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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豈止鐘意 > 番外1~5
    第69章

    時間眨眼即過,又是一年畢業季。

    五月起,S大的校園里,就零零散散出現穿著學士服的畢業生。

    “時間可真快啊。”

    程岸打飯回來,站在陽臺,看著樓下成群結隊剛拍完照回來的人群,感慨一聲:“明年竟然就是我們了。”

    宋緒也不由感同身受地點點頭。

    “你好歹還要讀研,還能繼續在學校,”程岸是打算回老家省會的,感嘆道,“我和你們距離可就遠咯。”

    寢室唯一沒什么畢業焦慮的也只有剛結束大一的儲成星了,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你們走了,我可怎么辦?”

    程岸手搭在易忱肩膀,拍了拍:“你跟著忱哥混,怕什么?”

    嘁。

    儲成星撇嘴。

    就是跟他混才不放心,不知道能得罪多少人。

    似乎能察覺儲成星的心理活動,易忱視線從電腦移開,沒好氣:“你還有空在這掰扯?”

    儲成星只好頂著個大黑眼圈,訕訕轉過身。

    這一兩個月來,他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日日熬到凌晨。

    晚上怕吵著室友,還得去易忱那套房子。瞇不了幾個小時,又得去回學校上早八,簡直苦不堪言。

    那次服務器大崩。

    他們用了幾天,花重金下單服務器擴容,熬了幾個大夜,才堪堪穩住系統。

    但隨著用戶的大量涌入,之前試運行的樣本量又太小。

    從上線以來,大bug小bug就沒斷過。

    每天官方微博下面,一茬又一茬的玩家不是催就是罵。劉信煒的電話也被打爆了。

    一開始還游刃有余,后來累到麻木,眼神里都沒了光。

    每到這時,儲成星就會安慰:“看看鼓起的腰包,眼里就有光了。”

    一開始,三人預估,游戲上線不說拼個爆款,至少回個23倍的本也好。現在這個目標在一周內就完成了。

    說起來,這個熱度還少不了鐘吟的幫持。因為游戲當晚崩得離開,一群玩游戲的去微博發瘋,前排搜到的就是她發的那條微博。

    這下評論區直接找到了組織。和鐘吟的粉絲各自分成兩派,你說你的我說我的。

    一方作為鐘吟的死忠顏粉:“什么?姐姐竟然有對象?還是個野雞工作室的程序員?!”

    一方則是被卡出來的抓狂的玩家,在下面喊開發出來修服務器。

    微博熱度一起來,還小小地上了個熱搜。

    后期更巧的是,有個游戲區百萬博主,他是鐘吟的鐵桿顏粉,平時都是默默點贊。突然看到她有男友,還是個野雞游戲開發,瞬間就破了大防。

    博主火速去購買了游戲,叫囂著[看看這個游戲有多野雞]的口號,擼起袖子,準備直播大噴一番。

    結果。

    來勢洶洶地準備大干一場的博主,結束時黑著臉,對著直播間的幾萬粉絲,勉強憋出一句:“還行,能玩。”

    “當然,不影響開發是個辣雞,這么久了服務器都修不好。”

    這個全網的認證過的噴子博主,都承認游戲能玩。

    之后涌現的玩家,簡直是千軍萬馬,后兩周還擠上了steam的游戲熱銷榜。

    賬戶的錢是不停在跳,儲成星的眼皮也是。

    這段時間,他時刻都在懷疑,自己會不會年紀輕輕就過勞猝死。

    過了一個多月暗無天日的時光后,這兩天才堪堪回神。

    氣溫回轉,盛夏逼近。

    今天正是周五。知道易忱他們最近累到沒邊,鐘吟決定用剛發下的獎金,請他們吃一頓飯。

    當然,不過剛和易忱提出,就被他嗤一聲,給否了。

    “你那點工資自己撒著玩兒吧。”

    鐘吟頭頂緩緩打出問號。

    太欠了。

    她忍不住就去擰他一把,還正正掐的腰。他這里還是敏感,一個激靈,差點從沙發彈起來。引來旁邊的視線。

    顧旻:“哥你怎么了?”

    “……”

    “他抽筋了。”鐘吟忍住喉間的笑。

    不過晚上確實要吃一餐飯,也是給言妮踐行。

    這次《幻世》上線能有這樣多的獲益,言妮獨樹一幟的畫風,當然功不可沒。

    言妮即將畢業,工作地點在滬市,不日就要離開。

    “學姐你干脆和我們干吧,”來到飯店,儲成星拖開椅子,“給別人打工不如自己當老板。”

    言妮今晚還帶了男朋友,也就是在易忱之后的那位體院帥哥,姓趙,兩人在一起都有三年了。

    聽到儲成新這話,言妮碰了下男友的手臂:“你覺得呢?”

    話畢,這位姓趙的帥哥當即敏感地朝易忱看一眼。

    偏偏后者還毫無所覺,正拉著鐘吟看菜單。還是鐘吟感覺到什么,朝對面看過去。

    咳。

    “你吃他什么醋?!”言妮簡直翻白眼,拉椅子坐下,“全天下男的都沒了,我和他也沒戲。”

    終于。

    易忱抬起頭,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這話是在說自己,荒謬地從喉間溢出一聲冷笑。

    看他倆這樣,趙姓帥哥的臉色也終于緩和一點。

    “所以學姐,你和我們干不?”儲成星還不忘在一旁使勁挖墻腳撬人。

    言妮想了想,搖頭:“京市太遠了,我家在蘇省,我肯定是回滬市更方便。”

    儲成星嘆口氣。

    “過兩年,我們會去滬市。”易忱正給鐘吟燙著餐具,聽到這話,冷不丁開口,“那邊更適合公司發展。”

    “?”

    儲成星驟然看他。他媽這事兒他怎么不知道?

    雖然吧。

    去滬市確實發展會更好。

    但他作為創始人一員,能知情權也沒有嗎??!?

    現在好了。

    他們團隊,大多都是南方人,離滬市也更近,只有他和易忱倆本地大老爺們。

    現在易忱說要去滬,他還能說不嗎?

    又轉頭一看鐘吟。

    儲成星心中靠一聲。

    難怪易忱眼巴巴要跑滬市,還口口聲聲“過兩年。”

    不就是打算等鐘吟畢業。就立刻跟著她去滬市?

    這是要做上門女婿啊?

