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桑昭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恨不得直接一口倒吸，把全校的空調(diào)冷氣都抽干。
怎么回事啊？他好心好意助狗為樂，結(jié)果耶耶狗在他老板面前狗言狗語！
像話嗎？世道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可惡！
桑昭急忙找補：“哈哈，他中午肯德基吃多了，可能要得禽流感了，瞧，都開始說胡話了！”
唐毓直起身，站好，盯著桑昭，面色復(fù)雜地揭穿他：“……你現(xiàn)在也在說胡話。”
“有嗎？”桑昭不承認，急忙把剛才發(fā)生的錯誤改過了，“反正，那個，我是說，我是他舅舅。”
對嘛！這才算是回到了正確的軌道嘛！
“我是他舅舅，他爸爸是我姐夫，哈哈哈可能他聽我叫他爸爸叫姐夫聽多了，就開始學(xué)著叫了。”
桑昭掐著夏陌野的小肥臉蛋子，扯了扯，暗暗威脅他：“不許亂叫，聽見沒有！不然我才不給你開家長會呢！”
夏陌野捂著自己的一邊臉，耷拉著眉毛，扁著嘴不說話了。
唐毓暗暗松了口氣。
他溫和地摸了摸夏陌野的肩膀，安慰被掐了臉蛋子的脆弱小狗：“好啦，以后不許到處嚇人，聽到?jīng)]有？”
夏陌野點點頭。
唐毓用哄小孩的語氣和他說：“嗯，那就還是乖孩子，對不對？”
夏陌野歡快地點頭。
唐毓見他很乖，嘴角的笑意一直沒落下去，還順手摸了摸他的頭。
這可不得了了！
換成別的小學(xué)生，摸人家頭，人家沒準(zhǔn)還要不高興的。
干嘛摸頭啊不喜歡！
可夏陌野是狗誒，狗可實在是太喜歡被摸頭了。
唐毓摸了兩下他的頭，他就陶醉了。
啊，是久違的感覺，是久違的被擼狗手法搓頭的感覺！而且他剛剛說他是乖孩子了，那和說他是乖狗狗有什么區(qū)別？！
沒有區(qū)別！耶耶就是乖狗狗！
眼看著，夏陌野就想激動地往唐毓身上撲了。
桑昭緊緊拉住了他。
唐毓看看桑昭，又看看夏陌野，瞧著纏斗在一起的舅舅和外甥，連連搖頭，被逗笑了。
“我現(xiàn)在信你倆一定有血緣關(guān)系了。”
真是的，都喜歡往人身上黏，這是什么家族遺傳的表達好感的方式嗎？
如今都在小學(xué)見到了，唐毓也就多和桑昭聊了兩句。
他現(xiàn)在心底的感慨還是蠻豐富的。
“時間過得真快，對吧？這是我母校，可現(xiàn)在和我記憶里，可大不一樣了。我記得這一片之前是操場，現(xiàn)在都蓋上連廊了。”
唐毓感嘆完，想和桑昭一起憶往昔。
他笑著問：“你是哪個小學(xué)的？”
……唐毓是笑著的，桑昭都快哭了。
救命啊，他哪里上過小學(xué)啊！他是文盲誒，他根本就沒有什么母校回憶可以和唐毓一起聊啊。
可是……實話實說，說自己沒上過小學(xué)，那不是上趕著找懷疑嗎？
現(xiàn)在義務(wù)教育這么普及，說自己沒上過高中大學(xué)，人家頂多嘆你一句文化水平不高，說自己小學(xué)都沒上過……那人家懷疑的眼神biu地就鎖定你了！
所以絕對不能實話實說。
桑昭都想尖叫了。
明明已經(jīng)不在上班了，可是又遇見唐毓了，命運和這個可惡的世界為什么沒有放過他這只弱小可憐的小貓咪！
桑昭支支吾吾，靈機一動，說：“我……我不是本地人。”
所以說了小學(xué)的名字，你也不知道，對吧？所以不要問了，人類！
唐毓果然沒再追問。
畢竟他以為這句話的重點在“本地”，桑昭說他不是“本地”人。
但其實，這句話的重點在“人”。
桑昭不是本地“人”，他是本地貓嘞！
淺淺說了幾句話，就露出了這么多貓腳狗腳的，桑昭可不敢和唐毓繼續(xù)聊下去了。
他借著要早點去教室的由頭，急匆匆和唐毓告別，拎著夏陌野的領(lǐng)子，跌跌撞撞地就跑了。
到了班級后，桑昭這才緩緩地舒了口氣。
好，安全多了！
這次家長會的模式，是孩子和家長都要在場，并排坐在一起聽老師講話。
桑昭就坐在了夏陌野的位置，夏陌野搬著小凳子，擠在他旁邊。
桌面上放著期末考試的卷起，上面用紅筆明晃晃標(biāo)著分數(shù)和題目對錯。
桑昭低頭看了兩眼卷子，就已經(jīng)開始煩了。他發(fā)現(xiàn)，很多題他根本不會。
果園一共栽了多少棵樹？平均每小時修多少米路？一共有多少人買書？水池放水多久？進水多久？幾點幾分小明爸爸可以追上沒帶作業(yè)本的小明？
桑昭：……
問這些干嘛啊，真是的，不知道這些，不也沒關(guān)系嘛。他心虛地想，他就不知道這些，但是也有肯德基吃。
