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正文完
窗外的暴雨飄搖, 季柏拿起手機就要往外面走,手機屏幕閃爍著光,幽藍色的。
有人給他發了信息。
來自于他媽媽, 年清女士以一種幽幽的語氣拖到現在才回復道:“啊, 我知道了, 是不是你上次帶回家那個男生,我問你爸爸了。”
“聽你爸爸說, 是個很不錯的男孩子呢。”
季柏往樓梯下走的腳步頓了一下,內心紛亂的思緒都凝滯了。
所以你們內心的想法是什么呢?他在手機輸入框上停留了一會。
聊天界面上只顯示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然后又消失, 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顯示出一條消息:“好吧~”
后面還跟了一個波浪號。
“我和你爸爸商量了很久,如果你喜歡,就去做吧, ”他媽媽打字一貫這樣慢悠悠的,像是一點也不著急, “反正我們也不介意這個,畢竟我們家也沒有什么優秀的基因要繼承。”
季柏下樓時還被這句話一噎。
因為他爸媽當年差一點就要成為丁克一族。
下四樓敲開門的時候, 426里很昏暗,季柏還在心里納悶為什么都不開燈,三個幽幽的鬼影一下子竄了上來。
“我靠。”季柏被嚇了一跳。
譚青把頭頂的白床單掀下去,露出一張頭發凌亂的臉:“你咋來了?”
燈被劉文浦啪地一聲打開,亮得季柏眼睛都有點不舒服,他環視一圈, 高霽一下就猜出來了季柏找誰:“鄭樂于拿把傘出去了。”
他手里還捧著白床單,原本是等著來嚇鄭樂于的, 結果先人一步,讓季柏的心差點就要跳出來了。
這聽起來更糟糕了, 淺棕色眼睛的年輕人頭發都耷拉下來。
“他剛走應該沒有多久。”劉文浦似乎看出來他的心情有點低落,扶了扶眼鏡說。
劉文浦這句話還沒有說完,面前的人就沖他們揮揮手,一下就只能看見面前飛快走掉的殘影:“我知道了!”
劉文浦和剩下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外面的雨幕逐漸變得細密綿長,落在地上悄無聲息地融進水流里,帶著初春的花瓣,有的匯流進下水道里,有的被沖到宿舍樓下郁茂的樹下,層層疊疊地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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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著黑傘的年輕人沿著校園的林蔭徑走向宿舍樓,雨水噼里啪啦地澆到他的傘上,濺起細小的雨珠,又從上面滑落下來。
鄭樂于在距離寢室樓有一段路的時候就有點猶豫,旋在黑傘傘柄的指尖被攥得發白。
他要怎么和季柏解釋呢?從這件事最開始的時候說嗎?那本書已經被丟掉了,能夠證明他也拿到書的唯一證據已經沒了,從哪個地方開始說,能讓它聽起來更合理呢。
最重要的是,他想讓季柏知道,他們相愛不是因為書的緣故。
和風流花心一點邊也不沾的季柏同學最開始接近他時的意圖現在已經很明顯了,鄭樂于只是在猶豫,他并不是書里寫的那樣的人,季柏應該早就知道,對方每次翻開那本書的時候在想什么呢?
黑傘下有從樹上摔下來的碩大的雨珠砸在他的腳前,風變大了,但是雨意卻漸漸小了。
“靠,沒拿傘。”
鄭樂于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他抬頭看時愣了下,淺棕色眼睛的年輕人在樓下踩到了水花,傘也沒拿上,又仿佛心靈感應般抬起了頭,正好對上了不遠處鄭樂于的視線。
季柏眼睛亮了起來,然后也沒顧上沒有拿傘,直接沖進了雨幕里,蹭到了鄭樂于的傘下。
他微微仰起頭,對鄭樂于露出了個明亮的笑。
這一刻鄭樂于忘記了自己想說的所有話,他們對視著靜默半晌,他才終于開口,語氣很柔軟:“怎么這么著急?”
