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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撿了個小鬼

    顧泠汀下了班,被秘書張任送回到高檔小區。

    下了車,張秘書要將車開去停車場,被顧泠汀阻止了。

    小區樓下此時圍了一群人。

    顧泠汀并不愛湊熱鬧,但這群人就圍在門口,繞都繞不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人群中間坐著一個雙手抱膝,頭低垂著的瘦弱少年。

    明明是早春時節,大晚上的,這孩子卻只穿了一件短袖衫,露出來的一截手臂膚色慘白,白的都泛青了。

    裸露出來的胳膊上還有一處擦傷,絲絲點點的血漬滲出來,看起來慘兮兮的。

    周圍人指指點點,有說是小偷的,有說是誰家親戚走丟了的,還有說是腦子不好智力有問題的,就是沒一個人敢上前詢問。

    少年一直抱著膝蓋蜷在角落,被罵也不吭聲。

    不知是不是惻隱之心作祟,顧泠汀回車上拿了一包棉簽和酒精走了過去。

    圍觀的人看到來人自覺讓了路,還有熱情打招呼的。

    “顧總晚上好!

    顧泠汀沒理,淡淡開口,“各位回吧,我會處理!

    圍觀人便三三兩兩散了,有舍不得想留下來看熱鬧的,被同伴拉走了。

    夜風起,吹著枝丫沙沙作響,剛剛還熱鬧的小區,一下子清靜了。

    顧泠汀在縮成一團的少年跟前蹲下身。

    少年抬起頭,像小鹿一樣圓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顧泠汀面無表情地與少年對視。

    內心:小家伙長得還挺可愛的。

    兩個人對峙了五秒左右,見少年眼神中明顯放下了戒備,顧泠汀便說,“你受傷了,我要幫你擦藥!

    少年眨巴兩下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抬頭看了看顧泠汀,然后乖巧地點點頭。

    顧泠汀便拿棉簽沾了酒精幫少年擦著胳膊上的傷,棉簽剛挨到胳膊上,少年原本木木的表情,一下子皺巴起來。

    顧泠汀覺得又好笑又可愛,放下棉簽和酒精,拉著少年的胳膊按了按。

    少年齜了齜牙,迅速把胳膊抽了回去。

    顧泠汀笑了笑,摸了摸少年的頭,輕聲哄著,“你胳膊脫臼了,我得幫你接上!

    少年直勾勾盯著顧泠汀,眼神清澈單純,但抱著胳膊不肯撒手。

    顧泠汀嘆了口氣,“乖,我幫你接上,接上就不疼了。”

    說著輕輕拍了拍少年抱著胳膊的手背,少年松了勁兒,顧泠汀趁機一把拉過少年胳膊,“咔”一扭。

    少年的臉皺巴了一秒,就展開了。拿回胳膊活動了一下,有些驚訝地看著顧泠汀。

    顧泠汀起身,拍了拍他的頭,“知道家在哪嗎?”

    少年視線一直追隨著顧泠汀,抬著腦袋搖頭。

    顧泠汀矮下身拿起酒精和棉簽又站起,“起來跟我走。”

    少年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站了起來。

    顧泠汀怔了怔,才發現這少年站起來比自己還高一點。

    要知道,顧泠汀可是標準的霸道總裁,不管是現實還是網絡上,迷他的小姑娘一大把一大把的。

    他身高已經181了,這少年看臉乖巧可愛,沒想到比顧泠汀還高,站起來人高馬大的。

    顧泠汀帶著少年坐在了黑色卡宴的后座。張任疑惑地看了眼后視鏡,“顧總,去哪?”

    顧泠汀從車里扯出一件自己的外套,丟在了少年腿上。

    “一會兒下車穿上!

    少年接過衣服,點點頭。

    顧泠汀這才回答秘書,“去警察局!

    張任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看少年,少年的臉被掩藏在陰影中,看不真切。于是又看了看顧泠汀,被總裁涼涼瞥了一眼,立馬正襟危坐,準備開車。

    顧泠汀正要系安全帶,轉頭看了一眼,側身湊了過去。少年嚇了一跳,趕緊向后躲,背撞在靠背上,發出一聲輕響。

    顧泠汀伸手幫少年扣上安全帶,提醒他,“坐后排也要系好安全帶!

    少年低頭看了眼,點點頭。

    顧泠汀回身坐好,邊系自己的安全帶邊問,“你不會說話?”

    少年轉頭看向顧泠汀,搖了搖頭。

    顧泠汀挑了挑眉,“所以,會說話?”

    少年點點頭。

    行吧。

    顧泠汀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反正以后也不會再見了,說不說話沒什么區別。

    到了警察局,顧泠汀說明了來意,便將少年留在局里,自己回家了。

    坐電梯上到5樓,顧泠汀在電梯門開啟的那一刻突然腳步一頓。

    電話鈴聲此時響起,顧泠汀站在電梯口,皺著眉接起了電話。

    “顧先生,您今天送來的那個男孩不見了。”

    顧泠汀看著正坐在自家門口,低頭環抱著膝蓋的少年,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他在我這。”

    “?”

    警察同志有些疑惑。

    顧泠汀也沒辦法解釋。

    一個上一秒應該還在警察局的少年,下一秒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幾公里外的居民樓里。

    “顧先生,您沒開玩笑吧!

    顧氏集團是華國百強企業,顧泠汀本人又是C城首富,C城人都知道這位總裁向來不茍言笑,像個冰山美人。

    怎么會跟警察開這種玩笑。

    顧泠汀揉完了太陽穴,又按了按眉心,有些累了,“我也不清楚,給我點時間調查一下!

    那邊同意并掛了電話,顧泠汀這才抬腿繼續往前走。

    少年本來靠墻角抱膝坐著,看到顧泠汀,立刻站了起來,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著對方。

    顧泠汀在他眼神中看出了可憐巴巴的感覺。

    “你……”

    顧泠汀組織了一下語言。

    他要問什么?

    問這孩子怎么來的?來做什么?問他是人是鬼?

    看少年清澈的眼神,也不像是厲鬼索命來的。

    明明是靈異事件,顧泠汀卻一點不害怕,更何況這孩子還乖乖穿著自己給他的外套。

    “你在這做什么?”最終挑了一個問題。

    少年沒說話,但是伸出手指指了指顧泠汀。

    “在等我?”

    少年點點頭。

    “為什么?”

    少年搖頭不語。

    顧泠汀握了握拳,“再不說話我走了。”

    是總裁常用的陳述句。

    少年使勁搖頭,卻還是沉默。

    顧泠汀轉身作勢要走,少年趕緊攔住他,終于結結巴巴開口了,“我,我跟你走……”

    顧泠汀轉回身來看著他,抬手摸了摸少年額頭。

    冰涼。

    涼得刺骨。

    比剛從冰箱冷藏庫里拿出來的雞蛋還要涼。

    剛剛在外面摸這少年手臂的時候,以為孩子是被夜風吹得。

    現在在溫暖的樓里還這么涼,那就是這小家伙本身有問題了。

    算了。

    顧泠汀伸手解開指紋鎖,拉開門示意少年進屋。

    兩個人面對面在沙發上坐下,少年低著頭,手指來回打著轉,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原本還想繼續保持沉默,顧泠汀冷冷的補了一句,“不好好回答,我會立即離開。”

    “鐘泉!鄙倌隂]等顧泠汀話音落下,趕緊吐出兩個字。

    “鐘泉?”顧泠汀皺了皺眉,“是那個鐘家二公子?”

    少年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鐘家,京城四大家族之一。

    三年前,鐘氏次子意外身亡的消息霸占了各大媒體的頭條板塊。

    顧泠汀起身去書房翻了半天,終于找到了那天的報紙。

    一回身,正撞上少年慘白泛青的小臉蛋,顧泠汀靜默了兩秒,臉上面無表情,看似毫無波動,實際已經走了一會兒了。

    顧泠汀很快回過神,卷起報紙在少年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不是叫你在客廳乖乖等著!

    鐘泉搖搖頭,“不要。”

    顧泠汀站直了身子,以便可以勉強與少年平視,“怎么不要?”

    鐘泉從外套兜里拿出一個揉皺了的一次性紙杯,這是在警察局的時候,給他喝水的,鐘泉撇著嘴委屈巴巴地說,

    “你剛剛讓我等,然后丟下我了。”

    顧泠汀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所以,我為什么不能丟下你?”

    “不知道!

    顧泠汀第一次遇到能把“不知道”三個字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人。

    人?

    死人也算人吧。

    “那你這是賴上我了?”顧泠汀一邊漫不經心說著,一邊帶路往客廳走。

    鐘泉緊緊跟在他身后,走路一點聲音沒有,怪不得剛剛沒發現。

    “嗯!

    十分理直氣壯的一個字回答了。

    顧泠汀重新坐回沙發,將報紙鋪在茶幾上展開,指著上面的圖片問,“這是你嗎?”

    圖片上,是一個半張臉被打了馬賽克的少年,只露出一個開懷大笑的嘴巴。

    新聞標題:震驚!鐘氏二公子意外身亡,其父鐘世忠淚灑現場。

    當日新聞以半張篇幅報道了此事,卻只詳細介紹了鐘氏家族史以及鐘家人對此事的態度和看法。

    既沒有寫清楚是什么意外,也沒有寫出鐘氏次子的死亡原因。

    鐘泉盯著報紙上的照片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不記得了。”

    顧泠汀靠在沙發背上,拿起手機搜了搜。

    某度某科:鐘泉,鐘氏次子,2002—2021,身高184cm,妃利亞商學院大二學生,熱愛籃球……

    顧泠汀抬眼看了看少年。

    鐘氏次子死亡時才19歲,年紀跟眼前這孩子差不多。

    身高……

    顧泠汀轉身又去了書房,翻出一把卷尺,回過身,少年果然又跟在身后。

    顧泠汀拿卷尺將少年從頭到腳量了一下。

    184cm,不多也不少。

    顧泠汀又帶著少年走進健身室,拿起一個籃球丟過去,嘴角彎了彎,

    “會打籃球嗎?”

    第二章 鬼壓床

    顧泠汀個高腿長,寬肩窄腰,身材勻稱。

    這些做為霸道總裁必備的外形條件,全部歸功于他的自律。

    顧泠汀在C城每個家里都設置了一間健身室,每天都會按時健身鍛煉。

    胸肌腹肌肱二頭肌,什么肌都有。

    雖然打籃球不是顧泠汀的強項,但總不至于連鬼都打不過吧。

    一人一鬼在健身室里進行了一場酣暢淋漓的1v1籃球賽后,顧泠汀氣喘吁吁地得出結論。

    這小鬼肯定是三年前那個意外身亡的鐘氏二公子。

    顧泠汀是這樣認為的:

    一定是因為小鬼生前專業練習過籃球,所以才能打敗自己。

    顧泠汀跟一只鬼打了會籃球,累得一下子窩進沙發里,再也不想起來了。

    臭小子,怎么變成鬼了打籃球還能這么厲害。

    “鐘泉,給我倒杯水。”

    少年把籃球放回原位,應了一聲消失了,很快不知從哪變出來一杯水乖巧地遞給顧泠汀。

    顧泠汀接過水杯沒喝,抬頭看著鐘泉,一臉嚴肅,“從哪接的水?”

    鐘泉指了指洗手間,想起顧泠汀說過不好好回答就會離開,連忙補了兩個字,“那里!

    顧泠汀沉默了幾秒,嘆了口氣,認命地起身,將自己刷牙用的水杯扔進了垃圾桶。

    然后拉著鐘泉來到廚房,指著飲水機,和柜子里的兩排杯具,“這才是喝的水!

    鐘泉點點頭。

    顧泠汀不滿意,命令,“說知道了。”

    鐘泉:“知道了!

    “知道了就再去倒一杯!

    顧泠汀兩只眼睛緊緊盯著少年,確保對方第二杯水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接的,才放心拿過來,捧著水杯癱回沙發上。

    鐘泉跟著顧泠汀回到客廳,顧泠汀沒發話,小鬼自己不敢坐,便蹲在沙發旁,雙手抱膝低著頭,看起來像個受氣包一樣。

    顧泠汀斜睨了他一眼,“蹲在那兒干嘛,去,坐好!鳖欍鐾≈噶酥笇γ嫔嘲l。

    鐘泉“嗯”了一聲,起身與顧泠汀面對面坐下。

    “接下來,我問,你答!

    鐘泉點點頭,被顧泠汀涼涼瞥了一眼,連忙開口應了一聲,“嗯!

    “首先,你今晚為何會出現在小區樓下?”

    少年低下頭,兩根手指來回翻攪。

    沉默時間超過了十秒鐘,顧泠汀冷聲提醒他,“鐘泉!

    被叫到名字的小鬼沒抬頭,但是馬上開口回答,“被貓追,摔倒了。很疼,逃到這里的!

    所以,這小家伙的胳膊是摔倒受的傷?

    顧泠汀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吐槽為什么鬼摔倒了會受傷流血,還是該吐槽鬼竟然會因為被貓追而摔倒。

    反正哪個都挺離譜的。

    鐘泉一直低著頭,顧泠汀后面想了解的還要更加深入,所以,有一個比較為難的問題必須此刻先問清楚了。

    “你知道自己現在是……”

    顧泠汀話問到一半不知道該怎么說,這小鬼看起來挺脆弱的,到底良心占了上風,問題問了一半顧泠汀便止住了,沒有繼續問下去。

    “死了!

    鐘泉突然開口,不帶任何語氣,順著顧泠汀的話接了下去。

    顧泠汀一怔,原本正要往嘴邊送的水杯頓住了。

    他甚至沒反應過來剛剛的話是眼前少年說的。

    “你說什么?”

    鐘泉依舊低著頭,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會流血,會流淚,會疼,會怕,但是我已經死了!

    鐘泉抬頭,小鹿一樣的雙眼濕漉漉地直視著顧泠汀。

    “哥,我不會傷害你,你不要怕我,也別趕我走!

    鐘泉說話的語氣平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但不知為何,顧泠汀就是感覺能從中聽出一絲可憐和委屈。

    顧泠汀原本正窩在沙發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品著白開水,聽了鐘泉的話,放下了手中的水杯,身體稍稍坐正了一些。

    鐘泉立刻把頭低下去,仿佛害怕聽到什么令他難過的壞消息。

    顧泠汀伸出手揉了揉小鬼毛茸茸的腦袋,少年抬起頭一臉驚訝。

    “我不怕,但會不會留下你,還要看表現!

    鐘泉一臉認真,“我會好好表現。”

    “再叫一聲哥!

    “哥!

    “叫哥哥!

    “哥哥!

    顧泠汀嘴角微微揚了揚,十分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小家伙很聽話。

    放下手,顧泠汀繼續問正事。

    “你不記得自己是誰,那你還能記得什么?”

    鐘泉歪著頭想了想,“我記得,兩年前!

    “兩年前?”

    “兩年前,我是從墳墓里爬出來的,我想回家,但我忘記自己家在哪里了。”

    顧泠汀預感之后會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便又拿起白開水水杯,身體后仰,重新陷入了沙發里。

    “嗯,繼續說!

    “我一直在街上游蕩,最開始我像是一陣云霧,可以穿過建筑、車輛、甚至是人類的身體。人類看不見我,但動物可以。小鳥、小貓、小狗,我在所有遇到過的動物眼中,都看到了敵意,就連老鼠見了我都會擺出攻擊姿勢。”

    “哥哥,”鐘泉忽然抬頭,雖然臉上并無太多情緒,但眼睛睜得大大的,顯得很無辜,地看著顧泠汀,“我好害怕!

    顧泠汀一愣,心道,這小鬼難道是在,撒嬌?

    正好此時水喝完了,顧泠汀沒接茬,只是將空水杯遞給撒嬌少年,“再去給我接杯水。”

    “哦!

    鐘泉很快接完水回來了。

    顧泠汀接過后繼續窩在沙發里喝水,另一只手示意鐘泉接著講。

    鐘泉直直看著顧泠汀,沉默了三秒鐘,在對方抬眼的瞬間,繼續說,

    “不久前,我在過馬路,原本車會從我身體穿過去,什么事情都不會發生。但那天,我被車撞到天上去了。我流了好多血,好疼,疼得我一直掉眼淚……”

    顧泠汀挑了挑眉。

    這是鬼魂擁有了實體?

    有意思。

    “司機下車看了眼,又回到車上,開車走遠了。而我躺在原地,疼得一動也動不了!

    “沒過多久我就不疼了,我看到身上傷口恢復得很快。”

    顧泠汀聞言看了眼鐘泉的胳膊。

    小鬼不知冷熱,因此即便在溫暖的室內,卻還穿著顧泠汀送給他的黑色風衣。

    “外套脫了!鳖欍鐾∶。

    聞言,鐘泉攥緊了風衣衣擺,似乎不想脫,但瞄了眼顧泠汀的臉色,還是不情愿地脫了下來。

    顧泠汀一只手拉過鐘泉的手臂,找到自己剛剛在樓下給他擦藥的位置,果然那里的皮膚白皙光滑,再無一絲傷痕。

    鐘泉睜著大眼睛奇怪地看著他。

    放下手,顧泠汀靠回沙發背,繼續喝水。

    擺了擺手,示意鐘泉接著說。

    “后來,我發現,人類也能看到我了。但卻把我當成了怪物,他們有的怕我,有的笑我。

    怕我的,朝我身上撒豆子,扔大蒜。

    笑我的,笑聲很刺耳,我不喜歡!

    鐘泉低下頭,聲音悶悶的,“我不喜歡人類!

    撒豆子和扔大蒜,都是一些地方驅趕鬼怪的方式。

    眼前的小鬼雖安然無恙,但看起來很討厭這些。

    所以說,這些方法算是有用還是無用呢?

    鐘泉不再說話,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

    沉默持續了有半分鐘。

    顧泠汀又喝光了一杯水,放下水杯,伸手狠狠揉了揉低垂著的腦袋。

    放下手時,小鬼的頭發變得亂蓬蓬的,又一瞬間恢復原狀。

    顧泠汀覺得新奇,盯著看了兩秒。小鬼此時抬頭,兩人正好四目相對。

    “講完了?”

    鐘泉點頭“嗯”了一聲。

    顧泠汀擼了擼短袖T恤的袖子,舉著胳膊,說,

    “來,跟我掰手腕,贏了就讓你留下!

    鐘泉眼睛一下子變得亮晶晶的,“好。”

    一人一鬼繼籃球賽之后的第二場較量,1v1掰手腕對決開始。

    顧泠汀一手頂著茶幾邊緣,一手發力。原本他是想先壓制鐘泉幾秒,然后再讓這小鬼贏,沒想到小家伙看起來瘦弱,力氣還挺大。

    顧泠汀牙床都快咬碎了,用了十成力氣,卻只堅持了十幾秒,手臂就被小鬼按在了茶幾上。

    顧泠汀皺了皺眉,換了個手立在茶幾上,說,

    “左手再來!

    這次,鐘泉獲勝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時間。

    顧泠汀平靜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縫。

    霸道總裁的尊嚴受到了挑戰。

    起身,顧泠汀頭也不回地走向浴室。

    “洗澡,睡覺!

    鐘泉也趕緊跟了過去,“我贏了,我可以留下!

    一人一鬼一直走到浴室門口,顧泠汀終于忍不住轉身,伸出兩根手指推了推鐘泉的額頭,讓這孩子稍微離自己有一點距離,然后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房間,

    “那邊的客房……”顧泠汀不知道鬼需不需要睡覺,停頓了一下,又說,“關于你的事情,我會調查清楚,在這之前,你可以留下,那邊是你的房間!

    鐘泉順著顧泠汀手指看了眼自己的房間,點頭應了一聲,“好!

    “好了就回房間,不要再跟著我!

    說完,“啪”一下關上浴室的門,鐘泉直直看著冰冷的木門,很快回了一聲。

    “哦!

    折騰了一晚上,顧泠汀也累了,洗完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忽然感覺身后陣陣發寒。

    顧泠汀翻了個身,一睜眼,正與一張慘白陰森的臉面對面。

    顧泠汀聲音性感的爆了個粗口。

    “屮。”

    第三章 要抱抱

    顧泠汀花了十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眼前正躺在身邊的少年,是他自己撿回來的。

    顧泠汀還沒完全清醒,實在是困得不行,皺著眉語氣不善,

    “回你房間去。”

    然后轉回身打算繼續睡。

    然而,始作俑者并不聽話,還一個勁兒往顧泠汀身邊湊。鐘泉的身體太涼了,即便隔著被子,顧泠汀仍然能夠感覺到寒冷。

    顧泠汀被凍得清醒了,火氣也被凍出來了,起身兇狠地罵了句,

    “滾出去!”

    鐘泉被罵得渾身一抖,一個閃現便從顧泠汀身邊消失了。

    顧泠汀頓了頓,嘆了口氣,躺下繼續睡了。

    沒過多久,寂靜的深夜中,傳來了壓得極低的哭泣聲,哭聲從客廳傳來,像是極力克制過。

    顧泠汀睜開眼,睡意消了大半。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了眼,又放下手機,起身推開窗,點了一根煙。

    煙抽完,剩下的那一半睡意也沒了。

    客廳的哭泣聲一直沒停,直到顧泠汀拉開臥室的門。

    哭聲戛然而止。

    蹲在門口的小鬼眼淚汪汪地抬起頭。

    “哥哥……”

    顧泠汀按亮了手機屏幕丟在鐘泉面前,冷聲道,

    “兩點半了,人類是要睡覺的。”

    鐘泉低下頭,悶悶地說,“對不起!

    語氣不是平平淡淡的了,這次很清楚帶著一絲哽咽和顫抖。

    鐘泉之前說他會流淚,現在看來所言非虛。

    顧泠汀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蹲在鐘泉身前,聲音恢復冷靜。

    “告訴我,你在哭什么?”

    最好別是因為剛剛罵了你。

    “怕黑……”鐘泉很小聲說道。

    “什么?”

    顧泠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鐘泉掛著淚眼,可憐巴巴抬頭,稍微加大了一些音量,重復道,“怕黑。”

    顧泠汀沉默了。

    一個鬼怕黑?

    鬼,怕黑?

    鬼啊,鬼怕黑?

    顧泠汀在心里無聲吶喊。

    顧泠汀臉上維持著冷靜,“怕黑就開著燈!

    “開燈不利于節能減排。”

    顧泠汀臉上的冷靜維持不住了。

    最后顧泠汀還是答應了小鬼,允許他跟自己睡在一個房間,只是,需要與自己保持一米的距離。

    幸好床夠大。

    第二天醒來時,小鬼還乖乖的保持一米距離。

    “哥哥醒了。”鬼的觀察力還挺好的。

    顧泠汀閉著眼睛,沒回應。

    鬧鐘還沒響,還能再睡一會兒。

    不多時,外面開門聲響起。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傳來,小鬼警覺,一下子坐起來,耳朵豎直聽著外面的動靜。

    顧泠汀睜開眼睛,伸手拍了拍鐘泉的大腿。

    “是阿姨在做早餐!

    鐘泉點點頭,“嗯”了一聲。

    然后躺回到顧泠汀身邊,的一米處。

    阿姨做好早餐就離開了。

    七點半,鬧鐘準時響起,顧泠汀按下鬧鐘,起床洗漱,用餐。

    鐘泉坐在對面,支著下巴看顧泠汀吃飯。

    吃好飯,穿好衣服,鐘泉將顧泠汀送到玄關處。

    “五點半回來,在家等我!

    鐘泉悶悶不樂,“哦!

    自從昨晚見識過鐘泉落淚的畫面,這小鬼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多了。

    比如,此時他眼里的失落就是明晃晃的。

    顧泠汀剛關好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拉開門囑咐了一句。

    “等下有阿姨來打掃衛生,你要是害怕,就躲在房間里!

    小鬼點頭,“嗯!

    顧總裁上午有兩個會議,開完會,已經十一點多了。

    顧泠汀把張任叫到了辦公室。

    張任開門進來后,揣測了一下圣意。

    “顧總,需要幫您叫午餐嗎?”

    顧泠汀搖頭,“兩件事。”

    “是,您說。”

    顧泠汀拿出昨日翻出來的那張報紙,按在桌子上。

    “第一,調查鐘家二公子!

    張任看了看報紙頭條版面上的大字,

    “三年前死掉的這個?”

    顧泠汀瞥了他一眼,張任立馬閉嘴,默默將報紙收好。

    “第二,找一個靠譜的道士!

    道士?

    張任腹誹,想開口問一句,確保不是自己聽錯了,但不敢。

    顧泠汀撫著下巴思索了片刻,補充道,

    “除了道士,還有和尚、陰陽先生、算命先生、湘西趕尸人、東北大仙兒……”

    顧泠汀實在想不出別的職業了,“只要是這一類的能人,全都找來。”

    張任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這次確定沒聽錯。

    顧泠汀見張任呆立在原地不動,挑眉問,“怎么?”

    張任迅速反應過來,“沒,沒事,我這就去辦!

    說完快速往外走。

    等張秘書快走到門口時,顧泠汀又把人叫住了,“還有,十二點幫我叫午餐!