    儲成星腦中的吐槽幾乎能寫一本書。

    這時候,桌上又談論起這次《幻世》上線的趣事。

    “這次要沒你那條微博,游戲也不至于能這么火,按照現在這個趨勢,說不定真能成年度爆款,”言妮朝鐘吟抬抬下巴,挑眉,“易忱能找你做他女朋友,是他的福氣。”

    “是,我的福氣。”

    易忱罕見沒有嗆聲,揚揚眉,欣然承認。

    “那我就等你們來滬市。”言妮舉杯,眾人伸出手碰杯,“回頭再見。”

    初夏的風吹過,帶來絲絲縷縷的涼意,吹起眾人衣袂。

    夏天總是縈滿勃勃生機-

    一眨眼,時間來到暑假。

    鐘吟在檸檬TV實習了一年多,舒昀的意思是,等她一畢業就簽她在臺里。

    但如今,易忱的意思是隨她去滬市。

    那邊確實更適合他的發展,且論起私心,她當然也想留在父母身邊。

    所以舒昀的提議,鐘吟也就沒法應答。

    委婉地提出未來要回家鄉發展時,這位雷厲風行的女領導愣了一愣,竟對她露出了幾分失落的神情。

    別的因素都能勸導,個人發展上,卻是干涉不了他人選擇。

    舒昀直言不諱,“現在能踏實做新聞的年輕人不多,我很喜歡你。”

    “未來你要回滬市發展,我在那邊有以前的下屬,我可以給你寫一封推薦信。”

    鐘吟驚喜不已,感激地連聲道謝。

    “不過。”舒昀頓了一頓,挑眉,“你現在還在臺里實習,可要給我繼續好好工作啊。”

    這便是要繼續努力實習(為人牛馬)了。

    鐘吟苦笑著應下。

    因著上次寒假她提前訂票溜走的心理陰影,這次易忱考試前就盯著她,每天都要問幾遍,她有沒有私自定分機票,那個領導是不是又給她放了假。

    鐘吟哭笑不得。

    這次被吵得煩了,直接按住他說個不停的嘴:“都說了組長不放人!你現在開心?”

    易忱眉峰立刻得意地挑起,一副巴不得她能天天上班的樣子。

    看得人來氣。

    “明天我去給你拿行李。”他摟她腰,湊上來黏糊,“不用怎么收,家里都有。沒有的就買。”

    像是一種窮久了后的暴發戶心理,易忱現在簡直是報復性花錢。

    亂買一氣。

    家里他用的不爽,不順手的家具也全都煥然一新,首當其沖就是那個煤氣灶。

    遇到什么事。

    口頭禪就是:買。

    從前那點少爺毛病又回來了,走兩步路都要打車,走在街上,鐘吟多看一眼的東西,他都得立刻拉著她進店買。

    又要套路她來這邊住。說起這個鐘吟就來氣。

    他對那種事出奇地熱衷,明明這幾個月他都忙到不行,但只要她來過夜,都要千方百計拖著她做那種事。

    翻來覆去。

    有時候一折騰就是半夜。

    她是累得沒力氣說話,他卻精彩奕奕,簡直是吸人精氣的妖怪。

    有時候她態度堅決地拒絕,他就是忍著,也要黏黏糊糊地抱著她睡,簡直是養了只大型犬。

    鐘吟可不想這樣。

    他們還沒老夫老妻到天天對著睡覺的地步!

    “我來住可以。”她說,“和去年一樣,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這話一出,剛剛還滿身興奮勁的易忱瞬間啞火了。

    鐘吟:“容你發表意見。”

    他立刻說:“那我不同意。”

    鐘吟:“我有一票否決權。”

    “行,”易忱咬牙。

    應了后,又覺憋屈,轉頭:“分開咱倆還怎么睡葷的?”

    果然。

    腦子里全是顏色廢料。

    鐘吟輕哼一聲從沙發站起來:“那就睡素的。”

    “不行。”

    易忱立刻去拉她,滿嘴混不吝:“咱總要定幾個日子辦事兒吧,我看你平時也挺喜歡啊,每次哭都是爽…”

    鐘吟炸毛,立刻去捂他嘴巴,“這還不簡單,你睡完再給我滾回自己房間。”

    易忱:“……”

    第70章

    暑假開始前,易忱三人便租了個寫字樓,打算擇日將工作室從家里搬了過去。

    之前三人都是圍著客廳的桌子寫代碼,周圍都是機器,吃一半的零食也到處亂放。

    人一多,更是不得了。每次人走后,家里更是亂七八糟。

    鐘吟雖不至于潔癖,但也見不得家里這個樣子。之前會幫著收拾,之后被易忱看見,他便每次都勒令儲成星把東西收好,自己也會有意識地打掃,家里這才沒亂成豬窩。

    現在新租了場地,家里這些自都要搬過去,以后也不會再來這邊了。

    儲成星抱著沙發上他常靠的五角星抱枕,滿臉不舍:“不走,我不想走。這里已經是我的家了。”

    “這我家。”

    易忱一腳蹬過去,毫不客氣:“把你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收拾干凈,然后滾蛋。”

    來這么久,就屬他的東西最多,耳機鍵盤都有好幾副,真把這做窩了。

    知道他們要搬遷,郭陶還特地操家伙,算了個黃道吉日。

    “七月初八,”她豎手指,滿臉神算子的高深莫測,“保準各位總裁未來發發發。”

    易忱從來不信這些迷信的東西,當然,出于給這個弟媳婦兒個面子,還是應了下來。

    “桃子讓你們七月初八,你們就七月初八,”鐘吟卻顯得很認真,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還忍不住強調,“聽見沒?”

    易忱哼聲:“聽見了。”他朝另外二人抬了抬下巴:“你倆呢。”

    儲成星賣乖舉手:“我都聽兩位學姐的!”

    劉信煒溫和點頭:“討個祥頭也是好的。”

    等到討論完,人都走了,易忱才漫不經心看鐘吟,伸手戳了下她腦袋:“沒想到你還挺迷信啊。”

    末了,還欠欠加一句:“未來國民大主持人。”

    這段時間系統趨于穩定,他也沒之前那么忙,兩人便會抽時間獨處。

    有時是看看電影,有時候便是什么也不干,就靠一起聊聊天。

    那天晚上。

    剛看完《白日夢想家》,鐘吟情緒一上頭,便靠著易忱的肩膀,心有感慨:“我以后也會實現夢想,成為國民女主持的,打開電視就能看到我,你信不信?”

    他將手搭在她發梢,挑眉:“信啊,我媳婦兒這么棒,你不成誰成?”

    鐘吟看他的眼神從所未有的溫柔。

    結果下一秒。

    他就像憋不住般,顫著肩膀狂笑:“媳婦兒,你怎么比我想象的還中二啊。”

    鐘吟愣一秒,臉上染上粉暈,氣得伸手就去打他:“易!忱!”

    “別這么暴力。”他混不吝地握住她手,“未來的國民女主持可是端莊溫柔不打人的。小心我取證曝光你。”

    易忱這模樣,讓鐘吟回想起初高中時期班上最欠最愛惹女生生氣的壞比。

    以前還有所掩飾,現在是忘乎所以,狼尾巴藏不住,越來越飄。

    她忍無可忍,于是也欠回去。腦中轉了一轉,回想起什么。

    學著他那天游戲上線后,不安到掉眼淚的模樣。

    做出一副焉巴巴的姿態,還模仿他沉沉的嗓音:“吟吟,你會對我失望嗎~”

    果然。

    這話一出,易忱頭頂開始冒煙,臉頰頃刻間燒起來。

    他在她面前丟的面兒可太多了。

    鐘吟又繼續說:“我沒有李奇燁有錢,成熟,我什么都比不上——唔。”

    易忱臉色紅白相間,兇神惡煞地撲過來:“鐘!吟!”

