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第51章 ◇
◎希望她喜歡的少年,能夠擁有閃耀的人生。◎
他們站在教室外, 望著教學樓上方的夜空。
八中附近是老城區(qū),沒什么高樓大廈,因此他們視線看出去的, 是四四方方的一片天。
城市的夜熱鬧璀璨,她已經(jīng)很久沒抬頭看過天空了。
繁星猶如鉆石般閃亮,就像眼前的少年。
原來跟裴頌在一起, 無論是黃昏還是夜晚, 都是這樣美妙。
六月,已經(jīng)到了開空調的季節(jié)。太陽已經(jīng)落山, 空氣中還殘余著初夏的暑氣。
在教室外站了一會,裴頌頭上已經(jīng)起了一層薄汗。
程北茉偏頭,正好看見他額角細細密密的反光點。
她問:“這么熱嗎?要不要進去?”
他還在回味程北茉剛才說過的話, 嗓子像堵了什么似的。
從小到大, 他這張俊臉不知道惹了多少禍。只要是他在的班, 下課走廊就沒有清凈過, 經(jīng)常有人冷不丁跑來表白。
收到過那么多表白,他還從來沒這么緊張過。程北茉那張清冷的臉,竟然也能讓他覺得燥。
他心里罵自己有病, 用拳頭抵著嘴唇,吭吭了好幾聲,最后半開玩笑地說了句:“火氣大。”
程北茉哦了一聲,說:“我有藿香正氣水,你要不要?小心中暑。”
裴頌完全懷疑程北茉是故意的。
但他沒有證據(jù)。
他訕訕道:“還是別了, 你留著自己慢慢品吧。”
程北茉笑得抖肩。
裴頌也跟著笑了下,提醒道:“對了, 御守要好好放, 還有別打開, 打開就不靈了。”
程北茉想套他話:“你都求了些什么啊?”
裴頌反問她:“你能告訴我剛才許了什么生日愿望嗎?”
“那當然不能。”
“所以嘛。”裴頌聳聳肩,“我也無可奉告。”
程北茉撇撇嘴:“小氣。”
“有點良心行嗎?”裴頌被她氣笑。
“行,行,謝謝您。”程北茉用夸張的語氣說,還沖他挑了下眉,表情好像在說,看我有良心吧。
裴頌又被她逗笑,看了下別處,問她:“畢業(yè)后什么打算?”
“畢業(yè)后?”程北茉認真想了一會,“要去旅行,還要做件叛逆的事。”
裴頌本來是想問她想報哪個城市哪個大學,結果被她的答案帶偏了,他愣了愣,問:“比如?”
“比如,打一排耳洞,還有,裸泳一次,或者,去挑戰(zhàn)一次潛水什么的。”
裴頌無語了一會,像是不太相信地問:“……裸泳?”
“對啊,不覺得很酷嗎?”
她挺想徹底擺脫束縛、不顧一切一次的。
裴頌搖了搖頭。
“又不邀請你去看,你不用太期待哈。”
裴頌:“……”
誰期待了。
這是一個學霸女高中生說出來的話嗎?
裴頌盡力按住抽搐的臉頰,淡淡地說:“祝你能在國內找到讓你裸泳的地方。”
程北茉陷入思考:“這也確實是個問題……”
裴頌敲了下她的腦袋:“你這里面都在想什么啊,我剛是想問你畢業(yè)后想報什么學校,什么專業(yè)?”
“哦,這個啊。”程北茉不顧裴頌無奈的表情,想了想,說,“其實我也沒想過太多,以前的目標是京大。”
京江大學確實挺不錯的,排名也靠前。
“你爸媽想讓你留在京江?”
“他們沒說過。在我的事情上,他們一向都很尊重我。”程北茉很坦誠地說,“可能是中考時候,我媽生的那場病嚇到我了,所以一直不想離家太遠。不過她現(xiàn)在恢復得挺好的,也許我可以為自己考慮考慮了。”
“以你的水平,上京大完全沒問題,可以為更好的學校努力一把。”
程北茉笑笑:“這么看好我?”
裴頌很認真地說:“我說的是事實,你現(xiàn)在的成績放在一中,也是清北班的水平。”
“其實我不是很自卑的人,但中考那次打擊確實有點大,讓我有點不敢想了,總擔心會出狀況。”
“有時候想得太多,反而會瞻前顧后。”裴頌笑了笑,“我覺得你不是那種人啊。”
在不需要自己做決定的時候,程北茉確實不會想太多。
比如上學,聽課,做題,目標明確簡單,不必選擇,不必掙扎,只要奔著正確答案去就好。
十八歲前,他們都過著這樣簡單幸福的生活。
但站在成年的門口,需要自己做選擇的時候,人難免惶恐。
“你要相信自己,你跟它們一樣閃耀。”裴頌指了指頭頂。
程北茉一怔,心里像有什么東西融化了一樣,熱熱的。
“可以考慮考慮北京上海的學校。復旦,浙大,南大,都可以在考慮范圍內。”裴頌說完,又補了一句,“只是建議,僅供參考。”
程北茉想了想,仰臉望著他:“你呢?”
“在一中那種氛圍里,會讓人覺得,目標不是清華北大,都是不上進的表現(xiàn)。”裴頌聳了聳肩,挺坦誠地說,“說實話,我的目標是清華,但就目前來說,成績不是太穩(wěn)。跟八中的寬松環(huán)境還是有一定關系的,高三后我得抓緊了。”
他說的挺真誠的,聽得出來都是實話。
程北茉心里有點五味雜陳:“那你后悔嗎?”
“沒有。我說過,我在哪兒都能活得精彩。”裴頌很堅定地說,笑了下,“你也一樣。”
程北茉像是受到了鼓舞,她很鄭重地說:“我會好好想想的。”
裴頌笑了下:“如果哪一天你想好了,記得告訴我。”
她沒有問為什么,只是認真地說:“好。”
像是某種承諾-
他們在教室外待得時間有點久,不知什么時候,教室里的吵鬧聲已經(jīng)沒有了。
程北茉無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結果就被四個貼在玻璃上的腦袋嚇到了。
他們的臉都被玻璃擠變形了。
她短促地吸了口氣:“你們干嘛?”
朱倩茹不懷好意地笑著:“你們倆在外面聊什么呢?”
裴頌面不改色地替她回答:“需要付費才能聽。”
朱倩茹眨了眨眼:“未成年能聽嗎?”
裴頌:“……”
朱倩茹咽了下口水:“我要辦個VIP包月的!”
裴頌:“……”
張弛嘿嘿一笑,還扒在窗戶上:“小茉莉,你生日愿望許了什么?”
陳韻吉和朱倩茹暴怒了:“喂喂,你有沒有道德,生日愿望怎么能隨便說啊!”
“你們不是也想知道么!”張弛抱頭亂竄,“我不問具體的,我就問,這些愿望里,有沒有關于在場這幾個人其中一個的?”
所有人屏息,看向程北茉。
程北茉只好抿唇,點點頭說:“有。”
他們幾個人又怪叫起來。
她無奈,她覺得就算自己放個屁,這幾個人也能腦補出一出偶像劇。
她回頭,裴頌正盯著她,仿佛看穿她在想什么。
她狡黠地笑了下:“我什么都不會說的。”
她的生日愿望是,希望家人和朋友都健康平安,希望她喜歡的少年,能夠擁有閃耀的人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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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 第52章 ◇
◎是甜的。◎
高考過后, 日子就像按下了快進鍵。
期末考試后,高二就馬不停蹄地搬進了高三的教學樓。
程北茉的新桌子上,還有上一任主人留下的自我激勵語句——“大不了再來一年”。
她用了兩個下午, 才費勁擦掉了這晦氣的座右銘。
暑假正式開始,高一放假,高三畢業(yè), 只剩下高二的學生們還在學校。
原來八中的準高三是沒有這么緊張的, 連著幾年被學生舉報補課引來記者之后,八中暑假只是象征性地補補課, 準高三生們還是可以過一個完整的暑假的。
但程北茉這一屆,學校好像是在學測的時候嘗到了甜頭,又有了裴頌程北茉和沈清幾個特別突出的尖子生, 老閆干勁十足, 對他們寄予厚望。
于是, 他們這一屆高三要補課一個月。
天氣炎熱, 教室里雖然有空調,但因為年代久遠,制冷效果并不盡如人意。即使在教室里坐著不動, 身上還是會罩上一層黏膩的汗。
奇怪的是,并沒有人給教育局打電話舉報。
好像就是在一瞬間,所有人都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出路。
尤其是朱倩茹和陳韻吉,她們倆經(jīng)常在課間湊在一起,眉頭緊皺, 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學測的時候,她們尚且可以抱著程北茉和裴頌的大腿, 勉強混個合格, 但高考,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時刻,她們知道自己并不會還那么幸運。
就連最活躍的張弛也變得辛苦起來。
自從程北茉的生日過后,張弛就像是失蹤了一樣。
從前在群里最活躍的他,只有在周末的時候會短暫地露面。
張弛說,一中已經(jīng)開始了軍事化復習計劃,四十多天的暑假被壓縮到五天,課程從早到晚安排得滿滿當當。
雖然他畢業(yè)后會直接去留學,但他申請的學校要看高中的在校成績,除了日常學習外,他還要準備托福和SAT考試。
他不是國際班的學生,進度落了一大截,所以他不得不犧牲夜晚和周末的時間來趕進度。
所以他并不輕松。
他說,他為了復習語言考試,早上六點多就趕到教室,結果沒想到,那時候教室里幾乎已經(jīng)坐滿了。
他在群里嘶吼:“我周圍坐的都是什么人啊,鋼鐵戰(zhàn)士嗎?”
在聽他在群里聲嘶力竭的語音消息時,程北茉仿佛看到了他眼角的淚水。
這世界上不缺有天分,優(yōu)秀又同樣努力的人。
看裴頌就知道,他輕輕松松就可以到達別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誰也擋不住時間的步伐,傳說中的高三轟轟烈烈地來了。跟這悶熱的夏天一樣,讓人喘不過來氣-
程北茉一如既往地努力著。
晚上回家,當天的作業(yè)會占用大量時間,裴頌給她的一中內部題集,她只能安排在更晚的時間來做。
于是,她睡覺時間越拖越晚。
程勇和方麗珍也察覺到了。
某一天方麗珍半夜發(fā)現(xiàn)程北茉房間的燈還亮著,她推門進去,發(fā)現(xiàn)程北茉趴在書桌上睡著了,手上的筆還沒松。
這天,程勇端了杯牛奶,走進程北茉房間,順便坐在床邊,看她寫作業(yè)。
程北茉說了聲謝謝爸,埋頭做了會卷子,察覺到程勇并沒有出去,才抬頭:“你有事找我嗎,爸?”
“沒,沒,就是想看看你。”程勇干笑兩聲,“最近挺辛苦的吧。”
程北茉放下筆,笑嘻嘻地說:“你們比我辛苦多了。”
程勇講不出什么大道理,他只是想讓程北茉不要這么辛苦。
“你媽說你說夢話都在做題,你記得要勞逸結合,別把身體累壞了。”
“爸,你是不知道市一中的學生有多卷,他們暑假只放五天,其余時間都在補課,每天還要上晚自習,比我辛苦多了。”程北茉說,“一中的學生已經(jīng)開始一輪復習了,我們的課程還沒上完。進度已經(jīng)落了一截了,既然高考是公平競爭,那我就要為自己搶時間。”
程勇聽到這里,也不由地心急起來。
程北茉好像預料到他在想什么,便趕緊搶了他的話:“不用說什么對不起我的話,八中挺好的,我現(xiàn)在也挺好的,真的。我只是想說,比我優(yōu)秀的人還比我努力,我這點辛苦真不算什么,就這一年時間,我不想留下遺憾。”
期末考試后的家長會,閆國華特別把程勇留下來,跟他說程北茉現(xiàn)在成績一直穩(wěn)定在年級前三,只要高三繼續(xù)保持下去,考個一流大學是不成問題的。
一流大學,在程勇的認知里,京江大學已經(jīng)是頂級了。
程勇看她這么堅定,只好把玻璃杯往她面前推了推,讓她趕緊把牛奶喝了。
“嗯,家長會你們閆老師說了,你上京江大學是絕對沒問題的。”
程北茉搖了搖頭:“爸,我想做個大膽點的夢。”
“什么?”
“我想試試北京上海的學校。”
“北京上海的學校?”
“人大,浙大,復旦。”程北茉眼神堅定,“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想試試清華。”
她心血來潮,上網(wǎng)查了一下清華去年在本省的招生分數(shù)線。
692分。
這意味著,每門的扣分要控制在15分以內。如果求穩(wěn)妥,還得考更高。
挺難的,尤其是理綜。程北茉的理綜是短板。
可生日那天跟裴頌聊過之后,像是給她心里種下了一顆種子。
在這個悶熱的季節(jié),那顆種子悄悄破土,慢慢生長。
她也想踮腳夠一夠,想和裴頌肩并肩。
程勇愣了幾秒。
程北茉確實在學習上一直沒讓他們操心過,成績也一直不錯,但,清華?這是從來沒想過的事。
這哪是他們這種普通人家敢想的事。
程北茉好像一點也不擔心:“有個人說我可以。”
“誰,你們閆老師嗎?”
“不是。”程北茉笑了下,“但我相信他。”
半晌,程勇才說:“有了想法就努力吧,爸爸媽媽永遠支持你。”-
那天晚上十一點多,外面開始打雷,不一會,就開始下暴雨。
連日的高溫,確實需要這么一場及時雨來降溫。
程北茉聽著雨聲做完卷子,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多。
她收拾書包的時候,看到書包最深處,裴頌送她的御守露出一角。
她拿出來,放在手上看了又看。
幾分鐘后,程北茉給裴頌打了個電話。
外面的雨還在下,聽筒里滴了幾聲后,裴頌接了電話。
“喂?”