他別說做人家的數(shù)學(xué)應(yīng)用題了，他連字也沒有全部都認識。數(shù)學(xué)不行，那些古詩填空，他就更不行了。
小學(xué)也不好混哦，那憑什么怪小狗倒數(shù)第三啊？
桑昭一點額外的想法都沒有了。他現(xiàn)在覺得倒數(shù)第三也是不錯的名次耶，起碼卷子都答完了嘛，會不會的，就另說啦。
家長會開始之后，桑昭還是很精神。他一點兒都沒犯困。
他之前沒參與過類似的場合，如今第一回，自然怎么都新鮮。
先是他們班主任講話，而后語數(shù)外主課老師都上來講了話，又進行了優(yōu)秀學(xué)生的表彰活動，最后，班主任再次上臺，頗有些神秘地切換了ppt。
屏幕上面，是金色的大字——
【給家長的一封信】
班主任解釋了一下，這是她組織的一次真心話活動。孩子給家長寫一封信，除了孩子和家長外，旁人都不可以看。
現(xiàn)在孩子已經(jīng)寫完了，到了家長低頭，閱讀孩子真心的時候了。
桑昭動作遲疑了一會兒，還沒看呢，旁邊過道對面的一個家長，已經(jīng)對著自家小孩寫的信哭出來了。
給桑昭鬧得都有些忐忑了。
他緩緩攤開這張從作業(yè)本上扯下來的，顯得有些破破爛爛的紙，仔細一看——
哇真好，撞大運了，每個字他都認識！
【你是我見過的小貓里，最古道熱腸的一只。】
桑昭端著嚴肅的表情，讀了很久。他看了多久，他旁邊的夏陌野，就高高興興地等著被夸等了多久。
可惜，事與狗違，他沒等到桑昭的夸獎。
只等到了桑昭貓貓祟祟地靠近，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問：“古道熱腸是什么？和醋溜肥腸差不多嗎？”
夏陌野快樂小狗的模樣都頹了。
他氣得拱來拱去：“到底我是小學(xué)生，還是你是小學(xué)生呀？”
開完了家長會，桑昭本來要隨著人群一起出去的，但班主任站在講臺上，對著他這邊招了招手。
“夏陌野？夏陌野的家長留一下。”
夏陌野是新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班主任之前也不怎么了解他。難得有一次家長會的機會，班主任自然要和他家長私下談?wù)勗挕?br />
班主任瞧著桑昭嫩生生的一張臉，和張揚飛舞的一頭小橘毛，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您是陌野的……哥哥？陌野的爸媽怎么沒來呢？”
桑昭扯著夏陌野的小爪子，說：“我是他舅舅。”
“他媽媽爸爸……比較忙。”
狗都變成人了，那別管是論狗那里數(shù)的媽媽爸爸，還是論人養(yǎng)著那邊的媽媽爸爸，反正現(xiàn)在夏陌野沒有媽媽爸爸可以用了，開家長會只有一個假舅舅。
班主任看著比假舅舅著急多了。
“再忙也要對孩子的學(xué)習(xí)上心呀，陌野的成績……”
班主任說到一半，嘆口氣，抿出笑意，對夏陌野說：“陌野，你去走廊等一下吧。老師和你舅舅有話說。”
夏陌野很是乖巧的樣子：“好的，老師。”
他就去走廊里等著了。
教室里面，桑昭在接受班主任苦口婆心地勸導(dǎo)，他聽得兩眼都有些竄花了。
教室外面，夏陌野趴在扶欄上往外看，有小鳥飛過去，他都很高興。
這時候，他身后響起一道聲音。
“小朋友？”
他一回身，看見是那個唐毓。
唐毓知道他們在三年級的教學(xué)樓，按著樓層就找過來了。他已經(jīng)做完宣講了，想著學(xué)校附近人多，打車不方便，坐地鐵還要帶著小孩走一段路，也不容易。
就過來等他們，想開車送他們回去。
此刻見到夏陌野了，他就知道自己沒找錯地方了。
“你舅舅呢？”唐毓沒看見桑昭，就問。
“他被老師留堂了。”夏陌野回答。
唐毓笑道：“你被留下，才叫留堂呢，你舅舅被留下，那你要小心他和你媽媽告狀哦。”
“不會的。”夏陌野很篤定，“他才不會呢。”
唐毓見他模樣實在可愛，忍不住逗他：“你剛剛怎么沒和我打招呼呀？夏陌野小朋友？”他念狗狗的名字。
“你看，我是你舅舅的領(lǐng)導(dǎo)，他都叫我哥哥的。”
唐毓輕輕笑著：“所以，你知道你應(yīng)該叫我什么了嗎？”
夏陌野腦子鈍住了。
叫，叫什么？這個口供他倆之前沒對過啊……
他努力思考了一下，遲疑著開口了。
耶耶狗自己也不是很確定，于是打了個磕巴：“那叫你……舅、舅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