    等張任走后,顧泠汀打開電腦查了查,一無所獲。

    要是硬琢磨的話,感覺小鬼與僵尸或者喪尸類似。

    但無論是什么,都沒有像小鬼這樣,有自我意識的情況出現過。

    還是得咨詢一下專業人士。

    專業的事,就得專業的人干。

    下午吃過飯,警察局打來電話,詢問昨晚小伙子神秘失蹤事件。

    顧泠汀想了想,決定還是先不告知實情。

    一來,鬼神之說太過離奇,無法令人信服。

    二來……

    想了想小鬼濕漉漉,小鹿一般的可憐眼神。

    還是先留在自己身邊吧。

    于是面不改色的說道,

    “他是我的一個遠房弟弟,怕生。我與他許久未見,忘記了樣貌,昨日才會當成陌生人處理,抱歉!

    對面十分理解,“原來如此,顧總您客氣了,既然是您的弟弟,那我們就放心撤案了。”

    “好!

    晚上回到家,電梯門打開,熟悉的畫面出現了。

    鐘泉像昨晚一樣,抱膝坐在門口等著顧泠汀。

    顧泠汀腳步頓了頓,然后大步走過去。

    “為什么在這里?”

    鐘泉抬起頭,看到顧泠汀,臉上一下子多云轉晴,立刻起身。

    “我想早點見到哥哥。本來是在樓下等哥哥,遇到了貓。”

    說完,舉著一只胳膊給顧泠汀看。

    那上面是和昨天差不多的擦傷。

    顧泠汀看著他的傷皺眉,邊開門邊說,

    “以后在家里等就可以了,這里養寵的人很多,走廊也不安全!

    “哦!

    小鬼耷拉著腦袋跟隨顧泠汀進了門。

    換好家居服,顧泠汀坐在沙發上打電話叫了份晚餐。

    一人份。

    鬼應該不用吃東西。

    等顧泠汀掛了電話,鐘泉便坐到對面,舉著胳膊示意,

    “哥哥,這里!

    顧泠汀看著他的傷,眉頭又皺了起來,“要我給你擦藥?”

    鐘泉點頭“嗯”了一聲。

    顧泠汀不解,“你不是很快就能自愈嗎?”

    鐘泉沉默了兩三秒,捂著胳膊,

    “自愈前,疼!

    小鬼看起來可憐巴巴。

    顧泠汀嘆了口氣,起身找到醫藥箱,從里面翻出酒精和醫用棉。

    回到沙發旁,顧泠汀拿鑷子夾著浸了酒精的醫用棉,幫鐘泉一下一下擦在傷口處。

    擦好以后,按了按鐘泉的胳膊,今天沒有脫臼。

    話說,鬼能脫臼也是挺離譜的。

    吃了飯,顧泠汀帶鐘泉去健身室又打了會籃球。

    依舊敵不過這小鬼。

    顧泠汀癱在沙發上,看著遠處默默整理健身室的小鬼,不由有些不服氣。

    自己年紀還不到30歲,正值壯年,怎么打個籃球都能累個半死。

    即便這小鬼生前是籃球隊主力,也不至于被他壓制得毫無反擊之力吧。

    還是說,鬼是感覺不到累的?

    越想越好奇。

    小鬼整理完健身室,在廚房飲水機里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

    “哥哥,水!

    顧泠汀挑了挑眉,拿起水杯,內心很是欣慰。

    “累嗎?”

    鐘泉搖搖頭,“不累!

    顧泠汀拍了拍自己肩膀。

    “幫我按按肩!

    鐘泉“嗯”了一聲,乖乖走到顧泠汀身后,一下一下幫顧泠汀按摩雙肩,力道控制得剛剛好,顧泠汀舒服地塌進了沙發里。

    差點睡著。

    想起下午來自警察局的電話,顧泠汀又睜開了眼睛。

    “你有想過以后嗎?”

    按摩雙肩的手頓了頓,又繼續不輕不重地揉捏起來。

    “沒有!

    顧泠汀正要再問,鐘泉接著說,

    “我想留在這!

    顧泠汀咽下了原本的話,拍了拍鐘泉的手,示意他來自己身前,問道,

    “為什么想留在這?”

    鐘泉搖搖頭,“不知道!

    顧泠汀心道,大概是因為自己幫他擦藥了?

    拉過鐘泉的胳膊看了看,擦傷果然已經好了,手臂光滑細膩,白皙中帶點青色。

    小鬼身高雖高,但身形極瘦,鐘家家大業大,難道還會讓二公子餓肚子?

    不過,這小鬼現如今變成鬼了,既不用吃喝,又沒什么花錢的地方,倒是很好養。

    想到這,顧泠汀轉頭上下打量了一眼鐘泉,他還穿著昨晚遇到自己時穿的那身衣服,破爛短袖灰T恤和破爛漸變灰牛仔褲。

    不知道是原本就是灰色,還是穿了太久褪色了。

    周末還是帶他去買身衣服吧。

    半夜躺在床上,顧泠汀在睡著前問出了剛剛想問的話。

    “鐘泉,如果找到辦法,可以讓你復活,你愿意嗎?”

    鐘泉在他身后一米遠的位置“嗯”了一聲。

    顧泠汀微微點頭,安心入睡了。

    只是身后的人接下來的話,讓他睡意散了大半。

    “復活是不是就可以抱你了?”

    顧泠汀怔了怔,想起昨晚那雙濕漉漉的淚眼,有點心軟。

    應該是怕黑吧。

    但是,要現在抱是不可能的,抱不了一點。

    這孩子身上是真的涼!

    第四章 有點像約會

    周五下班,顧泠汀如往常一樣走出公司大樓,前臺小姐姐也一如往常地微笑同顧總說再見。

    顧泠汀腳步一頓,回頭看著前臺小姐姐,兩個人冷不丁一對視,把小姐姐嚇了一跳,臉上的公式化笑容僵了僵。

    顧泠汀猶豫了一下,朝前臺小姐姐走了過去。

    “顧……顧總?”前臺小姐姐努力保持微笑。

    “你……”顧泠汀微微皺了皺眉。

    前臺小姐姐的心臟隨著他皺起的眉而怦怦狂跳。

    怎么了怎么了?

    是上班偷偷摸魚追劇被他發現了?還是上次跟同事說他壞話被他知道了?

    到底怎么回事。

    顧總從來不會跟自己搭話的。

    您不要皺眉啊!

    要不要偷偷問一下張秘書?

    眼下沒機會問啊!

    不然先道歉?

    “你平時買衣服都在哪里買?”顧泠汀打斷了前臺小姐姐的胡思亂想。

    “啊?”前臺小姐姐愣了一下,雖然聽見了,但以為自己聽錯了。

    顧泠汀眉頭皺得更緊了,帶著不滿又重復了一遍,“你平時買衣服都在哪里買?”

    “在……千達廣場。”

    顧泠汀點點頭,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樓。

    前臺小姐姐一臉驚魂未定,一小時后,收到了一條更加讓她震驚的信息:

    張秘書:顧總通知,周一去財務領取這個月的獎金。?

    天上掉餡餅了?

    對不起,顧總,財神爺,我以后再也不說你壞話了!

    轉眼間到了周末,顧總給張秘書放了一天假,親自開車帶小鬼來到了千達廣場。

    顧泠汀讓鐘泉繼續穿自己的風衣外套。

    畢竟是初春時節,穿著短袖滿大街亂晃,肯定會被人當成是神經病的。

    下車前,顧泠汀才后知后覺問,

    “怕太陽嗎?”

    鐘泉搖搖頭,“不怕。”

    顧泠汀不放心,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給小鬼扣了個鴨舌帽。

    安全起見,還讓小鬼帶了個黑色口罩。

    顧泠汀的衣服都是張秘書買的,或者是私家定制直接送上門。

    他也不知道逛商場要怎么個逛法,索性每家店都逛一逛,遇到合適的就都買下來。

    然后再讓鐘泉去洗手間隔間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新衣服送回家。

    逛了一圈下來,兩人都換了衣服,手上卻空空如也,無需另外再提一些袋子。

    顧泠汀不由感慨,有的時候,鬼也是有好處的。

    而鐘泉此時,破破爛爛的短袖和牛仔褲已經換成了一整套棒球服和棒球褲,頭上的鴨舌帽也搭配成了同一色系。

    看起來真有點青春陽光的大學生模樣。

    兩個人并排閑逛,從一樓逛到了三樓。

    路過千達影城,門口大屏幕上正在宣傳一部恐怖片。

    顧泠汀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鬼片?

    回頭看了眼戴著鴨舌帽木木地看著自己的少年鬼。

    “看電影嗎?”

    顧總發出邀請。

    當然,是不接受拒絕的邀請。

    鐘泉點點頭,“嗯”了一聲。

    顧泠汀帶著小鬼走進電影院,走向前臺。

    “你好,兩張《午夜兇1》的票!

    售票員小姐姐臉上掛著與自家公司前臺一模一樣的公式化微笑,“您好,最近一場是上午十點的,您是要購買這個場次的嗎?”

    顧泠汀點點頭。

    “好的,請稍等。”

    售票員小姐姐在電腦前操作了一下,然后伸手示意顧泠汀面前的屏幕,

    “請選擇您要購買的座位!

    顧泠汀隨便點了兩個,然后朝售票員點頭。

    售票員看到顧泠汀選擇的座位,表情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微笑,繼續操作起來。

    “請問需要零食和飲品嗎?咱們家現在爆米花和可樂都有優惠活動……”

    正常帶孩子看電影應該是要買的,但……

    顧泠汀側頭看了看鐘泉。

    這孩子是鬼。

    總不能自己吃,讓這小鬼光看著吧。

    買完票,兩人坐在候票區等了一會兒。

    等待檢票的時候,顧泠汀不知道為什么,總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

    當然,指的是被除了鐘泉以外的人盯。

    對于小鬼一連24小時都不會挪開的視線,顧泠汀早就已經習慣了。

    落座后,顧泠汀才發現。

    他和鐘泉的座位之間,隔了一個過道。

    雖然他選座位的時候選的是連號的,但是誰能知道連號的座位之間還能隔一個過道呢?

    抱歉,大多數人都知道。

    但是,原諒顧總,他從來沒來過電影院,自然不知道,屏幕上,兩個座位中間的空白,就是過道的意思。

    顧泠汀轉頭朝右看了眼,小鬼在對面孤零零坐著,一臉的幽怨。

    ……

    《午夜兇1》是重映版,所以看的人不多,大多數都是成雙結對的情侶,零零散散分布在后排角落處。

    電影開始已經好久了,顧泠汀左邊的座位還是空著的。

    也不知道這個座位是沒人買,還是買的人沒來看。

    電影逐漸進入高潮部分。

    顧泠汀正聚精會神地分析電影里的鬼和自己家小鬼的區別。

    忽然感覺一只冰涼的手慢慢搭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背上。

    顧泠汀扭頭一看,一張青白冷漠的臉隱藏在黑色口罩和帽檐陰影下,唯一露出的眼睛,冰冷的不像人類。

    顧泠汀渾身汗毛倒豎。

    只能說,好在顧家從小對表情管理的培養十分重視。

    顧泠汀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出一點慌亂。

    “怎么坐到這邊來了?”

    顧泠汀十分鎮定地問道。

    鐘泉十分自覺又大膽地握住顧泠汀的手。

    “我害怕!

    話音剛落,正好電影演到女鬼從電視機里爬出來。

    鐘泉嚇得渾身一抖,握住顧泠汀的那只手也攥緊了。

    顧泠汀很是無奈,右手伸過去拍了拍鐘泉的手背。

    “你不就是鬼嗎?怎么還會怕鬼?”

    鐘泉搖了搖頭,很是理直氣壯地說,

    “我不害人!

    顧泠汀看他瑟瑟發抖的樣子,不由好笑。

    確實,說自己不害人很有說服力。

    “也不會嚇唬人。”

    小鬼又補充一句。

    顧泠汀內心不以為然:你嚇到我很多次了。

    電影結束時,顧泠汀的手都被鐘泉捏出印子了。

    顧泠汀不由好笑,“就那么害怕?”

    鐘泉點點頭,耳朵無精打采地耷拉著。

    顧泠汀破天荒允許小鬼跟他手牽著手走出電影院,即便電影已經散場,184cm的小鬼還在瑟瑟發抖。

    兩人走到門口,那里站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那人看到顧泠汀出來,立刻走上前,看來是專門在電影院門口等顧泠汀出現的。

    “喲,這不是顧總嗎?好興致啊,還會來看電影?”

    顧泠汀皺了皺眉,沉默了半晌,反問他,

    “你是誰?”

    那人聽到顧泠汀說不認識自己,頓時有些氣急敗壞,

    “靠!姓顧的,你故意裝不認識是不是!”

    顧泠汀不理他,拉著鐘泉打算繞過他繼續走,卻被那人伸出手臂攔住了。

    “王氏集團的王蓋世,這樣說你想起來了嗎?”

    顧泠汀皺眉看了一眼身前攔住自己的手臂。

    平時顧泠汀身邊只有一個張秘書,知情人士都知道,張任能文能武,既是秘書,又是保鏢。

    所以,今天沒有張任跟著,有心之人便以為有了可乘之機。

    只是他們不知道,顧泠汀作為顧家繼承人,從小接受精英培訓,其中也包括防身術,日常出行并不需要保鏢。

    顧泠汀沒牽鐘泉的那只手活動了一下手腕,面無表情地說,

    “王氏集團的王總與我是舊識。但王蓋世這個名字,沒聽過!

    “你……”

    王蓋世氣得半死,

    “我跟你同一所高中,你怎么會不認識?”

    “錦鴻高中上千人,我不可能都認識!

    顧泠汀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校草,屬于女生的男神,男生的偶像。

    而這位王蓋世,雖然當年在錦鴻因為家世樣貌出眾,也算是比較有名的人物。

    但還遠達不到讓顧泠汀記住的地步。

    王蓋世因為當年喜歡的班花拿顧泠汀拒絕他,一直自顧自把顧泠汀當成死對頭。

    但可惜,顧泠汀的確不認識他,也不認識那個班花。

    “你……”王蓋世正不知說什么,余光看到顧泠汀正跟一個男大學生手牽手,不由嗤笑。

    “回去我要跟表兄好好講講今天的趣事,顧總跑這窮酸地方看電影,還包了個小白臉!

    顧泠汀耐心告罄,“表兄?”他挑了挑眉,“原來你就是王總常說的,那個偷奸耍賴的遠房表弟!

    “……”

    王蓋世氣急了,順手搶過一旁情侶手中沒喝完的可樂,朝顧泠汀潑了過去。

    顧泠汀感覺右手一空,眼前一黑。

    隨后便聽見圍觀群眾“哇哦”了幾聲。

    半杯可樂盡數被鐘泉拿書擋住了,顧泠汀身上一點都沒被沾到。

    王蓋世又發出一聲嘲笑,“喲,這小白臉還會變魔術?”

    王蓋世話音未落,鐘泉已經閃到了他的身后,扭著他兩只胳膊讓他動彈不得,然后不知從哪里變出來一杯可樂,兜頭潑了下去。

    一切動作都發生在一瞬間,做完這些,鐘泉又退回顧泠汀身后,乖巧的像個清澈的大學生。

    王蓋世被可樂破壞了發型,像個落湯雞,對眼前兩人是又氣又怕,最終憤然離去。

    圍觀路人:這保鏢厲害。

    顧泠汀看著鐘泉塞到他手里,已經濕淋淋的書。

    “哪來的?”

    鐘泉指了指電影院隔壁的佛佛西書店,“那里。”

    顧泠汀嘴角一抽。

    最后面無表情走進書店,掃碼買下了《一胎十寶,顧總獨寵小嬌妻》

    第五章 私人助理

    晚上回到家,顧泠汀差點被滿地的衣服絆倒。

    原來讓小鬼把衣服送回來,他就直接丟在了地上。

    顧泠汀眉頭一皺,回頭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鐘泉。

    小鬼腦袋一歪,一臉懵懂和可愛。

    ……

    好吧,不是他的錯。

    顧泠汀花了半小時的時間給小鬼解釋了衣柜的用法,告訴他哪里放西裝、哪里放日常裝、哪里放褲子、哪里放鞋子,還搗騰出來半個空柜子用來放鐘泉的衣服。

    而鐘泉理解了以后,只花了幾分鐘就把滿地的新衣服整理好了。

    顧泠汀揉了揉眉心,又用了幾秒鐘的時間在心里安慰自己。

    商場里逛了一整天,顧總累了,每日例行籃球的時間也取消了。

    鐘泉興沖沖地抱著籃球出來,又失望地抱著籃球放回了健身室。

    的確是累了,不到十一點,顧泠汀就關燈,上床,準備睡覺了。

    頭剛枕在枕頭上,顧泠汀就聽到身后一米處傳來翻書的聲音。

    開燈。

    顧泠汀回頭看了看,鐘泉手里正捧著一本書,看到顧泠汀看他,歪了歪頭,一臉疑惑。

    顧泠汀比他還要疑惑,問,“這么黑能看得見嗎?”

    小鬼點頭,“能!

    顧泠汀沉默幾秒,關燈繼續睡。

    剛閉上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把燈打開了。

    “你在看什么書?”

    鐘泉弱弱地舉起了手中的書,書的封面被水泡過,已經變得皺皺巴巴了。但上面的標題卻還清清楚楚。

    正是《一胎十寶,顧總獨寵小嬌妻》。

    顧總嘴角抽了抽,停頓三秒,伸手把書丟了出去。

    “不準看!

    小鬼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地“哦”了一聲。

    看起來挺失望的。

    周一上班,顧泠汀開完總裁例會,把張任叫到了辦公室。

    “鐘家查得怎么樣了?”

    顧泠汀一邊翻看手中的資料,一邊問。

    張秘書接到通知時就已經猜到了顧總會問他這個,走過去將手中準備好的U盤插在總裁電腦上,調出了他查到的信息。

    然后退到一邊,一五一十匯報,

    “鐘世忠與天籟歌姬方小蝶結婚以后,先后生下了兩個兒子,老大名叫鐘嘉,1999年出生,目前在米國留學。老二名叫鐘泉,2002年出生,三年前去世,原因不明。”

    顧泠汀食指不耐煩地輕敲著桌面,“說點我不知道的!

    張任一臉忐忑地回應,“是。值得注意的是,鐘泉的母親方小蝶在2015年出車禍去世了,僅在同年,鐘世忠就迫不及待的娶了當紅模特安琳,第二年,兩人生下了鐘家第三個兒子,也就是鐘泉同父異母的弟弟——鐘珩!

    “鐘泉的死,與他這個后媽有關系?”

    張任搖搖頭,“不清楚。關于鐘泉的死,被鐘家捂得嚴嚴實實的,一點風聲都沒透出來,我去找了鐘泉當年同在妃利亞商學院的同學,因為鐘泉死亡時正好是在暑假,所以他們也都不太清楚。其他有關鐘家的資料,都在U盤里!

    顧泠汀鼠標上下滑動著,U盤里的,是鐘家現有家庭成員的資料,其中也包括了鐘家的傭人,司機、保姆、園丁等上下加起來有幾十號人。

    顧泠汀最后把界面停在了鐘泉的資料上。

    上面有一張鐘泉的高中畢業照,照片上的鐘泉笑容燦爛,露出一顆小虎牙,看起來比現在每天見到的樣子更可愛了。

    畢竟,沒見那孩子笑過。

    “就這些嗎?”

    顧泠汀放下鼠標,又拿起了先前在看的資料。

    “是的,顧總。暫時只查到這些!

    顧泠汀皺了皺眉,心知此事肯定大有蹊蹺。鐘家家大業大,連他顧泠汀也得罪不起,于是囑咐張任,

    “你繼續查,但記得萬事小心,不能讓鐘家發現!

    張秘書點頭應了,走之前冷不丁看了眼顧泠汀手中的資料,臉上表情一僵。

    上面并非什么企業資料,也不是什么商業合同。

    而是,古今中外鬼怪大賞?

    顧總這段時間怎么了,怎么迷上這種靈異傳說了。

    張秘書冷靜下來后,斗膽揣測了一下圣意,

    “顧總,我家里正好有聊齋志異和山海經,需要明天帶來給您看看嗎?”

    顧泠汀抬頭面無表情與他對視,張任不由咽了咽口水,話說完有些后悔。

    誰知顧泠汀只是瞥了他一眼,就低頭繼續翻看手中的“資料”了。

    “帶來吧!

    。

    帶……帶來?

    還真要看!

    張任帶著一臉的不可思議離開了總裁辦公室。

    顧總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猜了。

    送走張秘書,顧泠汀看了看手里奇形怪狀的各類鬼怪,又抬頭看了看電腦屏幕上賞心悅目的少年。心血來潮想打開監控看看家里那只鬼在做什么。

    監控里,小鬼很老實的低著頭,端坐在沙發上。

    似乎在認真看著什么。

    小鬼很乖,顧總很欣慰。

    可仔細一看,顧泠汀原本還擺著滿意弧度的嘴角立馬垮下來了。

    這不還是在看那本霸總小說嗎!

    顧總不解:這書就那么好看嗎?

    晚上下班,電梯門一開,果不其然,小鬼照例雙手抱膝蹲在門口,像個望夫石一樣等著顧泠汀回家。

    顧泠汀皺緊了眉,一臉不悅,“不是讓你在家里等,怎么又蹲在門口?”

    鐘泉站起身,眨了眨眼睛。

    “想早點見到哥哥!

    還是一樣的理由。

    顧泠汀回頭看了眼電梯,又轉回來看著鐘泉,

    “你蹲在這里就能早點見到我了?”

    這跟在房間里,不就差了一門之隔嗎?

    “嗯。”

    鐘泉理直氣壯,還點了點頭。

    顧泠汀沒忍住,伸手在小鬼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

    “明天在家里等!

    鐘泉疼的齜了齜牙,雙手捂著被彈的地方,“哦”了一聲。

    顧泠汀吃過飯,洗漱完畢,使喚鐘泉去干活。

    趁著小鬼在各個房間里穿梭忙碌的時候,顧泠汀拿起小鬼藏在沙發縫隙里的霸總小說,翻開看了兩眼。

    「雪菲兒洛雅夢赫連音淚薔薇朵兒點燃了999根蠟燭,火光中,一個男人的身影緩緩走近。

    顧傲天一口氣吹滅了全部蠟燭,挑起雪菲兒洛雅夢赫連音淚薔薇朵兒的下巴,邪魅一笑,說:女人,你在玩火!

    顧泠汀眉心一跳,“啪”一下合上了書。

    想起小鬼在監控里看得津津有味的樣子,顧泠汀覺得一定是自己打開的方式不對,于是換了一頁,又再次翻開書。

    「顧傲天撫摸著雪菲兒洛雅夢赫連音淚薔薇朵兒的每一個神經末梢……」

    ……

    撫摸哪里?

    什么末梢?

    顧泠汀皺了皺眉,又向后連翻了好幾頁。

    「顧總,不好了,夫人是宮外孕!

    顧傲天冰冷地命令:給我轉到宮內!」

    顧泠汀感覺自己的智商在被這本書反復摩擦。

    「救不活雪菲兒洛雅夢赫連音淚薔薇朵兒,我要整個醫院陪葬!」

    啊不是,醫院招誰惹誰了?

    顧泠汀一只手使勁揉了揉太陽穴,另一只手合上書,又塞回了沙發縫隙里。

    辣眼睛。

    就這種東西,小鬼到底在認真看個什么勁兒。

    周末在影院門口發生的小插曲,除了被小鬼帶回來的霸總小說,其他的事顧泠汀轉眼就忘干凈了。

    直到顧泠汀一早上班,在顧氏集團門口再一次看到了王蓋世。

    張秘書停好車回來,就看到自家總裁正在公司門口與一個陌生男人交談。

    張任幾步上前,聽到對方的話,才發現兩人并不是在友好交談。

    那人一臉氣憤,“你那個小白臉保鏢呢?上次潑了我一身可樂,不能就這么算了吧!

    張秘書警覺:小白臉……保鏢?

    顧泠汀覺得新奇,一臉平靜地看著對方,“你想怎么樣?”

    王蓋世比顧泠汀矮了半頭,虛張聲勢地抬了抬腳,“當然是讓他出來給我道歉了。”

    “我要是拒絕呢?”

    顧泠汀倒是很想知道,這種家伙會如何威脅別人。

    “拒絕?王氏集團跟你有合作吧,你不怕我去告訴我表哥?”

    顧泠汀有些失望,沒有新鮮的招數嗎?

    且不說,與王氏集團的合作并沒有多重要,重點在于,你那位表哥并不待見你啊。

    張秘書此時已經在顧總身后靜候多時了,自家總裁一個眼神就get到了,立刻上前一步問,“顧總,需要叫保安嗎?”

    王蓋世“啐”了一口,氣道,“又是保鏢,又是保安,看來顧總真沒把我放在眼里,你等著!”

    放完狠話,王蓋世扭頭就跑了。

    張任陪顧泠汀一路往樓上走,直到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口,張秘書終于忍不住問出口,

    “顧總,您雇了新保鏢了?”

    您都有我了,還要保鏢做什么!

    打工人的危機感,這不就來了!

    張秘書一邊問一邊幫顧泠汀打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還沒等顧泠汀回答,兩個人同時頓在了門口。

    總裁辦公室里,一個身穿西裝的白皙少年正乖乖站在顧泠汀常坐的座位旁。

    新……新保鏢?