裴頌應該正在睡夢中,聲音像是雨來前的悶雷,低沉又沙啞,聽起來有點性感。
聽見裴頌的聲音,程北茉腦子里瞬間跑出千頭萬緒。
她這時才想起來看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了。
她沉默的空當,裴頌笑了下:“是覺得這么晚打電話,對不起我嗎?”
裴頌真的很擅長看穿她。
“……是有點兒。”
裴頌像是用了幾秒時間來清醒,然后說了句:“半夜被叫醒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大半夜的,還不忘撩人。
“怎么還沒睡?”裴頌問她,“被打雷嚇到了?”
“我哪有那么膽小。”
“那我想不出你還有什么理由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這是明晃晃地想讓她說“想他”嗎?
程北茉趴在窗臺上,望著黑漆漆的窗外,說:“你不是說過,如果我想好了,就告訴你嗎?”
裴頌嗯了一聲,聲音翁翁的:“你說。”
“我想好了,我想跟你考一個城市。”
裴頌好像一點也不驚訝似的:“好。”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試試清華。”
“好。”
他回答的時候沒有一點猶豫,好像完全相信她能做到一樣。
程北茉問:“你要不要清醒一點再回答?”
裴頌:“……你要不要掛了明天再說?”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你這么相信我?”
“不相信你,還能信誰?”
她心里癢癢的,像是有什么小動物在里面輕輕柔柔地走過,路過的地方,一片溫暖,一片光明,一片好風光。
她喜歡這樣的時刻,縮在被子里,和喜歡的人暢聊未來。
好像那未來真的觸手可及一樣。
她說:“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裴頌:“你問。”
“你為什么一開始沒有上競賽班?走競賽不是可以提前被錄取嗎?”
裴頌笑了下,說:“一中競賽班的學生,百分之八十從初中就已經(jīng)開始參加各種競賽了。我初中時也有機會參加競賽培訓班的,但那時候我心氣傲,覺得參加競賽不如滑雪好玩,就沒去參加,后來就錯過了。其實競賽班的學生有賭的風險,因為要分出大量時間去學競賽課程,而每年競賽獲獎而保送的,就算在一中競賽班,其實也只占到一半不到,剩下的人還是要回來面對高考。而很多人已經(jīng)習慣了競賽的思維模式,很難適應高考的題和節(jié)奏,反而會發(fā)揮不好,一中每年都有這種案例。高一的時候我試著參加過一次競賽,最后覺得,還是走高考比較適合我。”
裴頌說的挺坦誠的,程北茉也不禁感嘆,他是一開始就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冷靜得像AI機器人,只要做好了選擇,就直奔目標,不會后悔。
“哦……”
“我不是天才,所以,選適合自己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你還不是天才?”程北茉覺得他在凡爾賽。
“在一中,比我厲害的學神大有人在。競賽班有半個月不洗頭但高一就能拿物理競賽一等獎的天才,還有從小在家就全英文對話的神人?”裴頌大言不慚道,“我只算是有天賦的帥哥罷了。”
……
程北茉想吐槽,這個時候還這么狗。
“你還睡得著嗎?”她問。
“睡不著了。”裴頌煞有介事地說,“我從來都是一覺睡到天明的,一旦半夜醒了,就睡不著了。”
“那怎么辦?”
“需要有人唱搖籃曲才行。”
程北茉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耍她,便說:“唱了你恐怕更睡不著。”
“怎么,你五音不全?”裴頌默默地從床頭柜拿過ipad,打算錄音。
“怎么可能,我幼兒園還得過歌唱大賽的獎呢。”
裴頌放下手機,懶懶散散地給她鼓了幾下掌:“幼兒園的獎也拿出來說,程北茉女士真厲害。”
程北茉裝作沒聽到他的諷刺,說:“我怕你會愛上我的歌聲,還要錄下來反復聽一晚上。”
裴頌:“……”
在撩人和嗆人這方面,程北茉都無師自通。
開了會玩笑,程北茉覺得確實有點抱歉,便試探:“我明天給你帶早飯?”
裴頌說:“不怕同學誤會了?”
“我們可以在沒人的地方交易。”
裴頌聲音有點無奈:“都到?jīng)]人的地方了,就只帶個早飯?”
“那你還想干嘛?”
“嗯……我還是不說了。”裴頌低低笑了聲,聽得她心里發(fā)顫。
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停了。
程北茉打開窗戶,撲面而來的,是暴雨后濃烈奔放的清新。
空氣中充斥著細細密密的水汽,濕濕涼涼。
她做了個深呼吸。
是甜的。
作者有話說:
元宵節(jié)快樂~~~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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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 第53章 ◇
◎云泥之別。◎
暑假補課結束后, 學校安排了一次考試。
這次考試完全按照高考的分值和出題模式,考試時長也按照高考的規(guī)格。
語數(shù)英總分提高,理綜三科合并, 總分750分。
很多人本來就不適應補課節(jié)奏,又臨時換成了全新的考試模式,成績一出, 慘不忍睹。
當然, 一片慘狀下,不受影響的只有裴頌一個人。
他依然以斷層的優(yōu)勢位列年級第一, 總分687。
程北茉總分只有638。
這樣的成績,別說清華了,就連京江大學都危勉強。
她和裴頌差了整整49分。
如果真的是高考, 這49分中間, 不知道有多少萬人。
盡管有49分的分差, 搞笑的是, 她仍舊是年級第二。
程北茉苦笑,這是什么黑色幽默。
程北茉這一次終于見識到跟學神之間的差距。
天分上的差距。
而她不知要用多少努力才能補齊。
課間,程北茉正研究自己的卷子, 忽然瞥見教室外閃過個高挑清瘦的身影。
裴頌松散地站在一班教室外,像是在等人。
補課期間,學校管得沒那么嚴,裴頌上身是校服短袖,下半身是自己的運動短褲。
他修長的小腿連接好看的腳踝, 肌理緊致,不經(jīng)意地散發(fā)著少年蓬勃的荷爾蒙和生命力。
他才剪了頭發(fā), 劉海比之前短了不少, 好看的眉眼徹底露了出來, 線條流暢干凈,五官英俊明朗。
程北茉起身出去,發(fā)現(xiàn)他整個人清爽得有點離譜。
他身上臉上沒有一點汗?jié)n,好像這炎熱的夏天跟他無關似的。
他迎上程北茉的目光,笑了下:“這么明晃晃地看,不太好吧?”
程北茉上下打量他,問他是不是衣服里帶風扇了,怎么都不出汗。
裴頌有點詫異:“你們教室沒空調?”
程北茉這才知道,整棟樓里,只有一班教室的空調不給力。難怪這段時間陳韻吉和朱倩茹都不來找她了。
裴頌往一班教室里掃了一眼,整個班的人都汗涔涔的,像是坐在桑拿房里似的。
裴頌笑得抖肩,半天停下來給她遞了一包紙巾:“我家里有個小風扇,明天給你帶來。”
“算了,我有風扇,就是聲音太大了,上課根本沒法用。”程北茉接過紙巾,抽出一張抹了抹額頭的汗,“你來找我什么事?”
“猜到你心情不大好,提供安慰服務。”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程北茉嘴硬,但心里酥酥的。
裴頌抬眉:“你心情好?”
程北茉嘴一抿,說實話:“不好。”
她發(fā)現(xiàn)她挺喜歡跟他扯這些無聊的字句,扯來扯去,心情確實會好點。
她突然意識到,陳韻吉和杜楊平時就是這種對話模式。
裴頌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她也不是那種跟男生對視就會臉紅的人,便大大方方看回去。
兩雙漂亮眼睛對視了一會,嘴角都忍不住有了笑意。
裴頌雙手抄兜,這才提起正題。他用挺平常的語氣說,這是第一次理綜合卷,沒經(jīng)驗,沒分配好時間,是正常的,不用太擔心。
“那你怎么就不受影響?”她仰著臉問。
她眼睛澄澈干凈,臉頰白里透著紅,鼻尖上還有細細的汗珠,不帶任何粉飾,像水蜜桃,像青澀的蘋果,讓他忍不住想上手捏一下。
“我?”裴頌移開視線,清了清嗓子轉移注意力,“一中高一的時候,按高考的規(guī)格考過。”
程北茉詫異:“高一?”
裴頌點點頭,說在一中,很多人高一就開始自學高二課程了,老師進度也快,上課不會浪費時間講一些基礎的東西。
“這是我們清北班的傳統(tǒng),普通班比我們慢一點,不過也差不多。所以我們很適應這種節(jié)奏。”
程北茉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半天都沒說話。
“還好吧?”
程北茉扯出個笑:“精神狀態(tài)還算正常。”
“我是說……她。”裴頌指了指樓下-
程北茉扒著欄桿往下看,陳韻吉正在操場邊,把整顆腦袋塞到水池的水龍頭下面,用涼水洗頭。
“我去看看。”
程北茉趕緊跑下樓,過去把水龍頭關掉。
陳韻吉俯著身子,臉被水和頭發(fā)糊住了,她偏著頭抹了把臉,水簾消失,她終于看清身邊是程北茉。
“你怎么不干脆在這兒洗個澡?”程北茉問她。
“我只是想讓腦袋清醒清醒,還不想讓大家欣賞我的裸.體。”
陳韻吉平時咋呼慣了,突然擺出這么一副憂郁氣質,讓她挺不習慣的。
她知道陳韻吉這樣,多半跟考試成績有關。雖然她對這次的成績也并不滿意,但她知道,她不能通過賣慘來讓陳韻吉心情更好一點。
“這么想讓腦袋清醒,不如找我,我可以提供扇人服務,保證你清醒得不得了。”程北茉是有點冷幽默在身上的。
程北茉看不下去陳韻吉的狼狽樣,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也沒什么可以給她擦頭發(fā)的,便上前幫她擰頭發(fā)。
“真的?”陳韻吉眼睛一亮,好像來勁了,一副受虐狂的樣子,“茉茉,你扇我吧,把我扇醒。”
程北茉手上的動作頓了下:“怎么了你?”
陳韻吉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細細長長的紙條。
是她這次考試的成績。
總分301分。
“要是一巴掌能把我扇回高一就好了,我還能好好學兩年。不對,干脆扇回幼兒園算了,直接回爐重造比較靠譜。”陳韻吉眼神無光地嘆了口氣,轉而問程北茉,“對了,你考了多少啊?”
程北茉剛吸了口氣要說,陳韻吉又搶在她前面打斷了:“算了,你還是別告訴我了,肯定比我的兩倍還多。”
陳韻吉站直身體,盡管程北茉已經(jīng)努力幫她擰了,還是沒有完全干,有水不斷從頭上流下來。
她像是頂了一大坨紫菜,頭上冰涼,身上又被曬得滾燙。看起來不僅狼狽,而且滑稽。
“我現(xiàn)在身上冰火兩重天。”陳韻吉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她發(fā)量很多,披著又長,校服短袖背后已經(jīng)全被頭發(fā)浸濕了。
程北茉皺眉看了看她后背,便扯著她的胳膊往行政樓方向走。
“干嘛啊?”
“老閆那兒有吹風機。”程北茉說,“去借用一下。”
陳韻吉關注的點很奇特:“就他頭上那幾根頭發(fā),用得著吹風機?”
程北茉還真見過老閆辦公桌最下面的抽屜,里面吹風機、梳子、發(fā)膠一應俱全。
陳韻吉猶豫:“現(xiàn)在天氣這么熱,曬一會就干了。”
程北茉點點頭:“你校服后面濕了,內衣的輪廓露出來了。”
陳韻吉拔腿就走:“那還等什么!”-
上課鈴已經(jīng)響了,陳韻吉面色不安地跟在程北茉身后,穿過空無一人的校園。
“茉茉,不打擾你上課吧?”
“沒事。”
“茉茉,內衣明顯嗎?”
“還好。”
“茉茉,我們身后沒人吧?”
程北茉回頭看了一眼:“沒有。”
“茉茉——”
“這會是上課時間,后面沒人,不會有人看見,我回去晚點也沒事。”
陳韻吉愣了一下,才說:“我是想說,去年省里的本科線是350,我這個分數(shù),鐵定要上大專了。”
程北茉也覺得自己剛才說話過于直了,緩和了下語氣:“這次分數(shù)說明不了什么,還沒正式開始復習呢,還有一年時間,提高一百分都是有可能的。”
“現(xiàn)在已經(jīng)九月十幾號了,其實滿打滿算就八個月時間,我覺得我不太行。”陳韻吉說,“你知道嗎,聽說走藝術生,分數(shù)線沒那么高。”
藝術?
程北茉跟陳韻吉從小一起長大,從沒聽說過她學過什么跟藝術相關的興趣愛好。
陳韻吉說,美術聲樂什么的她不會,但播音主持和編導可以試一試。
如果藝考過了,她現(xiàn)在的分數(shù)就能上本科。
“是嗎?”程北茉不太了解藝考,“你聽誰說的?”
“朱倩茹,她就準備考編導專業(yè),已經(jīng)報了培訓班了。”
“她不是要出國嗎?”
“她爸媽讓她先報班準備藝考,藝考在一月,藝考不過的話,后面再想出國的路子。”陳韻吉說,“她家里條件是不錯,但是出國讀書還是有點吃力,所以就讓她還是以高考為主。”
程北茉讓她了解清楚之后再做決定,不要頭腦一熱就要跟著別人。
陳韻吉點點頭,說已經(jīng)了解過了:“京江師范大學就有這個專業(yè),咱們學校去年還有人考上,考上以后算一本呢。”
“必須報班嗎?”
