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孔柳上上下下打量, 又圍著云善轉了一圈,“你長得那么小,怎么可能是厲害的道士?”
“我之前見的道士都是長胡子的老頭。”
云善心里知道自己不厲害。他不厲害, 但是兜明哥哥厲害呀。
孔柳這話說得妖怪們都不吭聲了。云善吧,確實, 不厲害。他才剛剛修行兩年,現在御劍飛行還不是很熟練。
“你這孩子。”孔游夫人上前打斷, “你爹請來的自然是厲害的。”她可不信自己的夫君隨隨便便就能領個四歲的小道長回來。想必這小道長定然是有些本事的。
“我餓了。”兜明早就聞見飯菜的香味了。
“那咱們趕緊進去吃飯。”孩子們最受不得餓,孔游夫人趕緊帶人進屋。
桌上擺了滿滿一桌菜, 有大肘子, 有魚。素菜,兜明向來是不看的。他不管別的,坐下直接就開吃。
云善也餓了, 挨在西覺旁邊。他不太會使筷子,跪在凳子上拿著小勺自己舀面前的菜吃。
大豬肘子是甜味的, 兜明夾下一大塊肉, 用筷子分了一小點放在云善的小勺上, “甜的。”
云善送進嘴里嚼嚼, 果真是甜的。他把勺子遞到坨坨臉前,“嘟嘟,還要。”
“云善, 魚肉是酸甜的。”小叢夾了筷子魚肉放在云善的小碗里。西覺教過云善用舌頭剔魚刺。他吃魚肉時會先看一遍,把能看到的魚刺用小手捏掉。魚肉吃到嘴里,他也小心翼翼地先用舌頭試探。確定沒魚刺,云善才會大口大口地嚼肉。
“你家飯菜真好吃。”坨坨真心夸贊。
“好吃就多吃點。”孔游夫人才將拿起筷子吃上兩口菜, 桌子上一半的菜已經沒了。
家里家教嚴,孔柳和孔椿平日里吃飯斯文, 今日卻也吃得極快,弄得面前桌上掉滿菜汁。
“你家孩子吃飯還挺快。”孔游夫人特意坐在花旗身邊,想與她拉拉家常。一句話說完,沒聽著回應,再一看,這個花娘也埋頭大吃呢。她吃飯更奇怪,似是不咀嚼一口吞下,又像是稍微嚼了嚼。
唉,原來并不只是孩子吃飯挺快,他家的兩個大人吃飯也都挺快。
孔游夫人回過神,再一看桌上,碟子里全空了。
孔柳在凳子上不老實地蹭著,“娘,我沒吃飽。”
“娘,我也沒吃飽。”孔椿跟著說。
孔棉拿帕子擦干凈嘴,“我也沒吃飽。”
“我也沒吃飽。”兜明跟在后面接話。
孔游夫人眨眨眼,這是個什么情況?這么一大桌子菜還吃不飽?
“沒吃飽?”孔游笑著走進屋,“已經叫廚房做了。既然到了家,就敞開肚皮吃。現在除了雞,其他都管夠。”這家子的飯量,孔游這幾天深有了解。
“桌上真的沒雞。”坨坨回憶了下剛剛桌上的菜,確實是沒有雞肉的。
“現在咱們胡陽城的雞難找。”孔游夫人用帕子按壓著擦嘴,“我聽說,集上一只雞已經賣到三兩銀子了。”這些天,就連家里的老夫人都舍不得買上一只雞燉湯。
“下午咱們就去瞧瞧。”
西覺發話,孔游心里自然是高興的。越早捉到妖怪越好。
不多時,幾個穿著翠黃色裙子的小丫頭端著菜擺上了桌。
“吃吧,莫拘謹。”孔游拿起筷子,趕在兜明下筷前,夾了一筷子肉。
云善盯著上菜的小丫頭,小腦袋一直跟著人轉。
孔棉笑出聲,“小弟弟,你看什么?”
云善轉過臉來,認真地回道,“黃色的。”
他往前探著頭,隔著坨坨看向小叢,“云善沒有。”
原來是云善從來沒有黃色衣服。
“咱們買黃色的布,讓小叢給你做衣服。”花旗當下就說。
云善挺高興,“嗯。”
“娘,我也沒有黃色的衣服。”孔柳在一旁說話。
小孩子就是這樣,他要我就想要,他有的我也想有。
男孩子哪有穿那樣的翠黃色,孔游夫人想開口,轉念一想,小師傅也是男孩。這話說了會叫花娘一家不高興的。于是改口,“今年才給你做了兩身新襖子。等明年再給你做黃的。”一年后,想來柳兒就能忘了這事。小孩子都是圖一時新鮮。
孔柳聽不出娘親的意思,他挺高興。自己和小弟弟都有黃衣服穿了。
西覺給云善碗里夾了些肉和菜,不用他自己跪在凳子上伸手夠菜。
云善把碗里的菜吃完,肚子就飽了。他爬下凳子,站在門檻前往外看院子。
“走,我領你去玩。”孔柳自來熟地招呼云善。“我和孔椿養了只小貓。我帶你去看。”
坨坨立馬下了飯桌,跟著一塊去了院子里。
孔游這幾天發現,這家人看云善小師傅看得緊。不管大小,小師傅身邊至少都跟著一個。
四個小的還沒走出院子,就有了矛盾。孔柳拉了云善的右手,孔椿自然地想去拉云善的左手。這時,坨坨擠開孔椿,先拉了云善的左手。
孔椿有點不高興,“我牽小弟弟。”他和弟弟一左一右才對。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
坨坨大方地把另一只手伸出去,“你牽我的手。”
孔柳探過腦袋,“坨坨,讓哥哥牽小弟弟的手吧。你牽我的手。”
孔椿不想讓,坨坨也不想讓,云善突然就有了一個小煩惱,他只有兩只手呀,要怎么給三個人牽?