    張任偷偷看了眼顧泠汀,也是在等總裁的解釋。

    顧泠汀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內心其實已經在罵街了。

    這小鬼,總是能給自己帶來驚喜啊。(請把“喜”改成“嚇”)

    “我的……私人助理!

    顧泠汀思考了半天,終于憋出了這句話。

    第六章 這個小鬼不聽話

    私人助理?

    “顧總,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嗎?”張任忐忑地小小聲說。

    您有我一個秘書不就夠了嗎!

    忐忑中帶著十分委屈。

    顧泠汀回頭看著張任,拍了拍對方肩膀,“你哪里做得都很好,下個月給你漲工資。別多想,先去工作吧,我跟這小家伙單獨談談!

    張秘書打量了一下辦公室里那個肉眼看上去,明顯比顧總還要高大的少年。

    您管這叫“小家伙”?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任總覺得這個“小家伙”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

    張秘書走后,顧泠汀關緊總裁辦公室的門,大步上前,眉頭皺緊,一臉嚴肅,冷聲質問,

    “你來做什么?才乖了幾天又不聽話了?”

    鐘泉被顧泠汀這么一兇,眼睛睜的又圓又大,看起來水汪汪又可憐巴巴。

    “我不想自己待在家!

    小鬼委屈。

    小鹿一般的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憐,眼眶明明沒有蓄淚,但看上去就是濕漉漉透著一股子委屈勁兒。

    這眼神好似一下子擊中了顧泠汀的心臟。

    顧總心軟了,揉了揉眉心,語氣和緩下來。

    “在我出門前,怎么沒說要來?”

    “哥哥不在,想見哥哥!

    小鬼答非所問。

    顧泠汀伸手在小鬼頭上彈了個腦瓜崩。

    鐘泉雙手捂著額頭,齜了齜牙。

    顧泠汀每次這個時候都覺得,小鬼不像鬼,倒更像只小狗崽子。

    伸手作勢又要彈,小鬼往后退了一小步,哼唧著,“哥哥,疼。”

    退的這一小步近得好像沒退。

    顧泠汀嘴角上揚,彈腦瓜崩的手勢換成了手掌,蓋在小鬼頭發上用力揉了揉。

    “知道疼以后就聽話!

    顧泠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的語氣有多寵溺。

    顧總獨寵小嬌鬼(不是)。

    鐘泉不太情愿的“哦”了一聲。

    顧泠汀低頭看了看手表,早會時間快到了,轉身朝內線電話走去。

    感覺西裝袖子被人拉住了,顧泠汀回頭一看,小鬼水靈靈的大眼睛滴溜溜看著他。

    “哥哥,我想留在這!

    好像怕顧泠汀不準,又很快補充了一句,“求求哥哥。”

    顧泠汀感覺自己真是被這小鬼打敗了,嘆了口氣,“我說過要趕你走嗎?”

    小鬼搖頭,“沒說!

    “你以后可以跟我一起上班,”看到鐘泉瞬間睜大的雙眼,顧泠汀沒忍住捏了捏小鬼冰涼的臉蛋,“但是,要聽話。”

    小鬼點點頭,嘴巴被捏得撅起來,像小鴨子一樣,可愛巴巴的。

    這種情況下還不忘回答,“嗯!

    顧泠汀忍不住笑了笑,松開手,又囑咐他,“我等下要去開會,你先在這里等我,在我回來前哪都不要去!

    鐘泉一聽,還要等,眼神一黯,耳朵又耷拉下來。

    “哦!

    顧泠汀匆忙開完每日例會,回到總裁辦公室,離很遠就開始頭疼了。

    這小鬼,又蹲在門口抱膝等著。

    像個受氣包。

    顧泠汀快步上前,拎著鐘泉后脖領,把人提溜進了辦公室。

    “鐘泉!

    顧泠汀連名帶姓叫了小鬼的名字,也表示他現在正在生氣。

    小鬼顯然被嚇到了,低著頭站在顧泠汀面前,不敢抬頭看,只低聲應了一聲,“嗯!

    “不是說好在辦公室等我,不準亂跑,為什么不聽話?”

    顧泠汀聲色俱厲,聲音比平時大了一個分貝。

    小鬼縮了縮脖子,小小聲狡辯,

    “我沒有亂跑!

    顧泠汀皺了皺眉,走到辦公桌后面的轉椅坐下,從抽屜摸了包煙,點上一根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

    冷靜多了。

    顧泠汀生氣的點,不單單是小鬼不聽話。

    鐘泉死亡原因鐘家一直藏得死死的,真相壓了三年,顧泠汀很難不認為,真兇就在鐘家。

    無論這個人是誰,他/她的身份一定不簡單。

    而這種情況下,小鬼還在外面亂晃悠,萬一被當年的兇手發現了,會對這只鬼做什么,不是顧泠汀能預料的。

    顧泠汀靜靜抽完了一支煙。

    小鬼慢慢挪到顧泠汀身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哥哥,我錯了!

    雖然道歉了,但小鬼本質上并不認為自己有錯。他沒有亂跑,他只是想早點見到哥哥。

    顧泠汀抬頭瞥了一眼,就看出了小鬼的心思。他冷“哼”一聲,從另一個抽屜拿出一摞文件扔在桌上,冷聲說,“自己看!

    文件砸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小鬼激靈了一下,悄悄看了眼顧泠汀,總裁沒看小鬼,而是又摸了根煙點上抽了起來。

    鐘泉拿起文件翻了翻,是一些人的資料。起初他還看不太懂,直到看到了自己。

    “我。”鐘泉對著文件上面的照片說。

    顧泠汀涼涼地瞥了小鬼一眼,

    “是你!

    他將剩下的半根煙捻在煙灰缸里,語氣平靜地繼續說道,

    “這厚厚的一摞資料里,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殺死你的兇手,你如果不聽話,到處亂跑,會被抓回去。而被抓以后,你會面臨什么樣的后果,我不知道,也沒辦法應對,因為這些人的身份地位,遠在我之上!

    說到這里,顧泠汀起身將手掌搭在鐘泉肩膀上,一字一句地提醒他,“最壞的結果,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不要!”鐘泉轉過身,抓著顧泠汀的手,像抓著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我聽話,我聽哥哥的話!

    小鬼的手又涼力氣又大,顧泠汀被攥得眉心一跳,但他沒有掙脫,另一只手揉了揉小鬼的頭,既是安撫,也是警告。

    內線電話響起,顧泠汀拍了拍小鬼攥著自己的手,示意他松開。

    接起電話,顧總聽了一會,“嗯”了一聲,然后掛斷了電話。

    不一會兒,響起敲門聲。

    顧泠汀回到總裁專屬座位上,“進。”

    門開了,張任探了個頭朝總裁辦公室里看了眼,果不其然,這個私人助理還在。

    張任無聲嘆了口氣,做好了隨時被炒魷魚的準備。

    但是,顧總啊,我一畢業就跟您了,現在已經八年了,您不能因為這娃長得好看就把我換了啊。

    內心瘋狂波動,表面云淡風輕。

    張秘書以一個秘書的專業素養,大步流星走到總裁辦公桌旁,將手中的幾本書放在桌上。

    “顧總,這是您要的書!

    然后余光偷偷打量一旁的私人助理。

    顧泠汀拿過來看了看,張秘書拿的書還挺全,《山海經》、《聊齋志異》、《百鬼夜行》等,竟然還有幾本靈異類小說。

    張任還在打量這位私人助理,怎么看怎么覺得眼熟。

    冷不丁瞥到桌上放著的資料,這位私人助理的照片就大剌剌擺在第一頁,照片下面有一排字:三年前死亡。

    字跡大得生怕別人看不到。

    張任看了看身旁的私人助理,又看了看資料,最后看了看顧總正在翻看著的《百鬼夜行》。

    好像,有什么東西串起來了。

    張任退后兩步,指著鐘泉,“你,你……”

    你不出個所以然,又看向顧泠汀,“顧總,他,他……他是……”

    顧泠汀合上書放在一邊,對張秘書點了點頭。

    “他是鐘家次子鐘泉。”

    “他,他不是……”

    張秘書這下總算知道,為什么顧總要讓他找道士了。

    這是什么私人助理,這是鬼啊。

    拿鬼當助理,不愧是你啊,我的顧總。

    張秘書對自家總裁的佩服程度又上升了一節。

    不過,自己這邊道士還沒請回來,顧總能降得住這只鬼嗎?

    該不會看這么多書,是想單靠理論知識就能馴服一只鬼吧。

    不過,張任盯著小鬼看了好一會,除了皮膚白些,倒沒看出來哪里與人類不同。

    看外表乖乖傻傻的,也不像是會害人的樣子。

    顧泠汀口頭安慰了一下,“別怕,他不咬人!

    ……

    怎么聽著像在介紹自己家的小狗?

    張任做了好幾分鐘的心理建設,才走回辦公桌旁。

    “鐘泉為什么會在您這?”

    “撿的!

    “撿……撿的?”

    更像是在說小狗了啊喂。

    什么概率能撿到鬼啊。

    不是,重點是,不要隨便亂撿東西啊顧總!

    “撿了一周了,還算聽話。你跟了我這么多年,工作辛苦,正好讓他幫你分擔一下!

    顧泠汀繼續口頭安慰。

    張秘書嘴上答應著,內心卻是害怕。

    哪敢。

    且不說,這小子是只鬼。他真實身份可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鐘家人,京城四大家族是什么概念,就是像顧氏集團這種華國百強、C城首富,跟他們相比也是云泥之別。

    讓鐘家二公子給自己打雜?可拉倒吧。顧總做得出來,他張任可是連想都不敢想。

    況且,看這小子呆呆傻傻的樣子,自己哪能放心把事情交給他啊。

    張任以為自己表情掩飾的很好,殊不知兩人相識多年,顧泠汀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內心想法。

    “既然是被我撿到了,那么無論是當年的真相,還是幫他重生為人,我都想盡可能幫助他。”

    張任愣了一下,鄭重道,“明白了,我會幫您繼續調查鐘家的。”

    顧泠汀點點頭,“辛苦了!

    然后低頭拿出手機,給張任轉了個賬。

    “買幾個口罩,這孩子非要跟著我,不能讓他用這張臉招搖過市。”

    第七章 這個助理不聰明

    等口罩買回來,顧泠汀立馬讓鐘泉帶上,同時約法三章。

    “第一,在公司,口罩要帶好,在外面,帽子和口罩都要帶好。”

    小鬼點頭應了一聲。

    “第二,要表現的像人類一樣,不要突然消失,或者突然出現。”

    小鬼歪著頭,有些疑惑,但還是乖乖應了。

    “第三,沒有允許,不準擅自行動。我要你待在哪里,你就要待在哪里,知道嗎?”

    小鬼撇了撇嘴,“哦”了一聲。

    看起來,不是很想答應的樣子。

    顧泠汀蹙眉回憶了一下,總算是發現了,只要小鬼回答的是“哦”,那十有八九就是“我偏要”、“我偏不”的意思。

    主打一個叛逆。

    顧泠汀輕輕捏了捏小鬼一邊臉頰,雖然是鬼,但捏起來像面團,軟軟的,手感很好。

    “不準‘哦’,回答我。”顧泠汀故作嚴肅。

    “知道了,哥哥。”小鬼乖乖回應。

    顧泠汀滿意地松開手。

    “最后一點,在公司,別叫哥哥,叫我顧總!

    小鬼沉默。

    顧泠汀微微皺眉。

    “回答呢?”

    “不要!保

    顧泠汀一怔,沒想到小鬼竟然能拒絕他。

    要知道,除了把小鬼帶回家的第一天,還沒聽到他如此明確的拒絕。

    “鐘泉。”顧泠汀忍不住提出警告。

    “我不要。”警告失敗。

    水汪汪的眼睛無辜地盯著顧泠汀,但這表情也同時意味著,小鬼倔脾氣上來了。

    “哥哥就是哥哥!

    對視良久,顧泠汀敗下陣來。

    行吧,原本是因為怕被有心之人聽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但,只是個稱呼而已,應該,沒關系吧。

    哥哥就哥哥吧。

    顧泠汀本人也喜歡聽小鬼叫他哥哥,軟軟糯糯的。

    若是張任知道自家總裁的心思,一定會瘋狂吐槽:

    這不就是正常男人的聲音嗎?哪里軟軟糯糯了啊喂。

    于是,小鬼在這一天開始,可以跟著顧泠汀一起上下班了。

    事實證明,讓小鬼做助理也是有好處的。

    雖然開始的幾天讓張秘書有些措手不及,但小鬼學東西快,很快就能幫張任做一些簡單的工作了。

    而與人接觸多了,鐘泉慢慢話也多了,還學會了人類社會很多東西的用法。

    比如,電視機。

    這天晚上,兩人下班回家,顧泠汀洗了澡出來,就看到小鬼坐在客廳沙發上,正在看電視里演的清宮劇。

    “這是什么?”顧泠汀一邊擦頭發一邊問。

    小鬼起身消失了半秒,再出現時,手中多了個吹風機。

    “《賈嬛傳》!

    “好看嗎?”顧泠汀在沙發上坐下,把毛巾丟在茶幾上,頭向后仰靠在沙發背上,等著鐘泉的服務。

    “不知道,才看第一集。”鐘泉走到顧泠汀身后,一邊回答一邊嫻熟地按開吹風機,替顧泠汀吹頭發。

    吹風機吹出來的風溫暖舒適,吹的顧泠汀昏昏欲睡。

    偶爾冰涼的手指觸碰到顧泠汀的頭皮,格外提神醒腦。

    想起半個月前在沙發縫里撿到的書,顧泠汀不由覺得眼前電視里的皇上和妃嬪看起來格外順眼。

    行,總比看霸總小說強。

    顧泠汀發質柔軟,吹一會兒就能干。

    原本顧泠汀洗完澡是不吹頭發的,但有一次早上起床后,有一小撮頭發翹起來了。顧泠汀用了好多發蠟都壓不下去,最后惹急了他,直接拿剪刀把翹邊處“咔嚓”剪了。

    雖然剪掉了一點,也并不影響顧泠汀的顏值,但從那之后,顧泠汀開始認認真真吹頭發了,并且一定要吹到完全干透才去睡覺。

    頭發吹干后,鐘泉坐在顧泠汀身邊,的一米處,繼續認真看《賈嬛傳》,顧泠汀放下手機也跟著看了會。

    顧總沒看過電視劇,應該說,他連電視都不怎么看,頂多在很年輕的時候看一看《新聞連連播》。

    電視劇看得顧泠汀越來越困,不到十分鐘就仰頭靠著沙發靠背睡著了。

    再醒來時,四周漆黑一團,但顧泠汀本人已經安安穩穩躺在床上了。

    “哥哥醒了,需要開燈嗎?”

    小鬼的聲音從身旁一米處傳來。

    顧泠汀花了幾秒鐘時間運轉了一下大腦,應該是小鬼把自己從沙發帶回了房間。

    “不用。”

    顧泠汀在床頭摸了摸,沒摸到手機。

    “幾點了?把我手機拿來!

    小鬼應了一聲,很快把手機遞了過來。

    顧泠汀點亮看了下時間,凌晨一點半。

    安心躺平繼續睡。

    睡著前琢磨了一下,要不要哪天給小鬼也買個手機?

    但小鬼好像不太需要。

    顧氏集團是做貿易的,這幾天正好看上了H城的一款大米。

    顧泠汀約了生廠商那邊的老總來面談合作。

    用來招待的茶葉喝完了,不巧的是張秘書出門辦事了,顧泠汀看了眼身邊這只近幾天表現得還算乖巧伶俐的小鬼。

    不如,讓小鬼鍛煉鍛煉?

    “小……”

    在公司里,感覺不論管鐘泉叫小家伙還是叫小鬼都不太正經,叫他本名又太不安全了,顧泠汀糾結了一會兒,最后別別扭扭選了個昵稱。

    “小泉。”

    小泉歪了歪頭,第一次聽顧泠汀這樣叫他,有些新奇!班牛俊

    顧泠汀從兜里抽了幾張紅票票,遞給鐘泉。

    “去買點綠茶,要上好的龍井,等下客人要喝。”

    兩個人喝,有個幾兩應該就夠了。

    小鬼接過紅票票,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顧泠汀在會議室擺好茶具,煮好水,然后邊看張任拿來的書邊等小鬼回來。

    十分鐘后,鐘泉回來了。

    “哥哥,綠茶買回來了,無糖的。”

    ……無糖的?

    顧泠汀眉心一哆嗦,抬頭朝門口看去。

    小鬼懷抱著兩大桶綠茶飲料正在開門,看到顧泠汀看自己,邀功一般晃了晃手里的桶裝飲料。

    “怕哥哥不夠喝,買的500ml的!

    顧泠汀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謝謝你。

    顧泠汀緩了兩口氣,才保持住冷靜。

    “我不是說要龍井嗎?”

    鐘泉把綠茶飲料擺在桌上,發出了兩聲沉悶的“咚”響,小鬼指著上面的字,一臉無辜。

    “是龍井呀。”

    飲料上面確實寫著“龍井綠茶”四個大字。

    顧泠汀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

    內心使勁安慰自己。

    小鬼第一次自己出門買東西,能買到已經很不錯了,不能強求,值得鼓勵……嗯,值得鼓勵。

    “行……吧,買的挺好,把剩下的錢給我吧!

    小鬼歪著頭,一臉可愛。

    “什么錢?”

    顧泠汀“刷”一下抬起頭,“沒找錢?四百塊全給人家了?”

    小鬼乖乖點頭,一臉清澈和懵懂。

    顧泠汀要氣死了,表面還得裝得很淡定。

    不是,四百塊就買了兩桶綠茶飲料!

    淡定個毛。

    顧泠汀掐了掐鐘泉的小臉蛋。

    他是總裁,他也不是冤大頭。

    這敗家小伙子!

    還有這店家,怎么就大大方方把錢收了,不能仗著我們家小伙子人傻,就賺這黑心錢吧,看著小家伙這清澈透明的大眼睛,他良心能安嗎?

    顧泠汀內心正在暴走,一陣敲門聲響起,救了顧總,也救了小鬼。

    “顧總,合同拿來了,田總那邊發消息說,路上有點堵車,大約20分鐘后到……這兩瓶飲料是?”

    精致的茶具旁,擺了兩桶綠茶飲料,張任反復確認,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張秘書現在就是顧泠汀的救命稻草,顧泠汀又抽了幾張紅票票遞過去。

    “合同給我,你現在馬上出去,買幾兩龍井回來!

    張任應了,正要出去,被顧泠汀叫住了。

    “等等,把這小鬼帶上,剛剛他花了四百塊買了兩桶飲料,你想辦法把錢拿回來,給你當今天的獎金!

    “好咧顧總。”

    張秘書不愧是張秘書,在田總到達前,成功買到真龍井,成功從黑心店家那里拿回了多付的飲料錢,并成功把鐘泉買回來的綠茶飲料拿去給員工們分著喝光了。

    田總是個很豪爽的中年人,與顧泠汀相談甚歡,三兩句就簽了合同,還約顧泠汀周末去H城看看田總的田。

    晚上回到家,顧泠汀簡單整理了一下行李,回頭看了看站在一邊歪著腦袋一臉疑惑的小鬼。

    嘖,差點把這小家伙忘了。

    “明天,我要出趟差,去H城!

    “我也要去。”小鬼馬上接道。

    顧泠汀捏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問,

    “我到那邊酒店以后,你能從這里閃現到我的酒店房間里嗎?”

    小鬼搖搖頭,“太遠了,做不到!

    顧泠汀回身接著收拾行李。

    “那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家吧。”

    小鬼一聽這話,著急了,走上前拽住了顧泠汀的袖子,

    “可我想跟哥哥一起去!

    顧泠汀抬頭看了他一眼,停下手中的事情,伸手揉了揉小鬼的頭,

    “想也沒用啊,怎么去?你沒有身份證,沒辦法給你買機票!

    鐘泉眨巴眨巴大眼睛,歪著頭問道,

    “哥哥沒有私人飛機嗎?”

    顧泠汀眉心一跳,伸手彈了他一個腦瓜崩。

    “什么私人飛機,小家伙你是霸總小說看多了吧!

    看著鐘泉齜牙揉著腦門的懵懂樣子,顧泠汀不由嘆了口氣。

    認真想想,以這小鬼的家世,可能真的有屬于自己的專用私人飛機。

    可惜用不了。

    第八章 這個夜晚不孤單

    直到最后,也只有顧泠汀一個人上了飛機。

    落地后,田總派司機開車帶顧泠汀先去了酒店落腳。

    田總的田在H城的M鎮,顧泠汀的酒店也在M鎮。

    說是酒店,更像個招待所。

    “顧總,咱們這村子里沒有城市那樣的豪華酒店,今晚得委屈您了。”

    顧泠汀趕緊擺手,“不會不會,沒有那么矜貴,感謝田總招待!

    嘴上是這么說,但這酒店屬實有點太過破舊了。

    進去坐的電梯是用木頭板包著的,這種電梯顧泠汀只在恐怖游戲里看到過。

    顧泠汀的房號是312,位于幽深走廊的盡頭。

    走廊天花板的瓷磚忽扇忽扇的,看起來搖搖欲墜。

    顧泠汀拿著房卡刷開門,大白天拉著窗簾,屋內一片黢黑。房間很小,只有一張雙人床,衛生間也很小,淋浴噴頭和馬桶只用一扇玻璃隔開。

    顧泠汀“刷啦”一下拉開窗簾,窗簾后面,是一堵很結實的墻。

    顧總無語。

    顧泠汀給自己做了番心里建設:

    雖說屋子小了點,雖說沒有窗戶……

    “你找這什么破地方啊!”

    “哪里破了,還不是你非要來這旅游!”

    “怎么了,你跟我喊什么,從上了火車就開始跟我吵架,不想好了?想分手了?”

    “還不是你一直在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

    是隔壁一對情侶的吵架聲。

    好吧,顧總捂著耳朵重新進行心理建設。

    雖說屋子小,沒窗戶,隔音差,但至少床還是能睡的。

    這樣想著,顧泠汀掀開了被子,有個黑不溜秋、米粒大小的小家伙一閃而過。

    ……

    行吧,大不了晚上不睡了,正好處理一下公務。

    顧泠汀總是有辦法找到理由自我安慰。

    田總就在樓下等著,顧泠汀放好行李就下了樓。

    “顧總吃午飯了嗎?”

    “在飛機上吃過了,田總直接帶我去看田吧!

    H城作為華國北部地區,氣候寒冷,一般是在5月中旬到6月上旬開始插秧。在這之前需要進行土壤翻耕、雜草清理、施肥、水土整治等一系列準備工作。

    現在是早春三月,田地里的冰碴已經化開,這幾日就可以準備耕地了。

    稻田遠遠看過去,水汪汪一塊塊,像鏡子一樣,一眼望不到頭。

    田總拍著顧泠汀的肩,一臉自豪的講道,

    “咱們M鎮的大米,無論是香氣、光澤度、還是口感都是數一數二的,我們這邊每家每戶吃的大米,都是你現在看到的這片田里種出來的!

    “晚飯顧總一定得到我們這邊的農家樂嘗嘗,正好他們家的殺豬菜也是一絕,殺豬菜配大米飯,嘎嘎香!

    果然,到了晚上,顧泠汀吃得溜飽回到酒店。

    酒也喝了不老少,不過顧總向來酒量很好,田總看到顧泠汀喝酒爽快,更高興了。

    M鎮的大米真的很好吃,顧泠汀覺得即便不就著殺豬菜,空口吃也很香。

    當然,殺豬菜也很好吃,兩個一起就是香上加香。

    坐電梯上到3樓,顧泠汀一邊抬手看了下時間一邊往幽深的走廊盡頭走。

    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也是因為田總后來實在醉得不省人事了,不然估計能聊到凌晨。

    走廊的燈光昏黃幽暗,只能勉強看個大概。

    走著走著,顧泠汀腳步一頓。

    地板上竟然出現了兩排血紅色的腳印。

    顧泠汀微微皺眉,忽略腳印繼續往前走。

    可走到頭卻發現,那雙血紅色的腳印,竟然一直延伸到312號房。

    也就是顧泠汀的房間。?

    遇到變態殺人狂了?

    顧泠汀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了。

    不過,在M鎮這么民風淳樸的地方,不應該吧。

    即便真的是變態殺人狂,顧泠汀也并不擔心自己會輸。

    他打架可以的,雖然一直沒有什么實踐的機會。

    顧泠汀已經做好防身的準備了,可在開門前還是猶豫了。

    萬一不是變態殺人狂,是非自然之物怎么辦。

    畢竟,他家里養著一只呢,不能排除世界上沒有第二只的可能性。

    如果是人類,顧泠汀尚可一戰。

    如果不是人類……

    顧泠汀搖了搖頭,內心嘲笑了自己一番。

    自從撿了小鬼,你有點不像你了,顧泠汀。

    刷卡開門,紅色腳印一直延伸到角落處。

    而腳印的盡頭,一只熟悉的小鬼正雙手抱膝,以他慣常的姿勢蹲在墻角。

    “鐘泉?”

    小鬼聽到聲音,一下子起身朝顧泠汀跑過來。

    “哥哥。”

    顧泠汀低頭看了看小鬼的腳,才明白紅色腳印的來歷。

    原來酒店走廊天花板漏水,小鬼今天又穿了雙紅襪子,經過時,紅襪子沾了水掉色了,就踩出了兩排紅色的腳印。

    顧泠汀朝著小鬼的小腦殼揍了一拳,輕輕地。

    “哥哥為什么打我?”小鬼摸著被揍的地方一臉疑惑。

    “你鞋呢?”

