輕柔,抱住貓愿就不舍得松手。
而貓愿也放松下來任她抱著,尾巴愉悅的小幅度晃動,爪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拍著女孩的胳膊安慰她。
“嗷嗚喵,喵嗚——”安心安心,這不是忙完了就來找你了嘛喵。
在貓愿走后,賈思示意費珂把劉若明帶走,無視掉費珂的震驚,也裝似沒聽見費珂的借口,直到始終得不到回應的費珂垂頭喪氣的答應下來,他知道這三天他倆注定形影不相離。
于是反抗不得、自覺理虧的費珂不情不愿的帶著劉若明離開了,還有骨雕藥師也跟著一同離去,賈思見曼洛伊沒有起身意圖,將疑問的目光遞到正襟危坐的曼洛伊身上。
“曼洛伊?”
曼洛伊沒有第一時間開口,他在猶豫如何說起。
“你有沒有覺得……”他遲疑了一下,但看見賈思溫柔的眼神,還是努力的將自己內心中的感受表達出來。
“世界對你的態度好像不太對勁。”
曼洛伊努力列舉例子:“祂沒有抹去你的記憶,在你掙脫束縛殺死毒后,也沒有降下任何懲罰,而且還把現在的事情信息統統打包,世界祂……”
不,不如說世界真的有這種類似生物的意識嗎?
如果有這種意識,祂要做什么呢?
賈思的指腹摩挲著光滑的杯壁,顯然他也注意到了世界對他的特殊性。
還有系統口中的某種未知存在,賈思總感覺和世界存在著微妙的關系。
他的臉上出現倦怠的神色,即便是知道自己的處境可能會更加糟糕,也完全提不起什么太大的興趣,他現在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滅了實驗室。
其它的一切都不如這個重要。
“沒事,如果祂想做什么,誰也攔不住,誰也沒有辦法與能力抗衡。”賈思下意識彎了彎眼睛,從容不迫的勸解著曼洛伊。
“不要想太多,注重當下最緊要的事情就好。”
曼洛伊默然頷首,也對,想這么多,猜來猜去的也沒有什么用。
他們就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世界、天要對他們不利,他們的抵抗只能說是微乎其微。
“那你好好休息。”想通后,曼洛伊起身告退,他不愿意一瘸一拐的走出去,便化身成火焰跳躍到自己的房間。
賈思的屋門閉合,房間陷入適合睡覺的靜謐,燈光下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而他顯然還沒有睡覺的想法,只見他身子向后陷入軟軟的沙發靠背,手指交叉放在身前,翹起一只腿,以一種舒服的姿態闔上雙眼,精神緩緩下沉,去找自閉畫圈的系統談心。
至少他也要能幫上忙才對。
……
很快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貓愿和骨雕藥師還沒有回來,而費珂對劉若明的教育初顯成效。
盡管劉若明失去大多數記憶,在死前也是心甘情愿的死去,但他的性格仍然和鐵骨方存在類似的地方,就比如:比較自我。
對于人類,劉若明表現出很大的興趣,但因為他現在是詭異,受到部分規則的影響,從堅定不移的保護人類,到堅定不移的“保護”人類。
他的保護措施竟然是想廢掉人類的天賦,然后將這些人類圈在他的詭域中,在他的領地范圍內,像世界異變之前那般生活。
而他是最有責任心的保護者,絕對會以充足的耐心與愛心為人類構建最適合他們生活、繁衍的地方,并努力的調整,使能傷害到人類的污染源減少。
不過就算被污染了也沒關系,被規則污染的人類也是人類,到時候隔離開就好~
初次聽見這個想法的費珂只覺得賈思說的不全對,至少搞事高手這個稱號可以讓給劉若明了。
當然,劉若明的體內也存在賈思的特質,就像是性格沒有那么沖動,對人類也多了幾分冷靜。
這個冷靜特指他只會對自愿進入他詭域的人類負責,而不會管詭域外人類的死活。
因為他覺得,他不能過度干涉每個人的選擇。
但如果僅僅是這樣,費珂也沒有那么頭疼,關鍵是在劉若明旁敲側擊的詢問下,得知沒有人愿意放棄天賦后,整個人的基調都灰敗下去了。
而后,他又想出一個新主意,他覺得這些人不接受他的絕佳人類生存策略,是因為擁有天賦的時間太久,驟然失去后會很不適應。
所以他就想將新生兒強制帶進他的詭域,自小開始就不再接觸和詭和天賦相關的事物,這樣也就不會有類似的顧慮。
那些新生兒的認知會被他扭曲成他想要的模樣。
可這個想法是明晃晃的,不可能被賈思接受的。
費珂為了打消他這個明顯在搞事的想法,這幾天頭發都在庫庫掉,屋子里已經滿是雪白的發絲。
“大哥,你消停會行嗎?”
費珂蹲在椅子上,將自己團成一個球球,看著在屋里不停轉圈圈的劉若明,終究是繃不住的壓低聲音怒吼。
“你會被當成人販子的,詭異里的人販子,我們組織丟不起這個詭!”
第166章 東南西北,你走哪一面
篝火噼里啪啦的閃著零星火苗, 今天的夜晚很亮,星星繁多,野外的螢火蟲的尾端有點點亮光, 它們和星星構成一副美好的畫卷。
可畫卷并不像是靜態那么美好,動態下, 空氣里緊張的氣氛已經濃郁成任何人都忽視不掉的樣子。
曼洛伊、貓愿、劉若明和骨雕藥師四只詭異坐在中間,以他們四個為分界線,左邊是詭異, 右邊是人類。
而人類中加入了一些新面孔, 可帶隊的仍然是老熟人馮語華和牡丹歡。
人類官方覺得馮語華實力強且有合作基礎,和詭異相處的更有經驗, 于是這次還是她跟著來了。
不過每當看見這些人類, 賈思就有意無意的看向劉若明,也就是之前的鐵骨方。
他死了, 死的毫無痕跡、毫無波瀾, 人類已經完全不記得他了。
他在人類社會里, 變成了一個從來沒有出現的人,沒人記得有一位叫鐵骨方的人類,也沒人知道他曾是一個曾經為人類做過貢獻,可又被刺激瘋了的S級覺醒者。
他們忘記了,鐵骨方是讓人類又愛又恨的存在,他惹出了許多事情, 卻又不是為了傷害。
他是開端, 亦是結尾,他用生命將這幾張荒唐事畫上句號。
而沒有鐵骨方, 人類依然會讓自己頑強的活下去。
在這里,人類克制著望向詭異的眼中存在的敵視與戒備, 可詭異們卻大大咧咧的、直勾勾的看向人類,這種情況令中間三詭的壓力山大,除了骨雕藥師外,其余三詭不約而同的又靠近篝火一點。
賈思無奈的扶額,果然人類和詭異的合作終究是需要磨合的,盡管有曼洛伊他們在中間做擔保,可目前的狀況仍然有些不盡人意。
長相奇形怪狀的詭異們性格更是個個怪異,有的不屑又高傲,有的貪婪又有不停的食欲,有的懶怠已經進入夢鄉,有的一副看戲不嫌事大、高高掛起的模樣。
不過好在高等級的詭異們都或多或少的意識到實驗室的出現讓平衡偏移,為了這個敵人,他們提供出為數不多的所有耐心,跟著人類一同前往實驗室。
是的,感謝黑影,他如實的告訴貓愿實驗室所在位置,并答應貓愿,盡可能的不讓實驗室發現他們的靠近。
看來還是小瞧貓愿的社交能力了,黑影為了賈思也是拼了。
人類行動的效率同樣很高,在再一次從七情、賈思口中確定實驗室擁有的詭異數量與能力后,就加班加點的調動人員,盡可能的確保行動的萬無一失。
貓愿為了保證人類和詭異不會在打敵人時,自己人先互相打起來了,當場發生內訌的情況,還特意又找了曼洛伊,提議在一處空曠的廣場上,讓詭異派出幾名實力強大的代表,再度召開會議。
這次連黑影和夢都抽空在人類和詭面前混了個臉熟。
篝火點亮的影子一動,黑乎乎的腦袋冒出來,黑影先是以長輩的眼神不著痕跡的看了看賈思,再是在眾人的目光中說出自己的目的。
“實驗室那邊已經確定是明天來查檢,到時候里面的人類只會剩下檢驗的安保人員,做實驗的那幫科學家們你們不用在意,而詭異為了防止發生意外,會在外圍看守。”
黑影語氣冷淡,從身體里掏出來一張簡陋的地圖,上面用彩筆勾勾畫畫,有點抽象。
他首先點了點最中間畫上紅色的地方,示意這是實驗室的位置,又往外延伸到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那四個方位用藍色的筆圈出一個圓圈。
“東邊是一處較為平坦的地方,由三個A級詭異看守,規則名稱分別是生財、鬼笑、蜜漿。”
“西邊有湖泊……”
“南邊這里的植物都已經死了……”
“最重要的是北邊,這里是夢和另外一只S級看管,而這個位置離實驗室大門最近。”
黑影知道賈思的目地自始至終就是要毀掉實驗室,于是他在北邊介紹的尤其多。
“那只S級詭異的規則名稱是往昔,是新創造出來的詭異,繼毒之后,備受重視,但是有夢在,打敗他不是問題。”
人類和詭異們聽得聚精會神,這時連最自大的詭異也在強忍睡意,等著挑選合適的對手。
“連接這四個重點看守點的是一只B級詭異——死蟻,他的附屬是一只只爬行速度快、隱蔽性高、數量眾多的蟻群,能夠做到快速互通消息的功能。”
“我建議你們先殺死他。”黑影的臉上的表情包格外認真,語氣也嚴肅下來:“不然實驗室的人很快就能得知消息,發現不對。”
對于計謀,詭異顯然沒有人類擅長,所以他們自己去一邊以打架的方式確定誰第一個挑選對手,而人類則抓緊時間開始分析如何殺死那只死蟻。
黑影將地圖遞給人類,他只知道部分部署計劃,首領不信任他,不信任任何人,因此沒有人知道具體的部署是什么樣的。
“我不知道死蟻會在那里出現,但他出現時,所有的昆蟲都會變成螞蟻,或許你們可以在明天注意一下。”
黑影說完這句話就向影子里沉去,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轉瞬消失不見。
這令人類有些犯難,因為如果不能及時殺死B級詭異,就會陷入一個被動的狀態,想要趁著實驗室沒注意殺其一個突然,就要在所有行動開始前弄死死蟻才行。
“交給我吧喵。”貓愿蹲在一旁,在人類討論的空隙插話:“我的速度很快,足以將這幾片地快速的都跑一遍,只要多跑幾圈,總能發現死蟻的行蹤。”
而這也是最為保險的方式。
“那我和貓愿一起。”人類中一名綽號毛線團的女生自告奮勇,人如其名,她的覺醒天賦正是能幫助貓愿的。
“我的能力可以與五個生物用絲線進行綁定,而絲線只有綁定的人才能看見。”這名女生向不了解她能力、正打斗的歡實的詭異們介紹著。
即便那邊肢體、血液橫飛,她也當做熟視無睹,不慌不忙的繼續說道。
“雖然沒有辦法語音交流,但只要大家看見綠色的絲線,就代表貓愿已經發現死蟻,大家可以按計劃行動。”
“而如果絲線的顏色是紅色,就表示大家不可以行動,要靜靜等待。”
她的話音落地,眾詭連反應都沒有,還在沉浸于互毆之中。
“混蛋!你打不過還群毆!?要不要臉!”
“臉很重要嘛,嘻嘻,我有十多張,你要嗎?嘿嘿嘿我贏啦!”
女生的額頭浮現青筋,看著這幫旁若無人的詭異,,生怕自己的聲音被他們的叫囂聲壓下去,大聲提醒道。
“你們有沒有聽清我在說什么呀!!明天不會直接莽上去吧?”
這一聲震的詭異們打斗的動作一頓,隨后紛紛遞過來眼神,很認真的點頭。
“知道知道,紅色攻擊,綠色往死里攻擊嘛,小妹妹別著急哈!呔,你這只爛螃蟹,吃我一拳!”一名跳來跳去的螞蚱蹦蹦跶跶的趁機偷襲。
其它詭異也應和著:“對對對,我們不傻,聽的清楚嘞,紅色攻擊,綠色瘋狂攻擊,安心啦安心啦!”
不,完全無法安心……
女孩看著又打成一團的場景怒火突的一下熄滅,她不和一群詭異計較,呵呵呵……
“等等他們打完,我和他們轉述。”骨雕藥師聲音輕巧的勸道,一身溫文爾雅的氣息,讓女孩的怨氣徹底消失。
她想,至少還是有可以交流的詭的!
她不可以刻板印象——!
“那么明天貓愿和毛線團四處巡邏,在這里……”馮語華點了點一條藍色蜿蜒的河流,“去東面的在這里等消息。”
“有河流的阻擋,再加上河流后面的樹叢,被死蟻發現的可能性較低。”
牡丹歡則一挑唇角,細長有力的手指滑向南面:“這里讓幾個會飛且耐力好的過去,空空淡蕩蕩,只有空中被發現的概率低。”
“我和曼洛伊我們去北面。”裹得嚴嚴實實的賈思眸中閃著極為駭人的恨意,他有意將自己的恨意擺在人類面前。
而人類也十分理解他的選擇,并對他更為信任。
為了確保萬一,去北面的還有鸚鵡夫人、西瓜仔和面紗青年,畢竟北面靠近實驗室,有可能在那里防備的詭會比黑影提供的那些更多、更難對付。
“好,那么還有西邊,湖泊啊。”馮語華有些頭疼,人類沒有擅長水戰的,看來這里要完全靠詭異過關了。
不,雖然沒有能下水的,但是瓜瓜和王清元,也就是那個不甘心不能參與活動,于是趁著上次詭域的間隙,拼命鍛煉、練習,終于在出發前晉升為A級紅發少年來了。
瓜瓜是冰屬性的覺醒者,在湖泊上也能有一戰之力。
“瓜瓜去西邊,清元,你會飛,所以你和其他人一塊去東面吧。”
大致的人員分配搞定,剩下的只能是明天看具體情況隨機應變。
而詭異那邊的戰斗看來還有一陣才能結束,詭異并不需要睡眠來保持體力,但人類需要。
他們那邊轟轟作響,人類也很難休息的很好。
無法,曼洛伊只好用火焰打包他們去自己的詭域,貢獻出場地讓他們來一決高下。
不然若是無法以武力確定好自己的對手,賈思他們相信這幫詭異絕對會擅自離場,不聽從安排。
打吧,打吧,賈思縮在睡袋里,鼻尖再度浮現出消毒水味,他想,那群詭異廝殺的實力越強,這場戰斗的勝算就越發穩定。
第167章 開戰啦!
第二天清晨, 毛線團將絲線固定在每個區域選出來的代表手腕上,自己則小心翼翼的跨坐在貓愿身上。
貓愿此時的體型龐大,如同老虎一樣威武, 雖然體型膨脹,但對她的靈活性影響不多, 背起一位身型并不高大的女生,簡直是輕輕松松,和沒背東西一樣, 嗖的一下, 便沒了身影。
七情和養生人靠在樹上闔著眼睛,七情作為被創造出來的詭異擁有人性, 而養生人作為S級自持身份, 昨天他們都沒有參與打斗。
可旁聽那一宿的狼哭鬼嚎令他們有些頭大,現在可算是借著清凈下來的時間好好緩緩腦子。
養生人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神色有些恍惚, 他現在感覺耳旁還有殘存的尖銳嚎叫聲。
賈思的眼瞳掠過一絲幽光, 他隔著布料不著痕跡的捏了捏兜里的薄薄紙條,直到現在才在腦海中敲敲系統詢問。
‘你是什么等級的詭異。’
系統挪了挪身子,吸了吸不存在的鼻子,聲音悶悶的:‘我也不知道……應該是A級吧。’
應該?