“嗯,培訓班的老師知道各個大學要考什么,比自己摸索要強多了。就是學費有點貴,要兩萬多。”陳韻吉嘆了口氣,“朱倩茹爸媽眼都沒眨,直接給她交錢了。我現(xiàn)在才覺得我以前真是太單純了,總覺得我們是一樣的,其實是不一樣的。完全不一樣。”
陳韻吉說這些的時候,眼里閃過從來沒有過的老成和滄桑。
程北茉認真想了想,給出她的建議:“我覺得你應該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這是決定你未來人生的大事,而且一旦決定要走這條路,就意味著你要分出很多學習的精力。”
“兩萬誒,又不是兩百,我張不開那個嘴。而且我昨晚才跟我爸吵了一架。”
“為什么吵架?”
“還不是因為我們班主任給我家打了電話。”陳韻吉突然來了精神,氣得像只斗雞,“她說我成績差也就算了,居然說我早戀?”
“你沒跟你爸解釋?”
“怎么解釋?我爸當然信老師的了,他覺得我的成績現(xiàn)在這個鬼樣子,就是因為跟杜楊談戀愛談的。蒼天啊,我好冤啊,杜楊那個大傻帽,從來都沒跟我表白過。”
提到表白,陳韻吉像是體內某個開關被觸發(fā)了,她突然跳轉話題,問程北茉:“茉茉,那個江括,跟你表白了嗎?”
程北茉說沒有,打算把話題繼續(xù)扭回去,結果陳韻吉的情緒去得很快,接著問她,那現(xiàn)在算怎么回事,三角戀?
“什么三角戀,他就沒表白。”
江括在程北茉生日那天,零點發(fā)了生日快樂。
她不知道江括是從哪兒知道她生日的,又覺得這樣不清不楚的不大好,就回了個謝謝,還說以后就別再聯(lián)系了。
想起那張白凈文氣的臉,程北茉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過于直白殘忍了。
那晚她沒下決心刪掉好友,打算過幾天冷下來再說。結果幾天之后,她就忘了。
原本江括已經(jīng)消失了,但高三開學那天,程北茉發(fā)了個朋友圈。
照片是她錯題本的扉頁,上面有她摘抄胡適的那句話-
昨日種種,皆成今我,切莫思量,更莫哀,從今往后,怎么收獲,怎么摘。
她只是想在高三開學之際自我鼓勵一下,完全忘了這句也是江括的座右銘,就印在交大附中的榮譽欄里。
程北茉早就忘了這一茬,可江括像是找到知己似的,給程北茉發(fā)來很長一段話,大意是這么多年,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知己。
“他不會以為你是故意在撩他吧?”
“不知道。”程北茉搖了搖頭,“朋友圈我刪掉了。”
“江括其實也挺帥的……”陳韻吉沒原則地說,然后在程北茉變臉之前迅速站定立場,“不過你還是跟大帥比更配一點。”
他們幾個已經(jīng)默認程北茉和裴頌是一對了。
不知什么時候起,拽王本人和程北茉已經(jīng)不再反駁這種玩笑了。
程北茉咬著嘴唇想了一會,點點頭:“嗯。”
這是她第一次在陳韻吉面前承認自己喜歡裴頌。
陳韻吉捂著胸口,做出一副要化了的表情。
“我怎么這么感動,你們倆是什么絕美CP啊!”陳韻吉一臉姨母笑,“你們干脆考到一個大學去好了。”
程北茉點點頭:“我們是約好考到同一個城市去。”
“真的?!”陳韻吉好像忘記了她自己的窘迫,激動到晃程北茉的胳膊,“你們一起去北京或者上海吧,你完全可以像一中的學霸一樣,考清華北大的。”
程北茉有點驚訝,她跟裴頌聊過有關大學的事之后,還沒跟任何人提起過。
“茉茉,你知道嗎?雖然我很舍不得你,雖然說過好朋友不分開之類的蠢話,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出人頭地。哪怕我們將來不在一起,很少見面。”
陳韻吉說這些話的時候,心是熱的,眼也是熱的。
她跟程北茉從小廝混在一起,她心里比誰清楚,程北茉跟身邊所有人都不一樣,程北茉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她遲早會有耀眼的未來,她值得,她配得上-
到了老閆辦公室門外,門開了一條縫,里面空調的涼風一陣又一陣地溜出來。
程北茉正要抬手敲門,突然聽見里面有說話聲。
“真漂亮啊。”老閆的聲音。
老閆在說什么虎狼之詞?
程北茉和陳韻吉對視一眼,迅速貓身,貼到門上。
陳韻吉壓低聲音問:“老閆不會在看黃片吧?”
結果下一秒,老閆就自己把那句話補齊了:“這成績,真漂亮啊。”
陳韻吉用口型跟程北茉說:“好像是在說大帥比。”
這時,另一個聲音響起了:“是啊,不光成績漂亮,各方面都優(yōu)秀,不得不說一中在培養(yǎng)人才方面,確實厲害。自從他來了八中,真是干了不少大事。要不是他,八中還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拿籃球聯(lián)賽的獎杯。”
這個聲音來自三班班主任黎耀。
老閆問:“你說,他能沖狀元不?”
“有這個可能,不過,很難。一中跟交大附中的尖子生不是吃素的,我了解過了,裴頌之前在一中是在年級前十的水平,但從來沒到過第一。一中有幾個天才,真正意義上的天才。他只要穩(wěn)住,全省前三十沒什么問題。”
老閆似乎有些遺憾,隔了會才說:“那也不錯了,反正不管怎么樣,肯定是八中近幾年最好成績。”
黎耀又接著說:“聽他媽媽的意思,想讓他出國留學。”
“是嗎?他媽媽來過?”
黎耀像是一點都不意外,“前幾天打了個電話給我,我就順便聊了聊。”
“那高考呢,他參加嗎?”
“不知道,他媽媽也沒給個準話。這種孩子,家里肯定早就給安排好了。說句實話,他跟咱們八中的孩子就不在一個層次上,無論是成績,還是家庭。”
老閆沉默半晌,才說:“只能說我們幸運,撿了個漏,還正好撿了個大寶貝。”
九月暑氣還沒消散,空氣中悶熱得像蒸籠。
程北茉站在門外,腦子里不斷響起老閆和陳韻吉說過的話。
雖然他們身上是同樣藍白交織的校服,但其實,是不一樣的。
云泥之別。
作者有話說:
來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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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第54章 ◇
◎更好的人。◎
從老閆辦公室回來后, 陳韻吉內心惴惴,閆國華和黎耀那些話她們倆都聽到了,可觀察程北茉, 并沒有什么明顯的情緒變化。
兩個人各自回班,上完最后一節(jié)課,陳韻吉又趕緊跑到一班。
高三的晚自習不是強制的, 有一半人已經(jīng)跑了, 還有一半去食堂吃飯。
一班教室里空蕩蕩的,陳韻吉在教室后門處盯著程北茉的側影。
程北茉扎了個松松的馬尾, 碎發(fā)隨意地散在臉頰兩側,勾勒出她干凈的線條。
陳韻吉心想,如果她把這一幕拍下來發(fā)到網(wǎng)上, 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怦然心動。
她走進教室, 故作輕松:“食堂吃飯去?”
最后一節(jié)課和晚自習之間, 有一個半小時自由時間。
程北茉搖了搖頭, 說她想做會兒題。
陳韻吉以為她心情不好,訕訕笑了下,坐在她身邊:“那我陪你吧。”
從頭到尾, 她都沒在程北茉身上發(fā)現(xiàn)任何負面情緒。
程北茉說做題,真的就是做題,目不轉睛地盯著題目,筆尖動得飛快。
坐得無聊了,陳韻吉覺得自己什么也不干有點難為情, 便隨手從程北茉壘起的書堆里抽出一本,翻開看了看。
那是一套厚度堪比字典的卷子, 程北茉按照科目做了標簽, 她已經(jīng)做了一部分, 上面有批改和訂正的痕跡,卷子空白處都被寫得密密麻麻。
“這是咱們發(fā)的卷子嗎?”
“不是,是一中內部資料。”
陳韻吉反應過來,那是裴頌在程北茉生日那天給她的。
“大帥比給你的?”她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
“嗯。”
“你都做這么多了?!”陳韻吉驚奇地往前翻了翻,“每天作業(yè)那么多,你啥時候寫的?”
“晚上。”
“咱們下晚自習就十點了,到家都快十一點了,你哪兒來的時間?”
程北茉最近都是在凌晨兩點以后睡的,如果實在撐不住,她到家就先睡覺,凌晨四點再起來。
學霸和學渣之間的確有壁。陳韻吉覺得自己每天到家就已經(jīng)用盡了全身力氣。
陳韻吉特別佩服程北茉的一點。清純乖巧的外表下,身上有一股狠勁,讓人不由地尊敬和崇拜。
“那上面寫得太亂,你看這個。”程北茉扔給陳韻吉一個筆記本,“這個本子是我整理的知識點,從高一開始的,看起來比較系統(tǒng),你趁這會兒可以瞄幾眼。”
陳韻吉心不在焉地翻了幾頁,終于忍不住說:“茉茉,那個黎耀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肯定在胡說八道。”
程北茉筆尖頓了一下,隨后很淡地笑了下:“嗯。”
“我聽說,他這人又虛榮又自私,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你還記得學測的時候嗎?他讓大帥比犧牲自己的時間給大家講題,就為了提高三班的合格率……”陳韻吉語無倫次地抨擊著黎耀,“你別聽他那些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言論。”
但她知道,她們都清楚地記得老閆和黎耀的對話-
這種孩子,家里早就給安排好了。說句實話,他跟咱們八中的學生就不在一個層次上,無論是成績,還是家庭。
陳韻吉憂心地看了眼程北茉。
程北茉想了一會,說:“其實他說得沒錯,我們家庭條件差距確實很大,這是客觀事實。”
陳韻吉表情驚訝,有點說不出話:“可是你們……”
“他來八中一年多了吧,大家討論的還都是他為什么轉學這樣的話題,就足以見得,他這樣的條件,確實應該有更好的選擇。選擇更好的學校,遇見更好的人。”
陳韻吉有點混亂,明明下午程北茉才說過喜歡裴頌,現(xiàn)在又突然變了口風。
沉默之際,教室后門突然有一聲輕微的動靜。
陳韻吉回頭看了一眼,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怎么了?”
“沒什么,我以為教室還有別人。”陳韻吉扯了個尷尬的笑,“可能是風吧。”
程北茉回頭看了一眼,教室里窗戶都是緊閉的,最靠近后門處的窗戶窗簾卻在輕輕晃動。
她遲滯地看了一會,接著說:“雖然我們之間差距很大,但誰說不能試一試。他優(yōu)秀,我覺得我也不差,我為什么就不能上更好的學校,成為那個更好的人?”
還沒有努力過就下結論,為時太早了。
她想要的很多東西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她本該擁有的東西,也曾經(jīng)擦肩而過。
但那都不是她能決定的,她也不是在抱怨什么。
她十八歲了,世界向她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所以,她想試一試。
她想要跟裴頌肩并肩,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看看大門外的世界-
裴頌翹了晚自習。
他從學校出來,連書包都沒背。
天色漸暗,城市華燈初上,熱鬧非凡。裴頌游離在人群之外,漫無目的地走著,表情緊緊冷冷的。
在街上晃蕩了很久,他一直都處在大腦放空的狀態(tài),等回過神來,他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走了好幾公里。
他想起點什么,掉轉方向往市一中的方向去了。
靠近一中的時候,正好趕上一中晚自習下課。
一中高一高二也有晚自習,但比高三少一節(jié),這會兒放學的,都是高三生,有不少人都認出了裴頌,三三兩兩地低語討論。
裴頌就是這樣矚目的存在,走了一年多,冷不丁突然出現(xiàn),門口來往的私家車和電動車特別多,亂糟糟的,但他往那兒一站,就是焦點,就是話題。
沒人上前跟他說話。
因為他周身散發(fā)著強烈的“生人勿近”的氣場,拽得要死。
過了會,他終于聽見個熟悉的聲音。
“狗?”
張弛一開始看見個背影,有點熟悉,但不太確定。
那背影的主人手抄口袋慵懶地站著,線條緊實的小臂上,突出一條清晰可見的青筋。
再靠近看看,是八中校服。能把八中那身校服穿出這種模特效果的人,除了狗還有誰?
張弛瞥了一眼裴頌修長的腿。就算只看下半身,也能判斷出這人是個帥哥。
這哪個女生會不喜歡啊,老天真不公平。
裴頌回頭,沖張弛招了下手。
張弛心里感嘆,這人真是舉手投足之間都在耍帥,雖然他可能是無心的。
裴頌看見張弛眼下掛了兩坨巨大的青色,整個人像是被吸干了一樣,就知道他被折磨得不輕:“你怎么看見我的?”
張弛心說問什么問,有什么好問的,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么。
“你來找我?”
“路過。”
張弛抬手看了眼時間。
十點了,呵,這種鬼話誰信啊。就這么直接在校門口等人,也不怕跟戴思撞見。
張弛斜了裴頌一眼,覺得這條狗真挺有意思的。
他是真拿自己當朋友,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來找他。
但這條狗從來都不會主動說什么。
總要讓人一點點問,一點點猜。
張弛突然生出點反骨來,就是不打算開口問,想看看狗會有什么反應。
“吃宵夜嗎?”張弛故意指了下旁邊一些出攤賣炸串的小車。
“就吃這個?”
“不然呢?這個點了,你還想吃什么大餐啊,有這個就不錯了。”
“那你慢用,我先走了。”
裴頌明顯是帶著氣性的。
他果真什么都沒說,直接走了。
邁了幾步,身后張弛就跟上來了。
“倔狗,你跟小茉莉吵架了?干嘛往我身上撒啊,我被一中和我媽折磨得還不夠嗎?”
裴頌沒講話。
張弛看不下下去了,手搭上裴頌的肩:“狗,來來,哥們不吃了,就給你當一回感情大師。”
裴頌聳了下肩,甩掉他的手,一言不發(fā)地往前走。
還傲嬌上了。
“說說吧,你跟小茉莉到底怎么了。”
裴頌停下來,看了他一眼,先是問:“你失敗經(jīng)驗比較足,一個人如果不喜歡你,會因為什么呢?”