    把他惹急了,也沒好事兒。

    他壞心眼地撓她癢癢,全身力氣又大,鐘吟一雙手被握住,躲都躲不過,只能任由宰割。

    這樣黏糊久了,他又開始忍不住地發情。

    鐘吟可被他惹惱了,根本不慣著他,“砰”關上臥室門,還反鎖,在臥室睡得心安理得。

    留下他一人在外邊洗涼冰冰的冷水澡。

    從這些瑣碎回憶中醒神,鐘吟安靜打量他一眼。

    說起迷信這事,她兩年前也是個根正苗紅的唯物主義,但有些東西,真的是不得不信。

    和易忱見第一面那天,郭陶就算了卦,說她的良緣就是易忱。

    彼時她不屑一顧。

    要良緣也該是林弈年,怎么能輪得上他?結果,兜兜轉轉,陰差陽錯,還真是他。

    真是孽緣。

    鐘吟心中感慨萬千,臉色也高深莫測起來:“天機不可泄露。”

    易忱嗤:“神神叨叨。”

    七月八日當天,易忱三人還舉行了一個小型的開張儀式。

    地點在離學校不遠的一處寫字樓,目前人員就他們三,場地不大,只有一個單間。

    但京市,寸土寸金。這處寫字樓環境不錯,一個單間的租金也讓人咋舌。

    對此易忱保持的態度還是:不差錢。

    暴發戶。

    鐘吟心中吐槽。

    劉信煒還很有儀式感地置辦了公司牌匾,就掛在單間門上。

    當天,一行人來到寫字樓參觀。

    小小的地方,只有三四個工位,好在環境不錯,辦起公來也很舒適。

    位置在高樓,透過玻璃窗,能看到窗外車水馬龍。

    等大家都走后,鐘吟還專門駐留了會。站在窗前往外遠眺,對未來的期待竟空前熱漲起來。

    “過來。”突然,易忱拖開靠椅,沖她勾勾手。

    鐘吟走過去:“怎么了?”

    他起身,突然按著她坐下:“感覺怎么樣?”

    鐘吟頭頂緩緩打出問號:“啊?”她點點頭,評價:“椅子挺舒服。”

    “這是老板椅。”易忱撐著扶手,俯身,對上她視線,挑眉,“讓老板娘先坐。”

    “為什么我先坐?”

    “因為你旺我,沾沾媳婦兒好運。”

    “噗。”鐘吟笑出聲。這不也挺迷信?

    “那現在給小易總抱一下,是不是更旺你。”

    易忱便彎腰將她抱起來,轉身坐下,讓她坐自己腿上。

    兩人眼對著眼。

    都各自覺得好笑,別開臉笑得不行。

    易忱邊笑邊罵:“真二。”

    公司開業后,易忱也像模像樣地開始打卡上班起來。

    早上,易忱會和她一起出門,晚上提前去接她,再一起回家。

    這天是七月底,游戲上線幾個月,到了分賬階段。

    當天鐘吟去陪他們聚餐。

    眼看著賬戶好一半要打給達飛和平臺,儲成星開始心疼了,吐槽:“資本家!李奇燁真是躺在那里賺啊。”

    “沒投資也做不起來。”劉信煒還是比較理智的,溫聲道,“不過這次公司賬戶的錢還是少動,后面的研發還要投入大錢,少引投資,原始股份還是握在自己手里最好。”

    儲成星深以為然地點頭。

    現在他們稍微出頭賺了錢,有了資金往下做,除非消耗太大,也沒必要再拉投資稀釋股份。

    但有利有弊,要真賠了,也都是賠自己的。

    一眨眼,暑期過大半,時間來到八月中下旬。

    這天,易忱接到顧清打來的電話,問他怎么一個暑假都見不著影兒。

    他懶洋洋將手機按了免提,“忙著呢。”

    顧清冷哼:“喲,易老板日理萬機啊,爹媽都可以不要啦?”

    “您不沒事兒也懶得理我嗎。”易忱接話,“以前每次我打過去,您就倆字兒,沒錢。”

    “……”

    說實話,他一年沒再和她要錢,顧清還真有些不習慣,輕咳一聲:“好了,少廢話。”

    “吟吟呢?她最近有沒有時間呀?”

    “在洗澡,”易忱搭腔,“干嘛。”

    “你哥談女朋友了,這周末要帶回家里吃飯。”了結一樁心頭大事,顧清的語氣都是飄的,眉飛色舞地說,“你和吟吟也回家,見見你們未來嫂子。”

    易忱差點沒握住手機,從喉間發出一聲荒謬的音節:“啊?”

    “你啊什么,這事兒你不知道?”顧清說,“之前不就和你提過嗎?你哥也老大不小了,這次我給選了好幾張照片,按著他讓他選一個去見,他就挑中了你嫂子…”

    后面的話易忱左耳進右耳出,腦中回憶著。

    前幾個月他太忙,和易池的聯系也約等于無。偶爾回去,聽他媽說過幾句相親的事。

    但這都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他聽過就忘。

    沒想到這次還來了真的。

    易忱唇角扯一下:“知道了,我們這周末回去。”

    鐘吟洗完澡出來,聽說易池也談了女朋友,同樣有些震驚,忍不住感慨一句:“也不知道池哥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易忱同樣有些懵。

    因為和易池年紀差得太多,話題也少,從小他們就玩不到一塊兒去。

    他還在被他爺爺打得滿院子跑的時候,易池都去聯合國參加會議了。

    在易忱記憶里,易池就是個規矩多得離譜的事逼兒,外表裝得一套一套的,其實內里腹黑到沒邊。

    他目標很清晰,就是要奔著當官兒去的。和他爸很像,但比他爸縱他一些,闖了禍會幫他兜底。

    這么多年都醉心權術,結果說相親就相親,這才多少時間,就能將對象帶回家了。

    聽他媽那意思,年底就能辦婚禮。

    靠。

    易忱長吁口氣。

    眼看著易忱突然嘆息,鐘吟瞧他,有些好笑:“你哥談戀愛,你嘆什么氣啊?”

    他手搭在她肩膀,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本來以為咱倆會先結婚。”

    …是誰給他的自信?

    鐘吟語塞幾秒:“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本來我明年十二月就能和你領證了。”易忱煩躁地捋了把頭發,“現在呢?還要拖一整年。”

    說起來就煩。

    他還挺真情實感的…

    “你有沒有想過,”鐘吟實在忍不住,斟酌著開口,提醒他,“結婚需要爭取一下我的意見呢。”

    易忱:“……”

    一陣沉默后,他轉頭看她。又是那句話:“你想玩弄我?”