    “忘穿了!

    不對,這不是重點。

    “你怎么來的?”

    顧泠汀一邊問,一邊去自己的行李箱里翻運動鞋。

    他買運動鞋喜歡買大一碼,給小鬼穿正好。

    “求張秘書帶我來的!

    顧泠汀聞言抬頭瞥了小鬼一眼。

    就是用這種可憐巴巴的樣子求的嗎?

    運動鞋找到了,顧泠汀讓小鬼把泡過水的襪子脫掉,直接光腳穿鞋,反正鬼又不會流汗。

    “張秘書呢?”

    小鬼答,“開車太累了,開了間房休息去了!

    另一間房,突然收到顧總獎金的張任:我能掙這些工資都是我應得的。

    夜深了,顧泠汀拿出辦公電腦處理公務。

    鐘泉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顧泠汀旁邊,探了個小腦瓜過去,滿臉疑惑,

    “哥哥,好晚了,你怎么還不睡覺?”

    顧泠汀回頭看著小鬼可愛巴巴的小臉蛋,上手輕輕捏了捏,

    “認床!

    小鬼不信,回頭看了眼那張大白床單,發現有些角落些微泛黃了,于是恍然大悟,

    “哥哥是怕床不干凈嗎?”

    顧泠汀揉了揉小鬼的腦袋,把小鬼的頭發揉亂成了鳥窩。

    “你還挺敏銳啊小家伙!

    鳥窩頭一瞬間又變回了柔順乖巧的樣子,顧泠汀忍不住想再揉,被小鬼抓住了手。

    “哥哥躺在我身上吧,我不怕臟!

    小鬼表情一臉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小鬼好像也不會開玩笑。

    顧泠汀抬手朝著他的小腦殼又輕輕揍了一拳。

    “在旁邊老老實實待著,別胡思亂想!

    “哦。”

    “哦?”

    “知道了!

    顧泠汀原本是打算一晚上都處理公務的,只是一份文件還沒看完,隔壁突然傳來了曖昧的聲音。

    是白天吵架那對情侶。

    小鬼支著耳朵問,

    “哥哥,他們在打架嗎?”

    一臉的純真。

    顧泠汀趕緊雙手捂住了小鬼的耳朵。

    這孩子才19歲,再加上死了三年,心理年齡可能還不到9歲。

    顧泠汀決定,不能教壞小朋友,于是拉著小鬼奪門而出。

    H城到底是北部地區,陽春三月,晚上夜風一吹還是冷颼颼的。

    “哥哥你冷嗎?”

    小鬼邊問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了顧泠汀。

    顧泠汀也沒跟他客氣,小鬼又不怕冷,順手接過穿上了。

    剛穿上還帶著小鬼身上的涼氣,穿一會兒就暖和了。

    M鎮的夜晚雖冷,但風景是真不錯,能看到又大又亮的星星,在城市里可看不到這么美的星星。

    兩個人就這么肩并肩走著,誰也沒說話。

    走了好一會兒,小鬼忽然拿冰涼的手背碰了碰顧泠汀的。

    “哥哥,可以牽手嗎?”

    顧泠汀轉頭看了鐘泉一眼,按理說不應該同意的,但不知道怎么了,小鬼一臉期待又小心翼翼的樣子,讓顧泠汀感覺心臟像是被小貓撓了一下。

    顧泠汀沒說話,但卻用實際行動回答了。

    他握住了小鬼冰涼的手,沿著河堤繼續往前走。

    自從高中父母先后去世,顧泠汀再也沒有這樣和另一個人牽過手了。

    作為顧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顧泠汀從17歲開始,就獨自維持家業。

    雖然一直是一個人,但他并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孤單。

    而就在今天晚上,顧泠汀跟一只鬼手牽著手走在異鄉小鎮的河堤旁。

    忽然就覺得,自己之前孤身行走的十多年,好像挺孤獨的。

    顧泠汀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因為一只鬼而生出孤獨的想法。

    起初,以為自己是看小鬼乖乖傻傻又可憐,才撿回來養的。

    現在想想,大概是孤身一個人久了吧。

    小鬼不知道顧泠汀在想什么,但哥哥愿意牽手,鬼就很開心。

    鬼開心鬼開心的。

    很快,小鬼就不開心了。

    路上遇到了一只攔路貓,貍花貓,在貓界戰斗力極強。

    小貓擺出戰斗姿勢,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嘴里發出“哈,哈”的恐嚇聲。

    小鬼嚇得一整只縮在顧泠汀身后。

    顧泠汀起初還試圖安撫兩只小家伙。

    結果發現貓很激動,小鬼也很激動,根本安撫不了。

    最后無奈,顧泠汀只能拉著小鬼跑。

    那只小貓以不遠不近的速度跟著跑了一會兒就停下了。

    顧泠汀怕再遇到別的小貓小狗,沒停,拉著鐘泉一直跑到田邊。

    跑累了,顧泠汀一屁股坐在田總的草垛上。

    小鬼坐在他旁邊。

    兩個人仰靠著草垛,看星星看月亮,一直看到大天亮。

    第九章 這群大師不靠譜

    次日一早,顧泠汀坐飛機,張秘書開車載著鐘泉,都在往C城走。

    下午兩點,顧泠汀先回了家。

    房間很大,驀然少了只鬼,果然冷清了許多。

    下午四點半,顧泠汀正靠在沙發背上看手機,“刷”一下一個人影憑空坐在了他身旁。

    顧泠汀已經習慣了小鬼的神出鬼沒,內心毫無波動。

    與此同時,張秘書打來電話,

    “顧總,鐘泉突然消失了,是回到您家了嗎?”

    聽聲音挺驚魂未定的。

    “嗯,在我這!

    顧泠汀一邊掛電話一邊錘了小鬼一拳。

    小鬼還睜著大眼睛直勾勾盯著顧泠汀看,冷不丁被錘一拳,眼圈一紅,捂著腦袋哼唧,

    “哥哥為什么打我?”

    顧泠汀看他那樣,以為自己拳頭打重了,趕緊上手揉了揉。

    “怎么不跟張秘書說一聲就消失了!

    “想快點見到哥哥!

    小鬼一臉委屈。

    顧泠汀沉默。

    他只是想快點見到自己,而自己不是也等著小鬼趕快回來嗎?

    小家伙有什么錯。

    鐘泉看了看顧泠汀的表情,往前湊了湊,指著額頭,眼巴巴道,

    “哥哥,疼!

    顧泠汀看了眼,好像是有個紅印子,再看小鬼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由心疼又自責。

    難道剛剛真的下手重了?

    于是輕聲哄著,

    “來,哥哥揉揉,哪里疼,這里嗎?”

    小鬼點點頭,趁機問,

    “哥哥,晚上睡覺能不能離你近點?”

    顧泠汀抬頭看了鐘泉一眼,小鬼一臉小心翼翼和期待。

    “那就,50厘米吧!

    馬上4月了,天氣越來越暖和,到了夏天,小鬼還可以再睡得近點,也能幫顧泠汀去去暑氣。

    周一,張任跟顧泠汀確認了一下時間,決定統一在本周三約見各大能人異士。

    周三一早,顧泠汀和張秘書就坐在大會議室的一邊等著開始了。

    而鐘泉帶著口罩,穿著一身黑西裝站在兩人身后。

    如果忽略一臉的稚氣,的確挺像保鏢的。顧泠汀甚至有種想給他買個墨鏡的沖動。

    9點正式開始,第一個進來的,是位三十多歲的道士。

    穿著道袍,發髻用一根發簪盤在頭頂,身上挎了個布包。

    這位道士進入會議室后,在地上放了個銅盆,在里面點燃了一把草藥。

    顧泠汀問,“這是做什么?”

    那道士回答,“燒艾草,有驅邪的作用。”

    顧泠汀看了眼小鬼,眉頭皺緊,“我并沒有要你驅邪。”

    道士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葫蘆,擰開葫蘆蓋兒,倒出水來澆滅了燃著的艾草,然后問顧泠汀,“齋主是想讓貧道做什么?”

    顧泠汀食指輕輕敲了敲桌子,問,

    “可以讓死人復活嗎?”

    ……

    道士無語。

    但道士也是受到過良好教育的,并沒有當場罵人,只說,

    “齋主節哀順變,貧道并不懂死而復生之事,不過可做法事,幫齋主超渡亡者。”

    顧泠汀自然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無理取鬧了,但小鬼就在身后,既然他死后能有意識出現在自己面前,那也應該會有方法讓他起死回生吧。

    也許呢。

    但顧泠汀想歸想,并不會故意難為人家打工道士,于是說道,

    “那您請開始吧!

    得到準許,道士便開始在會議室四角點香燭。

    四根香燭全部點燃后,道士朝著一個方位鞠了三躬,口中念念有詞。

    整個過程花了大概半小時,期間沒有人發出聲音,只有顧泠汀回頭看了小鬼多次,發現對方沒有反應,便又轉回頭來。

    張任內心:要不他坐這,我站那?

    道士忙活半天,終于吹熄了香燭,告訴顧泠汀,

    “齋主,超渡結束了,您有沒有什么話想要帶給亡者?”

    顧泠汀非常有禮貌的表示:“沒有,謝謝,辛苦了,出去吧。”

    開玩笑,小鬼人就在身后,有什么話哪用得著托別人轉達。

    “下一位。”

    再進來的,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算命先生。

    顧泠汀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個算命先生,頭戴黑色圓帽,眼睛上掛著圓片墨鏡,背著個木箱,箱子上插著一個幢幡,上面寫著“賽半仙”仨字。

    這人一進門,就直朝顧泠汀走來,上下打量顧泠汀幾眼,閉上眼睛開始掐指默算。

    算了半天,突然睜開眼,神秘兮兮地說,

    “顧總,您家里有不干凈的東西啊。”

    顧泠汀一聽此話,挑了挑眉,來興趣了。

    “展開說說。”

    算命先生一看就知有戲,一臉的從容和自信,

    “您這身體看外表沒什么變化,實際體內虛寒,就是因為養了不干凈的東西,若是不及時處理,您可能會有,血光之災呀!

    往常說到這四個字,對方多少都會給點反應,但顧泠汀卻絲毫不為所動。

    算命先生有些拿不準了,但還憑借專業素養,聲情并茂地繼續說,

    “您家里這個,雖然做鬼的年頭尚短,但卻是千年難遇的兇煞。做咱們這行的都知道,女鬼陰氣重,本身就是……”

    “女鬼?”

    顧泠汀打斷他。

    那算命先生并沒發現顧泠汀表情不對勁,還以為對方是聽進去了,“是啊,女鬼可是……”

    “出去吧,下一位!

    “誒?不是,顧總,您別不信,我跟您說,這種東西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接著進來的,是位陰陽先生,進門第一句話,

    “顧總,您這辦公室風水不太好啊!

    顧泠汀面無表情,

    “下一位!

    眼看一上午過去了,來的能人異士們,顧泠汀都讓張秘書打發走了

    張任奇怪,

    “顧總,他們不是挺專業的嗎?是哪里您覺得不行?”

    顧泠汀輕飄飄瞥了他一眼,

    “這么多人,沒有一個人發現鐘泉是鬼,你說他們專業?”

    鐘泉這時候探頭到兩人中間,眨巴著大眼睛認真說:“哥哥,這些都是封建迷信!

    顧泠汀嘴角一抽,內心:你一只鬼跟我講封建迷信?

    吃過飯以后,下午會議室繼續。

    這一次進來的是個帥哥,背著個木箱子,一頭白色假發,假發的一邊劉海很長,遮住了一只眼睛,露出來的另一只眼睛帶了個綠色的美瞳。

    顧泠汀問,“你是做什么的?”

    帥哥答:“我是蟲師!

    “蟲師是什么?”

    “蟲師,日語發音是もしし!

    說著,帥哥從兜里掏出一根煙叼在嘴里,一臉深沉的繼續解釋,

    “蟲,既不是動物,也不是植物,是一種最接近生命本源,類似靈體的生物!

    ……

    三臉懵嗶……

    張秘書本來想提醒帥哥,在會議室不能抽煙,然后就看到帥哥把“煙”從嘴里拿了出來。

    是根棒棒糖。

    帥哥從木箱子里掏出一張海報,

    “蟲師是一個動漫,特別好看,一定要記得看!是被低估了的冷門神作……”

    張任恍然大悟,興致勃勃地向顧總解釋:“這是cosplay。”

    被顧泠汀白了一眼,趕緊閉嘴朝帥哥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

    接著走進會議室的是兩個男人。

    兩個男“人”?

    一個黑色披風,戴個虎牙道具,膚色化得慘白。

    另一個一頭長發,頭戴寬檐帽,整個一種西部牛仔的打扮。

    “我叫德古拉,沒錯,我就是那個活了數百年的吸血鬼貴族——德古拉伯爵。”

    黑披風男人率先開口,西部牛仔緊隨其后。

    “而我,叫范海辛,我生來便擁有特殊的血脈,那就是——吸血鬼獵人的血脈。德古拉,你完蛋了!

    西部牛仔說完,拿著十字架朝黑披風丟過去,被黑披風穩穩接住。

    “這玩意兒傷不了我,咱們有多久沒見了,三四百年?”

    西部牛仔沉默。

    顧泠汀更沉默。

    “你不記得了,對吧?”黑披風繼續問。

    “記得什么?”

    “你是偉大的范海辛,受到羅馬教廷的保護,但卻跟我一樣被世人唾棄,你是不是每晚被噩夢環繞,夢到中世紀古戰場?”

    西部牛仔大吃一驚,

    “你怎么知道?”

    黑披風抖了抖披風,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范斯勞德古拉伯爵!

    兩人如同定格一般,定在最后的場面和動作上,直到顧泠汀幽幽開口,

    “演完了嗎?”

    兩人轉身面向顧泠汀鞠躬謝幕,

    “演完了顧總。”

    “演完了出去!

    “好的顧總!

    兩人出去后,張任正要叫下一組人進來,被顧泠汀阻止。

    “張秘書,coser和演員也都是你找來的?”

    張秘書一臉驕傲,

    “是啊顧總,那位coser人氣很高,兩位演員也是專業的話劇演員,場場滿座……”

    “我是不是這個月給你獎金發太多了?”

    “我錯了顧總!

    張任認錯態度誠懇,好在顧泠汀并不是一個隨意克扣員工工資和獎金的老板。

    “給我一個解釋!

    “顧總,上午那幾位已經是業內最專業的了,沒想到您都沒能滿意,我這邊沒有再合適的人選了,下午這幾個確實都是臨時湊數的!

    其實張任覺得第一位道士就很專業。

    有個出馬仙也不錯,但只進來說了一句話,就被顧總趕出去了。

    “這件事先擱置吧,優先調查鐘家。”

    “好的顧總!

    小鬼此時又探頭過來,小心翼翼問,“哥哥,我還能再看一遍吸血鬼獵人嗎?”

    ……

    “改天帶你去劇場看。”

    第十章 小吵一架

    周末,顧泠汀帶鐘泉去逛街,果然把墨鏡買了。

    小鬼帶著帽子、墨鏡、口罩,全副武裝。殊不知,捂得越嚴實,反而越惹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明星出街呢。

    晚上到家,顧泠汀去洗澡,鐘泉在客廳看電視。

    等顧泠汀洗完澡出來,就聽到客廳傳來鐘泉的哭聲。

    顧泠汀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擦干,心驚肉跳地快步走到客廳,看到小鬼正坐在沙發上抹眼淚。

    “怎么了,哭什么?”

    小鬼抬頭眼淚汪汪地看了顧泠汀一眼,一邊哭一邊抽抽嗒嗒的回答,“睫,睫姐姐死了……”

    “睫姐姐是誰?”

    這名字好奇怪。

    不是,小鬼哪里認識的姐姐,怎么自己不知道。

    小鬼伸手指了指電視屏幕,

    “睫姐姐就是沈睫莊!

    電視屏幕里播放的還是那個名叫《賈嬛傳》的清宮劇,此刻,女主正在因為好姐妹的死而痛哭。

    賈嬛在屏幕里面哭,小鬼在屏幕外面哭。

    兩種哭聲交相輝映。

    顧泠汀嘴角一抽,抬手輕輕錘了小鬼一拳。

    原來是因為電視劇,害自己那么擔心。

    小鬼揉著腦殼,變出毛巾和吹風機,開始幫顧泠汀吹頭發。

    周一,張秘書拿來一張請柬。

    “顧總,下個月京城有一場慈善晚會,邀請您參加!

    顧泠汀眼皮都沒抬,“不去,幫我回絕了吧!

    張秘書湊到他身側提醒,

    “鐘家與這場慈善晚會有關系,到時候會全員出場。”

    顧泠汀微微一怔,回頭看了眼站在身后豎著耳朵聽兩人講話的鐘泉。

    伸手接過了請柬。

    4月4日晚8:00。

    顧泠汀抬頭看了眼張任,“清明節?”

    張秘書點頭,“聽說,是鐘家老爺子為了祭奠鐘泉舉辦的。”

    顧泠汀了解地點點頭,張秘書又補充,“說來,鐘世忠對他這個二兒子倒是疼愛有加,不光在鐘泉去世之時悲傷痛哭不顧形象,聽說他今年連五十大壽都沒過!

    而被他們一直議論著的鐘泉本人,乖乖站在顧泠汀身后,雖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但始終一言未發,不知道在想什么。

    顧泠汀像是想到了什么,囑咐道,“張秘書,這次我自己去就好,不要帶鐘泉!

    張秘書點頭應到,“知道的顧總,您放心吧!

    顧泠汀再回頭,小鬼嘴巴已經撅起來了。

    “哥哥……”

    “不行!

    顧泠汀不等鐘泉把嬌撒完就打斷了。

    小鬼閉上嘴,但不開心。

    晚上回到家,顧泠汀剛在沙發上坐好,就感覺一陣冷空氣襲來。

    小鬼坐在顧泠汀身邊,扯著顧泠汀衣袖,悶聲悶氣地懇求,“哥哥,帶我去!

    鐘泉人如其名,一雙眼睛大大圓圓,總是如清泉一般水汪汪的。

    顧泠汀真的很想對這雙眼睛的主人點頭,同意他的請求,但不行。

    “不行。”

    顧泠汀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鐘泉一邊往顧泠汀身旁湊來,一邊繼續撒嬌求情。

    顧泠汀任由小鬼搖晃著自己的手臂,一直搖頭或者面無表情的重復,“不行。”

    小鬼沒想到這一次顧泠汀態度如此堅決,齜了齜牙,像只生氣的小狗。

    “哥哥不帶我,我自己去!

    顧泠汀回頭看著他,疑惑地問,

    “你要怎么自己去?”

    不是說離得遠不能瞬移過去嗎?

    顧泠汀倒是想知道,這小鬼連個身份證都沒有,坐不了飛機、火車,連高鐵都坐不了,他到底想怎么自己去。

    小鬼撅著嘴,一臉賭氣,“等哥哥飛機起飛了,我可以掛在飛機的機翼上!

    ……

    這真是令顧泠汀預想不到的回答。

    “胡鬧!

    顧泠汀立刻錘了小鬼一拳。

    掛在機翼上?

    虧他想的出來。

    首先,掛在機翼上面目標太大,若是被發到網上,引起網民恐慌也就算了,萬一被三年前的兇手發現,還不是一落地就被抓走了。

    其次,飛機飛那么高那么快,小鬼抓不住掉下去怎么辦?雖然小鬼本來就是鬼,摔下去也不會再死一次,但他怕疼啊,摔下去,得多疼啊,小鬼肯定會哭的。而且摔到什么荒郊野嶺的地方,自己還能找到他嗎?

    小鬼不齜牙了,顧泠汀這一拳重了點,給他打疼了,眼淚瞬間蓄在了眼眶周圍。

    顧泠汀看他這眼神,心里酸了一下,但又不想順著小鬼。

    京城,是小鬼打死都不能去的地方。

    這一點絕對不能妥協。

    “不準去,鐘泉,聽話!

    顧泠汀話說的嚴厲,換作往常,小鬼一定會乖乖的答應。

    但這次,小鬼倔脾氣上來了,搖著頭大聲道,

    “不要!不聽哥哥的,我偏要去!”

    頭疼。

    顧泠汀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

    面對倔強的鐘泉,顧泠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仔細回想了一下,顧泠汀好像并沒有跟鐘泉解釋,為什么不能帶他去。

    從茶幾下的抽屜里摸出一包煙,怕嗆到小鬼,顧泠汀并沒有點燃,只是掐在手里。

    “還記得上次我給你看的資料嗎?”

    鐘泉歪著頭想了想,然后點點頭,“嗯!

    “那些人就在京城,你如果非要去,自己想想會有什么后果!

    誰料鐘泉一聽此話,直朝顧泠汀撲了過來,顧泠汀被他撲的躺倒在沙發上,手里的煙都掉了,而小鬼的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

    “壞人在京城,京城危險,哥哥也不要去。”

    還好小鬼雖然長得高,但畢竟是鬼,顧泠汀并不覺得重。

    掙扎了一下,顧泠汀發現,這鬼按住他的力氣倒是蠻大的,無奈嘆氣,

    “我是去調查,你先起來!

    小鬼直接環抱住顧泠汀的腰,頭枕在他胸前,不高興地哼唧著,“不要,哥哥也不要去!

    小鬼的身體冷得像冰塊,顧泠汀耐心告罄,冷下臉來,“鐘泉,讓開!

    鐘泉搖著頭,一直哼唧著,“不要,哥哥不答應,我就不讓開。”

    比不聽話更能讓顧泠汀生氣的,是威脅他。

    “好,我不去了!

    小鬼瞬間抬起頭,一臉欣喜,卻在聽到顧泠汀的下一句話時僵住了。

    “既然你不聽話,我就當沒撿到過你!

    鐘泉一下子坐起身,臉上的慌張肉眼可見,隨之而來的,是滿眼的委屈和不可置信。

    哥哥不要他了……

    “我……”鐘泉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我聽話就是了!

    大聲說完,鐘泉一瞬間便消失了。

    看到小鬼突然不見,顧泠汀不由心里一緊,剛要開口喊小鬼的名字,就聽到客房里傳來哭聲。

    那是小鬼的房間,自從顧泠汀同意小鬼跟他住在一起后,這個房間就再沒用過。

    顧泠汀在沙發上兀自躺了好一會兒。

    從墳墓里爬出來后遇到的人類,要么對鐘泉抱有惡意,要么匆匆路過,并不關心。

    而自己是第一個幫鐘泉處理傷口的人類,是第一個給了他一個家的人類。

    他現在這么粘著自己,也許就是所謂的“雛鳥情節”吧。

    小鬼躲在房間里哭了許久。

    顧泠汀躺在沙發上苦思冥想的時候,他在哭。

    顧泠汀去書房整理文件資料的時候,他在哭。

    顧泠汀洗漱完畢,走出浴室的時候,他在哭。

    顧泠汀躺在床上準備睡覺的時候,他還在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沒熄燈的原因,顧泠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小鬼剛剛的表情。

    上一秒還亮亮的眼睛,下一秒灰撲撲,像沉進了深淵。

    顧泠汀心里酸酸澀澀的,不太舒服。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凌晨一點多了。

    顧泠汀起身走到小鬼的房間,推了推門,沒推開。

    好家伙,臭小子,還學會反鎖了。

    顧泠汀無奈,只好原路返回。

    剛轉過身,就聽到開門聲。

    顧泠汀回頭看了看,門是自己開的,小鬼抱著膝蓋蹲在角落,微微抬頭露出一只眼睛偷看。

    顧泠汀走過去,蹲在小鬼面前,等小鬼抬起頭,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給你看個東西!

    小鬼抹了抹眼淚,好奇地歪著頭看過來。

    “什么東西?”

    顧泠汀解鎖手機,給張秘書打了個視頻。

    視頻邀請響了有一分鐘張任才接,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問,“怎哈么了顧總?”

    顧泠汀說,“沒事,好夢。”

    然后掛斷了視頻,轉頭跟小鬼說,“明天帶你去買手機,想我了就給我打視頻。”

    另一邊的張秘書:?玩我呢顧總?

    顧泠汀替小鬼擦了擦小花臉,問,“今晚留在這,還是去我房間?”

    小鬼伸手抓著顧泠汀的衣袖,回答,“去哥哥房間!

    顧泠汀滿意地點頭。

    兩個人肩并肩躺在床上的時候,顧泠汀說,“小泉,照顧你、保護你、幫助你達成愿望、找到殺害你的兇手,這些都是我作為家人,想要為你做的事。”

    鐘泉睜著大眼睛聽著,顧泠汀也不管他聽沒聽懂,繼續說,

    “鐘泉,我想讓你活著,作為人類,成為我的家人,你愿意嗎?”

    鐘泉點點頭,“愿意!

    顧泠汀滿意地閉上眼睛準備睡覺,冷不丁手被另一只冰涼的手掌握住。

    “哥哥,注意安全!

    “嗯!

