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安媞瑚這話,旁人只當她是開玩笑,笑了一會兒,就繼續吐槽閑聊。
可桑昭留心注意到了。
大概是因為,別人都覺得安媞瑚是在開玩笑,而桑昭身為妖怪,是真的可以啊嗚吃人吧……
桑昭本就靜靜聽著,稍微品品,就感覺到了安媞瑚的話茬不對勁。
他呢喃著:“吃同事……為什么說你喜歡吃同事啊?”
他這么問,安媞瑚的面色就冷峻了起來。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神色,頗有一種“wok說漏嘴了”的奇妙感。
桑昭更感興趣了。
貓嘛,好奇心是無窮無盡的呀!
他湊過去,眼巴巴地想要個答案:“為什么啊小安姐,是點名道姓說你吃同事了嗎?”
并開始猜測。且還是胡說八道。
“你是食人族,還是異食癖啊?”
安媞瑚還沒說話,旁邊的一個企宣部女孩子就笑起來了。
“你腦洞挺大啊,桑昭,我們小安姐吃同事嗎?真的吃同事嗎?”
她歪著腦袋過來,盯著安媞瑚,開玩笑逗她:“那小安姐先吃我吧,我上周做了光子嫩膚,我肯定特別嫩!”
眾人就笑起來。
這么一笑,活躍了氛圍,也稍微把桑昭剛才奇怪的懷疑沖掉了些許。
也是,估計只是人類隨便開玩笑的。
小安姐又不是妖怪,怎么吃同事啊?
大家默契地摸了一會兒魚,就都回去工作了。
桑昭的工作是唐毓的助理,打打雜幫幫忙,做點兒類似于“唐毓管理員”的工作。
助理工作很雜,基本就是給什么活兒做什么活兒。比如之前唐毓叫他碎文件,小安姐叫他整理分類材料,他都做。
要不怎么說上班很無聊又很煩呢!光是想想都煩。
但有一個工作,桑昭很喜歡做。
——就是給唐毓收拾桌子。
公司保潔是不收拾桌面的,怕碰亂了文件資料什么的。所以桌子都是自己收拾。
唐毓文件資料也多,忙起來桌子亂得不行,助理也要及時給他規整一下桌面。
桑昭來了之后,這活兒就歸桑昭做了。
因為,他真的,很擅長,清空桌面上的東西。
他給唐毓收拾完桌子之后,唐毓的桌面上什么都不能留下。如果不是電腦連著線近乎可以視為長在桌面上了,他連電腦都想清除掉。
桌面,就是毫無一物的桌面!
所以桑昭一進來,唐毓就默默地起身,坐到沙發上。
桑昭走過去,熟練地桌面上的東西都撲棱到懷里,全部收拾走。
唐毓就看著他忙活,忍了又忍,沒忍住,還是說出了口:“其實我不是那么嚴苛的人,桌子亂一點也沒關系的。”
“你老把我桌面收拾得空無一物,我每次很有愧疚感的。”
這是什么查寢室管理員的職業生涯里留下來的習慣嗎?怎么見不得桌面上面有東西,見不得垃圾桶里有垃圾?
唐毓搞不懂桑昭的漂亮橘腦殼里面都裝著些什么。
桑昭其實沒什么想法,笨蛋腦殼里是空空的,就和桌面空無一物一樣,他的腦殼里面也沒什么想法。
他只是玩得很開心,慢半拍才回答唐毓,篤定道:“桌子上不應該放東西。”
唐毓失笑。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肯定了桑昭努力工作積極表現的做法。
可惜就是苦了桌子,總被清空,也苦了他,每次往回放東西。
他想了想,盯著桑昭歡快收拾東西的身影,指骨搭在下巴的位置,又叫了一聲:“桑昭。”
桑昭回身看著他,目光里都是疑問。
唐毓想問桑昭的外甥,那個小孩有沒有挨罵,想問昨天沒有一起吃飯,那什么時候可以再約。
他想問很多,想說很多事情,可是最后,唐毓只是說:“明天有一個學術合作會議,你要和我去嗎?”
哇!這個邀請,實在是超乎桑昭的預料了。
桑昭沒想到唐毓會帶他去。
這種會議,不是那種很嚴肅的會議嗎?大家都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很莊嚴很神圣的學術合作會議里,可以混進去一只小橘貓嗎?
什么學術,他不學無術啊!
他心虛極了,覺得自己是冒充航空母艦的橡皮鴨劃艇,是冒充防暴警犬的小橘貓咪。
他自認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愛的貓咪(含一切毛絨絨動物),但想到自己去參加什么學術會議,他難免驚恐。
我嗎?啊?!我嗎?!
桑昭訥訥道:“我去能做什么……唐總,您一定要知道一點,就是我其實能力很糟糕的。”
他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那可是很嚴肅的。
唐總,你心里要有點兒數的啊,他不會算數,但你不能心里沒有數吧?
桑昭想,不行的,貓咪去不了合作會議的。
唐毓斜了他一眼,溫柔地說:“啊,這個。在你管我叫堂叔哥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呀。”
就知道你的能力了呀。
可唐毓還是想帶著桑昭去。當然,他帶著桑昭,不是為了讓桑昭給他做會議記錄,幫他聯系社交的。
他想的是……
“這種合作會一年開好幾次呢,我之前也總去,沒什么好緊張的。不是很重要的那種會議,其實挺水的,你不要有壓力。”他安慰桑昭。
“我想帶你去,是因為……那里的茶歇很好吃。”
唐毓笑瞇瞇的,望著桑昭的目光柔和得像是水波漣漪:“我想,你沒準會喜歡。”
桑昭:……我喜歡什么,學術會議,還是茶歇?而且茶歇是什么意思?很好吃嗎?