“咱們都不牽。”坨坨提議。
“那好吧。”孔椿答應了。
孔柳跑在最前面,領著大家回他和孔椿住的院子。
小貓養在屋里,孔柳和孔椿給它用舊棉襖做了個窩。
“你瞧。”孔柳伸手將窩里的小貓拿出來。
“喵~喵~”那小貓睜著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看人,小小的三角鼻粉嫩可愛,爪子的肉墊也是嫩嫩的粉色。
“哇。”坨坨伸出手指點點小貓的尾巴,“剛滿月吧?”
“寶華說剛滿月。”孔椿回答。
坨坨問,“寶華是誰?”
一旁跟過來的小廝忙笑著回道,“是小的。”
“這小貓是一個下雨天,寶華在院子的草叢里撿來的。”孔柳把小貓放進云善懷里,“小弟弟走,我帶你去看撿貓的草叢。”
云善抱著小貓,蹭蹭小貓的臉蛋,毛茸茸的,和山上動物生的小崽一樣噠。
“喵~喵~”小貓稚嫩的小爪子扒在云善胸口的衣服上,想順著云善的衣服往上爬。
云善抓著小貓后背,不讓他爬。
“小弟弟,就是這。”孔柳領著他們到院子北面的草叢邊。
此時草叢里都是落了葉的低矮小樹,土灰色的枝條,錯錯雜雜。四個孩子蹲下身,低著頭往樹下看。
“沒有。”云善最先說。
“是沒有。”孔柳直起身子,從云善手里把小貓抓回來。“小弟弟,屋里還有好多好玩的東西,我帶你去玩。”
云善小手撐著膝蓋站起身,擺著小】手拒絕道,“我不去了。”
“為什么呀?”孔柳和孔椿一模一樣的臉上露出一模一樣的疑問。
云善揉揉眼,“困。”他看向坨坨,坨坨不想背著他,立馬道,“我帶你去找西覺。”
春夏秋冬,云善固定要睡午覺的。
坨坨拉著云善按照來時的路走回去,孔柳頂著小貓跟在后面不死心地說,“小弟弟,你過會兒再睡覺吧。咱們再玩一會兒。”
“孔柳,我要睡覺呀。”云善頭也不回地回道。“睡醒再玩。”
他們回去吃飯的地方,兜明他們已經吃完了飯。
云善走到西覺身邊,張開小胳膊,“抱。”
西覺眼帶笑意,將他抱起來。知道他要睡覺,把他橫著抱在懷里。
“云善。”
云善轉著小腦袋看向花旗。
“云善,你和孔游說,讓他打聽誰家的雞才被偷。下午我們去看看。”
花旗的嘴沒動,云善能聽著聲音。這是法術傳音,云善知道。坨坨偶爾會給他傳音說悄悄話。
云善很聽話,看向孔游,“孔游。”
孔游夫人心想,這小師傅怎么直呼夫君大名,實在是有些不知禮數。自家夫君再怎么也比他年長近三十年歲。
孔柳直接問出聲,“云善,你怎么直接叫我爹的名字?你這樣是要挨打的。”
云善抿抿嘴,“誰打我?”
“我爹和我娘啊。”孔柳說,“去年我叫過一次,我爹和我娘分別把我打了一頓,說我不知禮數。”
“你別瞎說!”孔游趕緊打斷自家兒子的話。西覺一家很看重云善小師傅的。韓老三和賴五就是因為說要打云善小師傅,被花娘當街抽巴掌抽鞭子的。
果然,西覺一家的眼神都落在了孔游身上。眼見著花旗臉色沉了下來,孔游趕緊道,“花娘,西覺兄弟,別聽柳兒瞎說。我絕不可能打云善小師傅,絕不可能!”
“柳兒是我兒子,哪有兒子直呼老子名字的道理。所以,我就教訓了他。”
“和云善小師傅,咱們不按年齡,不按輩分來。我們是忘年交,哈哈,忘年交。”
“什么是忘年交?”坨坨轉頭問小叢。
小叢回道,“不論年紀,不論輩分,能玩到一起的。”
坨坨點點頭,看向孔游,“孔游,咱們確實是忘年交。”
“哈哈哈,哈哈哈。”孔游見花旗臉色緩和,悄悄地舒了口氣。
孔柳瞧瞧他爹,又看看他娘,見誰都不怪小弟弟,膽子也大起來了,“孔游,我們也是忘年交。你們可別再打我了!”
孔椿忙去拉弟弟的手。這個蠢弟弟,剛剛沒聽見爹怎么說的嗎?
“柳兒!”孔游夫人瞪了他一眼,對著小廝說,“寶華,將柳兒和椿兒帶回院子里去。”
“小少爺,您就少說兩句吧。”寶華心里替孔柳默哀,趕緊帶著孔柳和孔椿離開。等接待完客人,夫人一定不會放過小少爺的。
云善見孔柳叫了孔游的名字也沒挨打,更放心了。“誰家雞被偷了?”
“我們下午去看看。”
“小師傅的意思是?”孔游心想,全城的雞基本都被偷了,下午要去哪看?
“云善的意思是讓你打聽打聽誰家的雞才被偷,咱們下午就去他家看看。”花旗幫著解釋。云善還是歲數小,學話還學不全。
“我這就派人去打聽。”
云善躺在西覺懷里,很快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在一起呆了幾天,孔游也知道云善的作息,趕緊讓夫人給安排了單獨的小院子讓西覺一家先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