    鐘吟:“…”

    “把我里外上下玩遍了,還不和我結婚,信不信我報警抓你啊鐘吟。”

    鐘吟:“…”

    第71章

    關于領證結婚的這個話題,鐘吟明智地選擇不再和他胡攪蠻纏下去。

    “行了行了,”她含糊其辭,“等你到年齡再說吧。”

    因著周末她要隨易忱去他家。

    空手去不像話,當然要帶禮物。但對這位傳聞中的未來嫂子,別說她,就是易忱都不清楚模樣,更不知道她會喜歡什么東西了。

    于是鐘吟便專門聯系了顧清,詢問其愛好。

    顧清笑著回:“就送點你們女孩子都喜歡的小玩意兒就可以了。”

    從顧清的話語中,鐘吟了解到,這位未來嫂嫂名許念,是r大附小的一名老師,就是本地人。

    聽起來就是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鐘吟思索了會,轉頭和易忱道:“沒想到池哥會喜歡這類聽起來就溫柔的類型。”

    “這有什么想不到的,”易忱毫不意外,托腮懶洋洋敲電腦,拖長嗓音,“誰不喜歡溫柔的啊。”

    這話越聽越怪,像是控訴。

    鐘吟頓時看過去:“我不溫柔嗎?”

    對別人是挺溫柔的。

    對他就是說打就打,最軟的時候也就只有按床上做到哭的時候。

    當然,這話他可不敢說。

    “溫柔,”易忱昧著良心應對,“我媳婦兒最溫柔。”

    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沒說真話,故意搪塞。鐘吟去掐他胳膊:“我可是走哪都被人說脾氣好的。”

    “你怎么不反思反思你自己?”

    易忱理直氣壯:“我知道我欠啊。”

    但改不了,也不想改。

    還不要臉地在她唇上偷親一口:“而且你不就喜歡我這樣的。”

    鐘吟無言以對。

    確實,她也是欠到沒邊,才會看上他。

    周末,鐘吟帶著給許念買的手鐲,以及一些補品,隨易忱回了趟家。

    當然,錢還是他付的。

    當天出發前,罕見地拾掇了一番,換了身據他所說很是昂貴的衣服,一副“衣錦還鄉”的姿態。

    ——雖然還是簡單的T恤和工裝褲,鐘吟看半天,硬生生沒看出有什么區別。

    logo也是國外潮牌,她不認識。

    其實易忱在衣品這方面,還真沒的說,衣服很多,還換個不停。主要是還很潮,就沒有土的。

    他總是看起來經常混不吝,不修邊幅,其實也會發型打理,去理發店都得不遠萬里去他家附近的從小剪到大的那家,還必須是那個托尼,生怕給他這一頭金貴的微分碎蓋毛給剪毀了。

    畢竟他總是帥而自知的,不然也不會這么自戀。

    這一會,察覺她停頓的視線,易忱的尾巴又翹起來,得意地揚眉,一副“是不是又把你迷倒”的嘚瑟。

    鐘吟習慣地收回打量的神色,轉身去開門。

    易忱還不依不饒地跟上來,死皮不要臉:“別端著啊。”他手散漫搭她肩膀,一路走到電梯,按鍵,輕哼:“其實真不是我自戀。”

    鐘吟看他一眼。

    “前年在燕名湖,那次我沒戴口罩,咱倆第一次見面那次,”電梯門打開,易忱攬著她進去,“你當時看我那眼神,就快掛上來了,癡迷得很,你敢說你沒被我帥到?”

    這個鐘吟真沒話說,她確實覺得他長得帥,當時也的確震了一震。

    但也沒他說的這么夸張。

    這話經由他嘴說出口,就覺得他不要臉至極。

    易忱還沒結束。

    逐漸顛倒黑白:“鐘吟,我看你早就看上我了。只是在苦苦壓抑而已。”

    “……”

    鐘吟沉默。

    她沒想和他翻以前的爛賬,因為總不可避免要談到林弈年。

    到時候說了他又賭氣不高興。

    “說唄。”電梯樓層下降,一直到門打開,出了樓層,熱浪朝面上撲來,易成撐起傘,還用肩膀碰她,“什么時候喜歡我的。”

    鐘吟根本答不出來,也不想答。

    說實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種事情哪能說得清楚。

    實話實說:“我不清楚。”

    易忱哼一聲。

    又是那副“我就知道”的德行。

    “行了,好熱,”鐘吟開始煩了,扯他衣袖,“快走了。”

    易忱也覺得熱。但從這兒去門口,去街邊打車還要一段路。

    他瞇著眼睛,冷不丁道:“我要不買個車吧。”

    鐘吟朝他看了看:“你會開車?”

    易忱不滿橫過來。

    鐘吟反應了下。

    哦。

    會的。

    之前她崴了腳,易池去吃了飯,留下來的車是易忱開著送她回了宿舍。

    “你真厲害,”鐘吟立刻順毛豎大拇指,“這么早就有駕證了。”

    易忱當然還對她忘記他開過車這件事耿耿于懷,冷哼,沒什么表情地說:“我剛成年就去考了。”

    說著二人來到街邊,坐上出租車。

    鐘吟:“你想買個什么車?”

    易忱耷拉著眼皮,不知道又回憶起什么,冒出一句狂妄的:“邁巴赫?”

    “?”鐘吟頓了頓,神色有些一言難盡:“還不至于吧。”

    現在就算賺了點錢,但大部分還要用于開發,哪能就給他隨意揮霍了。

    看來易家嚴格管束他錢財的規矩是對的,鐘吟心中默默添一筆。

    易忱則被她懷疑的語氣惹炸毛,側過頭:“現在不買,我以后不能買?”

    “買買買,”鐘吟心中嘆口氣,“當然能買。”

    敗家子啊敗家子。

    易忱別過臉,心中的計較卻是沒法說出口。

    他至今還記得李奇燁送她回來那次。她撐著別的男人送的傘,連傘上都是豪車的車標。

    他也要買。

    以后鐘吟只許用他給的傘。

    兩人一路嘀嘀咕咕,半小時后,車駛到了易忱家門口。

    從那年冬天第一次拜訪后,這期間鐘吟也依稀來過這里一兩次,一般是端午中秋這樣的節日。

    懷著些許期待的心情,鐘吟隨易忱進門。一路來到客廳,視線一探,終于看到了坐在沙發側的未來嫂嫂的真容。

    女人脊背纖薄挺直,長發用夾子挽在腦后,身穿一件薄荷藍色的長裙,配白色開衫。

    聽到動靜,女人偏過頭來。

    不是一眼驚艷的美人,但臉小,五官也清冷秀氣,皮膚很白,非常耐看。

    果然很溫柔。

    顧清看到他們,立刻站起身,過來握住她的手:“來,念念,這是吟吟,鐘吟。是小忱的女朋友。”

    “念念姐,你好。”鐘吟心中覺得親切,伸手和許念問好。

    后者微笑,立刻伸出手回握。

    她看起來還有些靦腆,視線又掃過隨鐘吟落座的易忱,溫聲細語:“這是…小忱吧。”