賈思手指一緊,衣角被攥出褶皺,但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到關鍵時刻, 不能掉鏈子, 他的心態再次穩住,修長的手指探進口袋, 摸索著薄薄的紙張搖了搖頭,這兩張紙還是留給系統吧。
到底是貓愿和骨雕藥師帶回來的, 連他們自己都沒有使用。
一個S級,一個A級,無論系統是什么等級都綽綽有余。
當然,還有一堆B級和C級的規則紙條,那些被賈思挨挨擠擠的疊在一起,準備到時候當一次性道具使用。
自始至終他就沒想過給人類或是給詭異。
人類和詭異在貓愿與毛線團離開后,也準備各就各位等著開戰的消息。
除了那四個主要的防御區外,黑影今天早上又來了一趟……
他說:“禁區與實驗區域的詭異被放出去一部分,他們好像得到了什么不確切的消息。”
黑影是偷摸的從大樓里跑出來的,匆匆的來又匆匆的離去,只來得及留下這么一句話。
讓人類想詢問一下的語句卡在半截,第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賈思眼神一暗,人類那邊還是走漏消息了嗎?
不會是詭異給出的消息,飼養派的詭異雖然希望占領星球,但他們會更希望人類和實驗室兩敗俱傷后,再出來摘果子。
就算是有詭想借著這個機會將戰火點的更烈,他們也不會向實驗室傳遞信息。
不是賈思小瞧詭異的腦子,實在是實驗室有心隱藏自己,如果不是黑影和夢帶路,人類也很難發現實驗室的藏身處。
而實驗室的掌權人是人類,他們當時殺害了他的父母,實驗室的研究人員一再銳減,但上面只是模糊不清的給出實驗失敗的說法。
實驗室的首領一定是和人類達成了利益來往的。
賈思的眼瞳含著淡淡的嘲諷,不過是一幫蛀蟲,一團利益熏心的爛泥。
“基本上高端戰力都在這里了,詭異的數量也不少,昨天是最穩妥、最迅速的分配方法。”馮語華將聽見這個消息后產生的懷疑壓下,把注意力集中在行動上。
她斟酌著又道:“各個地區抽出兩名人員進行任務更改,投放到幾條線路上,進行各個方位的串聯也是足夠的。”
問題是詭異昨天剛通過打架的方式確定好位置,如今又要更改……
牡丹歡站在一側,帶著一層薄繭的手指點了點散漫的詭異,向曼洛伊提議:“讓他們按照昨天打斗決定的實力排名重新選擇一下吧。”
她知道,曼洛伊會開口的。
這件事也只能是曼洛伊等詭異開口。
果不其然,曼洛伊給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設,抱著有些緊張的心態去通知詭異們計劃有變。
社交真的好累,和人說話和詭說話,只要和生物溝通就好麻煩。
曼洛伊有些麻木的在賈思鼓勵的眼神中,有條不紊的為詭異們先指出原因,再給予相應的措施。
在等級的壓制下、七情和養生人及另外兩三個S級詭異也都沒反駁的情況中,終于圓滿解決問題。
詭異們能同意并肩作戰,其中的緣由是非常的多樣,他們都是有利可圖的,所以干起事情來也格外認真,紛紛和自己的詭異隊友、人類隊友老實的躲起來。
讓那些生怕詭異心急沖出去,隨時做好管控準備的人類心里升起幾縷欣慰來。
一時間,這里稱得上歲月靜好。
可惜一朵大蘑菇云的出現打破了這種恬靜的氛圍。
遠方的黑色煙霧彌漫的很快,顆粒與硝煙的味道很快的傳到每個生物的鼻腔。
各個方位的人和詭異紛紛挪動視線向那邊看去,馮語華摸著自己手腕上的絲線,可上面的顏色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生變化。
貓愿壓低身子,對著源源不斷噴灑著熱意與黑煙的洞口咆哮。
她的爪子刨著松軟且滾燙的土壤,尾巴抽打著空氣,本該在她身上坐著的毛線團已經下來,此時正在她的身后,用警惕的眼神瞪著土地。
土壤蜿蜒出道道隆起的鼓包,在一上一下的、高矮不定的起伏,給人一種它在呼吸的錯覺。
或許這也不是錯覺……?
又是一聲悶響,貓愿爪墊下的土地狠狠的震動,一團嗆人的味道順著縫隙發散,直撲貓愿面門。
“嗷嗚!”
貓愿屏住呼吸,瞳孔危險的豎起來,并沒有挪開,而是更加用力的踩下去,即便她知道接下來這里即將爆炸。
她往外齜著尖牙,壓低身子牙齒貼近土壤,飛著耳朵,乳白色的泡泡飄飄的從她口中冒出。
隨后在土壤上破碎,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到土壤上滋滋作響,一縷縷黑煙被激出來,宛若細小的蛇,順著空氣吐著猙獰的信子。
而在這一聲悶響后,馮語華等人手腕上的絲線頓時綠的發黑。
毛線團的手指纏繞著絲線在空中用力一扯,一只拳頭大小的透明螞蟻身軀從邊緣被染黑,被割成兩截啪嗒掉落。
而這種看不見的螞蟻還有許多。
危機感從四面八方傳來。
貓愿張口,又是無數泡泡被吐出去,最后她努力干嘔了兩聲,眼球四角貓從她的口腔里跳出來。
它抖了抖沒有水汽但凌亂的毛,秒懂貓愿的意思,垂著腦袋就開始許愿,為貓愿提供愿力的增幅。
蟲子爬行的聲音無時無刻的鉆進耳朵中,可因為聲音太多太雜,貓愿的耳朵四處轉動,根本分不清在敵人那個方位。
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意讓貓愿繃緊心弦,冷汗順著她的毛發滾落。
針扎似的小孔出現在她層層毛發下的皮膚上,螞蟻腿滑過她身上的癢意令她更加暴躁。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貓愿的牙齒四處啃咬,爪子也瘋狂的亂抓,黑色的血花朵朵綻放,轉瞬她就從一只奶牛貓變成一只純黑色的貓咪。
她也顧不得思考她們這邊的信息是不是給晚了,也分不出精神來擔憂其他人的狀況,因為她們自己這邊都已經陷入困境了。
一個看不見的敵人,一群看不見的敵人,真的特別棘手。
毛線團的手指在空中連成殘影,絲線密密麻麻的盤踞上空,在沒有風的情況下胡亂顫抖。
黑色的液體將透明絲線染出顏色,于是在這一片地方就多出一層又一層的“線網”,使這里光線減弱。
蟲尸很快就堆積成小山,可死蟻的蹤影仍然沒有出現。
而另外的幾處戰場,紅的黃的藍的綠的,一時間天空被生生染成一個彩虹,各種顏色的光芒層出不窮。
賈思被曼洛伊牢牢護在身后,赤紅色的火焰將前面綠紫色的污水蒸發干凈。
鸚鵡夫人扶著帽子,眸子里閃著紅光,一眨不眨的看著曼洛伊的一舉一動,隨后手指一挪,同樣的火焰從她的指尖竄出來,加入戰局。
鸚鵡學舌,她的覺醒天賦總是又好用又不好用,基本上全憑隊友配合。
用的好是大殺器,用不好就是個廢物。
沙土攪拌著火焰,鋪天蓋地的像山地中的海浪,熱浪熱氣烘烤的人臉通紅一片。
夢俏生生的站在S級詭異身后,在賈思隔著火焰看過去時,還開心的眨了眨眼。
正大光明的在摸魚。
賈思唇角一動,在心里和曼洛伊溝通:‘幫我創造一個條件。’
他瞥向鸚鵡夫人、面紗青年和西瓜仔,眉眼帶笑:‘不要讓他們跟進來。’
曼洛伊的手腕向上一提,藍色的火焰也噴涌而出,他一如既往的單聲應下:‘好。’
沒有詢問原因,也沒有多說別的。
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曼洛伊壓著火焰往S級逼近,夢在伸手抬手,慢慢的接近……
“啊!”夢短促的尖叫,脖子已然被卡住,帶著她的身體升到半空,剛剛準備背刺的雙手用力的攀上脖頸處的手腕。
用力的往外拉扯,試圖讓他放開自己。
S級渾濁的雙眼仍盯著前方,可胳膊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看也不看的薅住夢,像拎一只小貓仔一樣,毫不費力。
“叛徒……”
他格外冷酷的吐出這兩個字,手掌咯吱咯吱的用力收緊。
夢掙扎的動作更加猛烈,紫色的氣剛剛要將夢包裹,就被打散。
夢境與現實發生重疊的影,身體漸漸變得虛幻的夢,又被生生拽出來,回到脖子要斷掉的境界。
臉色紅脹發紫,膨脹到原先的三個那么大,感覺馬上就要被捏爆掉。
西瓜子打在他捏著夢的胳膊上發出金屬碰撞的動靜,摩擦出點點火星,可無法撼動他高舉夢的力度。
他用另外一只手擋著火焰,土壤做的圍墻被燒干燒裂,又被他縫縫補補的繼續擋在前面,成為一個盾牌。
“混……混……”夢的牙齒上全是紅色的血絲,她奮力的撬出一點可以讓她呼吸的空間,哆嗦著嘴唇罵道:“混,蛋……”
不準小瞧我!我才不會成為累贅。
她的臉上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華麗的小裙子自下而上的開始溶解。
第168章 實驗室(1)
而她的動作并沒有被S級關注, 他很傲慢,認定這只被自己抓在手心的A級對自己產生不了什么影響。
當他意識到手下逐步增長的危險感時,他不禁下意識的隨手一甩, 想將夢甩到半空。
而已經只剩下一個身子,腿已經完全消失的夢咯咯一樂, 白皙的脖子青紫一片,格外嚇人,而眼眶也在流出鮮血。
她伸手死死的抱住S級詭異的胳膊, 嘴巴越張越大, 一路咧到耳邊。
笑的聲音空靈又虛飄飄的,落不到實處。
“實驗室的手段……”夢笑嘻嘻的眉間浮現一團散發著惡臭的紫色粘稠液體。
“這是你的前任在我身上留下的禮物!”
夢的聲音尖細, 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大聲吶喊, 任憑他重重的拳頭砸在她單薄的脊背上,也不松手。
“真遺憾, 他也是S級來著。”她的惡意幾乎是無法掩飾的程度:“他已經死了。”
S級一口咬在夢的腦袋上, 撕扯著她的臉, 直到血肉模糊也不罷休,但胳膊上的冰冷與潮濕的涼意越來越沉重。
他感覺胳膊已經不聽他的使喚,連動作也變得遲緩不少。
所以他迫切的想要擺脫掉這個麻煩。
他的規則蠢蠢欲動,深埋在眾人記憶里的氣息與場景開始重現。
鸚鵡夫人看著面前充滿童趣的顏料畫塊與耳邊熟悉的八音盒音樂,催動火焰的行為開始停下。
西瓜仔腦袋開出的花朵也有要閉合的趨勢。
而就在這時,曼洛伊的火焰驟然變得更為洶涌, 燒到S級詭異的面前, 將他的毛發燙成焦黑的煤炭,舔舐上他赤裸的皮膚。
盡管他的皮膚看上去和土地一樣, 但火焰仍然給他帶來不小的灼燒疼痛。
一股蛋白質的焦香喚醒鸚鵡夫人和西瓜仔的理智,從愣神中醒來。
鸚鵡夫人的火焰比曼洛伊催生出來的火焰溫度要低一些, 但她將火焰凝聚成一縷,直直的奔著S級詭異的另外一只胳膊而去。
纏繞,束縛,拉扯……
用盡一切火焰能做到的手段,在想方設法的阻止S級詭異捶打夢。
而西瓜仔則瞄準那些出現在身邊的干擾物,突突突的把記憶里美好的它們打碎。
一聲巨大的轟鳴聲席卷大地,猶如實質的音波在眾人身上刮出許多道口子。
眾人的動作一停……
連夢本就有些虛無縹緲的身體都被音波帶起一陣晃動。
遠處的湖水掀出漣漪,浮冰咔嚓咔嚓的碎裂。
而枯萎的植物被泯滅成渣,黃沙漫天。
眾人打斗的攻擊停滯一瞬,但隨后又變得更加猛烈。
凜冽的刀光每次出現都會從詭異身上帶出一塊肉來,而另一側似是人魚低喃的歌聲斷斷續續,但從不停歇。
螞蚱與蝗蟲瞪著黃色眼睛啃食著血肉,孔雀的喉嚨鼓鼓囊囊,翎羽開的漂亮。
而對面的詭異們也不甘示弱,打斗聲音連綿不絕。
一只透明的螞蟻順著草葉的葉片與土壤的縫隙間跑動,幾只腿移動的飛快,它身側身前的幾只爆成一團黑色血肉,身后的螞蟻被抓成幾塊殘肢。
它只顧著跑著,和它一樣的螞蟻還有很多,向四面八方跑著,但大部分都死在逃跑的路上。
貓愿狂躁的四處亂拱,鼻子拼命的汲取著周圍的空氣,死蟻,蟻后,蟻后在哪里?
很多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充溢,令她很難從里面分辨出那股味道更濃重一些。
只要殺死蟻后,那群早早撤離出去的實驗室人員就不知道這里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情,那堆藏在實驗室的詭異也不會被釋放。
等他們失去先機再意識到不對,那也來不及了,貓愿的動作愈發粗暴,她必須解決掉這堆窺著時機不死心的螞蟻,將優勢死死的綁在她們這邊。
賈思的眼珠子不受控的翻動泄出一抹綠來,他揉揉有些泛癢的鼻尖,掌心里一只溜溜轉動的眼球開心的彎了彎,親昵的用濕潤的眼球表面蹭了蹭賈思的鼻子。
賈思又感受到了地面的一陣搖擺晃動。
一道潔白的結界半罩在方圓二十多公里的地區上,有人在釋放詭域。
這就像某種開關,類似煙花一樣,當第一個出現,其余的也開始紛紛炸響。
大大小小的詭域被支撐起來,一時間詭異的氣息紊亂的不成樣子,一處山壁懸崖,被茂盛的植被覆蓋的地方探出一個機器探頭。
可還沒等它連接上攝像頭,就被強大的氣息沖垮,一時間懸崖的洞穴里警鈴大震。
“什么情況?”
“那群詭異要造反嗎?”
警鈴下,人聲嘈雜。
而那只僥幸逃離的透明螞蟻獨苗苗,它直愣愣的撞到結界上,用強大的沖擊力把自己掀翻,頭暈目眩下,它費力的翻身,兩只爪子原地挖坑把自己埋進去瑟瑟發抖。
不過它無法違背主人的命令,緩了緩后,就繼續在土壤下堅定不移的邊抖邊挖洞。
詭域與詭域的規則在相互吞噬碰撞,詭異們的身體里浮現出條條框框、如同鎖鏈一般的規則鏈條。
它們彼此連接,互相摩擦磨損,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
賈思半蹲著穩定住身子,被這幅陣仗弄得有些無奈。
身在南邊的王清元臉色難看,他正在空中滑行,背后的翅膀有些破爛與缺口。
“可惡……”顯然他也發現了遠處一個接一個炸開的詭域。
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意料,他們沒想到這幫詭異會這么棘手。
在分散人數后,他們的實力有所下降,而看守的詭異數量比黑影說的要多、實力要強。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死蟻的情報信息仍未傳遞出去,這幫詭異和無頭蒼蠅一樣,摸不清狀況,也沒有詭來支援。
就連實驗室撤離的人員也有些發懵,先是被龐大的詭域數量驚到,等他們再反應過來,詭域與詭域之間的結界已經封死。
他們進不去,也無法向里面傳遞情報,實驗大樓已然變成一座孤島。
而唯一有機會連接外面的小船——螞蟻還在原地踏步,它的觸角已經被磨出斷裂的裂紋與血液,可進度緩慢。
B級的死蟻,她的實力太弱了,想要突破眾多詭域的壓制,看來還需一定的時間。
而賈思最擅長抓住時機,不讓時間白白溜走。
他們打斗的地方大概離實驗室大樓有三四公里的距離,但在曼洛伊等人的步步緊逼下,被夢背刺的S級詭異在逐漸后退。
他們離實驗大樓也是越來越近。
賈思跟在他們身后亦步亦趨,直到……
曼洛伊提著提燈,里面呼呼的往外流著火焰,一座腐朽的橋與燈火亮起的小路出現在他的背后。
夢的身體全部都是半透明的狀態,她整個人都已經融進S級詭異的□□里,只剩下腦袋裸露在外面,仍然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S級詭異的黃色身體被一層灰白色覆蓋,眼球也死氣沉沉的,渾濁的充滿絮狀物。
他嘶吼著,無數張照片從他的胸腔噴涌,那些照片上都有眾人模糊的身影。
就是現在,‘曼洛伊!’