張弛已經(jīng)習慣被戳肺管子,沒反駁什么,便開始掰著指頭數(shù):“那原因可太多了。比如,覺得我太瘦,或者不喜歡我的穿衣風格,也有可能會覺得我成績不夠好,還有可能喜歡我哥們,也就是你……誒,不對,你問這個干嘛?這跟小茉莉有關系嗎?”
裴頌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依舊沉默著。
張弛已經(jīng)從他表情上得到了答案,蹙眉問:“小茉莉說不喜歡你了?”
“沒。”裴頌覺得答案不太準確,想了想又改口了,“差不多吧。”
“你們倆不是挺好的么?”張弛覺得應該不是什么大事,“女生就是這樣,經(jīng)常故意說反話。她說不喜歡就是喜歡,不想要就是想要。”
“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那到底怎么回事?”
裴頌把下午在一班教室聽到的跟張弛說了。
他知道程北茉最近總是不吃晚飯,或者隨便對付一下就留在教室自習了。
他原本想拉著她去吃飯,然后散散步的。
結果剛踏進一班教室后門,就聽見程北茉跟陳韻吉說,他們之間家庭差距太大,他應該選擇更好的學校,遇見更好的人。
張弛聽完,也愣了半晌,才問:“她親口說的?”
“嗯。”
“她以前說過嗎?”
裴頌搖了搖頭。
“那你覺得你們家庭的差距是問題嗎?”
他是不在乎這些的。
如果不是今天無意聽到程北茉真心話的話,他也許還會堅定地答不是。
“……不知道。”
“其實你們要是都不在意,這也不算什么問題吧。”
裴頌啞啞地“嗯”了一聲。
可是她已經(jīng)在意了。天平已經(jīng)失衡了。
“狗,其實我有點好奇,你是什么時候喜歡上她的?為什么是她啊?”
裴頌想了會,說:“記不清了,就記得剛認識的時候,她說要請我吃飯,結果直接塞了個飯卡給我,讓我自己去刷。”
張弛點點頭:“明白了,你就像電視劇里的霸道總裁,別人都搶著想和你面對面吃飯,但她偏偏沒這個想法,所以引起了你的注意。”
“你不覺得這種人挺純粹的嗎?”
“不是這種人純粹,而是這個人正好是小茉莉。如果換個人這么干,沒準你早忘了。”張弛一下點到關鍵。
裴頌自嘲似的,笑了下:“而且,她知道我家那些事,沒嫌棄我就不錯了。”
裴頌家里的事,張弛其實是聽說了一些的。
兩家人認識多年了,裴文遠在外的風流傳聞,他們家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
他雖然嘴大,但一直沒在裴頌面前提過這件事。
張弛了解裴頌,這些事只有他真正想說,他才會說。
既然他對程北茉敞開了心扉,那說明,他確實動心了,還挺認真。
“你現(xiàn)在怎么想的?”
裴頌沉默了許久,久到他們已經(jīng)走過一個路口,他才重新提起這個話題。
他淡淡地說:“她要真這么覺得,就尊重她吧。”
作者有話說:
不會太虐,本章留評都有紅包~
還有跟寶子們說下,小秦2023上半年寫作計劃:《撲通撲通》全文大概30萬字,完結后3月底或4月初開《雨來時正好》,跟看雪一樣的小短文,甜度管夠;之后開《5 15 25》,青梅竹馬雙向暗戀,嘗試一下新題材。這兩本順序也有可能換(揣手蹲下等個收藏,謝謝大噶)
55 ☪ 第55章 ◇
◎渾身上下都是麻的。◎
夜色迷茫, 兩個修長的身影在十字路口相對而立。
張弛上下打量著裴頌,他嘴上說著不咸不淡的話,臉上的表情卻完全騙不了人。
就算以前在一中, 被戴思那事纏身的時候,裴頌都沒這么頹過。
冷不丁的,張弛笑了下:“長見識了, 以前還從來沒見過你這幅狗樣子。”
裴頌斜他一眼, 不咸不淡地說:“什么樣子都比你帥。”
“行,行, 我看我也是多余擔心你。”張弛翻了個白眼。
裴頌沒回頭,隨意擺了擺手,算是再見。
裴頌要走的方向還沒變成綠燈, 張弛看他步子挺大, 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在他邁下人行道的那一刻, 張弛上前扯住了他。
張弛有點操心地搡了他一下:“你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
“那你他媽闖紅燈?不要命了?”
“誰闖紅燈。”裴頌擰著眉, 語氣有點無奈,“我站綠化帶旁邊等不行?”
張弛:“……還以為你因為這事抑郁了。”
裴頌朝他踢了一腳,無奈笑了下:“滾。”
這一腳被張弛提前預判到了, 快速閃開了。
張弛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話里帶著點酸氣:“也是,你經(jīng)歷過比這煩多了的事,心理素質應該是過關的。”
裴頌哼笑了一聲,懶懶散散的, 沒說話。
“狗,說真的, 我覺得你應該跟她當面談談, 你在這兒瞎想沒用。當面問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把話說開,能談就談,要真沒那個緣分,也好聚好散。”
兩個人站在別的十字路口,張弛給出了他的最終建議。
張弛盯了他一會兒,也不知他聽見沒。
裴頌低頭踢了一會地上的石子,才低低沉沉地“嗯”了一聲-
裴頌回到家,已經(jīng)接近十一點了。
趙旻在家。
趙旻最近搬回來了,一直住在老房子里。
她好像也是剛從外面回來,外套脫了一半,聽見門響,動作定住了。
“你干嘛去了?”趙旻問裴頌。
“上學啊。”裴頌悶頭換了鞋,一頭扎進書房。
趙旻跟過來,倚在書房門口:“我剛出去找你了,沒見你人。”
裴頌正拉開抽屜找游戲手柄,手上動作頓了下,淡淡地問:“去哪兒找了?學校門口?”
“小區(qū)門口。”趙旻說,然后接著問,“你干什么去了?”
“找張弛去了。”裴頌把手機掏出來,放在身邊的小邊幾上,往前推了下,“要是不信,可以打電話問他。”
“都這會兒了我問什么問。”趙旻直起身,“以后下了晚自習就回來,別這么晚。”
裴頌低頭搗鼓著手柄,像是心不在焉地說:“您也別這么晚出去找我了,這個點在外面晃蕩,我比您安全。”
“你要打游戲?”趙旻已經(jīng)準備離開了,又折了回來。
“嗯。”裴頌松松垮垮地靠在懶人沙發(fā)上,說話有點吊兒郎當,“這不是盡量往您眼里的廢物方向看齊嘛。”
“裴頌,你要這樣的話,就給我乖乖出國去。”
裴頌正要說點什么,手機突然來了條消息。
是程北茉。
問他有沒有時間。
他倏地站起來,把游戲手柄扔回去,繞過趙旻,從書房回到自己房間。
趙旻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不知所措,問:“說你兩句就生氣了?”
裴頌被氣笑了:“我干什么了我。”
“你又要干什么?”
裴頌扔了句睡覺,就把房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裴頌躺在床上,頭枕在胳膊上,盯著程北茉的那條消息。
要攤牌是吧,那就攤吧。
裴頌冷著臉想。
他直接給程北茉撥了個語音通話過去。
語音通話一接通,程北茉的狀態(tài)好像跟平時沒什么不同,嬉皮笑臉的:“這么晚還打擾你,不好意思啊。”
裴頌哼笑了聲,說:“那你還不是打了。”
程北茉只但當他還是平時開玩笑的口氣,沒在意,接著問:“你沒上晚自習嗎?我課間去找你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沒在,本來想剛才就問你的。”
“嗯,有點事。”
“哦。”聽筒那邊傳來翻書聲,嘩啦啦的。
裴頌皺了下眉,心想說正事的時候還在看書,行吧,看來她是真不在乎。
“你要跟我說什么事?”
“今天我做你給我的卷子,物理有道題想跟你討論下。”程北茉那邊聲音小了點,好像是在翻卷子找題。
“就這事?”
“嗯。”程北茉語氣平靜,一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樣子,“我的解法跟標準答案不一樣,但我覺得我做的是對的。可是這是一中老師出的題,應該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吧。就想讓你幫我看看。”
裴頌也沒提,說:“嗯,題發(fā)我看看。”
“你等等,我拍照給你發(fā)過來。”
幾秒后,裴頌收到兩張照片,一張是題目,一張是標準答案。
裴頌放大照片,記住題目后,說:“視頻說吧,更方便點。”
“……行。”
裴頌聽出她有些遲疑,便說:“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的,你等我一下。”
程北茉掛斷語音,一分鐘后才打視頻過來。
那一分鐘尤其漫長。
裴頌喉嚨始終癢癢的,有種想質問程北茉的沖動,但在看到程北茉臉的那一刻,還是把那股沖動咽了下去。
她頭發(fā)半干,頭發(fā)都隨意散在肩頭。
大概是已經(jīng)洗漱過的緣故,攝像頭里的她,比平時在學校的樣子更乖,看上去更年紀好像更小一點。
她穿著嫩黃色的睡衣,襯得她皮膚愈發(fā)透白。
睡衣像是才著急套上去的,領子還沒翻折好。
裴頌忍不住笑了下。
程北茉眼神都在卷子上,抬頭問了句:“笑什么?”
“衣服才套上去的?”
程北茉這才把自己的衣領整理好,她本來想說剛才只穿了個吊帶不適合視頻,想了想還是沒說。
“……還是說題吧。”程北茉縮了下脖子。
“嗯。”
程北茉在屏幕上按了下,她那邊就切換成后置攝像頭了。
裴頌短暫地看到了程北茉的房間。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生活場景。
書桌是原木色的老式書桌,收拾得很干凈,靠墻的那一邊擺了一排書。
他暗笑了一聲,心說這人果然跟自己一樣有強迫癥,書籍和資料都按大小排得整整齊齊。
桌上還放了個木質相框,里面的照片是去年跨年的時候,他給她拍的那張照片。
她專注地望著絢麗的煙火,純凈,憧憬。
相框邊上有一行英文“photo by ……”,手機攝像頭晃動,他只能判斷出后面的字母并不是他的名字,卻看不清是什么。
明明是他拍的,為什么不是他的名字?可程北茉動了下手機,攝像頭便對準了她的草稿紙。
“你在發(fā)什么呆,看題。”程北茉提醒他。
“你講,我聽著呢。”
程北茉開始講自己的解題思路,快結束的時候,她那邊突然沒了聲音,手機好像被扣在了桌面上,鏡頭倉促地翻轉幾下,接著,便只能看到天花板。
但沒掛斷。
裴頌也停下來,聽見那頭有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好像是在叮囑她記得喝牛奶什么的。
程北茉敷衍地答應了兩聲,那個男聲又問:“要不要吃水果?家里還有石榴和橙子。”
程北茉答:“吃。”
“在冰箱里,自己剝,坐得太久了,起來還能活動活動。”
程北茉立刻改了答案:“那不吃了。”
“你就是懶。”雖然是責備的話,那語氣怎么聽怎么寵溺。
程北茉這才拿起手機,把攝像頭轉過來,壓低聲音對著手機說了句:“剛才我爸來了,可能他一會還要過來一下。”
程北茉再回到視頻通話中時,手上多了個剝好的橙子。
裴頌握著手機,突然有點羨慕。
他和趙旻之間就不會有這樣的對話。
程北茉跟他解釋為什么扣下手機:“讓我爸看見,又得盤問半天。”
裴頌打斷她:“沒什么,繼續(xù)吧。”
程北茉頓了一下:“……哦。”
她邊吃橙子,邊把剩下的部分講完。
裴頌點頭道:“你的思路是對的,答案錯了。”
程北茉“嗯”了一聲:“那就好,看來我的判斷沒錯。”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程北茉隨口問了句。
裴頌問:“從哪兒看出來我心情不好?”
“你一直臭著張臉。”程北茉正忙著低頭把裴頌剛說的幾個要點用彩色筆加在卷子旁邊。
“可能太累了吧。”裴頌問,“你要做到幾點?”
