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周,季挽所在的專業組織舉辦了一個小程序比賽,院里要求所有的學生都要參加,以小組形式開展比賽項目。
這下所有人都進入緊張的備賽準備中,除了日常的專業課學習,業余時間全都埋進圖書館和自習室查閱學習各種資料,生活忙碌且充實,這幾周季挽就連游戲都很少上線。
終于到了收尾的階段,各個班級群里發通知說下午五點之前各小組就要把參賽作品上傳,三天后出評選結果,前三名還有獎金可以拿。
獎不獎金的大部分同學根本不關心,參賽的人這么多,能拿到獎的也只有鳳毛麟角,他們只在意這半個多月的漫長折磨終于可以結束,只等作品一上傳,徹底完成任務,他們就可以擺爛出去狂歡。
季挽所在的小組算是任務完成比較早的那一批,早在前兩天就已經做得七七八八,小組長白可兒在結束前一個小時把他們的作品點擊上傳,鼠標最后一次敲擊,系統界面跳出藍白色的“提交成功”的提示框。
幾個組員同時吐出一口氣,笑著跟對方擊掌。
身為組長,白可兒身上的重擔總算可以卸下去,不等她再放松一會,余光便瞥到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在旁邊的桌子上整理資料。
白可兒又立刻打起精神,轉身看向身旁的人。
男生穿著白色的毛衣,身形清瘦,脖頸修長,他有著很漂亮的五官,可這種漂亮卻抵消不去他身上那種清冷的疏離感,皮膚白皙透亮,睫毛根睫分明,嘴唇也像花瓣一樣有著好看的形狀和色澤。
“組長。”
冷潤的嗓音自她耳邊響起,白可兒回神,看到季挽已經整理好他負責的材料,目光直視她:“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白可兒也忙站起身說:“這么快就要走啊,我還想叫大家一起去吃個飯呢。”
“不用了,你們去吃吧,我還有別的事。”
言語間季挽已經把書包提起單肩背上,對著她還有后面幾個組員禮貌地點頭,便轉身走開。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白可兒還想再爭取一下,只是還沒開口,一抬頭,教室門外一個身影便突然映入眼簾。
路寂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倚著墻壁,身量修長挺拔,兩條長腿隨意交疊,神情散漫地低頭刷著手機,走廊時不時有路過的同學,都會朝他身上看兩眼,神情很興奮,卻沒人敢上前跟他說話。
白可兒一下就閉了嘴,尤其是看到季挽本來慢吞吞走著的背影微微一頓后,旋即就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路寂收起手機,自然把季挽肩上的書包接到手里,季挽仰頭跟他說了幾句話,臉上笑容輕快,哪里還有剛才在她跟組員面前時的半分清冷模樣。
直到門外兩人的身影看不到了,白可兒才落寞地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剛才季挽整理好的那沓資料上,神色復雜。
“喂,發什么呆呢。”
背后被人輕柔推了下,同班同學兼閨蜜的李倩走到她旁邊,小聲跟她咬耳朵:“季挽怎么走了啊,不是說一起去吃飯嗎,這么好的機會你怎么就放手了呢。”
白可兒皮笑肉不笑:“我留了啊,留不住有什么辦法。”
她喜歡季挽算是班里半公開的事了,平時拿他們倆開玩笑的人也不少,冤種閨蜜李倩就是最起哄的那個。
看她情緒似乎很是低落,李倩大咧咧拍拍她的肩膀給她打氣:“沒事啦,又不是第一次了,季挽難追不是咱們系公認的事實嗎,你這么漂亮,季挽遲早有一天會開竅改變心意的。”
白可兒聞言苦笑一聲:“漂亮有用嗎,或許從一開始出發點就是錯的。”
怎么還越安慰越起反效果了,李倩咳一聲,趕緊轉移話題:“對了,剛才跟季挽一起走的是路神吧,我就看到個背影,無語,太帥了吧。”
“是啊是啊,真的好帥,我還偷拍了一張照片呢。”
隔壁組女生聽到路寂的名字,也興奮加入進來。
“真的,這種好東西不能獨吞啊,一會發群里。”
“會發的啦,真的好帥嗚嗚,腿有兩米長!”
“哎你們說,季挽跟路神認識嗎,最近經常看到他來。”
“不知道,估計是好朋友吧。”
“好朋友也不至于每天上下課接送吧,我男朋友都做不到這樣。”
“別說了,好像我男朋友能做到一樣,扎心了姐妹。”
“……”
聽著周圍同學不明狀況的玩笑話,呆坐在座位上的白可兒心境更加難言復雜。
什么事啊這叫。
組員們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教室,有人朝窗外看一眼,抱怨道:“哎下雨了,還打算去學校外面買杯奶茶的。”
“沒看見預報有雨啊,你們帶傘了沒有。”
“我帶了,遮陽傘。”
“沒有……”
秋天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這雨來得也突然,冰涼的雨絲綿綿密密,季挽站在廊下,看向外面被雨霧籠罩著的白色建筑。
天色是青的,路邊落滿了被雨水打落的銀杏葉,秋意凋零,把手伸到外面想要去接一些雨水,很快就被握住手腕拿回來。
季挽仰起臉看向旁邊的人:“學長,下雨了。”
路寂嗯一聲,握著他的手卻沒有立刻松開:“看到了。”
他要聽的并不是這個,季挽有些無奈,他覺得路寂有時候真的是很高冷,尤其是在語言表達這方面。
低頭看著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抓得不緊,松松扣著,腕口細嫩的皮膚還能感覺到他掌心干燥的粗糲感。
跟現在冰涼濕潤的空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季挽又偏頭看了他一眼,路寂的側臉非常平靜,平靜到沒有一絲表情,剛才從教室出來后就一直是這個狀態,季挽能感覺到他在不開心,卻不知道是為什么。
盯著外面飄零的雨絲發了會呆,季挽忍不住輕聲問:“學長,你心情不好嗎?”