曼洛伊的黑袍被風吹開,露出他裂開一條縫隙的面部,火焰在縫隙里躍動。
藍色火焰高高的竄到天上一口一個的吃著相片,變成火龍與火蛇交疊的擋住所有人的視線,賈思趁此機會繞過曼洛伊和人類所在,跑到S級詭異側邊。
他在火焰里穿行,那些來勢洶洶火焰默契的沒有傷害他,而是拱衛著他一路前行
他一腳深一腳淺的踩在被燒的焦黑的草本植物上,瞄準一個方向,不停的跑去。
面紗青年一直沒有使用自己的覺醒天賦,他站在一旁盡可能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可他在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戰局,在視野邊緣,黑色身影閃過,這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錯愕的看過去,想喊又沒喊出聲音,看了看戰場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摸了摸自己的臉,悄悄的跟在賈思身后往實驗室大樓方向跑去。
他要做什么?面紗青年的目光閃爍不定。
而在他們身后,兩個S級詭域驟然開啟,夢哀嚎著滾落一旁,躺在小坡上,身子抽搐幾下,最終蜷縮在一起,A級的詭域也搖搖欲墜的隨之展開
……
賈思闖入一片樹林,葉片上的露水剔透冰涼,沾濕潤了他略長的頭發。
當他步入這片樹林,腳步就開始慢了下來,根據他的經驗,實驗大樓肯定是在樹林的某個地方,但是被隱藏起來,無法被看見。
面紗青年警惕的跟在他身后,看著賈思一步一頓,時不時的還摸摸樹干,猜想賈思是在他看不懂的方式來找實驗大樓。
一塊倒下的樹木根系已經腐爛,賈思跨過他又前進了幾步,思考著停下來。
他將手掌張開,一顆煞白的眼底、帶著紅血色的眼球凸顯,一道彩色的光順著眼球的經脈與賈思的血管連接處流淌。
最后破體而出,帶著賈思的血一同噴到本該是樹木的地方。
那道血與光在即將接觸到樹皮時,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攔下。
黑色的金屬從空氣中被擦出來。
一點一點的,被擦抹出來的地方越來越多,沒過幾秒,大樓就完全展示在他眼前。
而實驗室的大樓與周圍有一種格格不入的違和感,金屬建筑物被一圈人造樹林包圍,建筑玻璃閃著光,仿佛一雙雙冷酷無情的眼睛,漠然的注視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賈思捂著破出來的洞口,眼球蠕動兩下,又消失在掌心里面。
他的心情有些復雜,仰頭看著七八層高的建筑,終于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終于……”
終于當年那個任人宰割的少年又一次的站到實驗室的面前。
而他的身體已經高大,神情也沒有了當年的忐忑不安。
第169章 實驗室(2)
“滴, 驗證中……”門口的人臉識別系統自發啟動。
賈思身子一僵,目光順著聲音看過去,一道藍框與他的虹膜重疊, 紅線上下一掃。
電子聲音雀躍的接著說道:“驗證通過!”大門向兩側拉開,露出一個長通道來。
“驗證……通過?”賈思有些不可置信。
他怎么會驗證通過?
‘眼睛, 是你做的嗎?’賈思站在原地臉色凝重,一根手指蜷縮,輕輕的劃過掌心。
一個肉球拱起蹭蹭手指, ‘不是哦!’
不是啊, 賈思的睫羽低覆,掩去眼瞳中的若有所思, 那個老家伙……他搖搖腦袋冷笑。
看來是早有準備了。
不然他為什么能通過大門的安檢識別系統呢?除了被人刻意錄入外, 似乎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賈思目光冷冽的抬眸,正正對上識別系統旁邊的攝像頭。
屏幕對面的人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書本, 帶著藍寶石戒指的手指抬起來摸了摸有些溫熱的電腦, 看不清五官的臉部緩緩扯出一抹笑容。
“孩子長大了啊, 都有能力想要弒主了。”
他看著賈思愈發清瘦、成熟的面孔,似乎是想起了往昔的回憶,語氣也格外的熟稔。
“只可惜,”他的聲音沉下去,看著賈思義無反顧的走進通道,將書簽卡在書頁里, 徹底合上這本書:“乖巧的孩子有糖吃, 不乖的孩子……呵呵呵呵”
“你去吧,和他玩一會, 你知道分寸的,對吧?”他彎曲著手掌向后一揮。
站在門邊上的盔甲僵硬的彎下身子, 沉悶的聲音從縫合嚴實的金屬面罩下傳來:“是。”
隨后哐當哐當的轉身準備出門。
“等等,”監控視頻前面的人一頓,聲音冷淡,他的眉毛不悅的壓低,賈思后面還跟著一個人類。
只見屏幕上,看不清臉部的青年在扒著門縫往里探頭,等他發現賈思已經往里走去后,才躡手躡腳的跟了上去。
屏幕前的人一點鼠標調換攝像頭,眼睛再度平和下來:“差點漏了一只不請自來的老鼠,不要讓他打擾我們的游戲。”
“是。”盔甲將門關上,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蔚藍色的通道墻壁上掛著一排白色的燈光,那些燈鑲嵌在墻角,卻燈光微暗,和狹窄的走廊一同,顯得這里分外的壓抑。
有節奏的腳步聲踏踏踏的回蕩,賈思默默走了一陣,停下腳步。
“你還要跟多久呢?”他有些無奈的提醒自己身后的人,提醒他你已經暴露蹤跡,就不要再遮遮掩掩了。
就這么一條走廊,身后的人就算是離得再遠,可比較密閉的空間中,也無法很好的隱藏自己啊。
賈思已經忍很久了,本以為是老家伙派來的人,還不著痕跡的露出幾點破綻,想勾人攻擊,可勾來勾去的也不見其有反應。
所以他選擇直接出擊。
面紗青年也沒打算隱藏太久,他只是想看看賈思到底要做什么罷了,不過現在被發現了也無所謂。
“賈思。”他揣著手從角落里走出來,沒有半點被人發現他跟蹤別人的尷尬情緒。
反而很理所當然的率先提問:“你為什么偷偷的自己跑進來?”
沒記錯的話,這名叫賈思的青年可是沒有覺醒什么天賦的啊。
如果是想要報仇,那更不可能一個人進來送死吧?
所以……他緊緊盯著賈思。
而賈思則有些頭疼,他看懂了面紗青年眼眸里的懷疑,但他又看了看四周的攝像頭,最終頷首側身,示意他和自己一起沿著走廊往前面再走走。
“這里不太方便講話。”賈思抬起下頷朝攝像頭的方向輕點一下。
“哦。”面紗青年懂了,沒有死纏爛打的非要他說出一個所以然,開始正大光明的、默默的跟著。
他埋在內心的疑問不少,因為賈思能夠跑出來并沒有被其他人發現,多虧有曼洛伊的火焰幫忙,那些火焰阻礙了大家的視角。
他將手掌搭在胳膊上,那里有一道被火焰灼燒的痕跡,他大大方方的側著腦袋以探尋的眼神看著賈思。
當時,他跟在后面看得清楚,火焰在有意的避開這個青年。
所以賈思和曼洛伊是什么關系?他們悄悄的達成什么協議合作了嗎?那這個協議會和他的行為有關嗎?對人類會有什么影響嗎?
最后一點才是他真正重視的。
這一層似乎很長,走廊兩側的房間都被鎖上,他們走了許久也沒有走到盡頭。
賈思疑惑的蹙起眼眉,似乎有些不對勁,他感覺這條路不應該那么長。
于是他反復走了幾步,又蹲下身子仔仔細細的看著墻角與天花板。
“咱們在原地繞圈。”賈思得出結論。
這條走廊在以微小的弧度發生彎曲,肉眼可見的角度問題,使賈思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下對它們有所忽略,直到現在才發現這是一個連接成圓形的廊道。
面紗青年聽見這話,才略微動了動,他將手指扶上墻壁,目光一寸一寸的掃過地板與廊道,補充一句:“地面的高低不平,高度也在發生變化。”
他歪了歪腦袋:“有點像密室逃脫。”
性格倒是和自己想的不一樣,賈思有些意外。
“密室逃脫,倒是蠻應景的。”他拍拍手掌站起來,一指左邊的墻壁,漫不經心的道:“要合作嗎?”
在這種情況下鬧內訌可是最不明智的行為,而且賈思覺得這個青年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懷疑自己。
果不其然,“當然。”面紗青年沒有猶豫的點點頭應下,他雖然對賈思的行為感到疑慮,但這并不影響他做出理智的、最好的判斷。
賈思的手指劃過墻面,冰涼的觸感總會讓賈思升起一種恍惚感。
他曾躺在病床上在相似的廊道上被人推著奔跑,急促的腳步聲喚醒了縮在房間里的人。
一扇門一扇門的被推開,燈光照亮了內部的,他們的大半張臉都被面罩遮住,只有一雙雙沒有感情、看他卻如同看豬肉一般的眼睛露在外面,死死的盯著他裹在衣服下面的身體。
那種無能為力的屈辱與虛弱在重重的烙印在他的腦海,這是一段刻骨銘心的畫面。
他的指尖忽的一頓,指腹下面粗糙的觸感打斷他逐漸飄遠的思緒。
墻面并不是一味的光滑,而是在一個沒有門的地方出現了一條肉眼看不出來的縫隙。
賈思用指甲扣了扣,又在這附近沿著縫隙上下摸索,試圖找到其它的信息。
“為什么沒有人來阻止我們?”面紗青年轉過身看了一眼賈思的動作,就轉過身警惕四周。
他們大大咧咧的在這里走了許久,按理來說,那些安保人員早該發現不對了,難不成在憋大招嗎?
而在他疑問落地的那一刻,墻上的攝像頭齊刷刷的轉向他們,紅色的光點與面紗青年聽見動靜后轉過來眼睛對視。
“你們似乎陷入了某些僵局。”一道金屬沉重的聲音響起。
賈思權當做沒聽見,指甲惡意的劃過瓷磚,發出滋啦滋啦難聽的聲音。
面紗青年疑惑的轉頭,發現他在專心致志的扣門,只好自己對這道陌生的聲音做出回應:“你是人還是詭異?”
“我是詭,也是人。”聲音很有耐心的回復:“這并不重要。”
哦,不人不詭。
面紗青年繼續說道:“外面的戰斗你們想必已經知道了,所以就不要做沒用的抵抗了。”
他象征性的說了兩句,對這兩句能起到的效果不抱期待。
“這并不由我說了算。”聲音的拒絕在他意料之中,而聲音一成不變的,像是對外面的打斗毫不關心一樣。
這點種態度令面紗青年有些感到不舒服,難不成他們真的憋了大招?他警覺起來。
聲音這次并沒有給面紗青年說話的機會,他將注意力放到了一副不想和他說話的賈思身上。
“秋蟬,先生等你好久了,歡迎回家。”他冰冷的聲音微微上揚,仿佛真的很開心再次見到賈思一樣。
面紗青年乍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秋蟬是誰,這個名字屬實是比較陌生,“秋蟬?”他下意識的重復,然后迅速的看向賈思,又一次的重復這兩個字:“秋蟬。”
賈思沒有反駁,但仍是一副不想理會的態度,懶洋洋的扯了扯唇角:“啊,是我。”
“他真的歡迎我回來嗎?”賈思發出一聲嗤笑,“我還以為你們會更喜歡叫我A0017。”
聲音沉默了片刻,直到面紗青年一度以為他走了,才再次出現:“根據計算,你并不喜歡與滿意這個稱呼,我們在體恤你的心情。”
面紗青年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可在心里卻實實在在的認為賈思身上的秘密還有很多,他們并沒有真正的看透這個男人。
就看這道聲音對賈思的態度就說明他的身份不簡單,至少他絕不單單只是個叛徒。
面紗青年好奇且探究的眼神是直勾勾的,叫賈思想忽略掉都不行,存在感很強。
但他此時沒有心情解釋,所以當做沒察覺一樣,加重了語氣詞和聲音聊天:“是的,但是秋蟬也不是我很滿意的稱呼呢。”
他似笑非笑,狹長的眼眸流轉著光暈,看上去剔透干凈極了。
“秋蟬是先生給予的稱呼,你該學會尊重先生。”聲音有些不悅,樓道的燈光明暗不定的開始閃爍。
“我該給你個教訓,這是先生也允許的事情。”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平淡,反而多了許多個人情感在里面。
不難看出,這道聲音對他口中的先生格外重視,也格外忠誠。
面紗青年后撤一步與賈思挨在一起,手指捏著面紗,做好準備的防備著聲音的后招。
賈思則不以為然,他知道那個人的惡趣味,那個人一定是想要見到他的,不可能僅限于監視器里的觀察。
如果聲音的舉動是把他帶走,那簡直是太好不過了。
可惜,聲音在冷冰冰的公布一些游戲規則。
“你們無法暴力通過,這是一層的規則。”
“而規則還說,一層的走廊內存在三間特殊房間,房間里分別困著三只A級詭異,它們會是你們通關的關鍵。”
“謊言、誠實、玩偶鄉。”
“一個愛撒謊,一個不說話,一個還在沉睡。”
“規則限制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后整層消殺,秋蟬,不要讓先生失望,他會在六層等你。”
第170章 實驗室(3)
滋滋兩聲后, 聲音消失,但攝像頭并沒有轉回去,還是直直的對著兩名人類。
面紗青年有些不太適應被人監視的感覺, 一直正對著攝像頭看,而賈思卻習以為常的干著自己的事情, 他的掌心張開一只眼睛,正努力的貼近縫隙往里窺探著。
賈思已經確定這條縫隙后面就是可以被打開的暗門,而他現在想知道暗門后面有什么。
至于聲音口中的規則, 賈思厭倦的想到, 他為什么還要遵守他們的規則呢?
