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善！”
妖怪們一直追到鎮子邊才找到云善。
小小的孩子灰撲撲地坐在路邊發呆。聽到熟悉的聲音, 云善爬起身，邊哭邊跑向花旗。
“云善怎么了？”花旗抱起他，替他拍掉身上沾著的塵土。
不只是身上, 云善小臉上也沾了不少土。
“打我，打我不用法術打我不用法術”云善趴在花旗肩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被打了，可委屈壞了。
“誰打你了？”兜明兩眼一蹬, “我幫你打回來。”
云善抬起哭花的臉一愣，更委屈了, “不認得, 云善不認得他們。”
“搶石榴。石榴沒了。哇——我的石榴。”
等云善好好哭完一通，妖怪們才從他話里慢慢理清思路。
原來云善抱著石榴順著路往南走，遇到幾個小孩。那些小孩瞧上云善的大石榴, 問云善要。云善當然不給呀，這是他帶給他樹葉哥哥的。于是, 那幾個小孩便動手搶了。
云善記著妖怪們說的話, 不在山下用法術。他小又打不過別人, 被幾個孩子推倒按著, 石榴就被人搶走了。
云善雖然長得胖大，卻才四歲。能在鎮子外玩的孩子肯定都比云善大，更何況是幾個孩子一起欺負云善。要是用了法術, 云善必然不會受欺負。可云善聽話，妖怪們叮囑過無數遍不讓他用法術，即便挨了打，他始終也沒用法術。
花旗不放心地解開云善的衣服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確定沒有傷口，這才放心。“要是沒很多人瞧著, 你就用小法術打跑他們，別讓別人欺負你。”
云善乖乖地站那讓花旗給他穿衣服，擺著小手很認真說，“不可以用的。”
妖怪們心疼得緊，云善是那么乖，那么聽話的一個人類小孩。
“你以后別自己跑出來。”兜明說，“你叫上我。我能打。一定沒人敢欺負你。”
坨坨牽起他的小手，“山下有壞妖怪，還有壞人。你自己一個小孩，他們看你好欺負呀。咱們回山上吧，別下山了。”
云善鼓著嘴巴嗯了一聲。有了親身經歷，這次他是真聽進去了。倒是還念念不忘自己要去送的石榴，“石榴沒了。”
“沒了，咱們再去山里摘。”西覺抱著他哄，“云善不能一個人下山。要是被人販子拐走，會挨打的。”
“人販子是什么？”云善摟著西覺脖子撲閃著好奇的大眼睛。
“人販子就是專門抓小孩的壞人。抓了小孩去掏肝掏肺呢。”這個話題，坨坨很有發言權。他跑到西覺前面，倒退著走路，把自己被人販子抓走的故事說給云善聽。
花旗站在路上不動。他剛從云善身上感受到那幾個孩子的氣息。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必然是要報復回去的。他們當寶養大的云善是能讓人隨便欺負的？
等云善聽完坨坨的故事，花旗才追上來。
回山后，花旗把菜重新熱了一遍。云善今天的活動量太大，自己香噴噴地吃了兩小碗干飯。擦完嘴后，自己蹭到西覺懷里，一會兒就打起瞌睡。
等云善下午練完功夫，趁著天沒黑，妖怪們帶著他去摘石榴。
在第三座山上的石榴林里只找到一個小小的石榴。皮也不怎么紅，瞧著就是沒長好，被剩下的。連山里的動物都不愿意吃的那種。
盡管石榴賣相不好，云善也挺高興，拍拍石榴瞇著眼笑，“有點小哦。”比他上午要給樹葉送的石榴小了快一半。