    顧泠汀在黑夜中微微笑了笑。

    第十一章 分別前

    第二天,顧泠汀破天荒睡到中午才醒。

    醒來時,鐘泉正端坐在床邊,睜著大眼睛期待地盯著他。

    顧泠汀揉了揉眉心,拿起手機看了眼。

    33個未接來電。

    其中有28個都是張秘書打來的。

    顧泠汀先回了幾個客戶的電話,最后才回撥給張秘書。

    “顧總……”

    “我今天請一天假,公司的事你先處理,處理不了的推到明天!

    顧泠汀說完,沒給對方任何反駁的機會,立刻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張秘書無語。

    不是,顧總,你這……我這……

    很快,張秘書就不無語了。

    顧總帶著今日份的巨額獎金,給張任發來了親切的問候。

    張秘書回復:顧總您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阿姨做的早飯已經涼了,顧泠汀放到微波爐熱了一下。早飯的阿姨是張秘書千挑萬選出來的,即便涼了又熱一遍,再吃味道還是很不錯。

    吃飯的時候,鐘泉搬著個小板凳坐在對面,依然興致勃勃地盯著顧泠汀。

    顧泠汀拿勺子舀了一勺湯遞過去,問,“吃不吃?”

    鐘泉看著送到自己嘴邊的勺子,一臉想吃,但還是搖頭。

    吃不了一點。

    顧泠汀曾經問過關于鐘泉吃不吃人類食物的問題,小鬼當時說,吃了人類的食物也會吐出來,而且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吃過飯,顧泠汀如約帶小鬼到千達廣場買手機去了。

    黑色卡宴被張秘書開走了,這邊地庫里只剩一輛奔馳大G。

    車上,顧泠汀問小鬼,“手機想要什么牌子?花為還是平鍋?”

    鐘泉乖巧地回答,“哥哥決定就好。”

    顧泠汀帶著鐘泉千挑萬選,最終給小鬼買了一個像素高、續航久的手機。

    到底買的是什么牌子呢?這是個秘密。

    買完手機,兩個人照例在商場漫無目的的閑逛了會兒。

    顧泠汀給鐘泉買了幾件衣服,還同時搭配了帽子、鞋子。

    簡直快把小鬼當成奇跡冷冷了。

    路過娃娃機,里面有只小狗玩偶,眼睛大大的,樣子乖乖傻傻的,跟小鬼長得很像。

    顧泠汀看著好笑,掃碼買了30個游戲幣。

    娃娃機3個游戲幣抓一次,顧泠汀抓了十次,什么都沒抓到,又掃碼買了300個幣。

    結果一次就抓到了。

    顧泠汀看著手上小籃子里剩下的297個游戲幣有些無語。

    轉身遞給小鬼,“你玩。”

    鐘泉歪著頭接過游戲幣,回答,

    “好!

    最終,鐘泉抓得了7個娃娃,全部送回了家。

    顧泠汀想起之前的事,在小鬼空手從衛生間出來后問他,“放哪里了?”

    “床上!辩娙A苏Q郏巴砩舷氡е!

    顧泠汀揉了揉小鬼的頭。

    行吧,抱不了人,抱娃娃應該也能緩解一下小鬼對黑夜的恐懼吧。

    抓完娃娃,兩個人又逛到了上次的電影院,顧泠汀問小鬼,“看不看電影?”

    鐘泉想起上次兩人在這看的那個鬼片,心有余悸地縮了縮脖兒,但還是壯著膽子回,“看。”

    顧泠汀看他這樣就想笑,這孩子膽子是真的小,拍了拍小鬼的肩膀,說,“別怕,不看鬼片了,這次選個你想看的電影!

    正好宣傳大屏上播放著一個動畫電影的片段。

    母親葬身火海,父親帶著少年與繼母組成新家庭。一只會說話的蒼鷺,帶著少年走進了亡靈世界。

    大屏幕上的預告片節奏都很快,鐘泉重復看了好幾遍,才指著這部電影的名字說,

    “哥哥,我想看這個,《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

    電影是島國很有名的動畫大師宮崎駿先生執導的。小鬼看上去很想看,但這部電影還沒上映。

    顧泠汀不想看到鐘泉臉上出現失望的表情,“這電影4月3日上映,那天我陪你看,今天先看個別的。”

    鐘泉歪著頭,“可是哥哥4月3日不是要去壞人的城市嗎?”

    “沒關系,陪你看完電影我再走!

    想起上周小鬼說想看話劇,顧泠汀聯系了一下張秘書,得到地址后,開車帶著鐘泉去看了《吸血鬼和獵人》的話劇演出。

    張秘書沒夸張,那兩位話劇演員人氣的確很高,演出結束后還有很多粉絲送花和要簽名的。

    只是,身邊這只小鬼自從看了話劇,就一直盯著自己的脖子看,大眼睛炯炯有神,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壞主意。

    壞主意在晚上回到家,顧泠汀教他使用手機的時候知道了。

    顧泠汀正低著頭,聚精會神的幫小鬼創建賬號,突然感覺一個黑影閃過來,而后脖子一痛。

    黑影速度極快,快得顧泠汀以為是自己眨了下眼睛造成的錯覺。?

    顧泠汀摸了摸脖子,能摸到淺淺的牙印。

    鐘泉端正坐好,假裝沒干壞事,但沒控制住舔了舔嘴唇。

    顧泠汀又好氣又好笑。

    “你在做什么?”

    鐘泉齜了齜牙,“吸血鬼。”

    顧泠汀回憶了一下,話劇里說,吸血鬼通過吸食人類脖頸大動脈處的血液,可以將人類變為同類。

    所以,這小鬼是想變不成人類,就把自己也變成鬼?

    當然,小鬼這樣做的后果,就是他可愛的小腦瓜免不了要挨他哥哥一記重錘。

    “瞎胡鬧!

    鐘泉有了手機后方便多了,只要兩個人不在一起,就會給顧泠汀發來視頻或者語音,顧泠汀也愿意接。

    哪怕是在跟客戶談合作的時候。

    反正小鬼乖的很,也不會打擾自己工作。

    4月3日下午,顧泠汀帶鐘泉去看電影。

    下午六點半首映,八點半散場,看完直接趕飛機,時間有點緊張。

    買票的時候,顧泠汀內心不由感慨。

    這大概就是養孩子的不容易吧。

    鐘泉在整場電影過程中都很安靜。

    開場前半小時,顧泠汀還時不時轉頭去看小鬼的反應。

    電影院黑漆漆的,但壓不住少年亮晶晶的眼神。

    看得很認真啊。

    后面,顧泠汀自己也沉浸到電影里,沒再關注小鬼。

    直到電影散場,顧泠汀在片尾播放主題曲的時候拿出手機處理了一下公務。

    等處理完抬頭,電影已經散場很久了。場館內只剩下顧泠汀和鐘泉兩個人,連保潔阿姨都打掃完衛生離開了。

    轉頭看去,鐘泉帶著鴨舌帽,低著頭,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顧泠汀想拍拍小鬼的手背提醒他可以離開了,卻觸到了一手的水漬。

    顧泠汀怔了怔,探頭湊到小鬼面前,才發現少年大眼睛哭得紅通通的,淚水把口罩都打濕了。

    “怎么哭了?”

    顧泠汀趕緊摸出一張紙巾遞給小鬼。

    鐘泉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抽抽嗒嗒地說,

    “想媽媽!

    想起張任說過,鐘泉的媽媽在2015年的時候出車禍去世了,算算時間,那會鐘泉才13歲。

    可憐孩子。

    不對啊,小鬼知道自己媽媽是誰?他這是找回記憶了?

    顧泠汀正要問,鐘泉繼續抽噎著說,

    “我在想,我的媽媽在哪?她知不知道我已經死了!

    顧泠汀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伸手一把將鐘泉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也不管小鬼身上多么冰冷。

    手掌輕輕摩擦著鐘泉的頭發,盡可能安撫著。

    小鬼流下的眼淚透過襯衫,浸入了顧泠汀的皮膚上,冰冷刺骨,顧泠汀不由打了個冷顫。

    小鬼察覺到了,推開顧泠汀坐正。

    “哥哥,我想變回人類,我想成為你的家人!

    想堂堂正正的,待在哥哥身邊。

    想和哥哥好好的擁抱。

    顧泠汀默默看著他,許久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應著,

    “好,哥哥會找到辦法的!

    急促的鈴聲響起,顧泠汀剛接通,張任的聲音就從聽筒傳了出來。

    “顧總!您現在還在商場里嗎?再不出發來不及了!

    顧泠汀看了眼時間,應了一聲,邊掛斷電話邊對鐘泉說,

    “你先回家!

    鐘泉撇了撇嘴,顯然不舍得同顧泠汀分開。

    顧泠汀用力揉了揉小鬼的腦袋,安慰道,

    “到家后給哥哥打視頻!

    鐘泉的頭發被顧泠汀揉搓得亂糟糟的,但小鬼沒心思整理乖順,臉上仍帶著不舍。

    張秘書的電話又在催了。

    顧泠汀放下手,“快回去吧!

    鐘泉撅著嘴,深深看了眼顧泠汀,到底還是消失了。

    顧泠汀前腳剛走出影院,小鬼就打來了視頻電話。

    顧泠汀接通,看到鐘泉一只胳膊抱著膝蓋,蹲在他自己房間的角落里。

    “小泉,晚上害怕就開著燈,先別管節不節能,減不減排了,聽到了嗎!

    小鬼撅著嘴“嗯”了一聲。

    顧泠汀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因為哄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變成話嘮。

    啊不是,是十幾歲的小男鬼。

    鐘泉一直在傷心,說話也比平時少了,顧泠汀絞盡腦汁想辦法逗他開心,連《賈嬛傳》都搬出來了。

    坐在車后座時,張任頻頻看向車內后視鏡,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顧總自從撿了這只小鬼,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好在,小鬼現在懂事多了,顧泠汀坐在候機室以后就恢復了元氣,還跑去客廳打開電視,邊播放《賈嬛傳》邊給顧泠汀講解。

    顧泠汀內心表示:我只是隨便起了個話題,并沒有說我想看啊小家伙。

    第十二章 鐘家

    飛機起飛前,顧泠汀囑咐了鐘泉幾句話后掛斷了視頻。

    第一次留小鬼一個人在家,顧泠汀心里著實有些不放心。

    宛如一個牽掛兒子的老父親。

    好在飛行時長只有不到兩個小時。

    下了飛機,顧泠汀第一時間給小鬼打了視頻電話,小鬼也幾乎是一秒鐘就立刻接了。

    視頻里的鐘泉很乖,但顧泠汀看得出他眼圈紅紅的,應該是剛哭過。

    顧泠汀看到小鬼這副樣子,真想把手伸進屏幕里揉揉他的腦袋。

    小鬼此時正坐在顧泠汀的大床上,手里抱著一堆之前抓的娃娃。

    顧泠汀不由感慨,還行,這娃娃算是沒白抓。

    視頻通話一直到顧泠汀收拾好行李,去洗漱的時候才暫停。

    飛機落地就已經十一點多了,等顧泠汀洗完澡躺到床上,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接了電話的鐘泉一臉驚訝,似乎沒想到顧泠汀還會打過來。

    “哥哥不睡嗎?”

    顧泠汀沒回答,他把手機靠在枕頭上,自己下巴墊在手背上,趴在床上,靜靜看著視頻對面的少年。

    怎么辦,有點想孩子了。

    “哥哥?”

    小鬼又問了一遍。

    顧泠汀“嗯”了一聲,接著伸手拿大拇指摸了摸屏幕上的小鬼,“我看看小泉乖不乖!

    小鬼點頭,一臉認真,“乖的,哥哥不用擔心!

    怎么不擔心啊,這孩子第一次自己睡,要是晚上怕黑怎么辦?

    “晚上不要關燈,開著。”顧泠汀叮囑。

    鐘泉不理解地歪了歪頭,但聽話,“好!

    “我在飛機上的時候,你干什么了?”

    在哭吧。

    顧泠汀不由心疼的想。

    “在看《賈嬛傳》,蔬郡王死了,賈嬛好可憐……”說著說著,大眼睛水汪汪又快哭出來了。

    ……

    靠!這臭小子!

    原來剛剛小鬼眼圈紅紅的,不是在替兩人分別難過,而又是因為這勞什子的清宮。

    顧泠汀氣得想掛斷電話了。

    “哥哥不在,我更可憐……”小鬼抽抽嗒嗒的補充。

    顧泠汀不氣了。

    “哥哥不是在看著你嗎?”

    “那不一樣,”小鬼撅著嘴巴,眼淚在眼眶里瘋狂打轉,眼看就要落下來了,“好想哥哥!

    “好了好了,不哭!

    顧泠汀可舍不得看小鬼這樣,趕緊轉移話題,“除了《賈嬛傳》,你就沒看點別的節目嗎?”

    小鬼搖頭。

    “想不想看哥哥的節目?”

    小鬼眼睛一下子變得亮晶晶。

    “想看。”

    早些年間,顧泠汀作為首富,受邀參加過C城的一些財經訪談類節目。

    顧泠汀見鐘泉感興趣,笑了笑,給小鬼娓娓道來。

    結果就是,顧泠汀陪著小鬼一夜未睡。

    直到天蒙蒙亮才稍稍瞇了一會兒。

    睡覺時手機里的視頻通話也沒掛斷,小鬼一手抱著娃娃,一手支著下巴,靜靜地盯著屏幕對面的顧泠汀。

    若是顧泠汀此時突然醒來,一定會發現,此時的小鬼,臉上已全然不見那傻乎乎乖順的樣子。

    像是裝成家犬的野狼,在深夜里露出了獠牙。

    顧泠汀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多了。

    這已經是張秘書打來的第六個電話了。

    張任以前從來沒見顧總睡過懶覺。

    顧泠汀無情地拒接了張秘書的電話,而是打開小綠軟件,看了看上面的聊天記錄,他和鐘泉的視頻通話是在早晨七點結束的。

    不知道是小鬼掛斷的,還是自己不小心手碰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吵醒自己,掛斷之后,小鬼沒有再打過來。

    顧泠汀打字發了條信息:早安,哥哥等會兒再跟你聯系。

    鐘泉秒回了一個字:嗯。

    也不知道守在手機旁邊等了自己多久。

    發完消息,顧泠汀才給張秘書撥了回去。

    “顧總!!”張秘書急的近乎嘶吼,“與王總的線上會議還有不到十分鐘了!”

    王總就是王蓋世的表哥,本名王斯年,是王氏集團的執行總裁,也就是僅次于他董事長老爸的二把手。

    顧氏作為貿易公司,采購田總的大米,需要找到銷售渠道。

    王氏集團有龐大而專業的線上運營團隊,顧泠汀有心想跟他們合作。

    但王斯年作為世界百強企業的CEO,行程自然是滿滿當當,就連清明這天也是好不容易才約到。而顧泠汀由于人在京城,不得已只能約了線上會議。

    結果還差點沒起來。

    養娃誤事啊。

    顧泠汀簡單刷了個牙,洗了把臉,又整理了一下發型,飛快套上襯衫和西裝外套,趕緊在電腦前坐好。

    任誰也想不到,屏幕里西裝革履、儀表堂堂的顧氏集團總裁,實際下半身穿的卻是家居睡褲。(想寫大褲衩,有點毀我們顧總形象了XD)

    顧泠汀是在一次受邀參加的招標會議中結識王斯年的,這位年輕的CEO只比顧泠汀大了兩歲。

    雖然那場招標,顧氏集團和王氏集團都沒中標,但顧泠汀和王斯年卻聊得十分投緣,交換了聯系方式,兩家公司也因此有了多起項目上的合作。

    不過,顧泠汀這一次選的大米比較冷門,M鎮的大米品質優異,吃起來比別的品種更香,營養價值也更高,所以價格也比普通大米要昂貴。

    而線上渠道銷售,本來就是打的價格戰,兩個人直到會議結束,在大米售價上也沒能達成一致。

    這合作,也就沒有談成。

    顧泠汀有些可惜。

    如果王氏集團這條路走不通,顧泠汀就要自己想辦法了。

    顧氏集團也有銷售和運營團隊,只不過更多走的是線下的路子。

    現在是互聯網時代,尤其短視頻平臺的興起,線下口口相傳的傳統推廣模式已經行不通了。

    顧泠汀這兩年都在研究怎么從貿易轉型,他一早便知道,若一直停留在從父母那繼承過來的經營模式上,顧氏集團早晚會被時代淘汰,連全國百強都擠不進去。

    會議不歡而散,顧泠汀去洗手間好好洗漱一番,邊給遠在八百公里外看家的小鬼打視頻電話,邊穿衣服準備出門。

    顧泠汀以為鐘泉會秒接,但是等了足足半分鐘,顧泠汀才在手機里看到小鬼。

    “干什么呢,這么久才接?”

    對面的小鬼兩只眼睛亮的像星星,舉著手機轉了個圈,對著面前的電視晃了晃。即便鐘泉的鏡頭晃得顧泠汀頭暈眼花,但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小子,竟然在看自己昨晚說的那個財經訪談節目。

    “好了好了,我看到了。鏡頭轉過來,讓我看看你。”

    鐘泉聽話的將手機轉了回來。

    “哥哥好帥!

    顧泠汀被小鬼夸的老臉一紅。

    “那你接著看,正好哥哥今天有事,等晚會結束再聯系你,好不好?”

    很明顯,鐘泉在聽到這句話后臉立馬垮了下來。

    顧泠汀能從他表情看出,他想回答“不好”。

    但小鬼已經懂事了,怎么會做出讓哥哥為難的事來呢。所以,他的回答是,“好吧!

    真乖。

    顧泠汀欣慰。

    慈善晚會舉辦的地點在鐘家主宅旁邊的會展大廳,受邀參加的客人在晚會開始前,可以憑借邀請函去鐘家主宅暢飲咖啡、茶點。

    顧泠汀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打入“敵人”內部調查的好機會。

    鐘家主宅很大,具體多大無法形容,因為作者沒住過大豪宅。

    顧泠汀坐在角落處,一邊慢條斯理的喝著咖啡,一邊用余光打量周圍的人。

    此時距離晚宴還有八個小時,來鐘家主宅的客人并不多。

    鐘家人只有傭人在樓上樓下來來回回忙碌著。

    鐘家的幾位主人始終不見人影。

    甚至有客人專程拜訪,也只是管家致歉,稱到了晚宴時會出場,屆時再見。

    看來,鐘家作為京城四大家族之一,想要近距離調查,困難重重。

    顧泠汀坐得太靠角落了,有兩個鐘家的傭人沒看到他,直接在一旁說起了悄悄話,正好被顧泠汀聽了個一清二楚。

    “大少爺也真是的,這都三年了還不回家!

    “誰說不是呢,一個人住在郊區小房子里,也不知道習不習慣。”

    “唉,也是夫人去的早,不然哪會甘心讓自己的兒子住在那么偏遠的地方!

    “你這話可別亂說,老爺對大少爺也是很上心的,不是年前還讓肖管家給送了幅字過去,聽說是銅錢道人的真跡!

    “再上心哪有對二少爺上心。二少爺生前吃喝玩樂應有盡有,只要他想要,老爺都會滿足。自從……這都三年了,老爺一想起二少爺還是會落淚!

    “是啊,這不是還特意給二少爺舉辦慈善晚會嗎……”

    那兩個傭人一邊聊著一邊又拿著清掃工具朝遠處走去。

    顧泠汀若有所思地給張秘書發了個信息。

    不大一會兒,張任就發過來一個地址。

    是京城郊區一棟獨棟別墅,別墅里住著鐘家的大公子——鐘嘉。

    聽說這個鐘嘉雖然脾氣火爆,但對傭人很好,相比于鐘家其他人,應該不難接近。

    顧泠汀叫車去往張秘書給他發的位置。

    下車后,正好見阿姨開門往外走。

    顧泠汀上前兩步攔下阿姨。

    “你好,請問鐘嘉先生在嗎?”

    “小嘉出去見朋友了,您是哪位?有預約嗎?”

    這可真是不巧。

    “沒有,只是慕名拜訪,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了!

    第十三章 慈善晚宴

    顧泠汀折騰了一下午,鐘家人一個也沒見到。

    晚上八點,顧泠汀來到會展大廳。

    夜風瑟瑟,顧泠汀下車時被吹得打了個冷顫。

    顧泠汀被工作人員引著來到主會場,已經按座次坐了很多人,都是熱搜上經常出現的,華國有頭有臉的人物。

    八點半,慈善晚會正式開始。

    主持人是最近正當紅的脫口秀演員,簡單開場后,開始現場拍賣。

    拍賣品有珠寶首飾、字畫藏書,瓷器玉器等等。

    拍賣會大概持續了一個小時,直到最后一件拍賣品的歸屬也塵埃落定后,今晚宴會的主角才正式登場。

    鐘世忠攜妻子安琳在一片掌聲中登臺致辭。鐘老爺子今年正好五十歲,卻保養的很好,與身邊小他十五歲的妻子看起來像是同齡人。

    鐘世忠照著手卡宣布了本次拍賣會所籌集到的款項總額。

    “今晚籌集的善款,將會以我兒鐘泉的名義,全部用于為山區孩子籌建夢想中心!

    鐘世忠說到這,聲音不免哽咽,“我兒鐘泉,走的那年才剛滿19歲,他從小就熱愛籃球,今天正好是清明節,我這爸爸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兒子多做善事,希望在天有靈……”

    他這是封建迷信。

    不知為何,顧泠汀腦海里突然閃過小鬼說過的這句話。

    有點想孩子了。

    看起來,鐘泉他爸的確很愛他,才說了這么幾句話,就已經開始落淚了。

    一旁安琳從包里掏出手帕替鐘世忠擦眼淚,鐘世忠平復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

    “我宣布,本次拍賣會結束。我們為諸位客人準備了茶點,大家可以移步大廳享用了。”

    主會場后面的大門開啟,客人陸續往外走。

    顧泠汀坐在座位上沒動,拿著手機假裝在發消息,實則余光一直盯著宴會的主角,直到看到鐘世忠也走出主會場,才起身跟了出去。

    剛走進大廳,顧泠汀迎面跟一位服務生撞了個滿懷。

    服務生原本端著盤子,上面有兩杯紅酒,現在酒杯倒了,里面的紅酒全灑在顧泠汀的西裝外套上了。

    服務生是個年紀不大的小男生,應該是剛出來闖蕩社會不久,見撞到了人,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先生,實在抱歉,對不起!您,我……”服務生緊張得已經語無倫次了。

    顧泠汀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家里的那只小鬼,兩人年紀看著也相差不大。

    眼看著另一邊,宴會的其他工作人員聽見聲音往這邊走來,服務生欲哭無淚。

    完蛋了,今晚搞砸了嗚嗚!

    扣工資事小,這西裝看上去挺貴的,不會要我賠吧……

    正胡思亂想間,顧泠汀將盤子里倒翻的酒杯扶正,然后脫下西裝外套遞給服務生。

    “先拿去幫我簡單處理一下,吹干就好,晚會結束后還給我。”

    說著拍了拍服務生的肩膀,“沒關系。”

    顧泠汀脫了西裝外套后,只穿了個白色襯衫,簡潔的線條勾勒出挺拔的身形,優越的身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但這種目光是短暫的。

    顧氏集團作為華國百強企業,在今日宴會中屬于不上不下的位置,更多人的目光則是圍繞著京城四大家族。

    尤其是顧泠汀眼下的目標——鐘世忠。

    此時,鐘世忠周圍圍了一圈人,都是京城世家或者世界百強企業出身。

    按道理來講,顧泠汀參加這種宴會也是該滿場社交的,但他這次來,目的只有一個,所以目標也只有一個,那就是——鐘家人。

    鐘世忠正在跟對面一位商界大佬聊天時,顧泠汀走上前,微微欠身遞了張名片過去,說,

    “鐘先生您好,晚輩顧泠汀,久仰鐘先生大名,此次能受邀參加慈善晚宴,晚輩備感榮幸,希望以后有機會能與您合作!

    鐘世忠身旁的助理上前接過名片,鐘世忠笑呵呵地拍了拍顧泠汀的肩膀,“好好好,后生可畏!

    話說完,轉頭又繼續同另一位大佬聊天去了。

    顧泠汀連杯酒都沒來得及敬。

    馬上又有人上前向鐘世忠敬酒,人群越聚越多,很快就把顧泠汀擠出了鐘世忠兩米開外。

    顧泠汀默默搖了搖頭,環顧了一下四周,終于找到了另一個目標——鐘泉的繼母安琳。

    顧泠汀從身旁服務生的托盤上拿起紅酒杯,幾步上前,正要開口叫住安琳,就聽到對方低聲咒罵的聲音。

    “都是干什么吃的!”

    顧泠汀被罵得一愣,悄悄走到安琳身側的石柱旁,假裝看手機。

    安琳的聲音從石柱后傳來。

    “珩兒呢?”

    安琳面前的女傭戰戰兢兢地回答,

    “小少爺可能是跑出去玩了!

    “跑出去玩了?!”安琳突然大喊了一聲,顧泠汀表面波瀾不驚,實際心里被嚇了一跳。

    突然的聲音,讓旁邊不少人開始往這邊看,安琳察覺到視線,又立刻降低音量,

    “不是叫你們把珩兒看好了嗎?這么點小事都做不好,養你們干什么吃的!他才幾歲!那么大點的孩子跑出去,萬一丟了怎么辦?你們負擔得起嗎?那可是鐘家的孩子!”