    易忱難得有了人樣,正兒八經問了好。

    “我哥呢。”又朝他媽看一眼,“怎么沒影兒。”

    “單位有個緊急會議,”顧清搖頭說,“你哥臨時過去了。”

    “什么會這么重要?全家就他忙啊。”易忱嗤。

    他說話直來直去的,察覺氣氛有一秒的凝滯,鐘吟悄悄掐他一把,顧清也狠狠瞪過來一眼,轉而笑對許念,圓場:“我問了,小池一會就回來吃飯。”

    許念笑笑:“好。”

    幾人坐著,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天。

    看出來,顧清對許念很是滿意,她似乎就喜歡這樣溫柔知性,知書達禮的女孩子。

    從對話中,鐘吟了解到顧清為易池的終身大事操心了好幾年,前年易池外派回來后,便一直物色著對象。

    但都被后者以剛回來工作忙的借口搪塞。

    這次顧清用了強硬的態度,搜羅了一堆合適的女孩照片,讓他回來挑著見面。

    易池挑了許念,二人約著見了面。

    之后沒多久,竟真就定下來了,前后也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易忱聽得舌尖頂了下上顎,眼中驚愕。

    顯然這個發展的時間,超過了他的想象。

    他和鐘吟認識兩個月的時候還在干什么?腦中轉了個圈。

    是的。

    彼時他正給她當年做馬,而她背著他勾搭林弈年。

    呵。

    易忱忍不住冷笑一聲。

    這聲顯得突兀。

    幾個視線朝他看過來,顧清甚至恨不得上前來擰他耳朵。

    好在這時,門關傳來動靜,穿著襯衫的易池推門進來,朝沙發投來視線,笑了笑:“都來了?”

    鐘吟和他問好,視線卻也不由八卦地在他和許念身上打轉。

    兩人卻沒什么超乎尋常的互動。

    易池進來喝了口水,朝許念稍一頷首:“抱歉,下次一定陪你。”

    許念搖頭:“沒關系,你的事更重要,有吟吟他們陪我聊天。”

    易池便朝鐘吟感謝地笑笑。

    兩人間的互動仿佛寡淡的白開水,毫無粉紅泡泡,無滋無味。

    易忱簡直要看傻,偏偏還不會藏,用一種震撼的表情看易池。

    轉而腦袋被人拍一下,后者丟來個“收斂點”的眼神信號。

    易池過來后,氣氛比剛剛更為活絡一些。

    他很健談,話題大多投在他們身上。問了易忱最近的工作,還問了鐘吟實習的欄目,許念也很沉靜地傾聽。

    不知該怎么說。

    要真的形容…好像就是不太熟的樣子。

    一直到易建勛回來,阿姨端菜上了桌,所有人聚一起吃了中飯。

    下午。

    顧清喊了易忱她二嬸,也就是易恂的媽媽,過來打麻將。

    現在的她可謂揚眉吐氣,兩個兒子的終身大事都基本定下,一副人生贏家的姿態,打麻將的手都是飄的,可把二嬸眼紅得不行。

    鐘吟也被推上了牌桌。白女士也愛打麻將,她跟著耳濡目染,也學了些,手雖有些生,但腦子還是會的。

    許念也會,四人便有來有往玩起牌來。

    易建勛受不了喧鬧,上樓去睡了午覺。易忱早就想回家過二人世界,現在被拖著走不了,只能靠在沙發上瞇著眼睛,半睡半醒。

    突然,腳尖被人踢了下,抬起眼,是易池。

    “你那公司最近怎么樣?”易池問他。

    易忱打了個哈欠:“挺好,甭操心。”

    下一秒,易池說的話,讓他變了臉色:“前段時間,我見到了馮世杰。”

    易忱睜開眼,渾身的氣壓都沉下來:“他怎么了。”

    “他對我還算客氣。”只是客氣在表面。

    易池低頭抿了口茶,問出早就想問的:“你們之前是不是見過面?”

    易忱頓時便坐直了身體,抿唇不說話。

    見他這表情,想到馮世杰上次似是而非說的話,易池也猜到幾分,臉色也暗下來。

    “是不是在他那受了氣,怎么不回來說?”

    易忱根本不愿意回憶之前的窩囊,沉沉道:“沒必要,現在不也闖出來了。”

    “別想的太容易,你那小工作室,人想整你還不簡單?”

    易忱漫不經心,一副他愛咋咋地的神色。

    易池嘆口氣:“誠然,你能憑能力,機遇拼出一條路,但真被人欺負到頭上,我們家也不是吃素的,明白嗎?”

    “我知道,”知道他護短,易忱懶洋洋搭腔,眼中卻凜然,“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收拾他。”

    易池看他神色,忽而笑了下,放下茶杯,語氣有些欣慰:“行,我等到那一天。”

    這個話題過了后。

    易忱朝對面廳上掃一眼,按耐不住好奇,壓低聲音就問:“怎么回事啊,你看著和人也不熟啊,這就領回來要結婚了?”

    易池臉一黑,敲他腦袋:“少管閑事。”

    “說說唄,”易忱往后靠,神態倒是認真的,“結婚可不是小事。”

    “我和你觀念不一樣。”易池不和他多說,“剛好許念她和我想的一樣,能湊起來。”

    易忱唇張了又張,一時沒說話,

    反正他是想象不到,怎么和一個不熟的人過一輩子,那還不如寡一生。

    “我不理解。”

    終還是咕噥出聲。

    易池嘲弄地笑他:“你戀愛腦晚期你能理解什么。”

    易忱隨他怎么說。

    戀愛腦又不是什么不好的詞。

    他千辛萬苦才追到鐘吟,就該對她好點兒,再過一輩子。

    第72章

    下午手氣不太好,鐘吟一連輸了好幾局。

    不止她,顧清也許念也在輸,二嬸一家贏。錢倒都是小錢,唯獨顧清的氣兒不太平。

    結束后還拖著鐘吟嘀咕了句:“這就叫兒子情場失意,賭場得意。”

    鐘吟聽得掩唇笑。

    易恂已經進單位工作大半年了。就是還和原來一樣混天混地,女朋友是談了好多個,卻沒一個能定下來,可讓二嬸心焦得不行。

    易池實在忙,中午稍作休憩,接了個電話便去了單位。

    而易忱就伴隨著麻將聲,在沙發上瞇了一下午,也虧他能睡著,結束了鐘吟才去將他拍醒。

    易忱揉著惺忪的眼,一捋頭發也亂糟糟翹著,眼神還是懵懂的。

    碎金般的陽光落半明半暗,落在他側臉,還能折射出細小的絨毛。

    或許是從小長到大的家,在這總能睡得熟,狀態也更松弛。

    鐘吟被他這模樣萌了一萌,幾乎可以想象他小時候,估計也總是靠著沙發睡覺,毫不設防,誰都可以弄醒。

    這般想著,她突然起了念頭,好奇地用腳碰碰他:“阿忱,我能看看你小時候的照片嗎?”