他掛上諷刺的笑容,眼眉處滿是狠絕, 他早在舉報實驗室時就不再是那個遵規守矩、被牢牢束縛的孩子了。
也不會是那個被人無視、被人當做工具使用, 卻為了活下來不得不順從的提線木偶。
用三只B級詭異就想讓他乖乖聽話,B級而已, 看來老家伙對他的認知還停在從前。
掌心的眼睛貼著墻壁, 瞳孔緊緊的縮成一個小點, 在有限的空間內晃動,而它的視線正與賈思相連,里面的場景令賈思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血紅色的眸子與掌心的眼球相隔不到一毫米。
在一動也不動的看著眼球。
里面的怨毒滿的快溢出來了,血紅色的眼球上還有密密麻麻的黑色點點,令人不寒而粟。
賈思快速眨了幾下眼睛,沒有斷開和眼球的連接, 眼球里的瞳孔擺動幅度變得更大, 但可惜的是血紅色的眼睛堵的很嚴實,他無法看清里面除了眼睛外, 還有沒有什么別的東西。
而這時,他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我們要按照規則行事嗎?”面紗青年不確定的詢問著。
人類從不會主動的違背規則,因為數十年的經驗告訴他們,規則是約束詭異的存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人類不被污染,也不被詭異殺死。
面紗青年指向一側,從他們身前數的第六個門,“那上面浮現出一個圓圈的標記。”
“不用管。”賈思頭也不抬,仍然借著掌心的眼睛觀察縫隙。
詭異的眼睛總能看見一些人類看不見的東西,就比如他轉了各種角度,終于能不被血紅眼球上密密麻麻的黑點干擾。
那些黑點在紅色的液體里擠擠囊囊,可中間仍有透明的液體能讓賈思透過眼球的組織,緩慢的,一點一點的看清楚眼球背后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三條豎線,豎線纏繞、扭曲,它們連接著眼球與……與不同方位的某種事物。
賈思聚精會神卻也看不具體了,但面紗青年指向的地方恰巧和其中一根豎線的終點重合。
“其它兩扇門上也浮現了圓圈。”在賈思埋頭的時候,面紗青年又繞了一圈回來,將其它兩扇門的位置找到。
看來那道莫名的聲音并不打算在這方面難為他們,也對,攏共就一個小時,找門如果花費太多時間就太沒有趣味性了。
“好。”
賈思想了想,感覺可以不用按照規則走,如果他的猜想正確,那正常的做法應該是去找三只詭異,解開三只詭異的游戲或者規則,達成一個目的,讓這三條豎線帶動著眼球發生變化,從而讓暗門出現。
但是現在他發現了最根本的要點,應該可以跳過一些步驟,直達終點。
眼珠咕嚕一下,發出黏膩的水聲鉆回肉里,賈思張合幾下手掌,對著面紗青年笑笑。
“走,去他們的房間轉轉。”賈思步伐輕松,筆直的走到離他們最近的那扇門前,還不等面紗青年反應過來,就“唰”的一下拉開門。
里面是一位“呼嚕呼嚕”睡得死沉死沉的詭異。
面紗青年看見詭異的那一刻就立馬停下往里走的腳步,也順手拉住賈思的胳膊,生生把他已經邁進一步的身子拉的后退一步,徹底撤出房間。
胳膊上的力道大的出奇,令賈思猝不及防,連反抗都沒有,簡簡單單就被拽出去了。
而面紗青年也沒想到會這么輕松。
賈思:……
他無奈的拍拍青年沒有松開、仍然握著他胳膊的手背,“沒事,B級,別緊張。”
面紗青年不說話,那個手也沒松開,還又有了往后帶的力度,似乎是想要擋在賈思前面。
賈思嘆氣,薅住他的胳膊,不得不再一次強調著:“放心,你不用太小心翼翼,我有我的底氣,能活到現在,還請你相信我。”
“也對,你是從這里出來的,如果沒有你,我們也找不到這個地方。”面紗青年的手指一緊,但見賈思堅持,只好放開手不再阻攔。
“對,所以不要緊張。”
賈思一愣,雖然他并不知道實驗室的位置,這個信息是黑影告訴他們后,他們再轉述給人類的,但他無法解釋,也就只能順勢認下來了。
畢竟在人類眼中,他是從實驗室里面逃出來的,那知道實驗室的位置不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嘛。
不過……
對于這棟實驗大樓賈思的印象并不多,更多的時間他都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任人擺弄,勉勵睜開雙眼,視線也只能看清潔白的天花板,耳朵里也只能聽見滴答滴答液體流進血管的聲音。
而清醒時,他又被關在特定區域,周圍全是詭異,只有他一個人類。
那段日子宛若夢境,是朦朧的、模糊的,是殘缺不全的,他當時就像是行尸走肉,完全記不清什么細節,只有斷斷續續的畫面與深入靈魂的痛苦在提醒他,他的經歷都是真實發生的,而不是妄想。
他也記不清自己是怎么逃離出來的了,只知道等他的記憶清晰,他就已經濕漉漉的躺在草地上,是被冷風吹醒的。
回憶被里面的呼嚕聲打斷,賈思抬腳往里走去。
面紗青年跟在賈思身后,房間的門被大大的敞開,里面的空間很寬敞,大概有二十多平方米。
一個碩大的圓形沙發就在正中間,軟軟的凹陷下去一塊,詭異舒展著身子呼呼大睡,時不時還翻個身撓撓肚皮。
而十多盆種類不一樣的植物圍繞著圓形沙發排開,在往外,順著方形墻壁,是一行行長方形的魚缸,里面有的游動著五彩繽紛的小魚,有的是一整個缸子都只養了一條骨骼外凸的大魚,還有一把大剪刀橫插在魚缸里做布景,當真是風格迥異。
走進屋內,腳下便踩到了一層毛茸茸的毯子,畫筆白紙散落的滿地都是,這里看上去不像是實驗室,倒更像是給寵物布置的寵物房。
賈思無視掉房間內的所有東西,更是直接無視掉墻上掛著的小黑板,上面用彩色粉筆歪歪扭扭的寫了這個房間的規則。
不過賈思連一眼都沒有給過去,讓小黑板顯得孤零零的,連上面的字跡都黯淡了。
面紗青年還是沒能抵住長期來的習慣,第一時間來到黑板面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真研讀。
但還沒等他看完兩行,房間里就傳來叮鈴桄榔砸東西的聲音。
他回頭一看。
賈思正舉著不知道從那里找到的大剪刀,對著一個大魚缸砸。
玻璃稀里嘩啦的碎了一地,摻雜在地毯里面難以分辨,水和魚在激烈的晃動中摔打出來,魚無力且兇惡的在地上蹦跶,尾巴一甩一甩的,魚鰓張合,沒有牙齒的嘴還一閉一合的咬著空氣。
晶瑩的水珠折射著燈光,有幾滴都飛濺到面紗青年腳邊。
賈思的這個行為令他感到茫然,對賈思身份的不確定性再次加強。
他真的不是實驗室里負責釣魚的魚餌嗎?
面紗青年微妙的想警戒起來,可又覺得他的行為和態度不像,一時間有點搞不清賈思是什么路數。
“呼……呼……”這墻做的也太結實了。
賈思的身體還是比尋常人弱了一些,連砸了好幾下,墻面才淺淺的出現一個小坑洞,墻皮碎裂了幾塊,半掉不掉的垂在半空,活像一個吊死鬼。
可是賈思已經沒力氣了,他握著剪刀的手腕在顫抖,骨頭外現的腕部青筋凸起,剪刀一上一下的搖晃著。
“我來吧。”面紗青年看不下去的開口。
賈思想拒絕,但剛想說話就覺得手掌酸痛,指關節因為用力太猛而顯得僵硬。
他只好把剪刀遞過去,隨手撿起地上的藍色畫筆,在墻壁上圈了個圓圈,用筆尖戳了戳最中心示意:“砸這里。”
“噢。”面紗青年掄起剪刀就像是掄起大錘,剪刀尖一下又一下精準無誤的砸到藍色點上。
賈思的掌心眼睛再度冒出,他確認著位置,觀察砸墻砸到那根豎線對外面有沒有什么不好的影響。
但萬幸,沒有。
面紗青年幾下狠砸下去,墻面就已經深深的凹下去一大塊,裸露出漆黑色的金屬表面。
剪刀從金屬表面滑落,力度很大的敲砸對它而言沒有起到作用,連半個白點都沒能留下。
面紗青年掂了掂剪刀,攥緊猛的甩打過去,“嘣——”剪刀的尖被生生砸彎砸斷。
可金屬表面仍然沒有變化。
震得面紗青年的虎口破裂滲出血液,一時脫力下,剪刀從掌心脫落。
賈思迅速的撕下自己的衣服,托著他受傷的手將傷口包扎起來。
血腥味對詭異而言,吸引力很大,需要盡快處理,不然……他略微帶了點擔憂的瞅了瞅沙發上的詭異。
面紗青年比賈思高了一頭,微微垂下腦袋就能看見賈思頭上的發旋,與披散到脖頸上、又順著弧度滑到身前有些長的頭發。
他的目光順著看下去,這讓他想起實驗室為賈思下的病毒。
他看見因為清瘦而輪廓清晰的鎖骨,上面那些凸凹的骨頭仿佛是毒素侵擾后的徽章,是短期內無法消退的磨痕。
再瘦幾分就會脫相,毒素再在體內待幾天,就會到一個無法挽救的地步。
如果沒記錯,面前這個為自己耐心處理傷口的青年,眼臉處仍有青紫色的黑眼圈,自帶煙熏妝效果。
面紗青年用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右手手腕,它因為衣服布料的阻隔,顯得遲鈍不少,已經不好再拿東西了。
不過不論如何,如果這是為了欺瞞人類而造就的苦肉計也實在是太逼真了些,而實驗室對待賈思的態度“曖昧不清”,但賈思本人似乎對實驗室并沒有“藕斷絲連”的意味。
姑且還是相信他吧,面紗青年短暫的放下疑心。
“剪刀比起這塊金屬,材質有點太軟了。”他踢了一腳剪刀,頗為苦惱。
畢竟房間內好像也沒有別的、可以派上用場的東西了。
“已經足夠了。”賈思將手掌舉到與自己眼睛處于同一個水平線的位置上。
面紗青年顯然有些驚訝,他盯著賈思手里的那顆眼球看個不停。
黑色金屬后面藏著一條游來游去的線條,它仿佛感受到危機所在,在不安的竄來竄去,可無論它往那邊竄去,都無法讓自己消失在金屬框內。
金屬框是保護,也是牢牢束縛住它的囚籠。
賈思將手掌貼在金屬上,眼睛積壓變形,變成一攤血水融入在金屬里面。
這只眼睛類似于電腦程序的bug,可以在一定程度內修改規則、屏蔽規則。
它是一只S級詭異,也是賈思用了三張A級詭異規則紙加快規則誕生的速度,才終于成功的用文字構建骨架,被世界認可。
眼睛在金屬里歡快的游動,一下鉆到線條上面,一下游到線條下面,像小魚戲弄不會長腿跑掉的水草一樣,玩得開心。
“咳咳。”賈思提醒的咳了兩下。
眼睛立馬乖乖的待在原地不動,黑乎乎的睫毛眨啊眨,像是一張大嘴巴,吸溜一下,和吞面條一樣把線條吞下一截。
剩下的一截它沒有吃掉,而是慷慨的留在金屬里面,可線條依然萎靡不振,喪失了所有活力。
賈思的手掌保持不動的貼在金屬上,那塊冰涼的金屬因為他的體溫而變得溫熱,于是眼球就順著溫度,滋溜一下又竄回賈思的手掌。
面紗青年等賈思收回手,再去看這塊黑色金屬,就很快的發現與先前的不一樣。
黑色金屬塊的色澤渾濁了許多,像是被砂紙磨損了,變得十分不透亮,連人影都反射不出來了。
賈思回到那條縫隙前,再一觀察,果然血色眼球上的黑點少了一部分,而血色眼球也不再之前那般呆板,只知道怨恨的看著外面,反而多了兩分靈動。
“走吧,去下一個房間。”
“那只詭異……?”面紗青年沒有理清賈思在做些什么,他邊走邊在路過圓圈房間時,指了指那只睡得很香、完全沒被吵醒的詭異。
賈思偏頭看了兩眼,淡定的又道:“就讓他繼續睡吧。”他順手將門帶上,希望這只詭異的睡眠能一直這么好下去。
下一個房間離得也不是很遠,大概隔了十多扇門的距離。
依然是賈思率先開門,因為開門過于順手,門板還被力道帶的拍在墻壁上,發出哐當一聲。
又是熟悉的一幕,面紗青年想勸沒勸住,忍了忍把手縮回去了,有進步的是,這次他倒是沒抓著賈思又給他扯出來。
這間屋子的情況與之前的不太一樣,顯然里面那只詭異有些懵的看著兩個不速之客。
他似乎沒有預料到自己的門被如此粗暴的打開了。
他張了張嘴,沒出聲,兩只短小的前爪垂在胸前用力的比劃著,邊比劃邊指了指堆積在鋼琴后面的一本曲譜。
那本曲譜陳舊,上面都是灰塵,躺在地上灰撲撲的,要不是這只詭異特意指出來,想必誰也不會在意這個東西。
面紗青年狐疑的、試探性的往那邊走了兩步,隨后就被賈思拽住衣服,于是他順從的停下不動了。
賈思好笑的看著這只有些著急的詭異,那只詭異見沒有人聽他的,黑豆豆眼一直在眨動,小胳膊也拼命的晃來晃去,叫人看了覺得他誠懇極了。
可惜,賈思并不在乎,無論那本曲譜是什么都無所謂了。
這是一間鋼琴房,除了古老的有些褪色的鋼琴外,還有一排排從地面一直連到天花板的書架。
他掌心的眼球滾動幾下,轉了幾次身,最終瞄準鋼琴。
賈思溫柔的向詭異點點頭,紳士的一鞠躬:“打擾一下,我是您今天的裝修工人,上面說這架鋼琴太老舊了,讓我給您換個新的。”
說完,他就順手抄起書架上的獎杯,高高舉起對準鋼琴——砸!
詭異的臉部出現一片空白,“啊,啊啊?啊?”他急得在地板上轉來轉去,支支吾吾的也吐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一時間砸物品的噪音,鋼琴的琴鍵彈奏出的音符,和詭異嘶啞的叫喊混成一團。
而面紗青年不為所動,他死死的擋在詭異面前,看他心急如焚,卻始終突破不了面紗青年的防線,阻止那個該死的人類砸他的東西。
可惡可惡可惡啊,這只詭異的臉上出現猙獰的憤怒,一雙大腿結實有力和他的胳膊形成鮮明的對比。
“啊啊啊啊!”可即便是再憤怒,是肉眼可見的憤怒,他也沒有說出哪怕一句話來。
“別擔心,我是專業的。”賈思在砸鋼琴時,還有心情調侃安慰,這個鋼琴可比墻好砸多了。
甚至他越砸越順,連鋼琴彈奏的音樂都有了節奏感。
第171章 實驗室(4)
面紗青年死死的擋著詭異, 在內心希望賈思快點弄完。
他的能力偏向于短期內只能使用一次的那種,如果在這里使用,那之后……
他將手掌揣進兜里, 掏出一粒膠囊,用手指碾碎, 一根長箭出現在他的面前。
感謝喬喬,她制造的道具和武器屬實好用。
面紗青年反手握住箭尾橫在詭異面前,冷下目光:“你過不去的, 最好老實待著, 我們很快就走。”
賈思抹去滴落的汗珠,這間房間熱的出奇, 估算一下, 得有三十多度了。
他用手撐著已經破爛的鋼琴板,彎身從鋼琴里掏出一塊黑色的金屬塊。
這塊金屬并沒有固定在任何地方。
賈思一只手抱著, 另外一只手握著獎杯, 對著仍在僵持中的人和詭說道。
“好了, 可以走了。”
面紗青年沒有動,保持著警惕的狀態與詭異對視,賈思見狀,明白他是想讓自己拿著東西先走。
那只詭異急的原地蹦起來,他看見賈思懷里抱著的東西,臉噌的一下變得通紅, 耳朵往外冒出兩團火焰。
“啊, 啊啊!”詭異沒想到來的人不顧規則,竟然選擇硬來, 可他絕不能讓他們就這么出去。
兇狠的神色流露的那一刻,面紗青年就果斷的擲出金屬箭, 他以自己的手臂為弓弦,伴隨著摩擦骨肉的聲響,箭矢深深的扎進詭異的肩膀,還釋放出強大威力的電擊。
電流宛若一道道透紫色的小蛇,在體內肆意游動,將詭異的筋骨麻痹。
趁著這個時機,面紗青年上前兩步,手掌一搭詭異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按著還在不斷顫抖的箭尾,用自己的力道帶著詭異往后退去。
直到詭異貼著墻壁,箭的金屬身子也牢牢的扎根于墻體,把詭異串的像個羊肉串,死死的固定在墻上。
深色的血液染在墻面,詭異微微一動,箭身的倒鉤就會更深的勾進血肉。
破破爛爛的門被關上,詭異頹廢的喪失所有掙扎的力氣,眼瞳里浮現深深的絕望與恐懼。
他無助的搖著腦袋,但那道聲音已經通過走廊的監控看見賈思懷抱里抱著的東西,他抬起金屬鎧甲包裹的手臂,沒有猶豫的按下藍色按鈕。
鋼琴房的角落探出四根黑色的管道,詭異急切的“啊啊”解釋,但聲音卻無法透過門板,這里變成了一座密室,隔絕所有動靜與聲音的密室。
綠色煙霧簌簌的順著管道噴涌,充溢在屋子內,詭異的皮肉沾到零星一點,都會發生被溶解的現象。
詭異嘶吼著尖叫、掙扎,金屬箭被他生生帶出來,卻仍然死死的卡在他的骨頭里。
走向另外一間房門的賈思腳步一頓,他回首看向那間屋子,眸間浮現出些許復雜,他低頭摸了摸懷里的金屬塊,又瞥向監控攝像頭。
他勾了勾唇角,幾乎挑釁的舉起金屬塊晃晃。
隨后大步推開最后一道門。
與之前房間的高溫相比,這間屋子的溫度冷的出奇,呼呼的白汽迫不及待的順著門縫流向四方。
賈思還沒完全消下去的汗水變成冰霜,掛在他的眉梢,染白了幾縷眼睫。
這是……冰庫?