“這個時候山里的石榴少。”小叢安慰他，“咱們再去別的山找找。”
有鳥兒幫著打探消息，妖怪們帶著云善很快又找到了兩個石榴，都是長得不好，被剩下的。
云善抱著石榴，歡歡喜喜地回了云靈觀，連睡覺時都要抱著那三個石榴。
瞧見云善乖乖睡覺，花旗悄無聲息地下了床，開門走了出去。
“花旗干什么去了呀？”坨坨在炕上小聲問一旁的小叢。
“應該是去收拾欺負云善的人了。”小叢很小聲很小聲地說，“花旗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花旗隱身進入鎮子里，循著白天感受到的氣息搜查，追到了鎮子外的一處破屋。
破屋周圍氣息雜亂，臭烘烘的，一聞便知不是什么好地方。
屋子里橫七豎八地躺著人，花旗掂量著下腳的地方。在屋子角落里找到蜷縮著擠在一起的五個孩子。原來，搶云善石榴的是鎮上的小乞丐們。
回想起初見樹葉，他動手想搶錢。難道小乞丐都愛搶東西？
花旗站在那輕輕揮揮手，在月光的映襯下，一些白色點點落在小乞丐們身上。
“哼。做個好夢吧。”花旗轉身離開。
而在屋角擠成一團的小乞丐們紛紛進入夢鄉。
夢境里，他們又看見了白天那個抱著兩個大石榴的小孩。那石榴又大又紅，瞧著就好吃。
周圍沒有別人，只有那小孩。小孩個頭小小的，看著好欺負。他們就問小孩要石榴。
小孩說不給。你不給，我們就搶啊。搶這么點小孩的東西簡直比喝水還容易。兩個人上去按住小孩，那小孩不愿意，一直掙扎。索性三個人一塊把他壓在地上，這下就更好搶了。
一個總愛欺負其他小乞丐的乞丐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小孩腦袋，做出鬼臉，“略略略，就搶你東西，就搶你東西。”
被搶了石榴的小孩從地上爬起，“還給我！”
小乞丐們嘻嘻笑著跑開。那小孩腿短，壓根追不上他們。
跑到鎮子城墻下，一旁突然躥出一條碗口粗的大黑蛇，那蛇大口一張，咬住一人腿，叼至半空后甩飛。隨后，黑蛇快速游動，撞翻第二個小乞丐。
很快五個小乞丐便被黑蛇打翻，躺倒在地。
“別吃我。別吃我。”小乞丐們向黑蛇祈求。
大黑蛇發出“桀桀桀”地怪笑，口吐人言，“你們還搶他的石榴嗎？還敢打他？”
提起石榴，小乞丐們瞬間就知道大黑蛇口中的“他”是剛剛的那個小孩。
“我們不敢了，我們不搶石榴，不搶了。”
“不敢打，不敢打。剛剛是狗蛋兒動的手，不是我們。”
小乞丐狗蛋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抖著聲說，“對不起，我不應該手欠。他可以打我，打多少下我都不還手，只要別吃我。”
大黑蛇很滿意，“你們要是再搶那個小孩的東西，我就在白天吃了你們。我可是一直看著你們，桀桀桀”
周圍突然起了濃重霧氣，只剩下一雙駭人的蛇眼在霧氣中盯著他們。幾個小乞丐瑟瑟發抖連忙保證，“我們不搶，我們不搶，我們絕對不搶那個孩子了。”
花旗回了云靈觀。云善已經睡得很熟.三個石榴一個滾到云善的腦袋邊，一個滾在坨坨的肚子旁，還有一個在炕邊。
花旗順手把炕邊的石榴撿起，放到云善手邊。
隔天花旗再睜開眼，瞧見云善和坨坨對著坐在炕上。
云善還想著昨天的事，“石榴還沒送給樹葉。”
“你還想去送石榴？”坨坨驚訝，決定這些天一定看好云善，不能讓他再自己下山。