    算一算,鐘泉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今年應該是有8歲了。

    安琳罵完了,跺跺腳,踩著高跟鞋跑去找孩子了。

    顧泠汀暗暗嘆氣。

    小鬼出身豪門,想要調查,困難重重。

    不過,顧泠汀本也沒指望,只這一次就能將三年前被鐘家壓得死死的事情,調查個一清二楚。

    顧泠汀拿著酒杯,準備開始social。

    關于大米的銷售渠道,王氏集團那邊沒能談攏,或許今晚宴會上能找到合作方,也說不定。

    正social著,會展大廳大門開啟,隨著一個年輕男子的進入,大廳里瞬間鴉雀無聲。

    來人相貌英俊,細看來,與鐘泉有著七分相似,只是眉頭緊皺,不怒自威。

    這位看著兇巴巴的年輕男子,就是小鬼的親哥——鐘嘉。

    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原本顧泠汀以為鐘嘉不會來了,沒想到這位大公子是在宴會接近尾聲的時候,才姍姍來遲。

    短暫的寂靜,被鐘世忠率先打破。

    “嘉兒來了!

    能讓這位老爺子親自走過去迎接的,恐怕也只有他兒子了。

    鐘世忠走到鐘嘉身前,兩人攀談了一番,離得較遠,顧泠汀緊著往他們身邊走,卻還是沒來得及聽到倆人說了些什么。

    只是從二人如出一轍的凝重表情中可以猜出,這番對談話不投機。

    不大一會兒,鐘嘉的繼母安琳也聞訊趕來。鐘嘉看到安琳來,冷哼一聲,轉身往外走。

    安琳示意一旁鐘家的管家跟出去勸勸,顧泠汀躊躇片刻,也跟了出去。

    顧泠汀忘了自己只剩了個襯衫,春寒料峭,剛出門,顧泠汀就被夜風吹得渾身直發抖。

    似乎是想來了就走,鐘嘉的車沒往地下停車場開,而是等在會展大樓的門口,連司機都還在車上。

    “小嘉,回去嗎?”

    鐘嘉自己別墅的傭人都是叫他“小嘉”的,聽起來親切又親民。

    而鐘家的管家也追了出來。

    “大少爺,今晚的慈善晚會,是為了二少爺舉辦的,您看在二少爺的面子上,就再多待一會兒吧。”

    “活人的面子我都不在乎,我還管一個死人?”

    顧泠汀心中一酸。

    小鬼會哭會笑,偶爾還會同自己撒嬌。

    雖然知道他已經死了,但親耳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句話,還是會讓顧泠汀心里感到難受。

    “您別這么說,二少爺在世的時候,你們兄弟兩人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嗎?”

    這話說完,鐘嘉沉默了,看樣子這點他倒是不否認。

    “大少爺也不用太過自責,雖然您那天同二少爺大吵一架,但過后不是給他送了他最喜歡的蛋糕嗎,二少爺那么聰明,怎么會不明白您的意思!

    “夠了!”鐘嘉似乎被戳到痛點,忽然厲聲大喝了一聲,接著罵道,“我說夠了!別再提了!這個懦夫,他不配做我鐘嘉的弟弟!”

    話說完,開門上車,“砰”地帶上車門,惡狠狠吩咐司機,“開車!”

    老管家嘆了口氣,回大廳復命去了。

    吵架?蛋糕?懦夫?

    顧泠汀等了這么久,雖然一直到鐘嘉離開,也沒找到機會說話,但聽到這么多信息,也算是大有收獲了。

    “阿嚏!”

    顧泠汀打了個噴嚏。

    聽得太入迷,都忘了外面冷風蕭瑟,這會兒安靜下來,寒意瞬間透過襯衫浸入體內。

    顧泠汀趕緊往大廳走。

    不知道是不是凍麻了,耳朵也靈敏了,顧泠汀正要踏進溫暖的室內時,忽然聽到不遠處有壓得極低的小孩子的哭泣聲。

    顧泠汀在溫暖和良知之間選擇了后者。

    循著聲音,顧泠汀在一個小花壇里找到了哭聲的來源。

    是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

    明顯設計過的發型、大牌高定的兒童禮服、全球限量的小皮鞋。

    從頭到腳都在彰顯著眼前孩子的家世顯赫。

    只是孩子并不在意,坐在臟兮兮的花壇上,價值不菲的禮服已經沾滿了灰塵。

    顧泠汀蹲在男孩身前,伸手在孩子頭頂試探了一下,最后為了不破壞他的發型,選擇將手移到他后腦勺,想要輕輕揉一揉。

    “為什么哭?”

    第十四章 發燒

    男孩不哭了,抬起頭躲開了顧泠汀的觸碰,一臉戒備地看著眼前的陌生叔叔。

    這一抬頭,讓顧泠汀更加確認了男孩的身份。

    雖然同男孩是第一次見,但這張幼小的臉,顧泠汀幾日前才在張秘書送來的資料里看到過。

    只不過實際看到的男孩的年紀,比資料上的照片要大一些。

    這男孩,正是鐘泉同父異母的弟弟——鐘珩。

    雖是弟弟,但鐘珩的外表與鐘泉一點都不像,他樣貌更像他媽媽安琳。

    安琳曾經是當紅模特,鐘珩完美遺傳了媽媽的美貌,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看著可愛又可憐。

    鐘珩吸了吸鼻子,警惕地問,“你是誰?”

    顧泠汀認真回答,“我是來參加宴會的客人!

    “哦!

    鐘珩不感興趣地低下頭,雖然沒在哭了,但是情緒看起來很是低落。

    這個年齡段的小男孩,愛哭也很正常。但是讓顧泠汀感到費解的是,為什么家世如此優渥的小少爺,會躲在這臟兮兮的花壇中偷偷哭泣。

    看他跑丟后母親著急的樣子,也不像是那種在家里備受冷落的孩子。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么哭呢?”顧泠汀柔聲問道。

    鐘珩抬頭,看著眼前的陌生叔叔,雙手抱住膝蓋,對一個孩子來說,這是一種本能防御的姿勢。

    “媽媽說,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說話。”

    好熟悉。

    眼前孩子抱膝的動作,連同這一句話,全部都好熟悉。

    顧泠汀感覺這一幕好像以前發生過。

    曾幾何時,似乎也有個孩子雙手抱膝,對他說過這句話。

    媽媽說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說話。

    是誰說的呢?什么時候說過呢?

    顧泠汀怎么想也想不起來了。

    顧泠汀搖搖頭,想不起來也不勉強自己硬想。

    “你媽媽在找你呢!鳖欍鐾∠肷焓置泻⒌念^,但手剛抬起來,就看到這孩子明顯往后瑟縮了一下。

    顧泠汀放下手,輕輕嘆了口氣,“快回去吧,她很擔心你!

    看到鐘珩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珠,顧泠汀從襯衫口袋掏出一張手帕遞給他。

    “拿著,擦眼淚。”

    鐘珩接過手帕,點點頭,怯生生又禮貌地道了聲謝,然后站起身往大廳里跑。

    途中,鐘珩回頭看了顧泠汀一眼,跟這個陌生的叔叔擺了擺手道別。

    而顧叔叔回應給他的,是連打了三個大噴嚏。

    太冷了,自己也趕緊回去吧。

    其實顧泠汀留了個心眼,那手帕上繡著一個“汀”字。以安琳對她孩子的特別關注,一定會很快調查到自己身上。

    這一波,即便刷不成好感度,至少能在她面前刷個存在感吧。

    等顧泠汀再回到大廳的時候,鐘世忠已經不在里面了,安琳也不在。鐘家的傭人牽著小少爺鐘珩的小手走進了會場里面的房間。

    沒有鐘世忠在的宴會很快就結束了。

    先前那位服務生拎著西裝從遠處小跑著跑了過來。

    西裝上面的酒漬是處理干凈了,但高檔西裝不能沾水,被潑到的地方皺皺巴巴抹不平整,在正式場合應該是不能再穿了。

    服務生眼圈紅紅的,像是哭過了。

    “先生,您這西裝多少錢,我……我賠給您!

    顧泠汀接過西裝穿好,抬手揉了揉服務生的頭,

    “不用了,沒關系!

    然后不等服務生再說什么,轉身大步離開了會展大廳。

    坐上車,顧泠汀翻手機的時候才發現,西裝口袋里被塞進了一張紙條。

    紙條展開后,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了名字和聯系方式:

    簡儀,J大法學系22級01班,聯系電話13xxxxxxxx1。

    原來這服務生還是個學生。

    在這里當服務生,應該是在做兼職想要勤工儉學吧。

    顧泠汀笑了笑,對這個法學系的大學生好感度倍增。解鎖手機把聯系方式存到了通訊錄里,然后順手將紙條塞回了西裝口袋。

    顧泠汀先是給張秘書發了消息,讓他著重調查鐘嘉,詳細的事情等他回了C城再說。

    然后打開了與鐘泉的聊天窗口,想給小鬼也發一條消息,但點開頭像后,顧泠汀就猶豫了。

    小鬼的頭像是顧泠汀給他設置的,用的是一個表情包截圖。

    一只Q版的小僵尸,眼睛大大的亮晶晶的,臉蛋肉嘟嘟的,顧泠汀覺得很可愛,跟小鬼有點像。

    只是看著頭像,顧泠汀就開始想見這小家伙了。算了,先忍忍吧。

    一直忍到酒店,顧泠汀剛把門關好,就立刻給鐘泉發送了視頻邀請。

    幾乎是一瞬間,視頻就接通了。

    看來,這只小鬼一直守在手機旁邊等著自己呢。

    屏幕對面的小鬼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顧泠汀,顧泠汀卻皺了皺眉,

    “哭過了?”

    隔著屏幕,顧泠汀都能看到小鬼的眼眶此時已經紅通通了。

    鐘泉搖搖頭,又點點頭,

    “想哥哥!

    聲音淡淡的,帶著點委屈。

    顧泠汀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被什么擊中了。

    快速洗漱一番后,顧泠汀穿著睡衣躺在了床上。

    拿起手機,視頻對面的小鬼嘟著嘴不大高興,原因是剛剛洗澡的時候,顧泠汀把手機放在了浴室外面。

    顧泠汀心里好氣又好笑,想把手伸進屏幕去敲小鬼的腦殼。

    “說說,今天都做什么了?”

    洗完澡有點冷,顧泠汀一邊跟小鬼聊天,一邊伸手,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摸到遙控器,打開了空調暖風。

    “想哥哥,看哥哥的節目,等哥哥!

    小鬼乖巧地回答。

    “乖乖聽話,明天哥哥就回去了……阿嚏!”

    鐘泉歪著腦袋,“哥哥生病了?”

    顧泠汀搖頭,嘴硬道,“哥哥從來不生病。”

    “哥哥,你鼻涕流出來了。”

    ……

    好吧,可能是今晚在外面被風吹太久了,有點感冒。

    顧泠汀白天在京城里,尤其是鐘家眼皮子底下,根本沒機會給小鬼打視頻電話,甚至連點開監控看看小鬼在做什么都不敢。

    本來擔心了一整天,這會看到小鬼在視頻對面乖巧的樣子,一整天都在繃緊的心弦終于放松下來。

    原本是想再陪小鬼打一晚上視頻的,畢竟一整天沒見,小鬼又怕黑,這么一會兒總要陪陪他吧。

    許是精神放松下來了,沒堅持多長時間,顧泠汀就感覺頭暈暈的,上下眼皮直打架。

    最后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顧泠汀很少睡得這么沉,長睫低垂,隨著均勻的呼吸輕輕顫動著,顫進了靜謐的夜色里。

    鐘泉看著視頻里安睡的男人,眼神晦暗不明,許久后,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語,

    “哥哥,誰叫你撿到我了呢!

    這聲音與平日里少年的軟糯音色大相徑庭,反而涼薄低啞,仿佛有極度的危險蘊含其中。

    第二天醒來時,顧泠汀只覺得頭昏腦脹,伸手去摸手機,沒點開。應該是昨晚一直掛著視頻,不知什么時候電量耗光,關機了。

    顧泠汀給手機充上電,從床頭柜上摸到手表看了眼。!

    十點多了!

    顧泠汀猛地起身,又一下子栽回到床上。

    頭疼得要炸了,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咳嗽。

    看來,真的生病了。

    顧泠汀抬著灌了鉛一般的雙腿下了床,勉強洗漱收拾一番,然后直奔機場。

    顧泠汀訂的機票是早上八點的,這會肯定是趕不上了。

    到了機場,顧泠汀先去辦理了誤機確認手續,然后改簽到了中午十二點。

    在酒店充了會電后,手機勉強能開機。剛一開機,瞬間涌進來幾十條未讀消息和十幾個未接電話。

    不出意料,全部來自于顧總那位盡職盡責的秘書張任。

    顧泠汀把接機時間發給張秘書后,手機支撐不住又再一次關機了。

    到了登機時間,顧泠汀頭昏腦脹的上了飛機。

    他買的是并排式商務艙,鄰座的人還沒到,顧泠汀放好行李,將座椅拉開,帶上遮光眼罩,便倚靠在座位上昏睡過去。

    睡了有半個小時,顧泠汀口干舌燥的醒來,打算問空姐要杯水。

    摘了眼罩往旁邊看去,正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顧總?”對方先開口打了招呼。

    顧泠汀生病后頭腦不太清楚,盯著對方看了半天,才想起眼前人的身份。

    “王……總?”

    正是昨天上午還在跟顧泠汀進行視頻會議的王氏集團總裁王斯年。

    顧泠汀奇怪,邊咳嗽邊問,

    “咳咳,王總怎么在京城,也是來參加慈善晚會嗎?咳咳我昨晚,咳咳好像沒看到你。”

    王斯年搖搖頭,“不是,來見一個朋友。”看到顧泠汀雙頰泛紅,關心道,“顧總,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沒事吧?”

    顧泠汀已經忘了自己醒過來是想問空姐要水了,看到王斯年,第一反應是繼續說服他做大米的項目。

    “王總,咳咳,關于H城的大米咳咳咳……”

    結果話才起了個頭,顧泠汀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

    王斯年抬手幫他順了順背,好半天顧泠汀的咳嗽聲才停止。

    只是這一陣咳嗽已經把顧泠汀僅有的力氣消耗光了,他虛弱地躺回座椅靠背,再說不出一句話了。

    王斯年皺了皺眉,伸手輕輕觸摸了下顧泠汀的額頭,已經是燙手的程度了。

    “顧總,你發燒了。”

    第十五章 降溫

    顧泠汀已經燒得沒有辦法回應王斯年的話了。

    王斯年問空姐要了白開水和退燒藥,體貼的喂顧泠汀服下,到飛機平穩落地前,一直悉心照顧著顧泠汀。

    下了飛機,顧泠汀還有些頭暈,但因為在飛機上吃過退燒藥,現在勉強能走路。

    王斯年想扶著他走,顧泠汀搖搖頭,拒絕道,

    “今天多謝王總照顧,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

    王斯年看他走路踉踉蹌蹌的,熱心腸的他哪能就這么離開,“這算什么麻煩,你燒的很嚴重,相逢即是緣,我不可能放任你病著不管!

    說著,王斯年一手撈起顧泠汀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摟住顧泠汀的腰,半背著他往外走。

    顧泠汀還想掙扎一下。

    雖然他比王斯年高兩厘米,但到底生病身上沒力氣,被王斯年抗在身上箍得死死的。顧泠汀掙扎不過,也就不再掙扎了。

    “那就……多謝王總!

    “其實在之前的招標會上,我就想說了,王總這個稱呼太生分了,我比你年長兩歲,叫我王哥就行。”

    王斯年這人還挺自來熟。

    顧泠汀猶豫了半天,終于叫出口,“王,王哥,大米那個項目……”

    王斯年打斷他,“小汀,項目做不成,還可以做朋友嘛!

    小……小汀?

    這個稱呼,長這么大,顧泠汀還是第一次聽到。

    看來,大米這個事兒,在王斯年這里果然做不成,回頭得另辟蹊徑了。

    顧泠汀沒有力氣講話,大米做不成,他也不想講了。

    王斯年架著顧泠汀走出機場,指著不遠處王家的車問道,“小汀,坐我的車吧,我先送你去醫院!

    顧小汀搖搖頭,掙扎著從王斯年身上下來。

    “不用麻煩,我叫秘書來接了。”

    王斯年還有點不放心,但顧泠汀堅持自己走,也只好就此告別了。

    張秘書遠遠看到自家總裁跌跌撞撞走過來,趕緊下車接應。

    把人撈到手上才發現,顧泠汀身上燙的嚇人。

    “顧總,你發燒了?要不要去醫院?”

    顧泠汀搖頭,

    “回家吧,小鬼還在家等著!

    ……

    張秘書把人放在黑色卡宴的后排座位上,看著顧泠汀雙頰通紅,意識不太清楚,不由有些猶豫。

    “可是,您燒的很嚴重!

    顧泠汀有氣無力地回,“小感冒而已!

    張任內心:這是小感冒?您身上燙的都能炒菜了。

    不過到底拗不過自家總裁,張秘書最后還是把顧泠汀送回了家。

    在停車場停好車,張任拉開后車門才發現,顧泠汀已經昏睡過去,不省人事了。

    張任暗暗嘆了口氣,誰叫自己賺這份錢呢。

    幸好張秘書是練家子,自家總裁一米八幾的大個子他也能從停車場扛到家門口。

    直到進了電梯,張任才把顧泠汀放下,得以喘口氣。

    電梯門一開,張任正準備繼續將顧總抗出來,冷不丁與一個青面獠牙(張任的錯覺)的年輕臉龐對視。

    張任大腦宕機了幾秒,緊接著,手上突然被電擊了一下,刺痛感讓他緊抱著顧泠汀的兩只手一下子松開了。

    顧泠汀意識不清,沒人依靠后慣性向后倒,正倒在一個結結實實,卻冰冰涼涼的懷抱中。

    張秘書大腦恢復思考后,第一反應是攥了兩下手,疑惑剛剛為什么會有電流,是觸電了嗎?

    搞不清楚,大概是錯覺。

    張任抬起頭,看清了眼前牢牢抱住顧泠汀的人,正是顧總撿回來的那只小鬼。

    小鬼睜著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張秘書,哥哥怎么了?”

    張任聽到小鬼問,嘆了口氣,解釋道,

    “顧總發燒了,死活不肯去醫院,非要回家,說你還在家里等著他。等他清醒后你快勸勸吧,燒的這么嚴重不去醫院怎么行。”

    鐘泉點點頭。

    張任按下B1層按鈕,在電梯合上前又囑咐了一句,“有事給我打電話!

    “嗯!

    顧泠汀做了一個夢,夢里他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顧家家教森嚴,顧泠汀又從小接受精英教育,身體素質相比于同齡人是極好的。

    但也偶有生病的時候。

    夢里,小小的自己躺在病床上,父親、母親還有傭人都在病床邊上觀望。

    父親大發雷霆,質問為何有這么多人守著,還是會讓他的兒子生病。

    一陣發泄后,病房里一陣沉默,傭人大氣都不敢出。

    二十八歲的顧泠汀表示無語。

    雖然自己也是總裁,但并不贊同父親將責任推給傭人的做法。

    好在母親與自己的觀點相同,在一旁溫柔的勸解,父親臉色才和緩許多。

    顧泠汀已經記不清自己那天到底生了什么病了,但還能記得母親給他做的一碗海鮮粥。

    是的,是母親親手做的。

    母親說,親手做的粥,里面有愛,有祈禱。

    “汀兒,媽媽希望你趕快好起來。”

    顧泠汀看著年幼的自己,被母親一口一口喂著,吃掉了一整碗粥,內心忽然有些嫉妒。

    17歲以后,顧泠汀就不敢再生病了。

    因為,即便生病了,也再沒有暴躁的父親,溫柔的母親,和那碗飽含愛意的海鮮粥了。

    “哥哥……”

    好像有聲音在叫自己。

    顧泠汀慢慢睜開眼睛,眼前逐漸浮現出一張乖巧可愛帶著幾分焦急的小臉蛋。

    “小泉!鳖欍鐾』謴土藥捉z意識。

    鐘泉點點頭,表情像是快哭出來一樣,

    “哥哥,你生病了!

    鐘泉抬起手放在顧泠汀額頭上摸了摸。

    “哥哥,燙手!

    鐘泉的手冰冰涼涼的,放在額頭上很舒服。

    顧泠汀貪戀這溫度,花了些力氣抬起手,攥著鐘泉的手按在自己額頭上,又帶著他的手滑到臉側,臉頰貼上去輕輕蹭了蹭。

    這幾下動作雖然緩慢,但因為顧泠汀從來沒這么主動過,鐘泉一時之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以往冷峻的容顏,因為高熱,面頰泛著病態的潮紅,吐出來的氣息也是熾熱的。

    鐘泉甚至連慣常的乖巧表情都忘記了,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男人的臉。

    直到顧泠汀已經靠著他的手掌心中又沉沉睡去了,鐘泉才緩緩收回怔愣的表情。

    “哥哥……”

    顧泠汀又做了那個夢,這一次,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自己。

    周圍沒有其他人,也沒有光。

    天黑了,誰能幫他開一下燈。

    誰能……

    顧泠汀猛然睜眼,這一覺睡了兩個多小時,再醒來時,外面天的確已經黑了。

    顧泠汀躺在自己的臥室自己的床上,盯著天花板發了會懵。

    因為他發現燈是亮著的。

    思考了很久才想起來,應該是小鬼把燈打開的,小鬼怕黑。

    小鬼……

    顧泠汀這才發現左邊肩膀是濕的,上面壓了個冰冰涼涼的腦袋。

    顧泠汀稍稍動了一下,那個腦袋騰地一下抬了起來,露出一張哭的梨花帶雨、又可憐又可愛的小臉蛋。

    “哥哥……你醒了!

    鐘泉擦了擦眼淚,伸手摸了摸顧泠汀的額頭,發現還是很燙,剛剛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顧泠汀無聲嘆了口氣,艱難抬起手落在鐘泉頭頂。

    “別……”

    想要安慰小鬼,結果才一開口,顧泠汀就發現自己的聲音過于沙啞了,于是決定先安慰嗓子。

    “水……”

    鐘泉很機靈,馬上變出一杯溫水來,扶著顧泠汀坐起來把水喝了,又扶著顧泠汀躺下。

    幾口水下去,嗓子濕潤了,顧泠汀總算能說出完整的話來了。

    “別哭了!

    鐘泉嘴巴一撇,眼淚又撲簌簌落下,

    “可是,哥哥好燙!

    顧泠汀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自己成年后也沒怎么生過病,生病了挺挺就過去了。

    但是,眼看著小鬼哭得這么傷心,自己又心疼不已。

    “去問問張秘書!

    “問過了,張秘書說,要帶你去醫院!

    “去什么醫院,小感冒而已!鳖櫩傄廊蛔煊。

    小鬼“哦”了一聲,低下頭繼續給張秘書發消息,不一會又抬起頭。

    “張秘書說,要給哥哥降溫!

    “降溫……”

    顧泠汀閉上眼回憶了一下。

    小時候生病,母親會拿毛巾浸了水,放在他額頭上給他降溫。

    “藥箱里有退熱貼……你脫衣服干什么?”

    悉悉簌簌的聲音,引得顧泠汀睜開了眼。

    小鬼一邊脫衣服,一邊理直氣壯回答。

    “給哥哥降溫。”

    哈?

    “給我降溫,你脫衣服做什么?”顧泠汀不理解,且驚恐。

    小鬼慢條斯理地脫著,絲毫不受顧泠汀的影響。

    “《賈嬛傳》里,蔬郡王給賈嬛降溫的方式,是先把身體埋在雪里讓自己變涼,然后鉆到賈嬛被窩里。

    我身體不用埋在雪里就已經很涼了,給哥哥降溫正合適。”

    ……

    哈???

    顧泠汀一時語塞,想要阻止小鬼,但對方沒給他機會,很快脫得就剩個內褲了。

    顧泠汀哭笑不得。

    鐘泉生前是籃球運動員,穿著衣服的時候看上去挺瘦的,沒想到內里身材還挺可觀。

    寬肩窄腰,肌肉勻稱,還有,被內褲包裹著的……

    這臭小子年紀不大,倒還挺可觀的。

    鐘泉把手插在內褲邊縫里猶豫了半天,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建設,最后也沒好意思繼續脫。

    小鬼抽回手,低頭小聲請求,

    “哥哥,我,我想留一件,你不介意吧!

    第十六章 占便宜沒夠

    “我介意!”

    顧泠汀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卻看到鐘泉剛拿出來的手指,因為他這三個字又重新伸進了內褲邊縫里。

    顧泠汀趕緊制止,

    “停!我介意的不是這個……你快,把剛剛脫下來的全穿回去!”

    鐘泉搖搖頭,“穿上怎么給哥哥降溫!

    小鬼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掀開被子,往顧泠汀被窩里鉆了。

    “鐘泉!”

    顧泠汀想阻止,但他因為發燒渾身使不上勁兒,推著鐘泉的手臂有種欲拒還迎的無力感。

    不過,即便沒病的時候,這臭小鬼的力氣也比他大很多。

    小鬼憑借體力優勢,一把將顧泠汀摟在了懷里。

    一人一鬼就這么光溜溜地抱在了一起。

    顧泠汀滿臉通紅,不知道是燒的還是氣的還是羞的。

    這臭小子,太不像話了。

    等病好了,非得揍他一頓……

    該說不說,小鬼身上冰冰涼涼的,確實還挺舒服的。

    顧泠汀這會兒許是因為發熱,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像躺在棉花上。

    “哥哥好點了嗎?”