    易忱還迷糊著,反應了會,眼神清醒后便立刻看向她,滿臉謹慎的模樣:“干什么?”

    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如臨大敵,鐘吟說:“就是看看照片啊。”

    易忱還是盯著她好半晌,語氣含糊不定:“我媽…是不是和你說什么了?”

    鐘吟更懵了:“啊?”

    “沒什么,”易忱閉上嘴,起身去拉她手:“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這話正巧被挽著許念過來的顧清聽到,她橫來一眼:“走什么走?在這吃完晚飯再說!”

    看易忱的反應,鐘吟也慢騰騰回過味,心中好奇更甚,冷不丁朝顧清問一嘴:“阿姨,我想看看阿忱小時候的照——”

    她的嘴巴突然被易忱捂住,他繃著張臉:“不了,我們不在這吃飯了。”

    他越這樣,鐘吟就越好奇。

    扒拉下他手,向顧清擠眉弄眼:“照片!我想看他小時候照片!”

    安靜幾秒。

    顧清裝作看不見兒子咬牙切齒的眼神,嘴巴咧開來笑:“照片啊?當然可以,早就該給你們看看了,正好念念今天也在。”

    聽得一旁的易忱深吸口氣,臉色紅白相間,用“你要玩兒死我的”眼神看他媽,被后者輕飄飄無視。

    “來,你們和我上樓。”顧清勾勾手,“他們兄弟倆照片我都存著呢。”

    鐘吟便笑著和許念手拉手,上了樓。

    “來,都在這兒了。”顧清抱著好幾沓照片出來,放在二樓廳前的桌上。

    寫真照片都有,哪怕年數久,但保存的還是十分完好。

    連許念都好奇起來:“拍了這么多呀。”

    “我年輕時候做過一段時間的攝影發燒友,拖著他們兄弟倆拍了不少照片,”顧清朝滿臉死灰的易忱看一眼,壓下唇角的壞笑,“你們隨便看!”

    鐘吟便和許念探頭,手上翻著照片。

    一開始只有易池,有時還有幾個堂兄。相比易忱,易池長相更偏易家一些,眉眼英挺,五官硬朗。再加上精神氣足,從小就是個端正的帥哥。

    他穿著那個年代最潮的衣服,還系著紅領巾,站在天安門前,抱臂沖鏡頭昂起下巴,一看就是大人喜歡的上進小孩。

    許念手指停頓,輕輕笑了一聲。

    “池哥從小就端正。”鐘吟彎著眼睛,感嘆。

    對大兒子,顧清從來滿意得不得了,點頭:“確實,從不讓我操心。”

    在一旁玩手的易忱輕哼。

    當然,無人在意。

    照片一張張翻過,肉眼可見的,像素和設備也越來越好,場景也變化。

    看著易池一點點長大,眉目更清晰,少年時期眉骨愈發清晰,帥得頗為周正。

    突然,鐘吟手指頓住,因為下一張照片里,多出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還在襁褓時期,被十歲的易池抱在懷里。嬰兒還沒長開,臉上皺巴巴的,還在哭鬧不止,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照片上易池蹙著眉,一副不知道拿他怎么辦的表情。

    有瞬息的安靜。

    噗嗤。

    鐘吟指著照片笑出聲,往易忱看一眼:“這是你吧?”

    “哈哈哈哈哈!”她笑個不停,“你小時候好丑啊!”

    “鐘吟你——”易忱差點暴走,被他媽看一眼,忍耐瞬息,咬牙說出一句,“不妨礙我現在帥。”

    話音剛落,許念朝他看過去,眼神有些奇異。

    顯然,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自信的男人。

    “他小時候確實丑,”顧清還火上澆油,嗤道,“剛生下那會,我都懷疑是不是抱錯了。”

    她孕期的時候就愛吃辣,不止如此,民間各種說法都映證她這胎會是個女兒,除此外,整個孕期肚子里的易忱都很老實,沒讓她受什么罪,一看就是省心的女兒。

    那年冬天,京市冷得出奇,達到了近十年最低溫。

    全家都翹首以盼,易忱在萬眾矚目中出生。

    連易鴻都親自來了醫院,上頭五個兄弟也都在,準備迎接易家唯一的小公主。

    隨即——

    易忱呱呱落地。

    明明孕期乖得不行,生下來后比誰都鬧騰。

    當天,易鴻抱著第六個孫子,長長抒口氣。

    從回憶中抽身,顧清再看向照片,眨眨眼:“吟吟你再往后看。”

    她語氣隱隱興奮。

    知道他媽變態的癖好,易忱握緊拳,隱忍不發。

    之后基本就是兄弟倆各自的照片。

    易忱也慢慢長開,越長越漂亮,眼睛像黑葡萄,皮膚也雪白,和個女孩似的。

    鐘吟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下一秒,一張穿著粉色裙子,站在樹邊轉圈的小孩兒映入眼簾。

    她打量好半晌:“這是——”

    照片被人奪走。

    易忱黑著臉,手用力,強忍著才沒把照片捏碎。

    鐘吟本來想問,是不是親戚家的什么小女孩。

    但易忱這反應。

    一個若隱若現的念頭在她腦海浮現,她表情變換半晌,聲音里已經藏不住笑:“這不會是你吧?!”

    易忱不吭聲,冷倦耷拉著眼。

    一副“你說什么我也不聽”的神色。

    他不說話,鐘吟便又繼續往下翻。

    不止剛剛那一張,還有好多張。

    紅裙子,黃裙子,白裙子。

    兩三歲的小孩還什么都不懂,帶著假發,美滋滋對著鏡頭。

    殊不知留下了一輩子的黑歷史。

    桌上圍坐的三個女人,各自笑得肩膀直抖。

    回去時已經是晚上。

    夏天的夜晚要舒爽一些,微風拂過面上,吹去燥熱。

    易忱生氣了。

    從車上下來就兀自往前走,沒和以往一樣黏乎乎拉她手。

    大夏天的,熱的很,鐘吟才不想拉手。

    這樣正好。

    他往前走,鐘吟也不追。

    腦中還在回憶著晚上看的照片。

    因著顧清的惡趣味,一直到三四歲曉事,女裝易忱才沒再出現,之后便越長越偏英氣。

    他的照片比易池要少一些,畢竟從小就有反骨,一拍照都要用手去擋,大多還是顧清偷拍的。

    十四五歲的時候,他嬰兒肥褪去,眉眼變得清晰,身形也發育抽條,眼神黑而透,活脫脫的小鮮肉。據說還被星探挖過,想簽他去做明星。

    但顧清說,易忱當時就是個缺根筋的。十幾歲滿腦子游戲游戲,滿嘴二次元,傻得不行,人星探話還沒說完,他便繼續低頭玩剛到手的psv。

    從此錯失一炮而紅的機會。

    之后到了高中,照片就更少了。

    偶爾抓拍的幾張,和現在也差不多,總是懶倦地縮在沙發,盤腿玩游戲,或者是握筆算題。

    他的成長背景簡單到一眼望到底,估計也是這樣的環境,才能養成這么無畏天真的性格。

    鐘吟唇角牽起來。

    她還在這頭想著,前面易忱停住腳步,繃著下頜,眼神兇兇地朝她看來。

    鐘吟頭頂打出一個問號,慢吞吞走過去。

    到近前。

    易忱還是幽怨地盯著她看。

    “怎么了?”