“我今天也挺累的,可能因為沒吃晚飯吧,我打算訂正完這張卷子就睡,明早早起。”
裴頌沉重地呼吸著,甚至都沒聽見程北茉在說什么。
“喂,程北茉。”
程北茉抬頭盯著手機,眼神有一瞬茫然,抓住焦點后,她的眼神變得清澈而真誠。
看來她是真的沒什么話想說。
裴頌突然泄氣了:“沒什么,早點睡。”-
掛掉視頻,程北茉覺得裴頌有點不對勁。
好像頹頹的,雖然說話還跟平時差不多欠,但就是莫名有種提不起什么勁的感覺。
她想問問他怎么了,在微信對話框打了個“剛才謝謝啦”,然后想了想,刪掉了
她又打了個“你沒事吧”,過了會,還是刪掉了。
正要把對話框關掉,卻正好看見裴頌發(fā)來:【有話跟我說?】
她想了半天,最終還是說沒事。
裴頌也沒追問,只回了個“好”字。
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弄得她也挺沒勁的。
她合上書,把剩下的牛奶喝完,剛拿起杯子,手機就彈出兩條消息。
一條是閆國華的,另一條是張弛的。
閆國華發(fā)消息來,還挺稀奇的。
閆國華發(fā)來個word文檔,打開后,是京江大學的自主招生簡章。
程北茉掃了一眼,大概是通過京江大學自主招生考試的考生,可以給予高考降分10分的優(yōu)惠政策。
手機連震動幾下,閆國華連著發(fā)了幾條幾十秒的長語音。
“程北茉啊,我知道你平時做題睡得晚,這會應該沒睡吧,我發(fā)給你的是京江大學的自主招生簡章,以往呢,咱們學校是沒有這個推薦名額的,今年八中有一個推薦名額。學校是這么打的,每個班都選出兩個人,最后從這三十多個人里選出一名推薦到京江大學。”
程北茉不太懂,還用選嗎?直接選裴頌不就完了。
老閆下一條語音就解了她的疑惑:“剛才黎老師跟我說,裴頌放棄競爭名額了。目前選拔標準還沒出來,如果只看成績的話,你現(xiàn)在幾乎沒有競爭對手。”
“這個呢,也是采取自愿原則,如果你有自己心儀的學校,也可以放棄。不過,哈哈,這是八中,誰會放棄這么好的機會呢,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裴頌。你明天前給我個答復,要是參與競爭這個名額,我盡快去把你以往成績拉出來,推薦評語也寫出來,先給學校報上去。”
“就這一個名額,全年級都盯著呢。我是下午才得到消息,剛才就有咱們班家長問到我這里來了。我當然想把這個名額留給最值得的學生,而且我是你班主任,肯定要為你爭取一下。”
程北茉想了一會,給閆國華回復:【我會認真考慮的,謝謝閆老師。】
程北茉又點開張弛的那條消息。
張弛發(fā)了挺長一條。
【小茉莉,這些話本來不應該跟你說,但我翻來覆去想了想,還是說了吧。我跟狗十幾年朋友了,我知道他特別在乎你,我還從沒見過他為了一個人這樣。你別看他平時拽拽的,其實他挺脆弱的挺孤獨的。每次他遇到什么事,尤其是你們倆之間的事,都會來找我,雖然嘴硬并不會主動說,但我知道,他挺需要人陪著他的。兩個人之間,溝通是最重要的,如果你們心里有什么想法,要記得跟彼此說。狗那人你也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就是有時候好好的話不知道好好說,就辛苦你多主動跟他聊聊,好嗎?】
程北茉把張弛那條消息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實在是疑惑,但又想到剛才視頻的時候,裴頌狀態(tài)確實不大好,便給張弛回:【裴頌怎么了?】
張弛秒回:【狗被傷了。】
程北茉更看不懂了:【被誰?我?】
張弛:【你們自己當面談吧,我只是想說,不坦誠,是會傷到彼此的。】-
程北茉幾乎一夜都沒睡著。
三點多的時候,她爬起來看書,強行分散注意力。看一會書,就把張弛的微信消息拿出來琢磨一遍。
到底是沒琢磨出來,她到底怎么讓裴頌受傷了。
天剛亮,她趕第一班公交,六點多就到了學校。
裴頌自然不會這么早到學校。
初秋的早晨,整座城市都被薄霧籠罩著,程北茉就那么倔強地站在校門口,好像渾身也沾滿了露水。
漸漸的,上學的人躲起來,校門口熱鬧起來。路過的人都會出于好奇掃她一眼,她始終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身上仿佛憋著一股勁。
快打鈴時,裴頌才出現(xiàn)。
他邁著標志的慵懶步伐,在距離程北茉五米的距離停了下來。
瞧見她,還有她眼下兩片青色,裴頌表情似是有些詫異。
還不等他開口問,程北茉已經(jīng)扯著他的衣服往操場走了。
“去哪兒?”裴頌被她扯著往前走。
“沒人的地方。”程北茉頭也沒回地說。
其實她的力氣遠比不上裴頌的,他要是不想跟著走,大可以甩開。他表情雖然并沒有太喜悅,但還是跟著走了。
程北茉拉著他,一路到體育館才停下來。
一大早,體育館里空空蕩蕩,說話都有回音。
走到籃球架下面,程北茉轉過來,抬頭看著他,說:“好了,現(xiàn)在可以說了。”
裴頌不解:“說什么?”
程北茉本來想直接把張弛的消息給他看,又覺得不太好,便問:“我是不是做什么讓你不開心的事了?”
“沒有。”裴頌把頭偏向別處。
“那你笑一個。”
程北茉伸手去戳他的臉頰,被他躲開了。
她的手尷尬地愣在半空,自己默默地放了回去。
裴頌提起另一個話題:“京江大學的自主招生,你答應老閆了嗎?”
程北茉有點恍惚:“什么?”
一晚上都在想裴頌,她已經(jīng)把這件事拋到腦后了。
“我還沒給老閆回復。”程北茉拍了下腦門,隨即她想起什么似的,“對了,老閆說你放棄了,你為什么要放棄這個名額?”
程北茉以為是他又在耍什么個性,專門把這個位置讓出來。
裴頌說:“我的目標本來就是清華,不想為沒有意義的事浪費時間。”
“哦。”
裴頌心說哦什么哦:“你呢,你想好了嗎?”
程北茉心里也窩著一股無名火,不想好好回答,嗆了一句:“你一個要出國的人,關心這個干嘛。”
裴頌擰了下眉:“誰說我要出國。”
“反正我就是知道。”
“我要是出國,我還跟你說什么考一個城市的話,我不是有病么。”
程北茉聳了聳肩:“也許你真的有,但是你不知道呢。”
看她這時候還帶著開玩笑的口氣,裴頌帶著情緒叫了她一聲:“程北茉。”
程北茉直直地盯著他。
“說實話吧,你是不是想去京江大學?”
程北茉不知該如何回答。
京江大學自主招生的入場券,她當然想要,這是兜底,這是保障。
但她也想踮腳往更高的地方走一走。
裴頌看她的表情,就好像已經(jīng)猜到了她的答案。
他胸腔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翻涌,慫恿著他說點決絕的話出來,他看著她的臉,又有點生氣,又不忍心。
醞釀了半天,才拋出一句不咸不淡的話:“先不說自主招生的事,說說咱倆的事吧。你要真沒有那個意思,或者覺得將來不在一個城市沒未來,或者覺得我們壓根就不合適,可以實話跟我說,也可以直接拒絕我,我承受能力沒那么弱。我要求不高,別把我當傻子,不喜歡又吊著,行嗎?”
程北茉愣了一下,清冷的眼神突然黯淡,像是無聲的水流,里面有什么東西也隨著這句話流走了。
他看了有點心疼,想用手捧起,卻好像挽救不回,只能看著它們撲簌簌落下。
“裴頌,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她聽得有點累。
裴頌雙手抄兜,冷笑了下:“不是你親口說的,我應該有更好的選擇么。”
“昨天你聽到了?”程北茉終于想起來,昨天教室后面的響動是什么了。
裴頌心情復雜,沒說話,也覺得沒什么好說的了,轉身就往外走。
程北茉沒叫住他,只是問了句:“然后呢?”
裴頌停下腳步,他其實挺想一走了之的,可是他又不忍心不回應她。
他皺著眉說:“還有什么然后。”
“然后你就走了嗎?”
程北茉嘆了口氣:“腿長真不一定是件好事。”
裴頌回頭:“什么意思?”
“裴頌,你真的是狗。”程北茉靠著籃球架,語氣也有點冷,“一條聽話聽一半的狗。”
裴頌不懂她的意思,便轉身看著她。
“你真想聽?”
裴頌沒說話,但也沒走。
程北茉冷著臉,說:“我后面還說了,雖然我們之間差距很大,但我覺得我也不差,我為什么就不能上更好的學校,成為那個更好的人。”
她是個野心家。
她想要考上更好的學校,也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裴頌愣住了。
“我說完了。”程北茉把書包往上提了提,“已經(jīng)上課了,我先回教室了。”
路過裴頌身邊時,程北茉的手臂被他握住。
她掙扎了兩下就放棄了。他的手勁很大,胳膊上的筋肉都緊繃著,沒有弄疼她,但也讓她掙不開。
“你要是這么想要個明確的態(tài)度,那我就給你。”
說完,她踮起腳,上前用胳膊環(huán)住裴頌,在他臉頰上留了個輕飄飄的吻。
秋天來了,天有些涼了。她的嘴唇也冰冰涼涼的。
還好,他的臉頰是滾燙的。
她還沒主動抱過男生,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吻一個人,動作有些橫沖直撞。
那個瞬間,裴頌感覺全身的血都沖上了腦門,驟然,又往下匯聚而去。
那是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
他渾身上下都是麻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程北茉放開手,表情平靜:“我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裴頌,但我告訴你,你也傷到我了。”
然而裴頌并沒有給她什么回應。
沒有回抱她,也沒有說什么,反而低聲咳嗽兩聲,半轉過身去,還不自然地理了理衣服下擺。
程北茉的眼神往下瞅了眼。
他某個部位,好像,有點變化。
“你先別走。”裴頌叫住她,語氣尷尬,額前竟然滲出點汗,“讓我冷靜一下。”
作者有話說:
狗:那個,那個,那個,笑什么笑,你石更得起來嗎你就笑。
來晚了!先抱歉!這兩天手腕突然特別疼,都是貼著膏藥碼的(反正不管什么毛病,都怪新冠就對了,陽康后小毛病沒斷過),然后,這章24小時留評都有紅包~謝謝寶子們追更
56 ☪ 第56章 ◇
◎只是硬了,不是殘了。◎
整個體育館空空蕩蕩, 就算挪動一小步,輕聲咳嗽一下,都會有回聲。
不遠處教學樓里的早讀聲傳了過來, 更襯得裴頌和程北茉之間格外安靜。
程北茉本來冷著臉,被裴頌這么一弄,沒脾氣了。
她瞥了裴頌一眼, 不料正好被他捉了個正著。
裴頌身上的麻勁還沒散去, 血還是熱的,胸腔里像是空的, 劇烈而緊促地砰砰作響。過去半分鐘格外漫長,他不斷回溯剛才的瞬間,大腦卻一片空白。
他想不起來他們是為什么到了這里, 也想不起來程北茉為什么突然親他, 他甚至想不起來他們剛才在爭執(zhí)。
他別扭地轉過身, 背對著程北茉, 語氣上倒是挺霸道,問了句:“往哪兒看呢?”
程北茉收回眼神,開始翻口袋:“你要紙嗎?”
裴頌:“……”
程北茉掏出一包紙, 遞給他:“你別多想,我是讓你擦汗。”
裴頌無語,左手接過紙巾,右手已經(jīng)無意識地抹了把汗:“……我也沒多想。”
程北茉有點好奇,疑惑又認真地問了句:“只是抱了一下, 怎么也會這樣啊?”
裴頌清了清嗓子,低著頭說:“別人抱不會, 只有你抱會。”
程北茉:“你還抱過別人?”
“可能嗎?”
程北茉聳了聳肩:“這有什么不可能的。”
裴頌覺得自己真是拿程北茉沒辦法, 無奈地笑了下:“夠了啊你, 我沒抱過別人。”
他覺得現(xiàn)在好像并不適合聊些什么,便讓她先回去,課間休息的他再去找她。
程北茉有點擔心地問他一個人可以嗎。
裴頌想說,他只是硬了,不是殘了。
程北茉想了想,說:“就在這兒說吧。”
一直帶著情緒也怪累的。
裴頌“嗯”了聲,問她:“冷嗎?”
程北茉有點奇怪地看他一眼,好像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問。
他下巴沖她淡淡一揚:“看你穿得挺薄的。”
早上過來的時候,看她倔強的表情和單薄的身影,挺讓人心疼的。
裴頌問她:“還生氣嗎?”
程北茉斜睨他一眼:“你說呢。”
程北茉的眼神淡淡的,語氣也淡淡的。
她的情緒基本不怎么外露,但裴頌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不然她也不會說“你也傷到我了”,她說那句話的時候,眼神里閃過的黯淡,刺得他眼睛和心都生疼。
裴頌扳著她的肩膀,認真地看著她:“對不起。”
程北茉撥開他的手:“晚了。”
剛才親吻帶來的短暫濃烈氣氛在漸漸消散,兩個人沉默地面對面站著。
程北茉沉重地呼吸了幾聲,仰臉望著他,問:“裴頌,我從沒把你當傻子。”
裴頌沉沉啞啞地回應:“嗯,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也不相信我。”程北茉沒什么情緒說,“昨晚視頻的時候,你當時為什么不直接問我?”
“要聽實話?”
“嗯。”
“本來是有點生氣的,看到你,就說不出來了。”
“沒看出來你這么要臉。”程北茉說話不怎么客氣。
“我又不是張弛。”
程北茉心想這人真狗,張弛都快為他操碎心了,他還在背后損人家。
她想,張弛這會兒估計打了好幾個噴嚏了吧。
“裴頌,我不喜歡做沒意義的事,只要設定了目標,就會朝著目標走,再多的外在因素都影響不了我。”
裴頌微微點頭:“我知道。”
“我并不覺得家庭的差距是我們之間的阻礙,至少現(xiàn)在不是。我不會因為這個自卑,所以,下次你能別這么幼稚嗎?”
裴頌:“行,下次你說話,不聽到最后我不走。”
程北茉嘆了口氣,總算是笑了下。
“那京江大學的自主招生,還去嗎?”裴頌挑著眉問她。
程北茉知道,如果選了京江大學的自主招生,那大概率是要留在京江本地的。
“我……”
“還是想去的吧?”裴頌好像有點激她的意思。
程北茉沒說話。
拿到學校的推薦名額,其實并不是百分之百就能上京江大學了。選上是第一步,還要在高考后去參加京江大學校內組織的面試,通過之后才能進行降分。
但這次拿到名額,相當于是拿到了限量入場券。入場券,就是一份“保險”。
沒有幾個人能有裴頌這樣的底氣,所有人都想要這樣一份“保險”。
“我本來想今天找時間跟你聊聊的,結果直接來吵架了。”
裴頌眼里充滿歉意地笑了下,說:“想去就去,別讓自己后悔。”
程北茉以為自己聽錯了:“嗯?”