不著急怕你跑掉,萬一真以為他是什么花心風流大渣男呢。
在安靜的只有兩個人的傘下,季柏彎起眼睛,然后對鄭樂于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示意他先不要開口:
“你先別說話,讓我先說。”
鄭樂于同樣彎起眼睛,然后輕輕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看到那本書了,我可以解釋,那本書是我去年生日的時候撿的,里面的內容除了人名剩下的全部都不是真的。”季柏一口氣說完,因為擔心鄭樂于真的相信了那本書,“我最開始也有點相信,但是你不是書里的人,我知道。”
他咬字很輕,但是語氣很鄭重,看向鄭樂于的淺棕色眼睛里有一種溫和而認真的意味。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鄭樂于揚起嘴角,才緩緩開口:“那還真是巧,我生日的時候也撿到了這本書。”
季柏露出了錯愕的表情,落在黑傘上的雨漸漸小了起來。
“難怪、最開始的時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點結結巴巴地說,“可是,誒,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是怎么想的?”鄭樂于露出了個思忖的表情,“大概就是,我知道。”
他露出了個輕巧的笑:“我知道,你并不是書里那樣的人,人是很幽微難解的,我知道你好,但我不了解全部的你。”
“我唯一了解到的是,”鄭樂于的語氣又輕又鄭重,“我愛你。”
“我能夠給你的所有感情都在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
拿著傘的指尖在這時候攥緊了,似乎有點不穩,飄搖的雨色竄了進來,打濕了鄭樂于的衣角,他看向對方深深的眼底。
季柏感覺自己的眼眶突然有點泛濕:“一樣的,我給你的是同樣的感情。”
傘外的雨漸漸小了起來,季柏仰頭去和他接吻,他的淺棕色眼睛里帶著執著。
在觸離的那一瞬間,他輕聲說:“我愛你。”
他愛鄭樂于,不是因為別的,僅僅是因為在面前的這個人,骨骼輕盈血肉完整笑起來耳邊小痣會一并鮮活起來的人,僅僅因為他是鄭樂于。
從指尖傳來的溫度一起涌進了心頭,心臟的酥麻又最后一并傳到了指尖,季柏聽見自己的心跳得實在太快。
他們把心給了彼此,在水波蕩漾的最后一刻借以渡船,完完整整的,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鄭樂于摸了摸他的頭發,另一只撐傘的手把黑色的傘放下了,因為這時候雨已經停下了。季柏很認真地問他:“這時候太晚了,夜宵吃什么?”
鄭樂于沒忍住被他逗笑,他眨了眨眼:“早知道吃你了。”
季柏笑著親了親他的側臉。
樓上的4樓陽臺竄出來三個人影,在濃重的夜色里有點看不清,直到這幾個人打開了手電筒。
白色的光一下子照亮了陽臺,三個人影從白床單里探出頭來,活像三個鬼影,譚青沖他們遙遙招手:“嘿!”
鄭樂于:“……”
季柏倒是回了個招呼,高霽開始在手電筒打出來的白墻幕上做手勢,配合他們的白床單,確實挺可怕的。
只是現在八點多,也不太晚,要不然等著被投訴。
陽臺上還帶著露水,劉文浦毫不介意地趴在那里,朝他們招了招手,最后還吹了個口哨。
“長長久久。”
鄭樂于能夠看清劉文浦的口型,雖說對方拿著手電筒做口型的樣子讓路過的人可能有點恐慌。
樓上的人齊齊吹起了口哨,最后都笑作一團,披著幾張白床單,影子都亂竄。
他和季柏在樓下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發現了無奈的笑意。
這時候雨徹底停了,一片云淡風輕的夜晚只有高高的云層,大概路過的人看向高樓層,會覺得這一個寢室都玩得可樂。
他們身邊沒有人,季柏手機里的李瓊樓開始催他們上線,早先所做的誓言像是被他完全忘了,這位白月光同學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在書里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他握起季柏的手,拿著的黑色折疊傘還在往下滴著水珠,落在地上沾濕了一小塊地面。
原來這就是愛情。
從耳邊傳來了呼嘯而過的風,涼得不成樣子,但是握著的手心很暖。
從這里走下去,校園只有短短的一條道,但是路很長,往下走的路更長。
——他已經決意要和季柏走一條很長的路。
大概有多長呢?有一生那么長。
在一生漫長的河流里,誰都跨不進第二次,有人淌水而過,把一顆心完完整整地捧給了他,而他看向對方,就知道自己的心同樣會給出去。
命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