云善拍拍被自己圈在兩條腿中間的石榴，“坨坨，荔枝好吃嗎？”
“我沒吃過呢。”坨坨勸道，“云善，你別自己再跑下山。我以前聽靈隱說，山外有很多厲害的妖怪。咱們老老實實呆在山里修行。等樹葉回來，他會來找我們的。”
“我想樹葉啊。”云善撥弄著石榴，“秋生叔去哪里了？也去南方了嗎？”
云善的話題跳得太快，坨坨反應不過來，“什么？秋生叔也去南方了？怎么沒告訴我們呀。”
“秋生和秀娘哪也沒去。”花旗突然插話，“昨晚我路過秋生家，聽到小黃在院子里叫。”
坨坨這才反應過來，云善是在亂猜。“云善你想去秋生叔家找春花玩嗎？”
云善搖搖腦袋，表示不想。“我想去南方。”
“啊？你還想去南方啊。你忘了昨天被人打的事？”坨坨抓著云善的肩膀使勁晃，“云善，云善，外面可不安全。”
云善被晃得東倒西歪，頭發也亂糟糟的，像個小瘋子。小瘋子張開小手喊，“坨坨，坨坨，坨坨。”
“別弄云善。我給他梳頭。”花旗拍開坨坨，把云善的頭發攏到一起，拿了桃木做的梳子給云善慢慢地梳頭發。
云善很老實地配合，乖乖坐在那不亂動。
“云善在山上玩不好嗎？那么想樹葉？”花旗耐心地詢問。
“很多人。”云善說，“路上很多人。大人，小孩，小狗，小貓，好多好多人。”
“人類的村子當然有很多人。”坨坨爬起身去翻炕柜，“云善今天穿什么衣服？”
“柜子右邊最上面的綠色衣服還有柜子下面的藍色外衣。”花旗頭也不回地回答坨坨，順便給云善挽成了個道士髻。
“山里都是妖怪。”云善垂著眼小聲說，“我想去外面玩。我想去南方找樹葉。”
“可是你才四歲呀。”坨坨把衣服放在云善腿邊，“你要長到兩百歲才可以出去玩。”
“那要很久啊。”云善說，“太久了呀。”
“可是你不長大，到外面還會挨打的呀。”坨坨勸他。
“我帶兜明啊。”云善理所當然地說，“兜明說會幫我打回去的。”
“妖怪不能隨便打人類，這是云靈山的規矩。”
“他們打我啊，兜明可以打他們。”云善說，“兜明一定幫我。”
“你們和我一起去啊。”云善想的很好，“別人不敢打我。”在他心里，有家里的妖怪在，他一定不會被欺負。
“可是我們打不過外面的妖怪。”坨坨掐著腰說，“靈隱都打不過，我們更打不過。花旗連靈隱都打不過呢！”
花旗涼涼地撇了坨坨一眼。
坨坨立馬噤聲。在心里哼唧道，本來就打不過嘛。你要是能打得過靈隱，云靈山早被你這臭黑蛇占了，其他妖都沒活路！
“云善好好修煉。等你功夫厲害，可以打敗別人，就讓你下山找樹葉。”花旗摸摸他的腦袋。“先去扎馬步，練會基本功。”
破屋里的小乞丐們醒來后，狗蛋兒苦著臉說，“我做噩夢了，夢里有黑色大蛇要吃我。”
“我也做這個夢了。”
“大黑蛇不許我們搶昨天的小孩東西。”
“昨天的石榴已經吃完了怎么辦？”
狗蛋兒驚恐地瞪大眼睛，“你們都做了這個夢？”
“是啊。”
“是啊。”
“大黑蛇說會看著我們的，我們要是不聽話，就吃了我們。”
“不會真的遇到蛇仙了吧？”
“咱們得去土地廟拜拜呀。”
一大清早，幾個小乞丐一人帶了一個銅板買了三個大菜包，早早地跑去土地廟磕頭。希望土地公公保佑，別讓黑蛇吃了他們。也發誓，不會再昨天那個小孩，他們看見那小孩一定繞道走。
幾個小乞丐守在土地廟旁，等了一個上午。這才敢把菜包拿來分掉。一個銅板可是他們每個人僅有的財產，這可不能便宜別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