裴頌揉了揉她的頭,望著她干凈的眼睛說:“程北茉,你不用為我放棄任何機會。”
程北茉有點拿不準他到底在想什么。
裴頌這才跟她說:“京江大學的面試是在高考后,報志愿前進行的,如果通過了,獲得降分錄取,沒通過面試,也不損失什么,可以按正常流程填報志愿。無論怎么樣,都是賺了。”
“那如果我們最后沒在同一個城市呢?是不是就這么斷了?”程北茉問他。
裴頌斜睨她一眼,懶懶地到說了句:“想什么呢。”
“我在你這兒貸款了是吧,賴上我了是吧?”
裴頌淡淡笑了一下:“哪兒有那么容易斷。京江大學的自主招生算是一個保底,你肯定能考上比京江大學還好的學校。到時候你的選擇會很多。”
“借你吉言。”程北茉抿了下嘴,“男朋友的選擇也會很多嗎?”
“那沒有,這道是單選題。”
兩個人往出走的時候,裴頌問程北茉,聽誰說的他要出國。
程北茉實話實說,說是在老閆辦公室門外聽黎耀和老閆說的。
裴頌想了想,有點無奈地說應該是個烏龍。
“我回去跟趙旻女士溝通溝通,問問到底是怎么會回事。”
“你家人想讓你出國嗎?”
“嗯。”裴頌點點頭,“我們之前聊過這個事了,不知道她怎么又去找黎老師了,可能是想讓學校重視我吧。她我行我素慣了。”
程北茉問:“出國機會很難得,你確定不要去嗎?”
“嗯,舍不得你。”裴頌用半開玩笑的口氣說,“還有,舍不得八中畢業(yè)獎的兩萬塊。”
程北茉蹙眉:“你好好說。”
她還沒見過這種把好機會往外扔的人。
“我沒法什么都不管直接出去,挺復雜的,一句兩句說不清,反正還是家里那攤子事。”兩個人已經(jīng)走到教學樓下,裴頌嘆了口氣,“找時間再跟你解釋。”
“好。”程北茉點點頭,“不過剛才你說過的話,我也送給你。我也不希望你為我放棄任何機會。”
程北茉挺瀟灑地補了一句:“不是你說的么,哪有那么容易斷。”
就算是斷了,曾經(jīng)被這么閃耀的人喜歡過,也是一件再美好不過的事。
裴頌想了許久,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程北茉打算進教室了,裴頌又叫住她:“對了,你書桌的相框上刻的字是什么?”
她想了想,才想起昨晚視頻的時候,裴頌可能看到她的相框了。
“你的名字啊。”
裴頌扯著她的胳膊,懶洋洋地笑著:“你好好說。”
程北茉說:“說了你別偷著樂。”
“我盡量吧。”裴頌裝得挺像。
“相框上寫的是……”程北茉踮腳靠近他耳邊,他正好也半彎著腰,“photo by someone I like.”-
程北茉揣著咚咚跳的心回到教室時,老閆正好在。
他沒發(fā)現(xiàn)程北茉臉上有還未褪去的紅暈,也沒空質問她為什么遲到,只是招了招手叫她過去:“自主招生名額的那個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程北茉認真點點頭:“想好了,我參加。”
“好,好。”老閆把程北茉拉到教室外的走廊上,壓低聲音說,“學校現(xiàn)在是這么決定的,下周在各班選出來的人里,進行一次有針對性的專項考試,只考數(shù)學和理化生三門,分開考。以往在校成績占比百分之四十,綜合素質評價占百分之二十,這次考試成績占比百分之四十。”
程北茉點點頭。
老閆幫她一項一項分析:“以往在校成績,這毋庸置疑,你是第一。綜合素質評價是由校領導根據(jù)各班主任的推薦語和材料進行投票的,這一項也不用太擔心。第三項是這次專項考試,可能題目相對比較難,你的總分有優(yōu)勢,純理科成績相較于孫明瑞,還是有點危險。考卷我們這些班主任都見不到,也不知道范圍,你最近多看看知識點,應該問題不大。”
“謝謝閆老師。”
閆國華拍了拍她的肩:“加油,程北茉。”
很快,自主招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專項考試也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沈清一直跟程北茉都挺別扭的,這次也跑來問程北茉,知不知道考試范圍。
沈清還告訴程北茉,有家長私下給校領導送禮,已經(jīng)把那個名額鎖定了,他們這些人,只不過是陪跑的而已。
程北茉淡淡一笑,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在意。
考試前一晚,晚自習后,程北茉跟陳韻吉和杜楊一起走。
杜楊問她緊不緊張,程北茉說沒什么緊張的,就是一次考試而已,又不是高考。
陳韻吉羨慕得不得了:“要是拿到這個名額,就算是半只腳踏進京江大學了。”
程北茉搖頭:“拿到名額,到時候還是要參加京江大學的面試。”
“面試對你來說就是小菜一碟。”陳韻吉嘆了口氣,“真羨慕你。”
他們三個剛走出教學樓,看見花園旁有個修長的身影,站得挺慵懶的,總之,就是有著極強的個人風格。
程北茉上前拍了下裴頌的肩膀:“你怎么還沒走?”
裴頌回頭,沖她微微揚了個下巴:“等你。”
“等我?”
“明天要考試了吧。”裴頌說。
“嗯。”
“準備得怎么樣?”
程北茉點了下頭:“還行吧,就是摸不準考什么,我就刷了幾套你給的卷子。”
裴頌手背后,故意不讓她看到似的:“來,閉眼,伸手。”
“要干嘛?”
程北茉問了句,還是乖乖閉上眼睛,伸出手。
裴頌無奈笑了下:“手心朝上。”
裴頌給她手心上放了個紙袋,有點重量,但拿著很輕松。
她睜開眼,手上放了一袋吐司面包。
是最近挺火的一個網(wǎng)紅品牌,聽說每天都大排長隊。
“面包?”
“嗯,制勝法寶。”
程北茉不懂:“什么啊……”
“這是哆啦A夢的記憶面包。”裴頌說得一本正經(jīng),說完,還教她怎么吃,“明天考試前,記得把面包在書上沾一下,書上的東西就都記住了。保證明天考試通過。”
陳韻吉一臉“真會玩”的表情,隨即不服氣地拍了拍自己的書包:“面包我也有啊,茉茉你吃我的。”
程北茉搖頭,抱緊手里的紙袋,語氣里帶著點炫耀:“你的不是記憶面包,只有我的是。”
陳韻吉當場就石化了:“他媽的,沒提前通知說今天殺狗啊。”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小秦生日,更完去跟朋友們過生日去啦~mua,謝謝大家追更哦,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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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 第57章 ◇
◎咱們倆是什么關系?◎
裴頌給的面包, 程北茉一路都小心翼翼地抱著,像是怕被壓壞了似的。
陳韻吉開玩笑說,不知道還以為她抱著一袋子金條呢。
程北茉也不在乎, 就那么緊緊抱著。
公交車在城市里穿梭,無暇月亮一直追著他們走。程北茉靠著車窗,嘴角一直不經(jīng)意勾著, 心想這種無聊的把戲好像也變得有趣。
程北茉到家時, 程勇和方麗珍也剛脫下外套。自從她開始上晚自習,她和父母到家的時間就很接近了。
程勇瞧見她手里的紙袋, 問是什么東西,保護得這么金貴。
程北茉神神秘秘的,說有魔法。
方麗珍上前看了眼, 發(fā)現(xiàn)里面就是吐司面包, 便跟她說:“別吃面包了, 明早我在家給你做早飯。你也多睡會, 好不容易能睡懶覺。”
程北茉搖頭,說明天還要早起。
“早起?”方麗珍以為她又要出去自習,“雖然現(xiàn)在是高三, 但還是要勞逸結合,你平時學習已經(jīng)夠辛苦了,周末就放松一點。”
程北茉放下東西,雙手搭在方麗珍的肩上,讓他們兩人坐到沙發(fā)上去。
程北茉說:“爸, 媽,我要跟你們說一件事, 你們最好保持平常心, 不要太激動。”
程勇和方麗珍臉上都浮現(xiàn)出擔心的表情。
程北茉坐在他們倆對面的小板凳上, 笑了下:“別這么嚴肅嘛,開心點。”
“我一直都沒跟你們說,八中今年有一個京江大學自主招生的推薦名額。學校讓每個班推薦兩個人,我們班有我。主要從三個方面考察,過往在校成績,綜合素質還有專項考試。過往在校成績,我一直是第一名,綜合素質分數(shù)占比不大,如果在明天的專項考試中,我還能考得不錯的話,大概率會拿到這個推薦名額。”
“這事原本打算成了之后再跟你們說的,如果不成我就徹底不提了。但明天要考試了,說實話我心里還是有點緊張的,想了想還是告訴你們比較好。”
程勇和方麗珍知道程北茉一直是個有主意的孩子,但沒想到這么大的事她竟然一個人瞞了這么久。
方麗珍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拿到這個名額,是不是就保證能上京江大學了?”
程北茉搖頭:“拿到名額,還是要去參加京江大學的面試,面試通過的話,會降十分錄取。所以我讓你們平常心,別激動。不管能不能拿到這個名額,都不會影響我高考的發(fā)揮。”
高考中,一分之差可能就是幾千人甚至上萬人,而這10分,不知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程勇聽女兒說的時候,表情一直木木的,好像是在聽一件很遙遠的事。聽到最后,他終于忍不住捂著臉,整個人顫抖起來。
方麗珍也抹了下眼角,笑著說:“你爸是高興的。”
程北茉也笑:“我知道。”
“那個從市一中轉來的男生呢?”方麗珍突然問。
“嗯?”程北茉有點驚訝,她不知道方麗珍為什么會突然提起裴頌。
“他不是一直考年級第一嗎?是不是跟你是競爭對手?”
程北茉很平靜地回答:“他放棄這個名額了。”
“這么好的機會都能放棄?”
“媽,你知道嗎?他應該是那種,高考出分后,清華北大搶著給他打電話的人。”
方麗珍原本是想打探一下裴頌的情況,沒想到得到這樣的回答,便把心放回肚子里,開始專心操心自己女兒。她趕緊挽起袖子冰箱里檢查還有什么菜,看早飯能做點什么。
“喝不喝鯽魚湯?明早趕個早市,給你買兩條新鮮的鯽魚回來。”
程北茉趕緊攔住她:“媽,我吃面包就好了,這個面包有魔法。”-
考試在周六當天就進行完,既不耽誤這群尖子生的日常課程,也不會影響其他同學。
第二天一早,程北茉真的鄭重地吃了裴頌的“記憶面包”。
出發(fā)前,她給裴頌發(fā)了條消息:【面包我吃了。】
一大早的,裴頌竟然秒回。
PS:【真乖。】
程北茉驚訝地問他怎么醒得這么早。
裴頌說,他定了七點的鬧鐘,想等她到考場之后再接著睡。
PS:【緊張嗎?】
MOMO:【你好,我叫不緊張。】
PS:【別皮。】
MOMO:【有點兒吧,不過還好。】
裴頌發(fā)來一條語音:“好好考啊,考完請你吃飯。”
清冷的聲音程北茉聽得一激靈。他聲音翁翁的,帶著點沙啞,應該還在被窩里,有種說不出的慵懶和……親昵。
程北茉回了個“OK”的表情包就把手機裝起來了。
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反復去聽他那條語音。
太耽誤事了。
程北茉下了公交車后,還要走幾百米才能到學校門口。
她一個人慢慢悠悠地晃過去,路過一個垃圾桶的時候,突然聽到里面有微弱的叫聲。
音量不大,但尖銳而短促。
周末的清晨,學校周圍的小店都沒開門,路上行人也少得可憐,自然沒人注意到那個聲音。
程北茉站定,屏息聽了一會,那個聲音又消失了。
可能是自己幻聽了。程北茉想。
她剛邁開步子,那聲音又出現(xiàn)了。
像是某種小動物。
程北茉站在垃圾桶旁邊,俯下身,用手機手電筒往里照了照,看到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在一起一伏,像是有呼吸。
程北茉不太敢輕舉妄動,萬一抓到手的是只老鼠,她可能會當場昏過去。
觀察了一會,她發(fā)現(xiàn)那團東西,好像是只小貓。
她從作業(yè)本里撕了張紙墊著,小心翼翼打開垃圾桶的蓋子,從里面拎出一只渾身是血的小貓。
一股刺鼻的臭味沖過來。
那只小貓估計只有一個多月大,渾身都在顫抖。它的毛被汽油一樣的東西粘在一起,黑乎乎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兩只眼睛都被膿糊住了,完全睜不開。
它的后腿好像是被什么碾過一樣,全都是血,一下一下抽搐著。
程北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看這樣子,應該是被人虐待之后扔進垃圾桶的。
這到底是哪個畜生干的。
程北茉在心里罵了幾句臟話,站在原地咬著嘴唇,飛速思考著。
學校附近有個寵物醫(yī)院,程北茉以前跟陳韻吉路過的時候,總會透過玻璃門,看那些候診的小可愛,路線和營業(yè)時間她都挺熟的。
寵物醫(yī)院開門時間是九點,而八點半考試就開始了。如果她現(xiàn)在送這只小貓過去,必然會錯過考試。
可是不送去,小貓估計撐不了多久。
過了會,沈清也來考試,看她對著垃圾桶發(fā)呆,便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程北茉,你干嘛呢?壓力大到掏垃圾了?”
程北茉轉過身來。
一個干凈的人,手里捧了個黑乎乎的惡心玩意。
沈清看清她手里的小貓之后,立刻跳開,驚恐地尖叫了一聲。
“這是什么東西啊!拿遠一點!”
程北茉沒看她,只低頭看著小貓:“它受傷了。”
沈清想上前又嫌棄,站在幾步之外問:“誰弄的?”