路寂沒有吭聲。
雨下得更大了些,淅瀝瀝敲打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整個世界都被這場大雨籠罩,只有他們兩個站的地方是沒有被侵擾的寧靜之地。
沉默許久,路寂才緩緩側頭,聲音在傾瀉的雨幕中有些沉:“季挽,你想談戀愛嗎?”
季挽聞言動了動眼皮,側目看過去,不知道他突然這么問是什么意思。
路寂低垂著眼,慢吞吞開口:“剛才,你在教室里時,那個女生……”
路寂說得很籠統簡潔,又帶著點說不出的別扭,像是多吐出一個跟那個畫面相關的字眼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即使如此季挽也還是聽明白了,心下微微嘆氣,白可兒對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就連只偶爾撞見過一兩次的路寂都已經意識到了。
“你是想說白可兒嗎。”
這個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的瞬間,季挽明顯感到握在自己腕間的手用力緊了緊,攥緊的手指陷進膚肉里,似乎還略有顫意,似是在極力壓抑克制什么。
季挽古怪地抬頭朝路寂看一眼,默了一會,才輕聲繼續說:“她對我可能是有點好感吧,但我只是把她當普通同學看待,我目前,還沒有喜歡的人,也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這些話他其實在心里憋了許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可以傾訴的人,把現在一口氣都說出來,心里著實暢快不少,晃了晃他們還握在一起的手,季挽歪著腦袋看向他:“學長呢?你有喜歡的人嗎?”
路寂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眸光微微閃動:“有。”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以至于季挽聽到的瞬間甚至直接愣了愣。
默了許久,季挽抿著唇角,不死心又問一遍:“真的啊。”
路寂已經撇開臉,眼睛看向遠處:“嗯。”
短短的一個單音節,卻也能聽出里面藏著的柔情,好像只是提起這個人,想到他的存在,就能觸碰到路寂內心最柔軟感性的一角。
季挽素日見路寂冷慣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流露出這樣的一面。
這太不像路寂了。
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心里有意外,更多的卻是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悶意,有什么在他心口堵著,像現在外面綿密冰冷的雨絲,縈繞在他胸口,滋生出一種讓人不悅的陌生情緒。
這種感覺讓季挽很不喜歡,蹙了蹙眉,轉移話題躲避它的存在:“那我們現在怎么回去啊。”
“跑回去。”
季挽噎了一下,偏頭看過去,路寂語氣平淡,垂眸看著雨水打在地面上濺起的水花,并不像是在開玩笑。
該不會真的要這樣跑回去吧,季挽又看向外面白茫茫的雨霧,總感覺下得比剛才還大了。
跑就跑吧,大不了回去沖個熱水澡換件衣服。
認真思忖著一會自己的速度能不能跟上路寂大長腿的頻率時,頭頂卻驀地響起短促的輕笑。
季挽微微一頓,又抬起頭向上看去。
路寂一只手抵在嘴邊,垂下來的長睫遮不住眼睛里愉悅的笑意。
看得季挽有些懵:“干嘛啊,學長你是在開玩笑嗎?”
實在不是他反應遲鈍,而是路寂平時給人的形象和感覺太過沉穩成熟,完全想象不到他也會跟人開這種無聊的小玩笑。
路寂放下手輕咳一聲,唇角還沒有完全壓下,季挽看到他把自己帶來的背包拉鏈拉開,從里面拿出一把藍色格子的折疊傘。
季挽:……
他果然是在逗自己,可自己卻懵然不知,傻乎乎一腦袋撞進他的圈套里。
胸口一悶,霎時涌起一陣羞惱,羞自己的單純傻氣,惱路寂辜負自己全身心的信任。
撇過臉,眉眼和唇角都耷下來:“學長你變壞了。”
路寂也沒想到人這么不經逗,別開腦袋生悶氣的模樣很像跟主人撒嬌鬧脾氣的小貓。
漆黑的深眸里斂著笑意,抬手在他柔軟的發頂輕輕摁了下:“學長跟你道歉。”
承認錯誤倒是挺快,季挽哼了一聲,他本來也就沒在認真生氣,路寂認錯態度又良好,眼角眉梢便又露出幾分乖巧來。
“學長你把傘給我。”
路寂完全沒有疑慮,直接把傘遞給他。
季挽就這么站在廊下將傘撐開,估量傘下的空間。
“廊下打傘會長不高。”
路寂看他在那認真研究雨傘,冷不丁說道。
一顆黑色的小腦袋從傘下鉆出來,恰巧有雨滴砸在傘面布上,濺到他眼睫,浸濕如畫的眉目:“我已經很高了,沒關系。”
路寂多看了一會他的眼睛:“多高?”
季挽挺起胸脯:“一米七八。”
路寂眸中攢起笑意,清冷如薄寒月輝:“還是把傘收了吧。“
季挽:……
這回他是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握著拳頭在路寂身上輕輕揍了下:“你怎么這樣。”
路寂又把傘拿回來,順手將人摟到身邊,帶著他往臺階下走。
季挽只感到自己腰上一熱,人就已經擠進路寂懷里,半邊臉頰埋在他寬闊結實的胸膛,在傘外啪嗒啪嗒的密切雨聲下,有種很靜謐的安心感。
路寂低頭看他一眼,他纖長的睫毛上還沾著一點淋到的雨絲,嘴唇被風吹得有點紅,臉頰肉柔軟白皙。
一種名為誘惑的東西迫使他把頭垂下,鼻尖蹭到柔軟的發絲,洗發水的味道絲絲縷縷地鉆進鼻息,路寂忍不住深深吸氣,神色克制而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