賈思將已經變得渾濁的金屬扔下,它一路滾到監控底下,看得屏幕后面的盔甲的拳頭在不知不覺中攥緊。
“歡迎歡迎,我是誠實。”一只詭異大大咧咧的走到門口,高高興興的迎接他們。
她那雙粉紅色的眼球在兩個人面上一轉,“噢~我想這就是賈思先生了!”她精準無誤的找到賈思,伸出手掌向里做出一個請的舉動。
面紗青年覺得不太對勁。
開口就說自己是誠實?這個態度……
面紗青年覺得眼前的詭異是在把他們當成傻子哄。
賈思卻用一種溫良清澈的眼神盯著面前的詭異,仿佛真的相信“誠實”了一樣,“那真是太好了,我們第一個屋就遇見了你。”
“誠實”聽完,粗狂面部驟然放松,她扭捏的拉著自己的衣角,語氣里是抑制不住的驚喜:“是,是嗎?快快,得虧你們先來的這邊,謊言和玩偶鄉特別的兇殘。”
呵呵……兇殘,面紗青年有些不贊同,但是沒說話,任賈思發揮。
賈思樂呵呵的往里走,面紗青年抱著手臂也跟著走進來,他們剛剛一進來,門就自動關上。
沒有外面走廊的光線,這間房間就顯得格外暗淡,只有一盞電量不足般的白熾燈在天花板上,顫顫巍巍的繼續工作。
在明滅不定的燈光閃爍下,賈思的唇角溫柔的笑意平白多了幾分詭譎,顯得他溫柔的像是隨時能拿刀捅人的那種。
而這并不是錯覺。
賈思彎著眼睛,手背在身后攥著從上一個房間里帶出來的獎杯,笑容愈發真誠,而詭異在對面也笑的特別親和。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詭異面上的笑就有些掛不住了,而賈思已經找到金屬塊的位置——他準備就緒!
面紗青年感受到賈思遞過來的眼神,睫羽輕輕的眨動一下,表示自己有接收到。
“咣當——”獎杯惡狠狠的砸到一個保險柜上。
“誠實”只覺得有一道影子閃過,她不禁茫然的跟著晃動眼球,隨后目眥欲裂,往那邊飛撲過去的同時大喊。
“喂,你在干什么?你要違背規則嗎!?”
賈思的手被反震的發麻,可臉上的神色絲毫不變:“違反規則?”
他倦怠的扯出一抹涼薄的笑意,伴隨著咔嚓咔破裂的聲響,手上動作不停,看也沒看撲過來的詭異,聲音冷靜的可怕:“不,我只是在踐行自己的規則。”
詭異的爪子距離賈思的身體只差幾厘米,可這幾厘米卻是除開一開始,他離賈思最近的一次距離。
面紗青年薅著她的脖領,雙手用力的往回一拽。
“賈思——”詭異尖嚎,眼看著到手的肥羊從指縫溜走,強烈的不甘充滿她的內心。
本來就不太正常的人類皮囊寸寸崩裂,干巴巴的皮膚宛若一張張輕薄的紙,被撕扯的哪那都是。
賈思不再關注她,他相信面紗青年一個人可以搞定。
僅憑獎杯不足以砸毀保險柜。
但賈思是瞄準保險柜上的智能鎖砸,當他將屏幕砸出一處空隙時,雖然獎杯碎的差不多了,可也夠用。
他把手掌貼近裂開的智能鎖屏幕,眼球順著縫隙游進內部,在保險柜里尋找被隱藏起來的金屬塊。
‘啊!找到啦!’眼球雀躍的聲音在賈思腦中傳來。
“啊!你該死!”詭異受痛的嚎叫與與生氣的吼聲,在賈思的身后響起。
“咚——”身體撞到冰庫墻上的聲音引起層層疊疊的回音。
誠實的力道很大,面紗青年不得不以和她打起來的方式,阻止她干擾賈思。
面紗青年又掏出一個膠囊,碾碎,握住一根箭,狠厲的插進誠實的眼睛。
倒鉤刮著肉條往里鉆,誠實的爪子顫抖著去撓面紗青年,在他肩膀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
賈思抿唇,撓撓眼球的睫毛,借著眼球的視線發現三條豎線都變了模樣。
連接的網松松散散,不再具備那么強的束縛性,但也束縛著暗門后面的生物,讓他只能以一個固定的范圍活動。
他終于點點頭,認為一切都沒問題,鼻尖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他不愿意再耽誤時間,便大步走到門前,對著關的嚴實的門皺眉。
‘關的很嚴實啊……’賈思尋找機關未果,眉毛越蹙越緊,面紗青年肩膀上的血跡暈在布料上,暈出一片暗色,可很快的,液體又被過冷的溫度凍結。
賈思沒有回頭看面紗青年與詭異的纏斗,他在抓緊時間上下掃視著大門。
最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沿著門與墻的縫隙緩緩的往里探,一點一點的摸索著把第一節指關節塞了進去。
這幾乎已經填滿了所有空間,墻壁與門粗糙的表面將他的手指磨紅。
手指慢慢的向上滑動,卡著的門栓紋絲不動,這個姿勢不太好發力,賈思只好又貼近了門一點,用艱難別扭的方式,努力的往上挑。
他看不見里面的情況,只能靠自己的觸摸來感受。
漸漸的,在冷凝的環境里,他的手指的靈活度越來越低,在完全不能彎曲時,“咔嗒——”
清脆的開鎖聲令賈思吐出一口氣,白氣從齒縫溜走,氤氳了他的表情與面容,只能聽見他一如既往溫文爾雅的聲音。
“門開了。”
面紗青年雙手各拿著一把箭,手腕發力,交叉一扔,趁機往后跳躍,和詭異拉開距離。
詭異的爪子砍斷一個,又抓住另一個,將箭矢生生捏碎。
見狀,面紗青年從兜里掏出一個灰球,往地上一砸,灰球的殼破裂,灰色的霧不斷的從里面蔓延出來,詭異嘶吼著,拼命的往前沖,可當她從霧氣里沖出來時,門是關著的。
霧氣漸漸消散,人影也消失不見,那兩個人類,跑了!!!
“誠實”不可置信的原地轉圈圈,將屋里翻了個遍,才接受現實,她三步兩步的將爪子搭在門上,用力……不,她卻不敢推動,也不敢追出去。
她看著門就像看著一個陷阱,一個吃人的陷阱。
監控后面的人這次發現,賈思沒有拿著黑色金屬塊出來,僵硬、按照程序走動的腦子生澀的運轉。
他的手指停在按鈕半空,堅硬的外殼剛剛觸碰到按鈕表面,卻始終沒有按下去,他在猶豫。
最終他移走了手指。
“實驗品,沒有違反規……規則,懲罰,沒有懲罰。”他木訥的做出判斷。
“二層,老鼠,消除。”他轉身,舉起插在地面上的沉重石劍,一步一頓的離開監控室,石劍在地板上劃出尖銳的滋啦聲。
屏幕上,賈思側眸看著攝像頭,明明是在往前走著,可他將眼球拉到最斜上角,瞳孔直直的對著攝像頭,眼白多的可怖。
他的唇翕動兩下,無聲的在說:看見你了哦
我看見你了——賈思彎著眼眸笑了。
第172章 實驗室(5)
面紗青年肩膀上的傷因為低溫而止住血的滲出, 紅色的液體將晶瑩的冰染的渾濁,在燈光下并不剔透。
賈思的余光掃見在燈光下一亮一亮的水漬,剛剛要推暗門的手縮回來。
“怎么了?”面紗青年有些不解他的遲疑。
賈思在心里琢磨著撕哪里的布料, 慢條斯理的掀起眼簾,目光帶過肩膀, 又回到面紗青年臉上,才輕輕的一句:“你的肩膀需要包扎一下。”
“撕拉——”
本就缺了一塊的襯衣徹底縮水,下擺被人為的弄出流蘇造型, 已經從正常款式變成隱隱會露出腹部的短款。
賈思對此不以為然, 用手掌下壓來提示青年應該配合他的動作。
青年的心底一緊,他下意識的動了動肩膀, 這里離脖子太近了……
他看著賈思的眼眸里有光在流轉, 只覺得琥珀色的眼睛在這一刻格外的蠱惑人心。
先前的種種一閃而過,他不由自主的彎下身子, 吞下喉間因傷口被觸碰到的悶哼, 肌肉被自己控制的放松不再繃緊。
這個距離……這個距離很近, 近到如果身邊的人想要對他有壞念頭的話,他很難閃躲,于是他不自在的別過腦袋。
可耳側清淺的呼吸存在感十足,噴灑在他的耳畔,而轉過去的鼻尖仍縈繞著賈思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氣,與殘存的火焰燃燒過的氣味, 這令面紗青年陷入一種莫名的松懈狀態。
但好在賈思很快的將傷口裹好, 開始貼著暗門,讓手心的眼睛去觀察。
面紗青年抬手摸了摸裹住自己肩膀的布料, 站在賈思后面,他眼神是落在賈思的手背上, 可瞳孔卻沒有固定的焦點。
他在心里反省自己,明明之前還在懷疑賈思,現在卻對他放下警戒……奇怪。
在眼睛的視角,里面的豎線若隱若現,被豎線束縛的事物也露出大體的形狀,而不是單一的血紅色眼眸。
賈思可以看見那是一個體型中等、類似于蜥蜴守宮的爬蟲類生物,背部有尖刺凸起,長長的尾巴盤踞身旁。
它一動不動。
“咔……咔,滋。”暗門生澀的被推開,咔吱咔吱的與墻壁摩擦,但是并沒有凝澀阻攔的感覺。
它毫無保留的向兩名人類敞開向上的通道。
這里面有一個螺旋上升的樓梯,樓梯間的地板上有一只暗藍色的蜥蜴,它正面對著這個離地大概一米,高度大約能讓人爬進去的暗門。
它那雙血紅色的雙眸直勾勾的、毫無保留的投遞出來。
賈思有些沉默。
他比劃了一下高度,又側眸看向面紗青年,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指狹窄的門洞,無聲的詢問。
他是想自己先進去的,但是怕剛剛翻上去,就被面紗青年拽下來。
之前開門那里是有過先例的。
“我先。”果不其然,面紗青年不想讓賈思先進去,他作為A級,需要保護面前這個,雖然好似有很多小秘密,但病才剛剛痊愈的民眾。
出乎意料的是,在面紗青年落地并警惕的靠著墻看向蜥蜴時,它并沒有任何舉動。
就連眼睛都沒有動彈,直到賈思也順利通過并著落,蜥蜴也還是這副一動不動的模樣。
‘賈思賈思,我認識它!’系統激動的大喊,‘它們這個族群被改造成了驗證機器,靈智已經接近于無,快給它你的身份卡,只有三分鐘的驗證時間,不然它就該暴走了!’
三分鐘?賈思看著離自己不到兩米的蜥蜴,有些頭疼:‘我的身份卡已經……’在從實驗室跑出來時被摧毀。
他觀察著空間內的豎線,豎線有規律的浮動在半空,或許是“鑰匙”被摧毀了一半,蜥蜴的眼球微妙的往賈思身上偏移。
看來這里正確的通關方式應該是集齊三張碎片……拼出一個能通過認證的身份卡。
賈思此時正站在面紗青年的右后方,而三條豎線離他并不是很遠。
豎線有些惡心,是由無數的點點構成,盯得久了,就有一種自己要被淹沒的錯覺。
‘賈思,還有不到一分鐘了!’系統提示道。
而賈思仿佛看出了什么名堂,他看著豎線,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自己可以觸碰到。
這種莫名的直覺令他的眼神恍惚一瞬,隨后又堅定下來,他在腦子里悄聲對眼睛說了幾句話。
眼睛在接受到賈思的意思后,片刻都沒耽誤,咕隆隆的往外膨脹,眼角處繃出幾道被撕裂的傷痕,它猛然竄出去一截,像是橡皮糖一樣黏在蜥蜴的眼睛上。
賈思有意無意的上前一步,擋住面紗青年的視線,“讓我試試。”并手疾眼快的翻手將眼球按進蜥蜴的眼眶,快速的將空中其中一根豎線夾在指尖,并狠狠的一拽、一攪,帶的其余兩根豎線晃蕩不已。
果然……他可以碰到,并對此進行干涉。
——蜥蜴的另外一只紅色眼球里的瞳孔緊緊的縮起。
蜥蜴吐出舌頭精準無誤的將闖入的眼睛拔下來,舌頭頂著眼睛溜溜轉動。
隨著豎線的不安穩,它的目光也不再呆滯,隱隱透出一種活過來的氣息。
眼睛在關鍵時刻,趁著控制蜥蜴的枷鎖松懈,強行突破,將自己是身份卡,而“檢驗”成功的念頭牢牢輸入蜥蜴的規則里。
賈思見狀,將手掌往蜥蜴腦袋上一蓋,另只手拿回蜥蜴舌頭上的眼睛。
面紗青年透過賈思的身影,偏了偏頭,正巧看見蜥蜴搖了搖腦袋,將青年擱在它腦袋上的手甩下去,機械且僵硬的,一步、一步,步步沉穩的挪開。
讓出向上的樓梯口。
面紗青年的眼神在面帶微笑的賈思與再次不動的蜥蜴之間徘徊,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他沒有說出哪怕一個字。
幽深的樓梯很長,墻壁也是冷冰冰的灰藍色,在狹小的空間里不斷的向上攀爬,滿眼都是一成不變的事物,壓抑的感覺油然而生。
二層和一層不一樣,他們走到最后,發現沒有向上的樓梯了,只有一道門。
他們踏上最后一節臺階,輕而易舉的推開門,旁邊就是電梯,電梯的顯示屏上是三個問號,以及一個空空如也的黑色臺子。
電梯和外面的走廊同樣隔著一道門,不甚清晰的腳步聲雜亂。
面紗青年挨著墻壁,小心翼翼的探出一道視線,外面是穿著厚重隔離服,臉上佩戴防毒面具的一行人。
他們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的、長條狀的儀器,有條不紊的進入各個房間,時不時的會有人從中走出來,掏出筆記錄著什么,再將本塞進兜里,前往下一個地方。
他們重復著這些舉動。
“哐——!”