    被三個女人笑一晚上,他是氣的,很生氣。

    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易忱憋出一句:“我生氣你就讓我生氣?”

    鐘吟眨巴眼:“我這不是讓你冷靜一下。”

    易忱便沉著臉去攬她肩,大步往前走。按著電梯上樓,一路回到家。

    鐘吟被他拉著按到沙發上,放在身后的大掌撓她腰,冷哼:“我看你今晚笑挺開心啊。”

    “你別撓!”她最怕癢,克制不住地邊笑邊躲,“我也不想笑的,但真的很好笑啊。”

    誰能想到他這么一個bking,小時候還能有那種黑歷史。

    女裝易忱誒!她能笑一輩子。

    “不許笑。”她越笑,易忱臉越掛不住,“你不哄我還笑我。”

    他沒再撓,鐘吟便也不再笑,彎眼看他。

    “公主。”她促狹感慨,“易忱,你真是個公主。”

    除了性別,哪都對上了。

    易忱冷笑一下,伸手便將她往上提了提,壓著她親下來,邊親邊問:“公主能壓著你親?”

    鐘吟手捏他脖頸,她還挺想聊聊天,不愿上來就和他這種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奔主題。

    親了兩下,易忱退開。手摩挲她腰,暗示意味明顯。

    鐘吟裝作不懂。

    “你家是不是有什么風水啊,”她想起今天顧清說起往事時的喟嘆,“怎么生出來的全是男的。”

    連他們這代大堂哥生的也是男孩兒,太陽盛陰衰了。

    “男的怎么了。”易忱蹙眉冷哼。

    他可是從小就被性別歧視的,最煩拿他性別說事兒的。

    鐘吟已經逐漸迷信:“有時候風水也不得不信呢。”

    “對你有什么影響?”易忱明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去咬她下唇。

    鐘吟推他肩:“我感慨一下不行嗎?”

    “少迷信,科學一點,”易忱手突然按她肚子,挑眉,“你要想要個女兒,咱以后生唄。”

    “多生幾個,總能生出來。”

    鐘吟臉紅,一掌拍過去:“滾。”

    “不生也行,”易忱又黏乎乎地湊過來,挑眉,笑得混的很,“生之前的步驟有就行了。”

    第73章

    暑期一晃而過。

    九月再回學校,又是一批新面孔潮水般涌入校園。

    鐘吟路過軍訓場地,看著一個個綠色方陣,竟還有些恍惚,仿若還在兩年前她初入校園那會。

    大三她的專業課增多,課業也增重,再加上實習,平常忙的幾乎三點一線。

    相反,向來被課程壓得喘不過氣的易忱,在大四擁有了大量空白的時間。

    同級的伙伴都忙著考研出國,或者秋招。

    易忱則有了時間,整日泡在工作室。儲成星課太多,白天還去不了,大多時候就是易忱和劉信煒。

    他們已經在做《幻世2》,目前打算是套用原背景,設計更多角色,創造一個3d的開放世界。

    劉信煒已經在著手申請國內的版號,這次要做長線,上手游擴大市場。

    他們還開始招人,就地取“才”,就在S大,蹲在秋招場地,尋找相關專業的,就這樣挖大廠的墻角。

    到了高年級,畢業壓力襲來。

    大家都得各奔前程,很難再和之前一樣時不時聚一起。

    日子在忙碌中走過。

    當楓葉染紅,打著旋兒飄下時,鐘吟才恍惚,又是一年深秋了。

    她平靜的生活里,也插入一段意外的驚喜——

    她的個人號上,收到了來自主持人大賽的邀請函。

    原來又到了幾年一度的主持人大賽。鐘吟心中砰砰跳著,立刻加了編導的聯系方式。

    這個比賽她從高中起就有觀看。

    今年報名渠道開通時,鐘吟早有關注,有過躍躍欲試,但自己還沒有畢業,在電臺實習的經歷和那些有過大幾年實戰經驗的主持人來說,實在太過淺薄,缺少積累。

    所以幾番猶豫下,還是沒敢報名。

    但現在節目編導竟然主動投來了邀請——這是不是說明官方也早已經對她有所關注,也對她表示了一定的肯定?

    鐘吟受寵若驚地表示了感謝,和編導說明了自己顧慮。

    對她猶豫的理由,編導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又開明地邀請她可以來試試,就當是一次鍛煉的機會。

    這下鐘吟是徹底沒法拒絕了,一上頭,便答應了邀請。

    當天從電臺下班,鐘吟便和準備趕來接她的易忱說這件事。

    這天氣溫轉涼,天邊還細細密密地下起了纏綿的雨。易忱一身黑色沖鋒衣,另只手晃著車鑰匙,撐傘站在門口。

    是的。

    易忱挑挑揀揀,還是買了輛車。

    三十來萬的奔馳E,他顯然還不太滿意,在她耳邊嚷嚷著以后再買更好的。

    鐘吟是不懂他對豪車到底有什么執念。

    反正目前的,她已經很滿意。

    “你明天沒早課,”見著她人,易忱便將手搭過來,攏了攏她衣領,往懷里按,“今晚和我回家,明早再送你去學校?”

    因著易忱常熬夜,怕鍵盤聲吵著室友,平常更多時候會回景城國際。

    有課或者要去找她,才會回學校。

    正巧鐘吟也有話要和他說,便點頭答應下來。她眼中亮晶晶的,唇瓣也翹著,易忱挑眉看一眼:“藏什么好事兒呢。”

    “先保密,”鐘吟眨眨眼,賣了個關子,“回去告訴你。”

    易忱手攬她后頸,慢悠悠地說:“成,回去說。”

    從這去停車場,還有一段路。涼風吹過,順著衣領的縫隙往里鉆,易忱便將她更緊地護在懷里,遮風擋雨。

    他怕熱不怕冷。

    冬天也穿的不多,嘗嘗是一件外套加羊毛衫,身上卻依舊滾燙如初。

    貼著易忱,鐘吟便也不覺得冷了。

    從這里到停車場還有一段路。

    這一塊很多寫字樓,不少白領上下班都要路邊,故而這處也聚集著不少小攤,熱熱鬧鬧的。

    突然,鐘吟聞到陣香甜的氣息,眼睛一亮。

    是她最愛的紅棗銀耳羹!