程北茉搖了搖頭。
她們倆說話的空當,還有幾個考試的學生經(jīng)過她們身邊,但都只是看了一眼,并沒有停下。其中一個人認識沈清,還催促她趕緊進去。
“你要干嘛?救它?”沈清看她的眼神里,充滿了疑惑。
程北茉掀起眼皮,語氣有些冷:“難道不救?”
沈清看了眼手表:“快開考了。”
程北茉看了眼呼吸微弱的小貓。
“不用這么圣母,如果今天你沒有路過這里,這就是它的命運。而且,就算你救了它,也許它還是會死。”
程北茉冷笑一聲:“那我應該替它慶幸,今天它遇見的是我不是別人。”
沈清像是打定主意要離開了,她盯著程北茉說:“程北茉,你跟裴頌真的很像,又清高又驕傲,別人拼命想要的東西,你們表現(xiàn)得一點都不在乎。”
程北茉沒什么情緒地問:“你想說什么?”
“不管怎么樣,你們不還是在八中這個破地方么。”沈清聳了聳肩,“那個名額,你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
說完,沈清轉身走了。
但她的話提醒了程北茉。
裴頌。
裴頌家離學校近,他應該能趕過來。
程北茉摸出手機,給裴頌打了個電話。
裴頌什么都沒問,直接說:“等我,我馬上到。”
十多分鐘后,裴頌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
他穿了黑色沖鋒衣,頭上扣了頂帽子。帽子正好遮住眼睛,遮不住他明朗的線條,如此優(yōu)秀的下頜線,怕是整個八中都找不出第二個了。
他應該是沒來得及洗臉,因為走近時,程北茉發(fā)現(xiàn)他還有胡茬沒刮。有點小性感。
裴頌懷里抱了個不大的紙箱,里面還鋪了一塊小毯子。
距離考試開始不到十分鐘了,他們沒時間再說些什么。裴頌接過小貓,跟程北茉說:“快去考試,剩下的交給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特別可靠,特別踏實。
程北茉心里像是下了一場暖雨,心熱,眼也熱,特想沖過去抱一抱他-
考試是在文思樓里進行的。文思樓是八中的多媒體中心,平時音樂課和藝術課都在這里上。
因為只是個幾十人的小型考試,不方便在某個班里專門布置個考場出來,便把考場設置在了文思樓。
只是文思樓在校園最里面,從校門口進去,要走挺久。
程北茉一路狂奔,最終踩著點進了考場。
那時候,監(jiān)考老師已經(jīng)開始發(fā)卷子了。
打鈴的瞬間,她一只腳剛邁進考場,就被另一名監(jiān)考老師叫住了。
“你叫什么?”
程北茉回頭,發(fā)現(xiàn)后門處的監(jiān)考老師是在跟自己說話,便在門口站定,說:“老師好,我叫程北茉。”
為了公平起見,監(jiān)考老師都用的是其他年級的老師。
這個老師姓黨,是高二年級的數(shù)學老師,他知道程北茉的名字,但之前跟真人對不上號。
“久仰大名啊。”那老師笑了聲。
程北茉訕訕扯了下嘴角。
“你也上了這么多年學了,怎么就沒一點時間觀念?這個考場里的人,可都是為同一個名額競爭的,你倒好,不尊重考試規(guī)定,也不尊重你的對手。”
“老師我——”
那老師打斷程北茉:“你知不知道,在高考考場上,遲到十五分鐘就不能再進了。”
其他人已經(jīng)開始答題了,程北茉微微蹙了下眉:“我沒有遲到十五分鐘吧?”
監(jiān)考老師有點意外,像是沒想到程北茉會挑戰(zhàn)他的權威。他愣了一秒,隨即更憤怒了:“不要以為你過去考出了點成績,就可以無視學校的規(guī)則!”
“老師,如果有遲到十五分鐘不能進考場的規(guī)定,我一定遵守,但我并沒有遲到。而且我并不是因為不重視考試才踩著點來,我剛才在學校門口撿到一只受傷的貓——”
“讓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不是讓你說謊!你現(xiàn)在認個錯,還能正常進去考試。”
程北茉緊緊抿著嘴,一句話都不說。
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不說是吧,不說就在這兒站著吧,反正這名額也不會給我。”
程北茉緩緩掀眼皮,語氣平靜地說:“我沒有遲到,也沒有說謊,剛才在路上也碰到考場里的幾個同學了,他們可以為我作證。如果我今天的成績受到影響,我會向學校領導投訴的。”
那老師這時才發(fā)現(xiàn),這姑娘長得挺乖的,性子挺倔。
過了會,教室里的監(jiān)考老師出來,兩個老師竊竊私語一陣,這才放程北茉進了考場。
而此時,已經(jīng)距離考試開始過去了二十分鐘。
程北茉是那種特別容易集中注意力的人,即使剛才有不愉快的事發(fā)生,即使兩個監(jiān)考老師輪番在她身邊打轉,可當下最重要的是考試,她還是能拋掉情緒,專心完成考試。
第一門考完后,中間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趕去寵物醫(yī)院來不及了,程北茉發(fā)了個消息給裴頌,問小貓的情況。
他拍過來的視頻上,醫(yī)生正在給小貓做清理,身上沒有開始那么臟了。
裴頌說,小貓兩條后腿都骨折了,還沒脫離生命危險。因為身體太虛弱,它還不能做手術,擔心會有危險,要觀察一段時間之后,再進行手術。
因為是流浪貓救助,檢查和治療費用都有優(yōu)惠。
聊完小貓的事,裴頌問她考試怎么樣。
她什么都沒提,只說挺好的-
天下沒有密不透風的墻,新的一周,程北茉考試被罰站二十分鐘的事情就已經(jīng)傳遍了全年級。
程北茉進了教室,便接受了全班人的注目禮。聽說她懟了高二蠻不講理的“黑手黨”,高二的學弟學妹都覺得這個學姐賊酷。
她輕松地笑了下:“干嘛啊,平身平身。”
她剛放下書包,常樂就告訴她,老閆叫她去辦公室。
“考完第一門你就應該告訴我!”老閆見她一進門就大喊了一聲,肉眼可見地煩躁。
程北茉倒是挺淡定的,笑了下:“老閆,你經(jīng)常跟我們說,要學會控制自己情緒。要是實在控制不了,您扭扭魔方?”
“你你你……”老閆突然忘記自己要說什么了。
程北茉這聲“老閆”讓他愣住了。
她這種有點欠又勁勁兒的感覺特別像一個人。
裴頌。沒錯,像裴頌。
程北茉風輕云淡地說:“考試也沒耽誤,我覺得考得挺好的,沒受什么影響。”
她覺得她那天可能就是撞那監(jiān)考老師槍口上了,沒準他那天剛好跟媳婦吵完架,心情不好。
“你呀,你呀。”老閆搖了搖頭,“你知道黨老師怎么說嗎,說現(xiàn)在的小姑娘,長得漂亮,考了點成績,就目中無人了,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聽他那么說,我那股氣就在這兒憋著。”
老閆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程北茉笑了下:“看來他還是挺尊重事實的。”
至少說她漂亮。
“還是二班的沈清找監(jiān)考老師說明了情況,不然你可能就被取消考試資格了。”
沈清?程北茉有點意外。
“沒錯,就是沈清。我一直覺得這孩子脾氣挺怪的,行了,不說了,你找時間跟她道個謝。”老閆說,
程北茉默默地點了下頭。
“對了,成績出來了,你跟孫明瑞并列第一。”
老閆這明顯是先給一巴掌,再給個棗吃。
沉默一陣后,他擠出個難看的笑。
其實程北茉挺在意這成績的,畢竟是她爭分奪秒搶來的時間。她心里一直懸了個包袱,那一刻,包袱落地,里面飛出了彩紙和飄帶。
“不過因為你跟監(jiān)考老師產(chǎn)生了沖突,你的綜合素質評分,有幾個校領導給了低分。”
最終結果還沒出來,如果孫明瑞的綜合素質評分比她高很多的話,這個名額很可能就給孫明瑞了。
“老閆,我盡量保住您的獎金。”程北茉說。
她知道,如果拿到這個名額,老閆作為班主任,是會有獎金的。
老閆氣笑了:“你以為我是為那點獎金?”
“我知道您是真為我好。”程北茉挺認真地說,“這次要是沒拿到推薦名額,我高考再給你補回來。”-
從老閆辦公室出來,程北茉就看到柱子旁站了個人。
身形慵懶,整個人散發(fā)著冷淡氣兒。
程北茉笑了下,“你知道了?”
裴頌的表情有點心疼:“這么大的事,怎么沒告訴我?”
“要不要照照鏡子,你跟老閆的表情簡直一模一樣。”程北茉語氣淡淡的,好像并不在乎這件事似的,“不是說,考完請我吃飯嗎?”
裴頌盯她半天,不知她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強顏歡笑:“程北茉,你可真行。”
“成績沒受影響,我的分數(shù)和孫明瑞并列第一。起碼證明,你的記憶面包起效果了。”
裴頌沒說話,臉上漾著一絲苦澀。
程北茉聳了聳肩,挺坦然地說:“我已經(jīng)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救小貓,考試。剩下的,就聽天由命了。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如果我沒管它,我可能會在考試的時候一直惦記它,反而兩頭都落空了。”
裴頌點點頭:“你沒做錯。”
“監(jiān)考老師不信我,還說不要以為我長得漂亮,又有點成績,就可以目中無人了。作為一個高中生,我漂亮,成績還好,還能要求什么?已經(jīng)夠完美了好吧?”
裴頌臉上的表情總算是松了下,被她逗笑:“沒看出來你以前這么自信。”
過了會,他自己又嘆了口氣:“要是我那天能來得再快點就好了。”
“你已經(jīng)是滿分表現(xiàn)了。裴大校草,謝謝你。”
“得了吧。”裴頌笑了下。
程北茉忽然偏頭問:“小貓的手術費,貴嗎?”
“這個不用你操心了。”
“裴頌你別跟我來這套,這貓本來就是我硬塞給你的,讓你幫個忙,這錢不能讓你出。”
“那這樣,這貓現(xiàn)在跟我姓了,我有監(jiān)護權。”
程北茉擰著眉毛:“憑什么?它是我從垃圾桶里發(fā)現(xiàn)的,監(jiān)護權是我的,最多認你做干爹。”
裴頌無奈地笑了下。
程北茉背靠著柱子,左邊是欄桿,他伸出一只手抵在柱子上,把她圍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他個子高,再一低頭,把她整個人罩得嚴嚴實實。
兩人的鼻息纏繞在一起,溫溫熱熱的,少年的輪廓在她眼前由清晰變得模糊。
如果這時候老閆打開門從辦公室里出來,鐵證如山,絕對能給他倆判了。
裴頌低頭盯著她,鼻尖幾乎要頂?shù)剿谋羌猓骸澳闶怯H媽,我是干爹,那咱們倆是什么關系?”
“你離我這么近,就不怕……”程北茉答非所問。
裴頌輕笑了聲:“怕老師看見,就趕快回答問題啊。”
“不是怕老師看見,是怕你跟上次一樣……”程北茉不說了,眼睛往下溜了一眼。
裴頌瞬間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
可那張臉白凈精致,那雙眼睛清澈無辜,坦坦蕩蕩的,倒顯得他想歪了。
他發(fā)現(xiàn)她真是挺壞的。
他壓低聲音:“要不你再親一下?試試看?”
程北茉尷尬地“咳咳”兩聲:“不了不了,我還是回答問題吧,跟你是同學關系唄,還能是什么關系。”
“沒良心。”裴頌伸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呼吸滾燙,“我想當它親爹,行不行?”
作者有話說:
程北茉:不行,因為你們有生殖隔離-
58 ☪ 第58章 ◇
◎裴,是裴頌的裴。莉,是小茉莉的莉。◎
這段時間, 程北茉和裴頌輪流去寵物醫(yī)院看他們救助的流浪貓。
小貓的精神好了一點后,醫(yī)院通知他們可以做手術了。
手術安排在一個周末的中午。
程北茉頂著冷風趕到寵物醫(yī)院,護士姐姐說, 他們全市六個分院,就兩個骨科醫(yī)生,最近不少貓狗都骨折了, 骨科醫(yī)生在另一個分院做手術, 那邊結束后就過來。
程北茉點點頭,先去住院部看小貓。
小貓住在寬敞的籠子“病房”里, 比剛送來的時候大了一圈,精神也好多了。
護士姐姐給程北茉拿了根貓條,讓她喂小貓吃。
程北茉剛撕開貓條一角, 突然發(fā)現(xiàn), 小貓籠子前面的銘牌上寫著“裴愛莉”。
誰起的名字……
怎么這么土。
“這誰起的名字?”程北茉問。
護士姐姐說:“送小貓來的那個帥哥啊, 他說愛莉跟他姓。”
看來某人真挺想當親爹的。
程北茉無語道:“為什么叫這個啊?”
“它是母的, 叫這個名兒不是正好。”
程北茉皺了下眉,心想這跟公母沒關系,是這名字太土了。
“他可能覺得, 賤名好養(yǎng)活。”護士姐姐伸手逗了逗小貓,“我覺得這名字挺好聽的。”
程北茉特想跟護士姐姐說,你敢摸著良心再說一遍嗎?
護士姐姐上下打量她一番,話里有話地問:“你跟那個帥哥是什么關系?男女朋友?”
裴頌和程北茉的關系,他們醫(yī)院上下都猜了個遍。
大部分人都覺得他們倆是學生情侶檔, 校草和校花的養(yǎng)眼配置。但也有人覺得不是,說如果是男女朋友, 怎么都不一起來, 肯定是這女孩喜歡男孩, 才借口總來看貓,想引起男孩注意。
程北茉不太想讓外人八卦,便說:“同學。”
護士姐姐訕笑一下:“真可惜,我覺得你們倆挺配的呢。”
程北茉說:“我們高三了,學習重要。”
“確實,確實,他學習是不是挺好的?聽說全校第一呢,看上去就一副智商挺高的樣子。我們這兒的這些姐姐都挺喜歡他呢,還說如果他是大學生,就直接要微信了。”
程北茉心說這人出了學校人氣還這么高漲。
“長得那么帥,學習又好,還這么熱心,真是珍稀動物。”護士姐姐雙手盤在胸前,笑著說。
程北茉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熱心?”