門被砸的灑落些許玻璃碎屑。
模糊不清的玻璃上驟然印出一道猙獰的人臉。
那個人像是瘋了,他五官狠狠的貼在玻璃上,已經完全變形,灰黑色的眼睛滿是惡意。
就差一道玻璃,險些和這個人面貼面的面紗青年,他的心跳不由得漏下一拍,腦袋微不可查的后仰。
在他變冷的目光下。
那個人的嘴角越咧越大,露出里面參差不齊的牙齒,渾濁的液體順著臉頰滴落,他的眼淚越流越多,笑聲也斷斷續續的響起。
于是面紗青年的眼神更冷了。
外面的腳步聲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尋常的安靜,顯得刺耳的笑聲更加刺耳。
賈思暗道不好,外面那些人應該是黑影口中來檢驗的安保人員,他們還沒有從中得到更多信息就被發現了。
那個瘋子被安保人員掀開,“砰”的一道血花從他的腦袋上綻放。
一群人圍住電梯間的門,直到一個胸前佩戴藍色四條杠的人來到近前,他們似乎是以他為主,那群人老老實實的讓出一個通道。
藍色四條杠用裹著衣服、很是厚重的手敲敲門,隨后把門拉開,一時間兩個人和一行人面面相覷。
這一行人沒有得到消息,也沒有想到這個時間,這里竟然還會有別人在,面對突然出現,而且并沒有佩戴任何防護用品的兩個人,他們也有些懵。
領頭的那個人將手撐在腰間,一把類似于筆一樣的武器正插在哪里,這把武器看上去沒有很大的危險性,很容易被忽略。
可賈思看得清楚,剛剛他們就是用類似的武器殺死了瘋子。
“今天禁止入內,你們是那個部門的?”聲音經過衣服,層層疊疊的傳遞出來,沉悶的響起。
藍色四條杠知道實驗室的隱蔽,再加上一樓和二樓的通道里有“驗證工具”在,雖然他有些懷疑這兩個人的身份,但最終他還是覺得這兩個人是實驗室的研究人員可能性大。
面紗青年不吭聲,被面紗遮住的表情有些難看,他詢問的看向賈思。
“生物分解檢驗。”賈思沉穩的說出他之前待著的部門名字。
隔著防護服看不清安保人員的神情,而他的語調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波動,看不出他是信了,還是沒信。
藍色四條杠按了按自己耳朵的位置,賈思微微蹙眉,看來這是要核查身份了。
他向面紗青年對視,眉梢一挑,示意做好準備。
“滴滴——”
安靜的空間內,耳機已經連接,不等藍色四條杠發問,金屬或是其它堅固物體摩擦地板的聲響在走廊盡頭突兀的出現。
藍色四條杠向那道模糊的身影招手,耳機的連接被他掛斷。
一道類似中世紀騎士盔甲的東西以一種緩慢、但步子很大的節奏接近。
“退下。”聽見盔甲說話,面紗青年的眸子半瞇,這道聲音和廣播里的如出一轍。
“可是……”藍色四條杠下意識的想要辯駁,他們還沒檢查完這一層。
他知道這具盔甲是什么東西,防護服里面的中年人忌憚又不安。
盔甲又重復了一遍:“退下。”
這下中年人不敢多說什么,直接頷首稱是。
賈思和面紗青年的視線本來是黏在盔甲上的,聽完他們的交流,才轉了轉身,給不情不愿的安保人員讓地,分出一絲余光,看他們在電梯前胡亂操作一番。
電梯上的三個問號消失不見,他們一行人分散著坐兩部電梯離開。
一時間,這里顯得空蕩蕩的,盔甲用頭盔的正面對著賈思,空洞的眼睛孔閃過一絲幽光。
“賈思,你沒有按先生的希望來進行游戲。”他淡淡的開口,絲毫沒有避開面紗青年的打算。
賈思對于這句話嗤之以鼻,眉眼間浮現出幾縷譏諷,一雙琥珀色的眼瞳醞釀著深深的涼意。
他輕輕吐出一句:“無聊無趣的廢話,他一個快死的人還挺有閑情雅致。”
盔甲手里的武器垂在地上,當賈思這句毫不留情的語語落地,他沒忍住的輕輕抬起劍尖,又重重的落下。
“你太狂妄了。”
第173章 實驗室(6)
賈思冷淡的眼眸里含著不曾消散的嘲諷, 濃密的睫羽覆下,在眼臉處投出一小片陰暗的影,配合著他略有些輕佻溫和的聲音, 叫人難懂他此時的心情。
“或許,你沒有資格評價我呢?”
他噙著柔和的笑容, 神情卻詭異的帶著居高臨上的漠然,仿佛透徹的眼睛中壓根倒映不出盔甲的影。
他字字輕柔,卻又字字透著譏諷:“我之前好像見過你, 哦, 別誤會,我的意思是, 你應該是在我手中被解剖的其中之一?”
“不過現在嘛……”他笑了一聲, 消瘦的手指緩緩抬起,“廢物被發現利用價值, 搖身一變成為主人的狗?”
面紗青年啞然失笑, 他發現賈思已經將自己的不喜明晃晃的擺在明面上了, 如此不留情面的直白諷刺,叫賈思腦子里的系統都頗為驚訝。
看來青年是真的厭惡都連掩飾都不想掩飾的地步了。
可盔甲沒有人類的情感,他所有的神智都濃縮在他的主人身上,他的所有所剩無幾的情緒波動也全然系在主人身上。
所以對于這句話,盔甲并沒有聽出賈思的陰陽怪氣,反而頗為自豪。
“先生總是慧眼識珠, 能為先生效力是我的榮幸。”
他接下來的話實實在在的將賈思逗笑了:“你既然還記得先生的好, 那現在回來還來得及。”
“呵,真是個……”蠢貨, 賈思的舌尖將最后兩個字卷回腹中,他懶得陪盔甲在這里浪費時間, 故而他無趣的收回手指,對著面紗青年道。
“咱們要抓緊時間了。”
而后他眼中的思索閃爍,又貼近面紗青年,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手指暗示般的從青年腰間劃過。
面紗青年面上出現一縷訝然,但很快他就將情緒掩藏。
盔甲沒有在意他們的悄悄話,反而很是贊同賈思說在明面上的那句:“是的,你們要抓緊時間了。”
這句話聽的賈思心里覺得怪異,他面上的笑淡去,壓著眉毛細細琢磨不對的地方。
突然他臉色凝重的看向上面,那群被密封的詭異……
根據黑影所說,那群被密封的詭異是實驗的產物,是從兩種詭異、乃至多種詭異的身體部位或基因融合誕生的。
他們被密封起來,這是一項消費很多的工程,營養液、禁錮的缸體與鎖鏈、催眠劑、冰凍劑……等等。
要確保在冰凍中也能維持他們的肌體不會崩塌解體。
所以一般活躍在外面的詭異并不多,那些都是已經穩定下來,能投入使用的實驗品,或者被控制住的實驗體。
沒被控制的實驗體也和不穩定實驗品一起被凍住了,首領不會讓這群不受控的家伙打亂他的計劃。
而解封那群不穩定的實驗品需要一定的時間,要經過種種程序才能最大可能的安然無恙的將詭異們解封。
而算算從戰斗開始到現在的用時,恐怕留給他們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賈思倦怠的瞪了盔甲一眼,轉身就要去開電梯間的門。
透過蒼白的皮肉、骨頭關節凸出明顯的手剛剛握上門把手,卻突然狠狠的收緊掌心,借著力道,站不穩的將身子靠到墻上。
沉悶的響聲連綿不絕,和鞭炮似的,
賈思下意識的回頭,黑煙映進他的眼眸,也撲到玻璃上,順著縫隙調皮的拂過面紗青年的白紗。
電梯間炸了……
不,準確來說是控制電梯的黑臺子炸了,幾條電線裸露在外面呲呲的竄著藍色火光。
“先生不希望你完好無缺的上去。”盔甲等黑煙消散的差不多了,才開口。
賈思捏捏鼻梁,但并沒有太驚訝。
這種猜想他是有做好準備的,所以當猜想變成現實,也只是不出所料而已。
空氣被沉重的事物壓的凝澀。
盔甲見賈思不為所動,便干脆利落的舉起石劍。
面紗青年上前護住賈思,也擋住襲來的重劍,盔甲揮過來的力道十成十,面紗青年的瞳孔緊縮,忙掏出一直沒有用過的膠囊,握住骨頭質地的弓。
潔白色、泛著寒光的弓弦堅韌,在受到重擊后微微向下凹陷,以柔韌的韌性沒有崩裂,可青年的虎口卻在巨大的沖擊下驟然開裂。
面紗青年的手腕顫抖,身型生生矮了一截,他向下緩沖掉部分沖擊。
可惡,他該問喬喬要一些其它的一次性武器做備用,而不該都選擇了自己最擅長的弓箭。
這里走廊寬度有限,高度有限,并不適合弓箭的發揮。
面紗青年后撤一步,更好發力,可逼得身后的賈思也更加的貼近墻壁。
他的身前是溫熱的軀體,他的腰后是硌人的門把手,金屬質地泛著冷意,透過布料叫賈思覺得后腰被磨的生疼。
不用想,現在估計已經紅了一片。
打斗總是一時片刻完不了的,賈思又發揮出自己善于把握機會的特點,先行離開受限制的門前。
面紗青年并沒有牡丹歡那種強悍的武力,只有被動接招的份,沒有反擊的能力。
賈思的眸光一閃,到底沒上前幫忙,而是不慌不忙的站在盔甲身后,扯出一抹笑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石劍重重的落到地板上,
面紗青年閃過盔甲的劈砍,下意識的也順著抬手,他的指尖摸到了輕柔的觸感。
是遮臉的白紗……
這個念頭在他心里很快的閃過,他側過身子,弓甩到盔甲身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幾乎毫無用處。
于是那個念頭揮之不去,最終他在賈思的注視下,面紗被揭開,輕飄飄的落到地上,又被進攻的盔甲踐踏。
潔白染上灰塵。
“白蓮……”面紗青年親昵的呼喚著一直陪伴他的“老朋友”。
似乎是從血池里孕育而出的白色花蕊顫顫巍巍的攀爬到青年的眼角,圣潔又有著妖氣。
賈思盯著那邊,詢問:‘眼睛,怎么樣?’
他的手掌自然垂下,微微偏向四周,眼球四處轉動,‘我沒看見樓梯,呃……’
眼球又轉了一圈有些遲疑,‘通風管道可以嗎?’
‘……可以。’賈思想了想覺得自己沒問題,但是那個老混蛋絕對是故意的!!
炸了黑臺子,讓電梯使用不了。
爬通風管道上去啊……里面的灰塵是避無可避,賈思狠狠的闔了闔眼,他相信這肯定在老混蛋的預料之中。
‘好,那一會往左手邊跑!那邊那個離得近。’眼球激動起來。
賈思收斂好情緒睜開眼,輕輕頷首,再次目不轉睛的看著青年面上的蓮花逐漸變得飽滿,青年的眼睛乍一看也是一片雪白。
他狼狽且靈活的躲閃著盔甲的攻擊,嘴里不停的說著自己的詞:“一切罪惡止于此,堅不可摧的盔甲……”
就是現在!
賈思在青年眼中白蓮綻放的那一刻,盔甲察覺不妙,再度加大攻勢時,閃身朝眼睛所說的方向跑去。
‘就是這間,就是這間。’眼睛及時給予反饋。
“咔嗒咔噠……”賈思扭了幾下沒扭開,于是他很是平靜的后撤兩步,離遠了一點,抬腳,踹。
——也是沒踹開。
賈思到底還是底子薄了,靠暴力無法有效的解決問題。
他的眼神在門把和門鎖間轉了轉,隨后修長的手指相對碾碎青年遞給他的膠囊。
在面對盔甲時,賈思在青年耳邊說的那句話是:“弓箭。”而青年很有默契,瞬間明白賈思的意思,并毫不吝嗇的遞過來兩枚。
雖然賈思當時是為了以防萬一,他知道他遲早會和面紗青年分開,留下些膠囊也方便他日后行動,顯然現在就派上用處了。
箭的頭很尖,雖然沒有那么細長,但是經過眼睛的啃食與再加工,也勉強能塞進去了。
賈思嫻熟的側著身子將箭捅進鎖眼,左右一轉,聽著聲音再一勾一懟。
——門開了。
森寒的冷氣幽幽傳出。
不同于一層的寒冷,這是更深入骨髓的潮濕與陰冷,透過單薄的布料,一陣一陣的刮著皮膚。
里面幽藍的光忽暗忽明,照在賈思的臉上,仿佛給他佩戴上一層僵硬、毫無生氣的假面。
照著他不似活著的生物,更沒有活著的生物應該有的情感。
門在他身后關閉,將打斗的聲音隔開。
他的腳步聲沉悶,在這個空間里隱隱回蕩,整個房間很空,除了一些廢棄的架子,什么也沒有,但是……
他的鼻尖聳動,唇邊的笑意微不可查的更大了一些,這里福爾馬林的味道很濃重。
原先是一間制造標本的地方嗎?
賈思松了松腳,在不甚清晰的光源下,他踩到了一根干巴的類似兔子耳朵的耳朵。
它酥脆,嘎吱嘎吱的斷成兩截,就像踩一堆枯葉般,發出的聲音很是解壓。
賈思垂著眼睛努力辨別,但它實在是模樣變化太大,在這里的時間過久,沒有得到妥善的保管,賈思沒能認出這是那只詭異的身體部位,便抬腿邁了過去。
他看見了眼睛說的通風管道,他嘆了口氣,通風管道很高,他不得不借助東西爬上去。
而那些廢棄的架子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滋滋吱吱,金屬摩擦著地板發出難聽的尖銳聲響,也在地板上劃出一道道難看的白印子。
賈思努力將氣息喘勻,汗水變成冰渣,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看來這次結束,他又要臥床一段時間了,賈思在卸通風管道的遮擋網時,不由自主的想到。
這里是一間廢棄的房間,通風管道的阻攔網也有些生銹,賈思用箭枝將它撬開,“當啷”一聲的扔到地上。
他的手指上已然蹭上一層灰土。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雖然已經不太干凈,但還能看的衣服,無聲的嘆了口氣。
最后義無反顧的用雙臂發力,腿也一蹬架子,將自己穩穩當當的送進里面。
呼吸聲與心跳聲在極小的空間內更加明顯。
里面的光線少的可憐,聽著自己砰砰跳動的心跳,賈思努力放緩呼吸,他瞇著眼睛努力辨認,可依然看不清太多事物。
通風管道內部比之前房間里的光還要暗。
于是眼睛當仁不讓的成為賈思的“導盲犬”,通風管道四通八達,有的盡頭是被封死的地方,人無法出去,而有的則連接著上面或是下面。
這些需要眼睛一一辨別,為賈思找出一個最適合的路線。
不過因為這棟樓對賈思很陌生,而實驗室的首領也不會好心的讓賈思一下子到達目標,大概率賈思是要一層一層的尋找了。
賈思一點一點的挪動,在靜謐的空間,他時不時的和系統與眼睛對話,也在借著曼洛伊等人的共享視野觀察外面打斗的情況。
“嗡嗡嗡……”
賈思爬到某個地方,突然感受到頭上出現了微不可查的震動感。
眼球也說快要到能出去的地方了。
賈思沿著這種感覺一路尋找,越往前,震動的幅度越明顯。
通風管道里沉積已久的灰土塊大把大把的掉落,而這里空氣并不怎么流通,一時間空氣渾濁、灰絮滿天飛,嗆得賈思咳嗽不止。
他咳個不停,眼淚也生理性的流出,最后他只好掀起一點布料,用手掌壓著護住口鼻,希望布料能或多或少的篩過一些大的灰塵,叫他好受一點。
但震動一直沒有停歇,反而讓他感受到了節奏感。
那是……賈思覺得自己來對了地方,他細細感受著,將耳朵貼到上面。
只覺得這種震動的節奏與聲音格外熟悉。
第174章 實驗室(7)
那個老混蛋到底在想什么?賈思竟一時想不明白他的用意。
透過格擋的縫隙, 他看見了嗡然作響的機器,那是一列列、一排排的培養艙和休眠艙。
里面分別充溢著冰藍色的液體與乳白色的液體,里面所蘊含的物質也并不相同, 而乳白色的液體在緩慢的減少。
賈思不用近距離的辨認,也能一眼看出這里就是詭異“沉眠”的地方。
所以, 他再一次拾起不久前升起的疑問,老混蛋到底想做什么呢?