唐毓怕桑昭不答應,還找借口。
“這種會議,我付出的社交精力也是成本啊,對吧?可我忙著,自然顧不得吃,所以為了回本,只好拜托你都吃回來嘍!”
唐毓好像每次和桑昭說話,比他和夏陌野說話的時候,還像和小孩子說話。
他那語氣總像是在哄人:“把我們兩個人的份,都吃回來,好嗎?這種事情,可以拜托給桑昭你嗎?”
桑昭有點受不住有人這么和他說話。
就……很煩,一旦有人這么和他說話,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像是回到了縮在主人懷里,被一口一個乖寶寶好貓咪亂叫的日子。
桑昭含混了幾聲,微微垂一點頭,避開了唐毓的眼神。
“放心吧。”他嘀咕著開口,“我會很努力吃的!”
-
到了第二天,桑昭以為唐毓直接拉著他去會議現場吃。
結果不是。
這時候,桑昭才知道,茶歇不是正餐,是開會中吃的,要吃的話還得等蠻久呢。
唐毓開車,系好了安全帶,順手幫桑昭系上了:“所以我們先吃個午餐再去。”
他探過身子來給桑昭系安全帶的時候,是毫無戒備探過來的。后頸處扎著的小團子啾啾,就在桑昭的面前劃了過去。
桑昭一直盯著瞧,使了好大的力氣,才壓制住了伸爪扒拉著玩的欲^望。
見唐毓撤身回去,又急忙接話:“吃什么啊?”
唐毓把手機放在支架上,按著車里屏幕上的導航:“我想想我要帶你去吃什么……”
“吃漢堡怎么樣?”他問。
桑昭低落了一點。
前兩天吃過漢堡了,現在就不是那么想吃漢堡了。
唐毓瞧出他的低落,眉眼彎彎:“什么漢堡呢?蟹籽金槍魚蝦圈鱈魚排漢堡?”
桑昭立馬坐直了:“請您快快開車吧!”
唐毓笑出聲了。
他愉快地開車上路,用藍牙連著音箱放一些舒緩的鋼琴小調。
天氣晴朗,萬里無云,天空湛藍色得仿佛才被水洗過,像掉色的牛仔布。
也不堵車,一路綠燈,身邊坐著小橘毛,唐毓的心情簡直是好到了極點。
他和桑昭說:“對了,你昨天下午請假,沒趕上心理測評。回頭我額外再聯系你。”
桑昭又聽到了陌生的東西。
他瞧著唐毓:“什么心理測評?”
唐毓嘆口氣,突然慶幸自己身邊的人是桑昭。不然之前換別人問的時候,他都沒有說實話。
現在對著桑昭,總算是可以說實話了。
唐毓:“你記不記得,上周我們在樓梯間看見的那件事情?”
“記得。”桑昭點頭。
唐毓現在提起,還是有些后怕:“真的很嚇人,你不覺得嗎?我回去做噩夢都是那幅畫面,像異形和鬼怪一樣,我實在是太擔心了。”
他微微抖了下。
“人怎么會無緣無故做出那種高難度動作啊?這壓力得大到什么程度了啊?”
他真的很怕安媞瑚壓力再大些,就不是用腳打傘,而是用腳拎刀了。
唐毓開車穩穩地轉彎,語氣卻很飄忽:“這只是我看見的,我看不見的,指不定公司里多少離奇行為呢……還是請心理醫生介入一下吧。”
于是就安排了全公司的心理咨詢。
桑昭仔細想想,倒也贊同。
他若有所思地提起:“小安姐真的有點怪怪的。哥你說,她真的會吃同事嗎?”
唐毓像是費勁忍住了尖叫:“……啊?什么?是用嘴吃的那種吃嗎?”
桑昭把昨天大家聊天時候安媞瑚說的,給唐毓講了一遍。
唐毓似乎更害怕了:“我到底安排了什么工作內容給她,搞得她壓力這么大啊……還好這次沒帶她,帶了你,不然我真的受不住,我會被她嚇死。”
這么怕啊?唐毓好像真的有點膽小。
桑昭壞主意又來了。
他突發奇想,抬手按住了唐毓的手臂,幽幽道:“那我想吃你行嗎?”
唐毓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他一言難盡地看了桑昭一眼。
奇怪,他好像沒之前那么害怕。
氣氛本該僵住,卻陡然好像一下子暖了一點兒。
妖怪吃人的話,妖怪就會被審判,限制自由及修為,情節嚴重者槍決。
所以妖怪都不吃人的。
要吃,這輩子,也只能吃一次。就只有那么一次機會。
因為這個,所以桑昭很誠懇,很真心地說:“你又溫柔又耐心,是我見過最好的人類。”
“所以,如果我真的要吃人,世界那么多人呢,我只吃你,好嗎哥?”
唐毓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別說了,我開始害怕了。”
他渾身雞皮疙瘩:“有種該死的詭異的甜蜜的恐懼,正順著我的脊骨往上爬。”
小貓咪說吃人,只是說著玩,人類怎么真的害怕啊?
桑昭探頭探腦地盯著唐毓:“真害怕啦?真害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