    小鬼小心翼翼開口詢問。

    顧泠汀抬起眼皮看過去,發燒時感覺小鬼的眼神也變得熾熱了。

    顧泠汀在心里嘆了口氣,伸手回抱住鐘泉,把額頭輕輕抵在對方冰涼赤裸的胸膛上。

    “嗯,好多了。”

    顧泠汀聽見自己頭頂傳來聲音,鐘泉松了口氣,說,

    “那就好。”

    而后,抱著自己腰的手臂又緊了緊。

    “哥哥,快點好起來!

    寂靜的深夜里,越來越快的心跳聲響起。

    鬼是沒有心跳的。

    所以,顧泠汀知道,這心跳聲,是自己發出來的。

    可是,為什么感覺這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亂呢?

    是因為,自己生病了嗎?

    沒想到,小鬼這種降溫的方法似乎真的起了作用,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顧泠汀退燒了。

    小鬼此時還牢牢抱著顧泠汀,兩個人都光溜溜的。

    顧泠汀退燒后,頭腦更清醒了,也更尷尬了,用了些力氣把鐘泉推開了。

    小鬼撇了撇嘴,不太高興,抬手摸了摸顧泠汀的額頭,又高興了。

    “哥哥不燙了。”

    顧泠汀點點頭,扶著床邊慢慢坐起身,從床頭柜上摸到手機,回了些工作信息。

    張任是個很好的秘書,很早就給顧泠汀發消息,關心他的病情。

    顧泠汀用一個紅包回復他:退燒了。

    張秘書內心:我為顧總打工,應該的!

    “把我電腦拿來!鳖欍鐾》愿佬」怼

    鐘泉應了一聲,一秒后,把顧泠汀的筆記本電腦變了出來。

    顧泠汀坐在床上處理了一會兒公務,小鬼坐在旁邊安安靜靜看著。

    五分鐘后,顧泠汀肚子咕嚕嚕響了一聲。

    ……

    又響了一聲。

    “哥哥餓了?”

    “嗯。”

    顧泠汀微微有些尷尬。昨天燒了一整天,沒怎么吃東西,現下確實餓了。

    今天是周末,做飯的阿姨休息,顧泠汀打算叫個外賣。

    “我來給哥哥做飯吧!

    小鬼雙眼亮晶晶的,一臉的期待。

    顧泠汀抬頭看了鐘泉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別胡鬧!

    一只鬼做什么飯,能碰火嗎,萬一有危險怎么辦。

    “還有,你怎么還光著身子,趕緊把衣服穿上!

    放下手后,顧泠汀用余光又瞥了幾眼,越看越覺得,小鬼身材,真不錯。

    “哦!

    鐘泉不情不愿應了一聲,噘著嘴慢吞吞開始穿衣服。

    等鐘泉穿好衣服,看到顧泠汀還在點外賣,湊過來把爪子搭在了手機屏幕上。

    “我想給哥哥做早飯!

    小鬼不死心,又重復了一遍。

    顧泠汀放下手機,瞪著鐘泉,一臉無奈,

    “做什么早飯,你會做飯嗎?”

    小鬼看顧泠汀這樣子,知道有商量余地,趕緊狂點頭。

    “昨天哥哥在飛機上的時候,我自己試過了,雖然不知道味道怎么樣。”?

    哈?

    “你不怕火?”

    小鬼搖搖頭,

    “不怕!

    鐘泉歪著腦袋看著顧泠汀,一臉的疑惑,似乎顧泠汀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

    顧泠汀無語。

    不是,這小鬼到底是什么鬼啊!除了沒有心跳、渾身冰涼以外,到底跟普通人有什么區別啊!

    不過,小鬼最后還是得到允許下廚了。

    看著鐘泉蹦蹦噠噠跑去廚房的背影,顧泠汀不太放心,扔下手頭工作,跟著跑到廚房門口監督去了。

    鐘泉熟練的整理廚具、準備食材、刷鍋擦灶臺,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聽到身后傳來動靜,鐘泉回頭看了眼,與靠在門框上的顧泠汀對視后,咧開嘴笑了一下。

    “哥哥想吃什么?”

    顧泠汀卻盯著他的笑顏怔住了。

    這是第一次現實中看到小鬼笑,牙齒白白的,露出左邊的一顆小虎牙,明朗又可愛。

    這是他本該有的樣子,陽光、青春、有活力。

    原本,他也是愛笑的吧。

    “哥哥?”

    小鬼歪著腦袋,疑惑地看著顧泠汀。

    顧泠汀回過神,恢復淡定。

    “吃……紅燒排骨吧!

    這幾天沒好好吃飯,想吃肉了。

    不過,說完顧泠汀就后悔了。應該說西紅柿炒蛋這種簡單的菜式的,紅燒排骨對小鬼來說會不會太難了。

    隨著砰砰砰剁排骨聲音傳來,顧泠汀驚訝的發現,小鬼說自己會做飯,好像不是假的。

    鐘泉熟練的將排骨下鍋汆燙焯水后撈出,起鍋燒油,放調料、放排骨、放開水,大火收汁,撈出擺盤。

    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紅燒排骨完成。

    一看小鬼生前就很會燒菜。

    顧泠汀不由面露驚訝。

    驚訝于,作為鐘家最受寵愛的二少爺,鐘泉竟然會做菜,還做的這么熟練。

    鐘泉將紅燒排骨擺到餐桌上,又盛了碗米飯放在旁邊,喊顧泠汀吃飯。

    而顧泠汀直到被鐘泉按在餐桌旁坐好,還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哥哥,我不能吃人類的食物,所以不知道味道怎么樣,如果哪里不好吃,哥哥要告訴我,我下次會改的。”

    鐘泉說這話的時候,就坐在顧泠汀對面,兩只眼睛直勾勾盯著顧泠汀,臉上的期待一目了然。

    顧泠汀看他這樣,可愛得想笑。

    拿筷子夾了一塊送進嘴里。

    排骨酥爛不柴,味道香咸適中。

    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對小鬼的濾鏡,顧泠汀竟然覺得,眼前這盤紅燒排骨,比阿姨做的還要好吃。

    “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我們小泉還有這種手藝!

    顧泠汀揚著唇角夸贊。

    鐘泉聽哥哥夸他,嘴巴一咧,笑開了。

    “哥哥喜歡嗎?”

    顧泠汀邊吃邊笑回,“喜歡!

    “喜歡就好,以后,我每天都給哥哥做飯!

    顧泠汀吃飽后放下筷子,把自己身邊的椅子挪出來,拍拍椅背,命令他,“過來坐!

    鐘泉聽話地坐到了顧泠汀的身邊,顧泠汀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眼看著發絲被揉亂,又被小鬼一瞬間變回乖順,眼神不由跟著柔軟下來。

    “小泉,謝謝你做飯給哥哥吃,哥哥很喜歡,但是每天都做的話,阿姨就要失業了!

    小鬼立馬撅著嘴不高興了。

    顧泠汀笑著捏了捏他撅起來的嘴巴,像小鴨子一樣。

    小鬼被捏著嘴唇,只得哼唧了一聲,表達不滿。

    “好了,別不開心了,今天想做什么?哥哥都陪你!

    鐘泉眼神一亮,握著顧泠汀手腕,把他的魔爪從自己的嘴巴上挪開,“真的?”

    “真的!鳖欍鐾↑c頭。

    “那……我想……”

    鐘泉撲閃著大眼睛,欲言又止。

    顧泠汀點點頭,鼓勵他說下去。

    “想做什么?”

    “想……”

    鐘泉猶猶豫豫、吞吞吐吐。

    “沒事,說吧,什么都行!

    “想幫哥哥洗澡。”

    “咚!”

    “啊疼……”

    鐘泉摸著被顧泠汀揍出紅印子的額頭,哭唧唧道,“哥哥,疼!

    顧泠汀耳朵尖有點紅,瞪了他一眼,罵道,“活該。”

    而后起身往臥室走,鐘泉立刻追了過去,被顧泠汀攔住,“把廚房收拾了!

    鐘泉:“哦!

    顧泠汀坐在床上繼續處理工作文件,不一會兒,小鬼爬上床,湊到顧泠汀身前,一臉不服氣。

    “哥哥說什么都行的!

    顧泠汀又羞又氣,這小鬼,昨晚光溜溜抱在一起還不夠,竟然還想得寸進尺。

    “這個不行!鳖欍鐾蒯斀罔F地拒絕。

    “哼,哥哥說話不算話。”

    鐘泉氣鼓鼓地平躺在床上,臉賭氣地朝向另一邊。

    顧泠汀放下電腦,半趴在他身邊,伸手輕輕扯了扯小鬼柔軟如面團般的小臉蛋。

    “臭小子,你這小腦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怎么總是提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不奇怪!辩娙獡砹,“我和哥哥是家人,家人幫忙洗澡不奇怪!

    ……

    顧泠汀無語,但又找不到理由反駁。

    想要松口答應他,但一想到昨晚只是光溜溜抱一起,就已經很尷尬了。

    要是真讓小鬼幫自己……

    “咚!”

    “啊……哥哥為什么又打我!

    顧泠汀假裝沒聽到,退到床邊抿著唇繼續工作。

    小鬼揉著額頭,轉頭不服氣地瞪著顧泠汀,直到看到對方耳朵尖上的紅暈漸漸擴散到了整個耳朵。

    鐘泉又把頭轉了回去,在顧泠汀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微微揚起了一絲弧度。

    第十七章 賣大米

    王斯年不松口,王氏集團不肯合作。顧泠汀沒辦法,項目只能先自己找團隊來做。

    關于品牌、商標、包裝等等的前期準備,市場部在這之前已經該注冊注冊完成,該設計也都設計好了。

    品牌叫做一人一口米。

    取自曹操和楊修一合酥的典故,商標也是縱向排列,既是“一人一口米”,又是“一合米”。

    包裝是水墨風格,十分典雅高貴。

    這款大米原本就比市面上的大米價格高,因此整體基調也都走的高端調性。

    顧泠汀讓張秘書安排招聘,在顧氏集團新成立一個電商部,組織一個自己的電商團隊,先把某淘某京的旗艦店、自營店開起來。

    這幾年直播帶貨興起,除了傳統電商渠道,顧泠汀又讓市場部去尋達人主播,以便快速打響品牌知名度。

    與此同時,顧泠汀依靠顧氏集團的固有人脈,找了些線下經銷商,每天晚上都要跟不同的老板應酬。

    開始幾天還會帶上張秘書,但張秘書最近為電商部和找達人的事,已經忙的連軸轉了。

    最后張秘書實在抽不開身,顧泠汀便帶上了小鬼與他一起。

    小鬼不能吃不能喝,戴著墨鏡鴨舌帽,全程站在顧泠汀身后。

    像個稱職的保鏢。

    在酒席上,鐘泉一言不發,大多數老板都沒怎么關注他。

    但是也有格外熱情和細心的。

    “哎,顧總,我看這小伙子在你身后站半天了,也讓他坐下喝點吧。”

    李總說完,朝鐘泉招了招手,示意他找位置坐下。

    “小伙子,來,喝點。小劉,你也來喝點!

    小劉是李總的助理,聞言在李總身旁拉了張椅子坐下,直接將桌上倒得滿滿的一大杯啤酒一口悶了。

    給李總和顧泠汀都看愣了,顧泠汀半天才反應過來,恭維道,“不愧是李總的助理,爽快。”

    話音剛落,小劉“砰”一聲,頭朝下倒在桌上昏睡過去了。

    ……

    李總“嘖”了一聲,拍了拍顧泠汀,“別管他,他不行,讓他睡一會兒!比缓笥殖娙惺,“那小伙子,來來來,該你了。”

    鐘泉騎虎難下,慢慢挪到顧泠汀身邊,正要給自己倒一杯,被顧泠汀攔下了。

    顧泠汀從鐘泉手中截走了那瓶啤酒,眼神示意鐘泉退回去,鐘泉又乖乖撤到了顧泠汀的身后。

    顧泠汀在自己酒杯里倒滿酒后,舉著酒杯,笑著道,

    “這孩子還小,喝不了。李總,我陪您喝還不夠嗎,我這酒量一般人可不是對手!

    李總頓時不服氣了,

    “嘿,你要這么說,那今晚可真要比一比了。論酒量,我李三說第二,還沒人敢說第一呢!

    這李總勸酒吹牛挺行的,酒量可真不太行?湎潞?诘脑捳f完不超過十分鐘,已經把自己灌得四仰八叉、東倒西歪了。

    李總迷迷糊糊半睜著眼睛,抓著顧泠汀肩膀,口齒不清地說,

    “小……小顧啊,你行……酒量這方面……你行,能跟我李三不分伯仲的……你……你還是,第一個……”

    “我還差得遠呢,哪比得上李總海量!

    李總一聽這話,咯咯笑了起來,然后趴桌上心滿意足的睡著了。

    顧泠汀其實也快接近極限了,但他還努力保持著清醒。

    “小劉,李總睡著了,你可以醒過來了。”

    小劉聽到話,從桌上爬起來,忐忑地看了眼顧泠汀,顧泠汀對他點點頭,“放心,快送李總回家吧!

    “謝謝顧總!

    小劉說完,叫了個代駕和李總一道走了。

    顧泠汀起身拍了拍鐘泉的肩膀,“我們也回去吧!

    然后啪嘰,一頭栽進了小鬼的胸膛。

    鐘泉怔了怔,下意識抱緊對方的腰,輕輕喚了幾聲,

    “哥哥?哥哥?”

    顧泠汀趴在鐘泉身上不應聲。

    鐘泉笑了笑,將人打橫抱起,嗖一下閃現回到了兩人家里。

    不知道是小鬼身上涼的緣故,還是剛剛閃現不適應,顧泠汀在鐘泉懷里打了個哆嗦。

    “冷!

    鐘泉沒吭聲,抱著人,大步走進浴室,將顧泠汀穩穩放在浴缸里。

    慢慢地,摘下領帶,脫去西裝、襯衫,解開皮帶,脫了西褲、內褲。

    鐘泉拿手背緩慢地觸摸著顧泠汀赤裸的身體,似乎是在撫摸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直到顧泠汀打了個噴嚏,又重復了一遍,

    “冷!

    鐘泉摘下淋浴頭,試了試水溫,一手拿淋浴頭往顧泠汀身上淋水,一手拿毛巾打濕替顧泠汀擦洗。

    洗好后,鐘泉拿浴巾將顧泠汀擦干,又抱著人塞進了被窩里。

    顧泠汀全程安靜地閉著眼睛沉睡,任由鐘泉折騰著。

    顧泠汀睡著的樣子毫不設防,睫毛低垂,臉頰緋紅,身上被浴室熱氣熏得也是紅的。

    鐘泉看著發了會呆,然后湊到顧泠汀耳邊,拿唇輕輕碰了碰他的耳朵尖。由于小鬼的嘴唇是冰涼的,顧泠汀激靈了一下,偏開頭,伸手扒拉了一下耳朵,哼唧著說,

    “別碰,你身上涼……”

    鐘泉眼看著顧泠汀連眼皮都沒睜開,就沒聽他的話,而是強硬地壓下顧泠汀擋在耳朵上的手,又將臉靠過去,微微啟唇含住了顧泠汀的耳垂。

    含在嘴里后,拿舌尖靈巧地撥弄了幾下柔軟的耳垂。顧泠汀尤是在睡夢中,也不免渾身輕顫。

    鐘泉含了好一會,才戀戀不舍放開,在顧泠汀耳邊輕聲道,

    “哥哥啊,最后不還是讓我幫忙洗了!

    宿醉后,顧泠汀在開每日例會的時候頭還在疼,他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聽著市場部總監陶韜匯報工作。

    “目前正在談合作的,是一位大米類目的主播,名叫辣激林,粉絲五百萬+。他的優勢是賬號類型比較垂直,只做大米品類。他坑位費是三千,傭金20%。缺點是,他要求給到的直播價格比較低,給他做的話基本屬于虧本做。但考慮到品牌推廣力度,市場部這邊覺得還是可以考慮一下的。

    另外我們也在聯系一些腰部主播,走純傭結算,日常從這部分獲取利潤!

    顧泠汀點點頭。

    “辣激林的直播時間是什么時候?”

    “我們的樣品三天前就已經寄過去了,那邊給消息說排期是今晚八點!

    “好,”顧泠汀用力揉了揉太陽穴,但頭疼并沒有緩解,“今晚八點把直播鏈接在公司群發一下,所有人都看一看。”

    “好的顧總!

    散會后,顧泠汀回到辦公室,鐘泉看他一直按著太陽穴,關心道,

    “哥哥,頭疼?”

    顧泠汀沒說話,坐在座位上繼續處理文件。

    鐘泉默默走到顧泠汀身后,抬手給他按摩太陽穴。

    顧泠汀愣了一下,拍了拍鐘泉的手背,

    “沒事,可能還沒醒酒,一會兒就好了。”

    “哥哥是為了我才喝醉的。如果我也能喝酒,哥哥就不會這么辛苦了!

    顧泠汀回頭瞪了鐘泉一眼,“你要是敢喝酒,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鐘泉眨了眨眼,

    “哥哥舍得嗎?”

    顧泠汀伸手拍他的頭。

    “你敢喝我就舍得。”

    鐘泉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額頭,“我不喝,我就說說。”

    小鬼撅嘴。

    顧泠汀瞪他,“說說也不行!

    許是顧泠汀太兇了,小鬼整張小臉都垮了下來。

    顧泠汀嘆了口氣,摸摸鐘泉的頭,語氣放和緩,“經銷商都談的差不多了,接下來的事讓市場部處理就行。以后不會再這樣喝酒了,別擔心。”

    小鬼點點頭,“嗯!

    事實上,經銷商和自家電商團隊,這兩部分基礎已經做好了。

    就差主播推廣了。

    晚上,顧泠汀洗漱完畢,跟鐘泉兩個,一人一鬼并排坐沙發上等著看直播。

    結果,這個辣激林開播當天,不但帶的產品是H城另一個鎮子出的米,還同時不停詆毀一人一口米。

    顧泠汀當晚就給市場部總監陶韜打了電話。

    顧總并沒有發脾氣,只是叫陶韜查清楚,但陶韜卻流了一腦門子的冷汗。

    一人一口米這是要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第二天開會,陶韜戰戰兢兢匯報,“辣激林把坑位費退回來了,還交了違約金!

    具體原因,他沒查到。

    顧泠汀抬頭看了眼張任,“查到了嗎?”

    張秘書點點頭,“查到了,是王氏集團做的手腳。”

    王氏集團?

    王斯年?

    想到王斯年在飛機上悉心照顧自己時的樣子,顧泠汀覺得事有蹊蹺。

    回辦公室后,顧泠汀第一時間給王斯年打了電話。

    “王哥。”

    站在身后的小鬼神情一頓,微微皺了皺眉。

    王……哥?

    顧泠汀把昨晚的事跟王斯年簡單說了一下。

    王斯年愣了一下,“我知道你在做大米,為了避免跟你競爭,我已經讓王氏集團避開所有米面糧油類目了,怎么還能出現這種事。我先去查一下,晚些給你回電!

    下午,王斯年電話來了。

    “抱歉,小汀,是王氏集團的旁系,我那個表弟做的!

    表弟?王蓋世嗎?

    王斯年沉默了片刻,

    “我替他向顧總賠禮道歉。”

    “王哥,這事不怪你,道歉就不必了,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方法能彌補損失!

    “合作吧!

    王斯年輕輕吐出三個字。

    第十八章 切入點

    顧泠汀一愣。

    “王哥的意思是?”

    “直播帶貨交給我的團隊,價格你來定,主播我來找。辣激林……也是我這邊來處理。小汀,你下午有時間可以來王氏集團跑一趟,我讓法務擬一份合同。”

    掛了電話后,顧泠汀不免有些想笑。

    沒想到,顧泠汀自己這邊勸了王斯年那么久對方都不肯合作,王蓋世這番騷操作,原本是想給顧泠汀搞破壞,無形中卻幫他把合作給促成了。

    感謝王蓋世。

    下午,顧泠汀只身來到王氏集團。

    王斯年的助理說,王總在開會,讓顧泠汀在總裁辦公室稍等片刻。

    顧泠汀坐下刷了會手機,有些無聊,正好看到老板椅后面的書架上有一本他最近想看的書。

    跟鬼怪相關的。

    ……拿本書看,王斯年應該不介意吧。

    這么想著,顧泠汀已經走了過去,抬手拉開了書架的玻璃門,卻一瞬間凝住不動了。

    書架上,第二層,擺著一個相框。

    相框里,是更年輕一些的王斯年和另一個少年的合影。

    那少年面上沒有表情,樣貌與鐘泉有著八分相似。

    不是別人,正是鐘泉的哥哥——鐘嘉。

    這張合影的時間應該是在幾年前了,鐘嘉還是小孩子模樣,王斯年也很青澀年少。

    所以,王斯年和鐘嘉認識?

    這么鄭重的擺在辦公室的書架上,兩個人的關系應該很好吧。

    想起飛機上,王斯年跟自己說過,他去京城是為了見一位朋友。而鐘嘉別墅里的阿姨,當時也是說鐘嘉去見朋友了。

    這不就對上了。

    王斯年見的朋友,是鐘嘉。

    鐘嘉去見的朋友,是王斯年。

    顧泠汀輕輕搖頭笑了笑。

    調查切入點來了。

    再一次感謝王蓋世。

    “小汀,久等了!

    門口,王斯年的聲音傳來。

    顧泠汀回頭看了看,笑道,“沒多久,對了王哥,我閑著無聊,想拿你書架上的一本書看看,王哥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別說看了,送給你帶回家都沒問題!

    王斯年爽朗又大方。

    顧泠汀笑著道謝,

    “謝王哥,但我平時不愛看書,王哥不必割愛了!

    閑聊得差不多了,王斯年叫法務把合同拿了過來。

    兩個人反復看了看,確認沒什么問題,雙方簽字,合作就正式開啟了。

    直到晚上回家,顧泠汀腦子里還是王斯年擺在書架二層的那張合影。

    慶幸今天沒帶小鬼一起去王氏集團,不然被王斯年認出來可就麻煩了。

    一人一口米的項目與王氏集團達成合作后,很快就推向了市場。

    不到一周就成了爆品。

    雖然價格貴了點,但大米的品質、色澤和味道都十分優異,還是很多人愿意買單。

    王氏集團找了個千萬級粉絲的大主播悠悠米,也是垂直做大米的。辣激林那邊詆毀,悠悠米這邊辟謠。

    久而久之,辣激林這邊的公信力越來越低,很多消費者在他直播間和評論區大喊騙子,短時間內掉了不少粉。

    顧泠汀自從知道王斯年和鐘嘉是朋友后,就經常以項目的名義,頻繁約王總出來玩。

    原本周末兩天是鐘泉最開心的時候,因為能整天與哥哥待在一起。結果現在顧泠汀一到周末就早出晚歸,還不允許鐘泉跟著同去。

    時間長了,小鬼不愿意了。

    又是撒嬌又是懇求的。

    顧泠汀才終于在這個周六抽出了一天時間,陪小鬼逛街。

    即便兩個人已經手拉手身處豎隆廣場了,鐘泉仍然不太高興。

    “小家伙,到底怎么樣你才能不生氣了,嗯?”

    顧泠汀輕輕晃了晃兩個人緊緊相連的手臂。

    “我沒生氣!辩娙獨夤墓牡幕貞。

    顧泠汀把臉湊到鐘泉面前,拿手指點了點他撅著的小嘴。

    “沒生氣,那這是什么?綁個繩子都能拴頭驢了!

    鐘泉抿了抿唇,沉吟片刻,開口,

    “哥哥,明天我想一起去!

    “不行。”顧泠汀回答的很干脆。

    “哼。”鐘泉賭氣一般別過頭去。

    “哼也沒用,不準去。哥哥不是告訴你了,王斯年認識鐘家人,你容易暴露身份。況且,明天那個鐘家人可能也會到場,你去太危險了,老老實實在家待著。”

    “哦!

    小鬼又不自覺把嘴撅起來了。

    顧泠汀看著他,抬手揉亂了小鬼的頭發。

    “除了這件事,其他的還想要什么,哥哥都答應你。”

    鐘泉本來還撅著嘴,連發型亂了都沒心思恢復,余光看到前方,瞬間眼神一亮。

    “想要哥哥穿那個!

    顧泠汀順著鐘泉的目光看過去,不由嘴角一抽。

    “不行。”

    “又不行。為什么不行,哥哥剛剛才說過,我想要什么都會答應的!

    ……

    顧泠汀語塞幾秒,

    “你能不能選個正常點的衣服,這個穿起來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很可愛呀,哥哥穿上一定更可愛。”

    顧泠汀搖著頭,打算提溜著鐘泉走遠,結果這小鬼雙臂抱胸,站在那不肯走了。

    像朝爸爸媽媽撒潑打滾要玩具的熊孩子。

    “不要,哥哥要么穿那個,要么讓我明天跟著一起去!

    顧泠汀揉了揉眉心,想了想,確實是自己答應在先,猶豫再三,終于妥協。

    “晚上回家穿!