……
與此同時,被詭域隔離在外的秘密基地已經在領導人的“果斷”與“睿智”下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他們盯著電腦上的指令, 就像是盯著一個長相可怖的病毒, 但到底有人耐不住死水一樣的氛圍,一個角落里的白大褂弱弱的舉手。
“那個……我們忽視掉上面的指示真的沒問題嗎?”
“但是那是咱們的心血啊!”領頭的人目眥欲裂, 雙手狠狠的抓住桌子邊角, 指節繃的發白。
他能不知道現在時間很重要嗎!?他能不知道他需要迫切的做出決定嗎?
他知道,他特別清楚上面領導的意思, 也清楚的知道這個指令必定不是胡亂出現的, 一旦出現就代表情況不算樂觀。
但……那些實驗體可都是他們一點一點, 熬了無數的日日夜夜,甚至……甚至染上人命換來的。
解除實驗體的沉睡,擱在以前不是什么問題,可是在沒有他們這些研究人員的現在,單憑機器,根本不可能做到毫發無損。
而且把它們放出去必定是參加外面的混亂, 這樣下去, 能保存的又能有多少呢?
這不僅僅是一個輕飄飄的同意與否,而是一次抉擇。
領頭的人眼中瘋狂閃爍著掙扎與猶豫, 但最終他頹廢的嘆了一口氣,手握住鼠標, 在自我安慰一樣:“實驗體以后還能在做……還能在做……”
他的鼠標挪到了“是”上面,想清楚后的他戀戀不舍的透過墻體,遙遙看向實驗室,手指一點,選擇成功。
各個研究人員也不約而同的惋惜垂首,對于這群迫不及待做出成果換取錢財、地位,來滿足自己欲望的人來說。
放棄這群實驗體就等于將進度條往后撤回,離唾手可得的勝利果實,似乎又變得遙遠了一些。
即便是一些殘次品,但也是該不舍的。
而當他們作出決定時,實驗大樓里的賈思身子不由得壓的更低些,那些原本還算是安靜的培養艙和休眠艙開始急促的吱吱響起。
乳白色的液體被抽出的速度加快了不止一倍,甚至形成了一個小型漩渦。
液體的流逝顯然驚擾到了里面被包裹的詭異,它們原本還算是平靜的面孔,變得更加猙獰丑陋,連接他們軀體的管道一抽一抽的,開始晃動。
從幅度小,到幅度大,賈思的雙手扒著擋住他的鐵絲網拉扯。
那里的螺絲搖搖晃晃,最后咣當一下的掉落。
賈思落到地上,環視四周,尋找有沒有關閉喚醒程序的開關。
但很遺憾,他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嚴絲合縫的儀器,那些管道通過幽藍乳白的液體沒入墻體。
眼睛同樣也沒能發現機關,賈思這才明白老混蛋為什么沒有封上這里。
這是要他直面這群“破殼”而出的詭異啊。
老混蛋在讓他做選擇,是早早放棄的躲起來,讓這群詭異去外面作為敵方的增援,還是繼續站在這里,盡最大可能的阻止這件事發生。
賈思的手抵著玻璃罩子,掌心正對著里面的詭異,而詭異很高,培養艙也很高,賈思需要仰著腦袋才能看清詭異的臉。
所以掌心對著的位置是詭異的肚子,眼睛緊緊貼著玻璃,這里的規則氣息非常淡薄,這些詭異的生命活動跡象從零開始慢慢增強。
一時間確實是有些無計可施。
隔著玻璃,眼睛觸碰不到抽水的管道,也無法在不打碎玻璃的前提下阻止這件事情發生,眼睛要想改變什么,那必須要接觸到相關的物品才行。
“賈思,為了哪些人類,你竟然甘愿讓自己落入危險之中?”一道略有些蒼老,但從容不迫的聲音緩緩從上空傳來。
賈思的眼底呼的刮起一陣寒風,隨后又被他強行安撫下去,他不能打破玻璃罩,這會讓哪些實驗體出來的更快。
但是……他勾了一抹笑容,轉頭看向充滿毫無波瀾的冰藍色液體的休眠艙,那里一直都沒有變化,因為里面是實驗室無法完全掌控的存在。
那個老家伙不敢賭這些被壓迫的詭異在人力不足、外敵入侵時,會捅出什么簍子。
于是賈思頭也不回的離開這面軀殼比意識更先蘇醒的實驗體,來到休眠艙附近,琢磨著怎么把這些困住他們的“枷鎖”打碎。
這回眼睛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他率先將自己貼到玻璃上,然后吸溜吸溜,舌頭從眼球里探出來,大口舔舐著光滑的表面,玻璃上屬于“堅固”的特征被更改為“薄且脆”。
他再吸溜一下收回舌頭,眼球里生長出密密麻麻的尖銳白牙,咔嚓咔嚓,大口把玻璃啃了下來。
一時間,被困在里面的液體找到了出口,洶涌的順著這個缺口往外涌出,把賈思淋了個徹底。
洇濕的襯衣緊緊貼著皮膚,潮濕黏膩的觸感令賈思有些不舒服,他閉了閉眼,向上捋起濕噠噠挨上額頭的頭發。
“你,自己去干活。”
他不要眼睛和他在一起了,讓眼睛自己去打破玻璃,他負責后續的通知與交流好了。
分工合作,效率更高。
剛剛蘇醒的詭異可能有兩種反應,一是出于本能的攻擊身邊所有生物,二是朦朦朧朧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這些可能被關傻了,賈思一言難盡的看著攻擊意識并不強烈的他們,一時有些語塞。
但幸好,他們懶洋洋的從賈思這里得知外面發生的事情,和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后,姿態一改,寬大的尾巴呼呼亂甩。
一直在注視這里情況發展的實驗室首領,這才后之后覺的發現賈思的不對,他看著賈思搭起來的手臂,又看向歡快的竄來竄去眼睛。
一縷病態的狂熱逐漸覆滿整個眼球。
他清晰的看見這只眼球是從賈思身上跑下來的,那豈不是說明…他在賈思身上做的實驗成功了!?
一直以來,人工培養詭異的實驗和馴養繁殖詭異的實驗都或多或少的有進展,可唯獨人與詭異融合的實驗一直進展不佳。
賈思具備很高的研究價值。
他屏住呼吸,再度打開與下面對話的麥,也開啟了通往另一個地方的大門。
他改變主意了,他要賈思立刻、馬上來到他的身邊,什么基地、什么實驗體,在這一刻都沒有賈思重要。
“乖孩子,來吧,我知道你想見我。”他蒼白的頭發隨著他說話的音調升高而搖晃,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復雜的癲狂感。
果然,能潛心研究這種以殘虐暴戾為主旋律的實驗的實驗者,很少有正常人。
他們的心早就被咕嚕嚕的血液浸泡,被欲望的毒汁刺破。
“我知道你一直想見我,來吧,走進那扇門。”
賈思眼前突然浮現出殘缺不堪、泡在福爾馬林里的人體部位,與那盞熾熱、烘烤著臉部,讓眼睛酸澀不已的白燈。
他那修剪整齊,略有些尖的指甲不由自主的掐進肉里,在血腥味冒出的那一刻,培養艙的玻璃破裂如蜘蛛網。
半成品詭異正在用黑乎乎的手臂拍打著困住他們的罩子,賈思猛的回頭,在玻璃里,在空無液體的玻璃里,如海藻鋪開的毛發漆黑,像是籠罩一切的陰影。
一片鬼影重重,鬼影佇立。
方才因為聽見首領聲音而略微安靜下來、從休眠艙里蘇醒的詭異們開始嘶吼,他們聽明白賈思的意思,也知道自由近在咫尺。
他們要用似同類又不是同類的血為他們的自由祭旗。
他們率先沖上去,擋住了那群被血腥味吸引,想要弄死賈思的半成品們。
玻璃的碎屑哪里都是,將天花板上的白燈燈光劃分的支離破碎。
爪子與爪子相對,頭與頭想撞,規則與規則的相互吞噬,各種物品出現又消失,空間扭曲又變得凝實。
賈思聽著耳邊的糟亂,像是剛剛從一段幻象中重新回到現實,他的眼神重新變得冷冽,‘眼睛,走了。’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越打越激烈、有向外擴散趨勢的戰局,借著靈巧的身子往門跑去。
路過一個破碎的培養艙時,他一抬手臂,眼睛竄出一道黑線,猶如魚入海水一樣,極其自然的鉆進賈思的皮肉。
無疑,這讓首領更加確信賈思在當時的那場實驗中成功了,他是唯一的成功樣品。
敞開的門,在賈思進入后關閉,另一端的門打開。
半成品們邊打邊往那個門邊挪動,他們的戰場應該在更寬闊的地方,就比如實驗大樓外面。
打上頭的詭異們自然是順著離開,不過半個時辰,這里就又是一片寂靜,只有滿地狼藉記錄下來之前的慘烈。
‘賈思,賈思!’系統急促的呼喚聲令賈思在沿著走廊奔跑之余,不得不分出幾分注意力。
系統有些猶豫,他看了看自己身邊壓迫感極強,深邃似黑洞的光球,最后不得不艱難的開口:‘賈思……那個,呃……’
它的小身子顫抖的厲害,上下晃了幾晃,還是吞吞吐吐的。
最后當身邊的光球光芒大綻,燒到它身上時,它抗了幾下,實在是抗不住在身軀上蔓延的腐蝕與腐朽,這才欲哭無淚的說道。
‘你可以把規則紙條吃了嗎?’
第175章 實驗室(8)
‘?’賈思將大半的注意力抽出來, 腳步仍然機械性的往前跑著,他提醒道:‘我是人。’
他在隱晦的提示系統,人吃不了規則紙條。
而系統聽到后, 簡直是迫不及待的扭頭看向光球,肢體動作里明晃晃的在表達一個意思:你看, 我就說不行吧!
光球的光暗下來幾分,忽閃忽閃的像是在思考。
系統悄咪咪變出一塊方形手絹,擦了擦不存在的汗, 這家伙……壓迫感太強了。
大的房子連接著大的房子, 或者套著小的隔間,賈思前進路途上的所有門都在為他敞開。
他的目光不住的瞄著那些資料、標本的位置, 雖然他趕時間, 沒有辦法看仔細,但已經有了初步的印象。
直到他跑進一個屋子, 里面的門都緊緊關閉, 賈思站在原地喘勻了呼吸, 這才發現在幾個架子后面,有一個被放下來的梯子。
梯子是金屬材質的,下端離地面有幾厘米的空隙,沒有完全落實在地上。
賈思握住兩側的桿,搖了搖,梯子隨著他的力道而左右搖擺。
看起來不是很牢固的樣子。
他瞇了瞇眼眸, 仰頭順著梯子往上看, 只見梯子沒入一片昏暗之中,沒由來的寒意從尾椎一路蔓延到腦海, 直凍得體內的血液發涼。
‘眼睛……’他在腦海里低聲呼喚。
‘上面什么都沒有,賈思。’眼睛不明白賈思的心里情緒, 它本能的以為賈思在擔心上面有埋伏。
賈思失笑搖頭:‘一會上去,你不用管我。’
聞言,眼睛在肉里的細微蠕動驟然停下,它有些茫然,有些不放心,但它和曼洛伊、費珂等詭一樣,無條件的相信賈思,相信它們的本體。
感受到這股信任的賈思彎了彎眼睛,邊爬邊道:‘你要在這棟大樓里尋找幾樣東西,……’
于是眼睛默默的又縮回去,將這番話牢記于心。
賈思爬上梯子,又爬上梯子,又爬上梯子,一連爬到最高層,才停下來,他的手掌彎曲抓住邊緣,一撐一拉。
等他站穩,金屬梯子“嗖”的一聲,迅速收回,本來露出一個洞的地板嘎吱嘎吱的合攏,很快又是平滑一片。
完全看不出來這里之前是個洞。
這是一間明亮的辦公室,白色的窗臺上擺著幾株枝干生長的生機勃勃的綠植,而桌面上則是一個被扣起來的相框,和一本合上的書與一柄木質梳子。
賈思的目光慢慢的掃視著整間屋子,將坐在辦公椅上的主人當做空氣,完全的無視掉,仿佛那個人不存在一樣。
而那位面容頗有些滄老,但頭發被梳的整齊,鼻梁上也架著一架眼鏡的首領,唇邊仍然帶著笑,如同面前的是自己家調皮的后輩般,他慈愛包容的看著賈思將審視的目光探向四邊。
整間屋子雖然寬大,但沒有亂七八糟的詭異,也沒有各種實驗器械,只有兩處大柜子和一個書桌。
四個角落的墻皮發白,那里之前應該擱了什么東西,現在被挪走了。
賈思最終將目光收回來,他看向首領,卻在途中被電腦屏幕上的畫面吸引。
那里面赫然是面紗青年,此時他滿面、滿身都是血,而盔甲已經被他拆的七零八碎的躺了一地。
他將身子依靠在墻角,垂著手與腦袋,墻面上是一道拖拽般向下的血痕。
顯然,他脫力了,靠著墻也站不起來了。
賈思眼眸一沉,隨后挪開,眼底盡是能膩死人的泥沼,翻涌著里面被深深埋著,等待有朝一日能重新嶄露頭角的凜冽。
首領感覺有兩把刀子從賈思的眼眶脫離,向自己飛過來,手抵著嘴唇笑了兩聲,胸腔里混著沙啞,“你看你的同伴,他真的很努力,那么你要救他嗎?還是看著他就這么死去?”
他戴著戒指的手指控制著鼠標,帶著小箭頭徘徊在屏幕監控畫面右側,那里有一排操縱按鈕,似乎在挑選該按那個好。
賈思溫柔的挑起睫羽,又是一副風度翩翩,說話也富有禮貌:“您會有那么好心的放過他嗎?”