    鐘吟晚上上播前只吃了半個玉米和水煮蛋,很清淡。她好甜,但甜食發胖,還升糖,對皮膚也不好,只能克制著不能多吃。

    但今天心情好。

    放縱一次。

    只吃一次,應該也沒什么關系吧?

    她正糾結著,旁邊已經傳來一聲:“紅棗銀耳羹,吃不吃?”

    “……?”鐘吟倏地看他。易忱現在也有讀心術了?

    他挑眉:“看我做什么,你不是愛吃嗎?”

    鐘吟岌岌可危的自制力消失,牽牽唇,點頭:“吃。”

    易忱立刻用一種驚奇的眼神看她,嘴中嘀咕著:“平時不吃不喝的我以為你要成仙了,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鐘吟:“我心情好不行?”

    平時這種吃飯問題,易忱在她耳邊咕噥過許多次,老媽子一樣。

    她為了上鏡,常年控制飲食。正常晚上七點后,除了水外,不會再碰任何食物,有時要聚餐,也經常是吃兩口應付一下。

    也因此有些低血糖,生理期也不太規律。

    當然,易忱這種一根筋大直男一開始也不知道,只當女生天生就吃得少。

    之所以得知這件事,還是暑假的一天,她生理期碰上加班跑新聞。

    當天鐘吟忙得飯都來不及吃,只在中午匆匆吃了幾口菜。

    下班他去接她時,她突然毫無預兆地暈倒,這可把易忱嚇得臉都白了。

    手都是抖的,立刻抱著她就要狂奔去醫院。鐘吟還有些意識,知道是低血糖犯了,讓他去買一些糖喂給她。

    他這才知道她有低血糖。有時過度勞累,或者糖分攝入不夠,就會發作。

    而這一切的起因,就是鐘吟吃的太少,體重也不達標。

    這之后,易忱便餐餐都盯著她吃飯。

    但職業原因,鐘吟就是不可能吃多,只能說盡量保持營養均衡。

    她不聽話,易忱便生氣。他再生氣,鐘吟也沒法改。

    兩人因為吃飯的事鬧了許多別扭,易忱有一次連眼眶都氣紅了,之后拗不過她,便只能隔幾天,冷著臉塞給她一些補氣血的。

    有時候是枸杞茶,有時候是紅豆湯,都是他沒事在家里煮的。

    現在出門,包里也是每天都塞著巧克力,隔不了多久就要問她吃不吃。

    鐘吟心中軟得不行,也不再犟,收下他別扭的關心。

    正想著這些,他們已經來到小攤前。

    賣銀耳羹的是一對夫妻,面前放著大大的鐵桶,打開來,熱氣騰騰,涌來撲鼻的香氣。

    易忱只點了一份。

    鐘吟:“你不吃嗎?”

    他搖頭,明顯不感興趣。

    他不怎么愛吃甜,鐘吟便不再強求。老板熱情地給她打了一杯,鐘吟道了聲謝,接過。

    滾燙一杯握在手里,溫暖了微涼的手指。

    她湊近聞了一口。

    這樣的溫度,突然讓鐘吟回憶起一件很小的事。

    冷不丁朝易忱看去。

    察覺到她的視線,以為她是想讓他也吃,易忱搖頭,攬著她繼續往前走:“我不吃。”

    鐘吟唇翹起來,轉了轉眼珠,用手肘碰他:“我有一回聽儲成星說,程岸好像不愛吃甜的。”

    “他能愛吃什么,”易忱眼皮都懶得掀,“只愛吃肉。”

    話音落。

    感覺鐘吟意味深長的視線還沒移開,易忱看過去:“怎么——”

    再看她手中的銀耳羹,某些久違的記憶回籠。

    鐘吟忍笑點頭:“他不愛吃甜。所以讓你去三食堂買銀耳羹?”

    易忱:“……”

    撒過的謊就在兩年后,在這樣的瞬間被戳破。

    他臉色紅白相間,撇開頭,有些咬牙切齒:“知道就別問了。”

    鐘吟去勾他的手指:“阿忱。”

    他輕哼,算是應。

    “你真可愛。”

    易忱嘴角要翹不翹的。

    臉上掛不住,壓著唇角將人帶著往前走:“吃你的,少說話。”

    易忱平時看起來沒耐心不著調,開車倒是穩的,也不會因為路況或是極品司機就輕易生氣。

    他開著車,鐘吟便坐在副駕駛,低頭吃著銀耳羹,口中清清甜甜。

    雨勢逐漸綿密,被刮雨器掛開。

    寒冷的冬天雨夜,車內暖洋洋的,香甜的氣息彌漫。

    前方正堵車,不知什么時候才能開動。

    鐘吟吃一小半就吃不下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攪和著銀耳羹。

    “給我。”易忱掃一眼她就知道她已經過了嘴癮,吃不下了。

    鐘吟便遞給他。

    易忱從小就被家里規訓著不許浪費食物,吃多少拿多少,所以哪怕平時少爺脾氣,吃飯方面還真從不浪費。

    在一起后,鐘吟吃不下的東西,都是他幫著解決,而他剛好也挺能吃。

    能吃還不胖。鐘吟很羨慕。

    易忱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吃完,剛好,前方車輛啟動。

    鐘吟幫著拿過垃圾,裝起來。

    離回家還有一段路,她便伸手按上車載大屏,播了首歌。

    一首古老的英文歌曲,舒緩動聽,很適合這樣的冬夜。

    就這樣平常的雨天夜晚,鐘吟的心底突然涌現無底且安定的幸福。

    分享欲讓她沒法等到回家,在車上便看向易忱的側臉說:“阿忱,我收到了主持人大賽的邀請函。”

    車速略緩下來,是易忱輕帶了腳剎車。

    “主持人大賽?”他輕蹙眉,神色怔忪,“是你之前看的那個節目?”

    鐘吟笑著點頭:“對。”

    “你要去上節目了?”他還在問。

    “對呀。”想到要和全國的佼佼者一起同臺,鐘吟的手心便緊張地沁起薄薄一層汗,但心底還有隱隱的興奮和開心。

    易忱心中紛亂,有些六神無主。

    卻還得分神開車,只能說:“等下,等回家再談。”

    鐘吟便揮揮手,讓他先開。

    之后的路途,易忱便加快了車速,很快到了停車場。

    下車進電梯,易忱才直直打量她。

    “怎么樣?”鐘吟抬頭,笑盈盈地問他,“你覺不覺得這是次很好的機會?”

    易忱垂著眉眼,沒法說不是。

    他點頭,將所有念頭壓下,喉結動一下,輕輕應:“是。”

    鐘吟環抱住他腰:“真好。”

    易忱揉著她后腦,視線無意識落在一點。

    舌尖頂了下腮,諸多話語在口中轉了個圈,卻一時沒法敘出口。

    該怎么說。

    每當他以為自己已經努力趕上時,她總能跑得更快。

    真是。

    易忱低頭用力用下巴蹭了蹭她發頂,心中罵一聲。

    ——他總不會讓她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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