    鐘泉垮著的小臉一下子晴朗起來。

    “好!

    顧泠汀看他就來氣,按下小鬼的腦袋用力揉了半天。

    “你也穿,別想跑!

    晚上,顧泠汀的臥室床上,平躺了兩個不明生物。

    一只巨大的悲傷蛙,和一只更大的悲傷蛙。

    顧泠汀透過悲傷蛙嘴巴上的縫隙靜靜看著天花板。

    反思……

    最近是不是有點太慣著孩子了,下次可不能這樣由著小鬼胡鬧了。

    第二天一早,悲傷蛙一號起床蛻皮,吃了早飯,囑咐還未蛻皮的悲傷蛙二號。

    “一會玩完了把這兩個玩偶服收好,塞到衣柜里。”

    “哦!

    悲傷蛙二號戀戀不舍的看著顧泠汀換衣服出門。

    顧泠汀剛出門,鐘泉就把玩偶服脫了下來,把兩個玩偶服疊好放進了衣柜里。

    顧泠汀的衣服,一大半都是西裝,最邊上的這一件,是上次去京城時穿的,打掃衛生的阿姨看西裝胸口處有褶皺,要送去熨燙,被顧泠汀攔下了。

    “褶皺熨不回來了,掛在那吧,日常還能穿!鳖欍鐾∪缡钦f。

    顧泠汀有這么多西裝,既然這件不能穿,丟掉就好了,為何還要掛起來?

    難道說這件西裝對顧泠汀來說,有什么特別的意義?

    鐘泉摘下西裝仔細看了看。

    西裝是近幾年的款式,應該不是顧泠汀的父母買的,不存在作為父母遺物而留下的可能。

    伸手探進西裝口袋,鐘泉神情一頓,摸出了一張字條。

    展開看了眼,鐘泉黑亮的眸子變得晦暗不明。

    頃刻間,字條在鐘泉手中化成了灰沫,握掌成拳,鐘泉將灰燼捻進掌心,再張開時,掌心里干干凈凈,未留下一絲痕跡。

    顧泠汀與王斯年約在高爾夫俱樂部,兩個人幾乎前后腳到達。

    “王哥的朋友呢?”這人才是顧泠汀約見王斯年的真正目的。

    “哦,他有事,要等一會兒才能來!

    “那,我們先玩著?”

    王斯年點頭,兩人便并肩走進球場。

    球場場地寬闊,兩人玩了一會兒,顧泠汀心思在王斯年即將要來的朋友上,因此擊球頻頻失誤。

    打了幾個小時,顧泠汀每個球都在標準桿數以上才進洞。

    王斯年拍拍顧泠汀的肩,

    “怎么了,小汀,整個上午都不在狀態啊!

    顧泠汀搖搖頭,揉了揉眉心,

    “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

    確實,穿了一晚上玩偶服,能休息好才怪呢。

    “那要不然咱們去休息區休息一下?正好順便等等我那位朋友,他應該也快到了!

    顧泠汀正要說好,抬頭的瞬間,忽然在一群工作人員身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鐘泉?

    鴨舌帽、口罩、墨鏡。

    這一套都帶上,配上184的身高,的確很顯眼。

    顧泠汀皺了皺眉。

    “怎么了小汀?”

    王斯年看顧泠汀發愣,正要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被顧泠汀拉住了胳膊。

    “抱歉王哥,我忽然身體有些不舒服,可能不能陪你們繼續玩了!

    王斯年一臉擔憂,

    “沒事吧?又發燒了嗎?”

    說著抬手要去摸顧泠汀的額頭,被顧泠汀攔住了。

    “沒事,只是沒睡好,我想回去睡一覺。今日之事,實屬抱歉,改日再向你和那位朋友賠罪!

    王斯年搖搖頭,

    “什么賠罪不賠罪的,當然是身體要緊。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用,我已經讓秘書來接了,馬上就到。王哥你先去玩吧,不用管我!

    告別王斯年,顧泠汀繞過一群工作人員往停車場走。路過那個熟悉的身影時,顧泠汀壓低聲音冷冷道,

    “跟我回去。”

    一人一鬼,一前一后,沉默著上了車。

    顧泠汀壓根沒給張秘書發消息,開車的人是他自己,鐘泉坐在副駕駛。

    路上倆人誰都不發一言。

    直到回到家。

    “解釋一下,為什么出現在高爾夫球場上?”

    顧泠汀狠狠摔上門,冷聲質問。

    鐘泉低頭坐在沙發對面的椅子上,聲音沒有起伏,“就是想去。”

    “我昨天怎么說的?你把我的話都當成耳邊風了?我有沒有說過鐘家人會去,有沒有說過會有危險?”

    顧泠汀聲色俱厲。

    或許顧泠汀好久沒有兇過鐘泉了,在他如此嚴厲的責問下,鐘泉竟然一點都不害怕。

    第十九章 小狗崽咬人了

    鐘泉抬起頭,沒有回答顧泠汀的話,反而反問道,

    “哥哥,簡儀是誰?”

    顧泠汀被他問的一愣。

    “我怎么知道那是誰。”

    顧泠汀顯然早就把那位服務生的名字忘記了。

    鐘泉微微皺了皺眉,

    “哥哥西裝口袋里有張字條,上面寫著這個名字。”

    顧泠汀這才想起來,簡儀是那位把自己西裝潑上了紅酒的服務生。

    好像是法學系的大學生。

    “所以呢,這位弟弟和今天的事有什么關系?”

    “弟弟?”鐘泉似乎被這兩個字刺到了,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哥哥在外面認了別的弟弟嗎?”

    “哈?”顧泠汀有些搞不懂小鬼今天的腦回路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人家年紀比我小,不是弟弟是什么?”

    鐘泉把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又是王哥,又是大學生弟弟。哥哥不過是去了趟京城,怎么多了這么多哥哥弟弟!

    真礙眼。

    顧泠汀看了看鐘泉攥緊的拳頭,又抬眼看了看鐘泉皺緊的眉。

    之前小鬼生氣,還只是像孩子一樣撒嬌耍乖賣萌。

    但今天的鐘泉,不知為何,給顧泠汀的感覺不一樣了。

    有了一絲……壓迫感?

    這種感覺,讓常年處于上位者的顧泠汀十分不爽。

    于是,顧泠汀也站起身來,以便與鐘泉平視。

    顧泠汀冷冷道,

    “王斯年是顧氏集團的重要合作商,你以為我認他當哥哥,是在玩過家家嗎?”

    “不可以!

    “哈?你在不可以什么?什么時候我顧泠汀做事需要得到你的允許了?”

    鐘泉上前一步,握住了顧泠汀的雙肩,雙眼直視著顧泠汀,一字一句道,

    “哥哥的家人只能是我。”

    鐘泉的眼神淡然,看不出情緒起伏,但又不似往常那般圓圓大大的可愛模樣,看上去似乎成熟了許多。

    但說出來的話,還像個孩子一樣任性。

    什么家人只能是他……

    這也是雛鳥情結作祟嗎?

    不是,只是叫了聲“王哥”,怎么就跟家人扯上關系了?

    顧泠汀感覺自己的思維都快被小鬼帶偏了。

    吵了這么久,又被鐘泉這樣兩眼直勾勾盯著,顧泠汀不免有些煩躁,用力推開鐘泉握住自己肩膀的手,重新坐回到沙發上。

    顧泠汀揉了揉眉心,感覺目前兩個人的狀態不適合再繼續交流下去。這小鬼今天跟吃錯了藥一樣,跟他講什么都講不通,索性放棄吧。

    今日錯失與鐘嘉見面的機會,挺可惜的,但最讓人擔心的,還是什么都不管,自顧自亂闖亂晃的小鬼。

    這件事的重要性,必須得盡快想辦法讓小鬼明白,不然遲早會遇到危險……

    “哥哥,你有沒有在聽!辩娙婎欍鐾“胩觳徽f話,忍不住開口。

    顧泠汀擺了擺手,“我現在跟你說不通,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聊。”

    “我很冷靜!

    “那就等我冷靜!

    “不要!”

    鐘泉半蹲在顧泠汀身前,抓住他的手,又恢復了可憐小狗的模樣,

    “哥哥,不要叫他王哥,也不要和他單獨出去玩……”

    還真是個孩子……

    顧泠汀耐著性子解釋,

    “成年人要交際、要賺錢,最重要的,是要幫你找到真相。你現在有點太過于依賴我了,不社交,也不準哥哥社交,這不是一個正常人類會做的事情!

    “我本來就不是人類。”鐘泉理直氣壯地接道。

    “鐘泉!”顧泠汀氣的低吼了一聲,鐘泉被他吼得下意識縮了縮,但表情依然一臉倔強。

    “你現在告訴我你不想當人類了?”

    那自己這么多天的付出算什么?

    “我想。”鐘泉立刻回答,而后沉默兩秒,又道,“但是,如果成為人類的代價,是哥哥被搶走,那我寧可不要。”

    ……

    “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系?我人就在這里,誰能搶得走?況且,不說這些,你明明知道你今天去到高爾夫球場里的行為,可能會遇到什么危險,會造成什么后果,你為何還要去?萬一遇到當年的……”

    “就算有危險,為了哥哥不被搶走,我也要去。”

    “鐘泉!你確定要不聽話嗎?”

    顧泠汀氣得渾身發抖。

    怎么就跟他說不通呢!

    鐘泉表情也一下子凝重起來,他直覺顧泠汀要說出一些他不想聽到的話,但他還是倔強的點了點頭,

    “嗯,不聽!

    “我之前說過,你如果不聽話,我就……”

    后半句話,被鐘泉一只手掌蓋在顧泠汀的嘴唇上堵了回去。

    鐘泉手掌按著顧泠汀的半張臉稍微用力一推,顧泠汀便被按倒在了沙發上。

    顧泠汀皺著眉,伸手使勁拍了拍鐘泉的胳膊,鐘泉才松開手,解除了對顧泠汀的封印,

    顧泠汀被放開后,先是喘了口氣,然后立馬喝道,“鐘泉!你要干什么!”

    鐘泉卻不講話,兩只手毫不費力地扯開了顧泠汀的襯衫領口,露出顧泠汀白皙修長的脖頸,和線條突出的鎖骨。?

    “你在做什么?你……唔……”

    沒等話說完,顧泠汀脖子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是鐘泉張著小虎牙,一口咬在了顧泠汀纖白的脖頸上。

    這狗崽子!

    要問顧泠汀今年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那一定就是:帶小鬼去看吸血鬼與獵人的舞臺劇,了吧。

    以鐘泉的腦回路,可能真的以為,吸了自己脖頸處的血,就會把自己變成他的同類吧。

    那怎么行,真的會死人的!

    而且……痛死了!

    顧泠汀咬牙忍著痛,用盡生平最大的力氣要去推開罪魁禍首。

    而這只“吸血鬼”一手按著顧泠汀右邊胳膊,另一只手壓著他的左手手腕,輕輕松松就壓制住了顧泠汀,讓他根本掙脫不開。

    力量的差距在此時此刻放大化。

    “鐘……泉……”

    顧泠汀被咬得疼出了生理性眼淚。

    鐘泉感覺到顧泠汀渾身在顫抖,似乎怕真給顧泠汀的脖頸咬出血來止不住,在顧泠汀疼得馬上要爆粗口的時候,終于良心發現,松開口,抬起了頭。

    顧泠汀緩了口氣,正要罵人,鐘泉忽然低下頭,湊到顧泠汀臉上,舔掉了他的眼淚。!

    這是在做什么!

    這小鬼今天是瘋了嗎?

    顧泠汀想躲,但雙手都被壓制著,他無處可躲。

    “別舔了,你是狗嗎?”

    鐘泉湊到顧泠汀耳邊,小聲說,

    “如果哥哥喜歡,鐘泉可以是哥哥的狗。”

    ……

    顧泠汀只覺得氣血上涌。

    “別他媽說瘋話,放開!”

    “不放!

    鐘泉今天膽子大得很,不僅敢頂嘴,敢以下犯上,還凈做些瘋癲的事。

    比如現在。

    鐘泉看著顧泠汀脖子上淤血的牙印,忽然將唇貼上去吮吸起來。

    顧泠汀只覺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被鐘泉冰涼的唇觸碰著脖頸,甚至能感覺到被雙唇包裹著的舌尖,在吮吸時濕濕涼涼的掃過皮膚。

    “鐘泉你他媽真的瘋了!”

    顧泠汀劇烈掙扎著,但被鐘泉壓制得一動不能動。

    “屮!”

    相比于顧泠汀的慌亂和失態,鐘泉顯得安靜許多。

    一門心思勤勤懇懇在顧泠汀身上耕耘。

    從脖頸吮吸到鎖骨。

    顧泠汀28年來,再怎么生氣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失態過。

    鐘泉,你真有本事。

    鐘泉一邊順著鎖骨往下吸,一邊自己的身體也跟著往后移動,顧泠汀終于找到機會,掙扎著拿膝蓋用力一頂,正好頂在鐘泉的肚子上。

    鐘泉吃痛抬頭,手上也稍稍松了點勁兒,顧泠汀趁此時機抽出手腕,用力甩了鐘泉一巴掌。

    鐘泉被打蒙了,整只鬼被打得癱坐在了地上。

    “哥哥……”

    顧泠汀現在可不想聽他說話,指不定又是什么胡話。他起身單手拎起鐘泉的后脖領,許是太過生氣,手上全是爆發力,這小鬼還真讓他拎起來了。

    顧泠汀一路提溜著鐘泉,從沙發拖到門口,開門直接就把鐘泉丟出了門外。

    然后“砰”地一聲重重關上了門。

    小鬼以前曾說過,“家”這種東西,是人類的歸宿,獨屬于人類的安全屋。沒有主人的允許,鬼怪是進不去的。

    所以,若是被顧泠汀趕出去,小鬼是沒辦法再閃現進來的。

    這也是為什么小鬼那么喜歡強調“家人”這兩個字的原因。

    顧泠汀也想反思,是不是沒有給到小鬼足夠的安全感,只是小鬼今日的反常讓他根本沒來得及思考。

    顧泠汀直到現在還覺得渾身酥麻,他哪里遭遇過這種事。

    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牙印,顧泠汀不由有些迷茫。

    鐘泉他,真的只是想把自己變成同類才這樣做的嗎?

    鐘泉在門外似乎嘗試了多次,才發現沒辦法進屋,這下子終于慌了。

    于是兩手瘋狂敲門,邊敲邊哭,邊哭邊道歉。

    “哥哥……嗚嗚……我錯了,讓我進去吧……哥哥……”

    顧泠汀一直站在門邊上思考,聽到鐘泉的聲音,回過神來,卻沒有開門,也沒有說話。

    顧泠汀在玄關旁的矮凳上坐下,在小鬼的哭聲中,點燃了一根煙。

    任憑鐘泉怎么哭喊,顧泠汀始終不曾回應。

    幸好顧泠汀住的小區,一層只有他一個住戶。不然任由小鬼這么哭喊下去,鄰居早就找上門來了。

    第二十章 冷戰

    鐘泉在門外一直哭到晚上,顧泠汀也在玄關處坐到了晚上。

    “哥哥,我錯了……”

    鐘泉的哭聲伴隨著間歇性敲門的聲音,一陣陣鉆入顧泠汀的耳朵。

    房間里的光線隨著夜色降臨而漸漸暗下來,顧泠汀拿起手機給物業打了個電話。

    玄關處的煙灰缸里已經塞滿了煙蒂。

    顧泠汀甚少在家里抽煙,即便抽,也是開著窗,站在窗邊,防止煙味在房間里彌漫。

    顧泠汀討厭家里有煙味,即便這煙味是他自己制造的。

    但他被門外的人哭的內心煩躁,又放心不下對方。

    也不知道這煙味會不會飄到門外嗆到小鬼。

    原本顧泠汀被鐘泉哭得都有些心軟了,但在去洗漱的時候,看到自己脖頸往下,一排被小鬼啃的牙印和吮吸留下的紫紅色痕跡,氣又上來了。

    這臭小子,屬狗的嗎?

    不是,算算年紀,應該是屬馬的。

    這一陣看的那些怪書里,好像有說過,屬馬和屬鼠的,速配指數好像不太合啊。

    顧泠汀拍了自己腦門一下。

    都什么時候了,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洗了澡回到玄關處,鐘泉還在哭。

    鬼和人類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人類哭久了,嗓子會啞,鬼不會。

    “哥哥,我錯了,嗚嗚……”

    顧泠汀手撫上門把手,用力握了一下,卻沒開門,停留了很久,很久,最后還是放開了手。

    午飯和晚飯都沒吃,顧泠汀肚子叫了幾聲。

    顧泠汀猶豫了一下,想著明天還要上班,總不能餓倒在家里。

    門外的鬼是不需要吃飯的,但顧泠汀需要。

    于是,顧泠汀人生第一次,以主廚的身份走進了廚房。

    半小時后,顧泠汀坐在餐桌旁,冷笑一聲。

    做飯有什么難的。

    這個世上還沒有什么事情能難倒我顧泠汀。

    顧泠汀看著面前焦黑的煎蛋。

    嗯……

    忽略賣相的話。

    顧泠汀夾了一口嚼了嚼,咔嚓咔嚓,煎蛋咬起來嘎嘣脆。

    嗯……

    也忽略味道的話。

    吃過飯,顧泠汀又重新洗漱了一遍。

    在廚房和浴室待了這么久,顧泠汀聽不到鐘泉的聲音有些不安。

    頭發沒吹就坐回了玄關處。

    小鬼的哭聲比起下午那會兒明顯小多了。

    哭累了?

    雖然是鬼,但哭這么久,應該也是會累的吧。

    不過,人類會流眼淚,是因為人體內水分含量占身體的百分之七十以上。

    那鬼呢?

    小鬼哭了這么久,他的眼淚是從哪里來的?

    說到眼淚,顧泠汀想起下午被鐘泉按在沙發上,舔走自己眼淚時的情景了。

    人類的眼淚是咸的,那小鬼的眼淚呢?

    要不要哪天也舔一舔小鬼的嘗嘗?

    顧泠汀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清醒點,別再胡思亂想了。

    可是不想這些有的沒的,鐘泉的哭聲就會放大,在寂靜的夜里,聽起來格外清晰。

    顧泠汀的心臟也跟著這一陣哭聲而揪起來。

    會忍不住,想給小鬼開門。

    但是,如果這次不好好管教,小鬼以后會越來越不聽話。

    若是這世上沒有那些危險,小鬼任性一些倒也罷了。

    問題在于,三年前殺害小鬼的兇手依然逍遙在世,而且權勢滔天。

    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使小鬼重蹈三年前的覆轍。

    而且,可能,連做鬼的機會都不會給他了。

    這讓顧泠汀怎么能放得下心。

    顧泠汀在一夜的胡思亂想和門外的哭聲中不知不覺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顧泠汀是被自己的噴嚏驚醒的,醒來時頭正靠著實木門。

    顧泠汀發了兩秒鐘的呆,終于想起來自己為什么會睡在玄關。

    門外靜悄悄的,沒有敲門聲,也沒有哭聲。

    顧泠汀心里一緊。

    小鬼難道是走了?

    一下子拉開門,看到鐘泉雙手抱膝乖乖地蹲在門口,顧泠汀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鐘泉聽到開門聲,一下子站了起來。

    “哥,哥哥……”

    小鬼抽噎著喚了一聲,看樣子還沒停止哭泣。

    哭得時間太久了,鐘泉的眼睛又紅又腫,臉頰上的巴掌印也又紅又腫。

    顧泠汀看到小鬼這個樣子,心臟像被針扎過一樣。

    兩個人面對面沉默了許久。

    鐘泉的眼淚一直從眼眶往外溢,見顧泠汀不說話,伸手小心翼翼拽住了顧泠汀的衣角。

    “哥,哥哥,是原諒我了嗎……”

    顧泠汀在心里掙扎了許久,才忍下關心的話。

    “換衣服,上班!

    然后轉身,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浴室。

    脖子上的痕跡依舊很清晰,顧泠汀穿上襯衫還是會有一點暴露在外。顧泠汀拿了個創口貼貼上,才將將遮蓋住。

    張任是個合格的總裁秘書,觀察得很細致。

    “顧總,您受傷了?”

    張秘書指了指脖子。

    顧泠汀瞪了他一眼,一言未發坐進了車里。

    張秘書被那一眼瞪得渾身汗毛豎起,也不敢再問了。

    等張任坐到駕駛位時,鐘泉早已經在后排與顧泠汀并排坐好了。

    神出鬼沒的,張秘書也不知道這小鬼是啥時候坐進來的。

    不過,鐘泉身子好像在抖。張任透過車內后視鏡多看了兩眼,才發現鐘泉原來是在哭,而坐在他旁邊的顧泠汀絲毫不為所動。

    張秘書回頭忍不住關心了一句,“小泉,怎么了?怎么哭了?”

    “開車!

    顧泠汀冷冷地下達了命令,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寒冰。

    張秘書打了個哆嗦,立馬噤聲。

    內心:難道顧總和這小鬼吵架了?

    顧泠汀開完會回到總裁辦公室,一開門,差點與鐘泉迎面相撞。

    “哥……”

    顧泠汀直接繞過鐘泉走進辦公室。

    鐘泉原本已經干了的眼眶瞬間又濕潤了。

    顧泠汀拿起手機,本想給王斯年打個電話,但余光看了眼鐘泉,這個時候要是讓這小鬼聽到自己喊對方王哥,指不定還得怎么哭呢。

    于是拿起內線電話,喊了張任來,問今天他的工作安排。

    “顧總,下午一點,我要去X集團與徐總談合同,下班前返回。”

    顧泠汀一邊翻看文件,一邊指著鐘泉,“把他帶上!

    。

    張秘書一怔,回頭看了一眼呆愣愣的小鬼,這孩子臉上還掛著淚呢。

    ……這怎么,吵架了就把孩子丟給自己了?

    張秘書接了任務離開辦公室前,顧泠汀又補了一句,

    “好好看著點!

    “好的顧總,您放心!

    帶娃不易,帶鬼更不易啊。

    鐘泉不想跟張秘書去X集團,但顧泠汀正在氣頭上,不得不聽話。

    一整個上午,不論鐘泉是哭還是求饒,顧泠汀都不搭理他,這讓小鬼傷心極了。

    中午,張秘書把顧泠汀的飯拿進門,鐘泉抽抽嗒嗒的接了過來。

    張秘書看鐘泉整張小臉的凄慘樣,實在不忍心,拍了拍小鬼的肩,“別哭了,顧總一向心軟,你認個錯,道個歉,再撒個嬌,顧總肯定就原諒你了!

    鐘泉點點頭,垂頭喪氣地應了一聲,

    “好!

    鐘泉把飯擺在桌上,幫顧泠汀打開包裝一一放好,走到顧泠汀身側,低聲說,

    “哥哥,吃飯了。”

    顧泠汀認真看著電腦上的數據,只當沒聽見。

    鐘泉拿筷子輕輕戳了一下顧泠汀的肩膀,哽咽著道,

    “是我錯了,哥哥別生氣了,別不吃飯……”

    說著說著,小鬼的眼淚又噼里啪啦流下來了。

    顧泠汀內心嘆了口氣,抬頭看了鐘泉一眼,從小鬼手中一把搶過筷子,

    “不準哭,回座位坐著!

    雖然是訓斥,但總歸是這一整天里顧泠汀對鐘泉說的第一句話。

    鐘泉“嗯”了一聲,乖乖坐回他自己的位置。

    沒錯,鐘泉成為顧泠汀私人助理的第二天,顧總就吩咐張秘書在總裁辦公室給鐘泉置了一張辦公桌和一把辦公椅。

    顧泠汀看著那個獨屬于鐘泉的辦公區域,內心更是五味雜陳。

    顧泠汀自詡自己為這小鬼做的已經很多了,為什么他還會沒有安全感,還會說出“哥哥的家人只能是我”這種話呢?

    顧泠汀很快就把飯吃完了。

    鐘泉大多數時候都很有眼力見,顧泠汀剛放下筷子,他就走過來收拾桌面。

    一邊收拾一邊試探著問,

    “哥哥,下午我可以不去嗎?我想跟哥哥在一起!

    顧泠汀吃完飯繼續看電腦上的文件,連眼皮都沒抬就干脆的拒絕,

    “不行。”

    “哦!

    鐘泉很不開心,但不敢表達出來。

    只希望合同快點簽完,他們可以早點回來。

    下午,剩顧泠汀自己在辦公室時,他給王斯年打了個電話。

    “王哥,昨天真的很抱歉!

    那邊王斯年很大度的表示,“沒關系,”并且對顧泠汀發來親切的關心,“小汀,昨天沒來得及問你,你身體怎么樣了?”

    顧泠汀身體當然好得很。

    “好多了,多謝王哥關心。對了,這周六你和那位朋友有空嗎?JX路新開了一家溫泉酒店,我請你們去泡溫泉,聊表歉意!

    “嗐,什么歉意不歉意的,小汀你是太跟你王哥客氣了,不過,泡溫泉這個主意不錯,我替我朋友答應了,我們周六見?”

    “好的王哥,周六見!

    顧泠汀松了口氣,本來還怕昨天錯過了,不會再有機會跟鐘嘉見面了。

    看樣子,王斯年跟鐘嘉的關系真的不錯,甚至能替他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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