“當然——”首領站起身,步步接近賈思,他將手掌放到賈思的肩膀上,捏了捏。
很好,這具身體沒有那么瘦弱,首領滿意的在內心點點頭。
賈思不適應的皺了皺眉,身子向后一偏,腳步也往后退一步,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他冷靜的露出一抹假笑,又道:“哦?那麻煩您將他放走吧。”
首領感受到手下空空如也的觸感,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更開心的笑出聲。
“哈哈哈哈,嗯……這可是虧本買賣啊,你惹出來一個大麻煩。”他狀似苦惱的思考了一下。
賈思目光閃爍,他意識到了首領也在拖延時間,不過正和他意,他也需要一些時間來完成自己的事情。
他不以為然的擰了擰衣角,又逼出一縷縷液體,整個人的狀態舒適的可怕,“大麻煩,對你來說這已經無所謂了,對吧。”
“是啊,你這么聰明,有你就夠了。”首領不可置否,他的目光已經完全黏在賈思身上,赤裸裸的一寸一寸的從上而下的觀察著。
完全不加掩飾的惡意直晃晃的照在賈思臉上,不管自己的計劃是什么,賈思都難以掩飾自己的厭惡,他垂下眼簾扯了扯衣服,將皺巴巴的邊角撫平。
“你該知道我找你,除了報仇以外,還有一個目的。”賈思選擇直白的插入主題。
“是的,孩子,我清楚的知道你的目的。”首領也同樣沒有兜圈子的想法。
他對上賈思猛的抬起來的眼睛,一笑,“和你的父母,和那個實驗室有關的對嗎?”
聽到這話,賈思面上的呼吸沉重了幾分,眼眸也悄然紅了一塊,“你這個混蛋!”他仿佛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罵出來。
還需要時間,他看著首領,也看著眼睛借著自己的能力在大樓里上上下下的亂竄。
同時看著曼洛伊在噴涌火焰的空隙,快速從火焰里探出手臂,那半個手臂跳到另外一處地方,從骨雕藥師那里拿到了什么。
他還需要時間,于是賈思的面上浮現出幾縷隱忍與克制,剛剛不在流血的掌心再次被他的指甲刺破。
視角的快速切換令他腦袋有些暈,他將這種輕微的不適借著疼痛抒發。
首領滿意于賈思的青澀,同時對賈思也不由自主的看輕一點,還是當年那個沖動的孩子啊。
他非常的體貼的等著賈思情緒穩定,這才慢條斯理的繼續說道:“你想知道什么呢,為什么你父母會死?還是……?”
“不過,我現在好像沒有必要和你說這些。”他算算時間,原本裝出來的和藹全然消失不見,“你已經無路可退了。”
賈思先是一愣,再是恍然大悟的抬手看向自己的掌心。
首領將手插進兜里,一按按鈕,辦公室的四個角落的墻皮掉落,露出后面的四根噴氣管。
那里有無色無味的氣體在滋滋的冒出。
“你?”賈思茫然的掀起眼簾,眼瞳四處一轉,臉上終于爬上些許慌張。
他捂住口鼻,可無濟于事,那氣體仍然能順著指縫被他吸進體內,更別提,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吸入許多。
首領似笑非笑,“看來你發現詭異的力量被抑制住了,雖然這個只能用于A級及A級以下,而且需要一定的時間啟動,讓氣體濃度上升,但對付你,對付你這種是人不是人,是詭不是詭的糅雜體,還是綽綽有余的。”
而且價格昂貴,也只有這么幾罐氣體,幸好這些氣體已經足夠了。
“卑鄙……”賈思低喃出聲,語氣急促,又連呼了幾聲,“卑鄙,你真是無所不用。”
他焦躁的用手指扣著掌心,扣的傷口擴大,血肉裸露,肉屑沾滿指甲,仍舊不死心。
臉上的神情也從勉強保持下來的冷靜崩裂,變成隱藏不下去的惶恐。
首領滿意賈思的反應,卻又不滿意他傷害自己的舉動,于是他伸手抓住賈思的手腕,手指在他的腕骨處摩挲幾下,用虎口牢牢的卡住骨頭,懲罰性攥緊。
攥的手腕迅速泛起一圈紅,他冷聲道:“你可是珍貴的實驗體,血肉可不能浪費在這里。”
賈思眼眶因為暴怒而通紅,他掙扎的扭動身子,另外一只手臂重重的向后擊打。
卻又被半途攔了下來。
首領不緊不慢的搖搖頭,“你的體質太弱了,看來病毒還是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你的健康,不過沒關系,我會把握尺度,不會叫你死在實驗里的。”
賈思此時完全被首領的雙手控制住,身子掙動幾下,卻擺脫不了首領力度極大的掌控。
最后他像是掙扎累了,老實下來。
“看來你終于認清現實。”首領把賈思往前一推,賈思踉蹌兩下,跌坐在地上,首領居高臨下的往下看,注視著這個由他看著長大,從一個可愛的小團子,長成現在滿身狼狽不堪的青年。
他能看見賈思眼里不曾熄滅的火焰與恨意,但他卻不覺得此時的賈思有反抗他的能力。
而這一套連招下來,叫一直摸魚旁觀的費珂夸張的“哇哦”一聲,連連嘖聲感嘆,‘曼洛伊,伊仔,咱學著點哇!你看看賈思的表演,多真實,看不出一點虛假來。’
賈思不著痕跡的動了動肩膀,借著頭發垂下一閃而過的陰影,眼里快速劃過一縷笑意,‘費珂,注意你的周圍,打斗里不要走神。’
‘好好好,知道啦!’費珂看熱鬧的語言沒有等到任何一個馬甲贊同,反而等到賈思的說教,他氣鼓鼓哼了一聲,蹦跶的又加入戰局。
“告訴我,我父母和那個實驗室的事情……”賈思的語氣低沉,他兇狠的撐著地面,像是一只走投無路的困獸,還在用盡全身的力量吶喊,他挑釁的勾起蒼白的笑。
“我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相信我,如果你不告訴我,往后的每一天……我都會不留余力的嘗試著死去。”
“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想用自己的生命來威脅我。”首領的面色更為可怖,不得不說,他還真怕賈思沒有求生欲,隨時隨地的想要自殺。
這樣很麻煩的。
第176章 實驗室(9)
許是這些年順風順水慣了, 又或者與賈思父母多年的情誼還殘存了一點,讓他覺得在最后,讓賈思心里有個痛快也是一種仁慈。
總而言之當他看見賈思毫無反抗的坐在地面, 并執著的想要一個真相時,他并沒有嚴詞拒絕, 而是直勾勾的盯著賈思的臉,從抽屜里掏出一把槍,他翹腿坐回椅子, 槍口正對著賈思的額頭。
這是他最后的警覺, 槍里裝的是麻醉劑,他的手很穩, 在空中一抖不抖, “該從什么時候說起呢……”
賈思被槍指著,絲毫不懼, 面上呈現的是擺爛的姿態, 而心里則盤算著最佳時機。
過了半分鐘, 首領整理好自己的思緒,開始從記憶里挖掘片段,串成一條線。
“你的父母啊,太天真了,在當年他們始終沒有研究出什么成果,眼看資金鏈要斷掉, 他們卻不依不饒還要繼續堅持下去。”
“可是沒有錢, 我們需要錢來活著,機器需要錢來維修, 沒有錢,僅憑一腔熱血, 這是根本行不通的事情。”
首領面上帶出一絲譏諷,他想到了當年。
“林森,我們研究這些不是為了金錢也不是為了什么榮譽。”氣質儒雅的中年人推了推面上的眼鏡,臉色難看。
而在他身邊的中年女子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可她的語氣卻柔和許多:“是啊,如果研究成功,對人類而言是能改變未來的,我們在為全人類做貢獻。”
“別傻了!”林森的手掌重重的拍到桌子上,他大聲的反駁:“如果沒有那些人的支持,我們根本不可能研究出來!”
“而如果我們能換一個方向的話,等研究出我想的那些項目,那世界都要聽咱們的話,到時候你們想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林森按下自己的煩躁,耐心的勸道。
不想,他以為自己很苦口婆心的一番話,等來的卻是中年男子惡心的表情與毫不留情的訓斥。
“住口,你真是瘋了。”中年男子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贊同與失望,就連一旁的女子也沒再吭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她并不認可林森的觀點,但多年的交情,她也不愿意赤裸裸的指責林森。
“你的欲望太重,你的心也早就被腐蝕了。”中年男子不欲多說什么,畢竟話不投機半句多,他轉身與自己的妻子一起離開。
可她們卻沒看見,林森望著她們遠去的身影,眼中閃過的怨恨與勢在必得。
“就這樣,我們不歡而散,”如今是首領的林森口中盡是惋惜,“那個實驗室是我們所有人的心血。”
“而你的父母卻要帶著實驗室一起死去,這是我不允許的事情!”
說到這里,他又激動了起來,憑什么那兩個人不能為實驗室想想,一味的為了自己的高尚,就要所有人陪他們一起不死不活的繼續下去?
林森看向結合兩人優點長的賈思,透過這張臉,仿佛又看見了那兩張熟悉的面容,于是他喃喃出聲:“你們不配成為負責人,實驗室也不需要兩個看不清未來、目光被局限在一個地方的負責人。”
賈思的手指彎曲,血跡斑斑的指尖扣住地板磚的縫隙,他在演戲,也是想發自內心的反駁,他抬起眼睛對上林森的視線。
“呵,他們的眼光比你長遠的多,你才是注重近在眼前、蠅頭小利的那個人。”
林森看清賈思眼中的諷刺,像是壓制著什么一樣悶悶低笑:“你和你的父親、母親真是如出一轍。”
“如出一轍的令人討厭。”他望著似曾相識的眼神,嗓音里擠出滿滿的惡念與嘲弄。
“但他們死了,死在了自己手里。”他繼續往下講道:“他們小瞧了人的本性,也太過自我,寧可玉碎不為瓦全,到底我是小看了他們的決心。”
那是一場內亂,在林森與賈思父母鬧得不歡而散后,林森就升起帶著自己人接管這個實驗室的念頭。
他輕飄飄的用幾番話勾起眾人的不甘。
用數量龐大的錢財勾起眾人的貪婪。
用日后崇高的地位,與美好的藍圖為眾人勾勒出值得拼上一把的欲望。
就這樣,實驗室里暗流涌動,最終賈思父母死于一場大火。
林森其實已經做好站在被捆起來的賈思父母面前,端的是高傲的架子,出于憐憫的詢問:“怎么樣?現在你們該承認我說的是對的了吧?該承認你們的愚蠢了吧!”
本來他想著只要賈思父母承認,那他也可以大人有大量的接納誤入歧途、最終棄暗投明的賈思父母。
但誰也沒想到,在那場除去賈思父母外,都是林森的人的研究里,賈思父母在走投無路下,也不愿意接受林森的脅迫,他們找到機會自焚而死,洋洋灑灑的化成一片灰燼。
這場大火燒毀了所有,林森等人不會主動闡明真相,反而借此機會真正的掌管了實驗室。
可還有一些在當時并不認同林森的實驗人員,他們卻覺得有些蹊蹺,就比如看顧賈思長大的叔叔,他與賈思父母是多年好友,在得知事情發生后,他下意識的將賈思父母前段時間的反常與如今的事情聯系起來。
“我們走……”他拉著賈思的手,帶著一眾仍然想繼續完成未完成實驗的人員離開。
他們構建了一個新的實驗室,繼續著之前的研究。
聽到這里,賈思也陷入自己的回憶。
他清晰的記得那場大火,散發著濃濃的黑煙,他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在無數穿梭的身影里,透過模糊的玻璃,他看見黑煙將父母兩人并不算寬厚的身軀包裹,烈焰在他們的皮膚上流竄。
那時的他才將將四歲,可這幅場景卻始終不曾淡忘。
“你說,他們要是不自焚該多好啊,這樣你也不會成為孤兒長大不是?”
林森饒有興致的觀察著賈思,在看見他臉色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哀傷后,才輕巧的繼續講述著后續的故事發展。
賈思的叔叔同樣很堅定,他守著殘存的人堅持自己的初心,即便在錢財銳減的情況下也毫不動搖的繼續實驗。
即便是有國家的支持,可到底是杯水車薪,畢竟國家的錢需要用在很多地方。
于是又是五年過去,林森早就帶著他那幫人初有成效,即便那個實驗體活了沒幾秒就死去,但也足夠支持他的人繼續加碼支持。
一個實驗室走向下坡路,始終進展緩慢,不受控制滑落。
一個實驗室像是冉冉升起的朝陽,里面充滿希望。
就在這樣的對比下,叔叔帶領的那些人也是不可避免的出現怨言,甚至開始消極怠工。
而林森或是出于不甘心,也或是對賈思父母又敬又憎,即便是他們死了,他也想讓父母的殘部認同他,所以他一直關注著這邊。
“多么忠心耿耿的人,說起來,他是唯一可以算做你的親人的人了吧?”林森虛偽的感嘆一聲,又遺憾的擺手:“可惜,他和你的父母一樣,死倔死倔的。”
林森陰沉著臉,看著面無表情、十分冷靜的賈思與一臉毅然決然、自始至終跟隨著賈思父母的男子,在又一次的內亂后,他接管了這家新的實驗室。
他不得不承認賈思父母在實驗上的天賦頗高、學問深遠,而賈思作為小孩,日后洗腦一番未必不能用。
那么這個在賈思身邊,一直陪伴著賈思的男子就毫無作用了。
“我猜,你肯定認為他已經死了。”林森樂呵呵的敲擊桌子,將賈思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他很喜歡賈思出現哀傷、悲痛的情緒,他以此為樂,于是總是在講述中用言語刺向賈思。
“其實并沒有,他還活著。”他惡劣的挑起唇的弧度,“不過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甚至你當時被捉回來后的那幾場人體實驗,他都是全程圍觀!”
賈思的內心深處,那平穩沉寂的湖水依然沉靜,對于之前林森所說的那些,他有觸動但也不多,畢竟早有猜測,現在這個也是,他早在上一個詭域就將叔叔與黑影勾連。
只不過如今更確鑿了一些。
但他面上還是按照林森希望的那樣,擺出一副恨極怒極,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林森。
“你啊,要是能老實的為我們做實驗多好,結果跑了一次又逃跑第二次,第二次你能瞞過他們,裝成實驗失敗、已經死亡被當成尸體運走,也是借了這個眼睛的作用吧?”
林森猜的沒錯,但其中起到這個作用的不是眼睛,而是系統,“黑影還真是煞費苦心,畢竟挑選和你融合詭異這件事是他一直在籌備。”
“說了這么多,你應該都明白了,那么閑聊時間到此結束。”林森晃晃手槍,甚至滑著椅子又往前遞了遞,直直的懟到賈思額頭。
“老實點,這個不痛的。”
冰涼的金屬貼到賈思溫熱的皮膚,帶來一陣不怎么美妙的觸感。
賈思的手背到身上,卻也是勾起一抹笑容,重復了那句話,甚至很贊同的點點頭:“是啊,閑聊結束,多謝您絮絮叨叨的和我說了這么多。”
“嗯?”林森覺得有哪里不對,傳入耳朵里的話語頗為奇怪,他立馬按下槍的扳機。
“咔嗒咔嗒——”
槍空響了,里面并沒有子彈射出。
林森的瞳孔緊縮,槍被一個東西頂起來了,他抬起槍管,一眼看見槍管里一團潮濕黏糊糊的物體。
那個物體飛快的轉動兩圈,肥大的眼球恰好對上林森的視線。
“!”他下意識的把槍一扔,腳一蹬地面,就要去掏抽屜,拿別的麻醉槍。
可已經來不及了。
賈思握住從火焰里冒出來的白色匕首,他拽住林森的褲腿,腰腹用力,借著手上和腿的力道往前起身,順勢半跪在地上,手里的匕首向上抬。
“噗嗤……”匕首仿佛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一樣,直直的插進林森的胸口。
林森的喉嚨發出語意不詳的“嗬嗬”聲,他蒼老枯瘦的手費力的握住賈思的手腕,想把匕首拔出去。
臉上存速彌漫上一層死寂的灰白。
“你……你,”他的口腔里也冒出血沫,說一個字往外吐一口血。
賈思這下是真正的笑了:“避免萬一,上面還抹了些毒。”橘子,也就是葉良熙出品,必屬精品,在毒這方面,她可是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