“對啊,我們想給住院的小可愛拍照,他主動說他有專業(yè)相機,要幫我們拍。”
裴頌對陌生人一般都挺冷淡的,跟他不熟的人都會覺得他特別拽。說他熱心,程北茉實在想不通-
過了會,外面一陣騷動。
程北茉往外望了一眼,幾個護士湊在前臺的屏幕上,互相推搡,竊竊私語。
護士姐姐說,應該是那個帥哥來了。
醫(yī)院在二樓,進來之前,要先上個樓梯。
她們能提前在監(jiān)控里看見顧客。
果不其然,片刻后,裴頌來了。
裴頌穿了件藍綠拼色的復古沖鋒衣,背上斜挎了個黑色的包。這個季節(jié),街上不少人都過得嚴嚴實實,跟個粽子似的,他的骨架撐得起這大號的衣服,還顯得清瘦,一身輕便,腳下如有風。挺利落,挺顯少年氣的。
他頭上戴了頂黑色棒球帽,碎發(fā)隨意又恰到好處地翹著,只露了半張臉,膚色冷白,下頜線明朗干凈。
裴頌進來時帶了一身涼氣兒,就連離門口很遠的程北茉都覺得臉頰旁過去一陣風。
他已經(jīng)跟醫(yī)院的醫(yī)生護士很熟了,打了招呼后,他四下看了看,找程北茉的身影。
在治療室之間穿梭了一會,他才看見個纖細高挑的背影。
程北茉今天披著頭發(fā),比平時看起來溫柔一些。
裴頌笑了下,直接往住院部這邊來。
裴頌看她表情嚴肅,快走了兩步:“怎么了?”
“這你起的?”程北茉指了下“裴愛莉”的銘牌。
“這個啊……”他在門口停下,伸手慵懶地撐著門框,“你覺得不好聽?”
“嗯。”
程北茉覺得自己挺客氣的了,何止是不好聽,簡直就是土到家了。
裴頌語氣吊兒郎當:“我起的是英文名Ally,她們聽錯了,音譯成愛莉了。你就這么不喜歡嗎,小茉莉?”
他把小茉莉三個字咬得很重。
程北茉眉毛一擰,這才反應過來。
裴愛莉。
裴,是裴頌的裴。莉,是小茉莉的莉。
程北茉:“……”
她懷疑他是故意的。
裴頌抬眉,忍不住伸手在她白凈的臉頰上掐了下:“現(xiàn)在呢,還覺得不好聽嗎?”
說來也奇怪,他明明剛從外面進來,手卻是熱的。
“剛才護士姐姐說,你起這名字,可能是因為賤名好養(yǎng)活。”
裴頌:“……”
還是換個名字吧。
程北茉挺喜歡看他吃癟,看他表情復雜,便笑了幾聲:“你跟這兒的護士姐姐還挺熟的嘛,大明星?大帥哥?第一名?”
“少來。”
“聽說你還答應幫她們拍照了?”
裴頌心想看你酸的那樣兒,給貓狗拍又不是給人拍。他下巴一抬:“是啊,怎么了。”
“沒什么,護士姐姐說你特別熱心,你拽王人設塌了。”
裴頌聳了下肩:“又不費什么精力,來醫(yī)院的時候順手的事,不然你以為手術折扣怎么來的?”
程北茉“哦”了一聲。
有些事,裴頌確實比她考慮得要全面。
裴頌看她表情有點黯然,覺得自己剛才那話可能說重了,便扯開話題,問她:“自主招生名額的最終結果什么時候出來?”
程北茉搖了搖頭:“不知道。如果綜合素質評分比較低的話,有可能名額就是孫明瑞的了。”
孫明瑞理科很厲害,他的短板是英語,所以一直沒法在總分上超過程北茉和沈清。
這段時間,學校里有各種版本的流言。
有人說監(jiān)考老師為了報復程北茉,故意讓評委綜合素質打低分,還有人說那個黨老師跟老閆不對付,就是為了讓老閆班里的學生拿不到這個名額,才故意為難程北茉。
各種聲音縈繞在耳邊,程北茉對自己也有點懷疑了。
“不可能。”裴頌語氣斬釘截鐵。
“為什么?”
“綜合素質評分占比很低,以往在校成績你一直是第一,專項考試成績你們同分,再怎么比也是你有優(yōu)勢,沒什么懸念的。”
程北茉笑了笑:“你是第一個跟我討論這個的人,最近都沒人敢問我,陳韻吉和朱倩茹一句都沒敢提。”
“最近好像不太見她們倆了,她們忙什么呢?”
程北茉說:“她倆上編導的培訓班了。”
陳韻吉思來想去,最后還是跟老陳說了藝考的事,老陳自然是全力支持。
高額學費砸了進去,陳韻吉實在肉疼,最近格外勤奮,在學校就認真復習,在外培訓也特別上心,立志要讓學費回本。
“聽說過,分數(shù)線會降低一些。確實是個路子,不過時間也挺緊張的。”裴頌點點頭,市一中也有藝術生,所有藝術生都集中在兩個班級里,很多人高一高二就開始在畫室和音樂教室泡著。
程北茉說:“希望她們的努力別白費。”
“她們倆機靈著呢,應該沒什么問題。”裴頌安慰她。
正聊到一半,骨科醫(yī)生正好趕來了,叫主人過去確認簽字。
裴頌和程北茉同時站起來,護士姐姐說:“一個人來就夠了。”
裴頌把程北茉摁回去:“我去吧。”-
簽完字,護士還要帶著小貓做術前檢查,抽血,拍片,都需要主人幫忙,程北茉一個人在等待區(qū),隔著玻璃看裴頌忙前忙后。
她去前臺看了眼賬單,這個手術就算按優(yōu)惠價算,也要三千多。
三千多,對于一個高中生來說,是一筆巨款。
過了會,術前檢查做完,裴頌在程北茉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他有點累,坐得挺隨意的,跟程北茉轉達醫(yī)生的話:“醫(yī)生說,它左后腿不是粉碎性骨折,打外固定就好,只需要給右后腿開刀打鋼板。”
“哦。”
裴頌說完手術方案,又安慰她,說這個醫(yī)生經(jīng)驗挺豐富的,不會有什么問題。
他說這些的時候,不疾不徐,語氣可靠穩(wěn)當。
程北茉心里熱熱的。
她覺得裴頌真的挺暖的。
一開始,是在周末一大早被她電話叫去學校救流浪貓。
現(xiàn)在又抽出時間陪她在寵物醫(yī)院耗著。
別人都說他是拽王,可是這事,她想不出第二個能做到這個份上的人。
他可是裴大校草誒,這么一想,她覺得真有點委屈他了。
而且這里消費很高,她突然覺得,自己一意孤行地救貓咪,又怎么不是對裴頌的一種自私。
她拄著下巴想了好多,腦子里亂成一團麻。
裴頌問:“糾結什么呢?”
“嗯?”
“腳尖把地都快鑿穿了。”裴頌揉了下她的頭,“怎么了你?”
程北茉干凈清澈的眼睛盯著他:“我剛看賬單了。”
裴頌愣了會,喉嚨一時間有點干,他用拳頭抵在嘴唇上清了下嗓子,說:“費用的事你別操心了,手術成功是最重要的。”
程北茉覺得不太好,搖頭道:“我還有一千多零花錢和壓歲錢,我先給你,剩下的,我慢慢還。”
裴頌說:“你這樣就沒勁了。”
程北茉緊緊盯著他:“你這樣才叫沒勁。這貓是我堅持要救的,不能讓你又出錢又出力的。”
“我也是刷卡,就當幫老裴做點善事了。”裴頌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信用卡晃了晃,“再說了,你跟我見什么外。”
程北茉這次挺倔的,說什么都不行。
兩人僵持半天,裴頌語氣軟下來,他伸手撓了撓眉毛:“要不,以后你跟我一起養(yǎng)這貓唄。”
說這話的時候,他自己心里都擂鼓,太騷了,太騷了,根本頂不住。
“我想到一個辦法!”程北茉自己苦思冥想了半天,眼里忽然閃過一道光,“等我高考拿了全校第一的獎金,再還你。”
裴頌:“……”
合著他剛才說話她壓根就沒聽見是吧。
作者有話說:
裴狗:老婆壓根不聽我說話-
小可愛們?yōu)橄卤厩髠收藏《雨來時正好》和《5 15 25》,么~-
感謝在2023-02-12 23:38:20~2023-02-14 01:03: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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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 第59章 ◇
◎他要是不行怎么辦?◎
中午時間, 寵物醫(yī)院里正熱鬧。
排隊候診的有除了貓貓狗狗,還有兔子和倉鼠。
程北茉跑去擼貓,過了會又跟狗玩。
裴頌不愿意湊熱鬧, 自己一個人坐在等候區(qū)刷手機。
程北茉玩夠了,轉了個身,看到裴頌正靠在等候區(qū)的椅子上, 姿勢還是一貫的懶散。
盡管她已經(jīng)跟裴頌很熟了, 可還是被他驚艷到了。
裴頌確實出眾,身形高高大大的, 整個人清爽干凈,往那一坐就是焦點。
他平時的衣服大多是黑白灰,沒什么花里胡哨的圖案, 可他穿起來就是有味道, 有質感。
他本來就戴著帽子, 從程北茉的角度看過去, 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半張俊臉。他的下頜線流暢明朗,喉結清晰, 初長成的男人味和少年感同時出現(xiàn)在這張臉上,融合得還不錯。
他就那么隨意地靠著,懶散地搭著腿,整個人都挺冷淡的。程北茉心里默默感嘆,能做到形散神不散的, 她認識的人里面,也就裴頌了吧。
等候區(qū)的椅子是三把連在一起的, 裴頌坐在最外面。
他抬頭發(fā)現(xiàn)她愣神, 便沖她揚了揚下巴:“發(fā)什么呆呢, 站著不累?”
程北茉過去,正要往中間的椅子坐,他正好站起來,往里挪了個位子。
醫(yī)院這會兒人不少,如果他坐在最里面,身邊的位置肯定被人坐了。但坐在最外面,不少人覺得麻煩,就不往他這邊來了。
程北茉倒是沒猜他這些心思,直接就坐下了。
“玩夠了?”裴頌輕輕挑眉。
“還挺解壓的,小動物真治愈。”程北茉點點頭,“你不要去跟那只金毛玩一會嗎?它特別聰明。”
裴頌搖頭:“懶得去。”
“哦,我忘了,你跟它是同類。”程北茉睨他一眼。
“少來。”裴頌飛來一記眼刀,然后往手術室那邊瞥了一眼,上面“手術中”的燈還亮著,他問,“Ally之后怎么辦,找領養(yǎng)還是自己養(yǎng)?”
程北茉心想這名字叫著還挺順口的,想了想說:“它身價都好幾千了,找領養(yǎng),舍得嗎?”
裴頌點了下頭:“也是,那等它出院,我?guī)丶摇!?br />
“不是說要一起養(yǎng)么,怎么是你帶回家?”程北茉問。
裴頌愣了一下,然后掀起眼皮睨她一眼。
原來聽見了啊,這人一臉純良,還挺會裝的。
他不動聲色道:“怎么一起養(yǎng),又沒住一起,也不是什么關系。”
程北茉斜他一眼:“……干嘛,點我呢?”
裴頌挺放松的,腿一晃一晃,就那么直愣愣地看著她,沒否認。
盡管程北茉在深夜給他打電話,說想要跟他考同一個城市,盡管她在體育館里吻了他。
可是,她從來沒說過她喜歡他。就當他矯情吧,他就是想聽她親口說一次。
程北茉無奈笑了聲:“你滿腦子想的都是什么啊。”
“我想什么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滿腦子都在想什么。”裴頌說。
這話里帶著點兒刺。
程北茉瞟他一眼:“什么?”
“高考啊,獎金啊……”
“我看你滿腦子都是老陳醋。”程北茉眨了眨眼,說完又跑去擼狗了-
程北茉剛離開,裴頌就發(fā)現(xiàn)有個牽著柯基的女孩,眼睛總往他身上瞟。
回頭率高這件事,裴頌早就習慣了。但這個頻率,有點過于高了。
裴頌追著看了眼程北茉的身影,眼睛掠過那個女孩,女孩迅速移開了視線。
那個女生是甜美的長相,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眼睛彎彎的,不笑的時候,臉頰也有梨渦。她跟狗狗說話的時候輕聲細語,特別溫柔。
裴頌把帽檐往下又壓了壓,低頭刷手機。
過了會,女孩那只柯基脫了繩,撲到裴頌腳邊,對他特別熱情,又是拜拜作揖,又是歪頭賣萌的。
程北茉說得沒錯,小動物是挺治愈的。
他伸手摸了摸柯基的腦袋。
女孩跑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說自己沒留神。
裴頌抬眼打量她一番,說了句沒什么就接著看手機了。
女孩牽好狗繩,問裴頌是不是來給寵物看病的。
裴頌點點頭,“嗯”了一聲。
看他不像外表那么拽,女孩松了口氣,也沒一開始那么緊張了。這個帥哥話雖不多,但至少不算高冷。
她蹲下,也摸了摸狗,順便問:“你也是狗狗嗎?”
裴頌眉頭微擰:“嗯?”
女生臉刷地就紅了:“我意思是,你也養(yǎng)狗嗎?”
“不是。”
那女生有點語無倫次了:“哦……養(yǎng)貓啊?養(yǎng)貓也挺好的,對了,你要不要進這個醫(yī)院的群啊,經(jīng)常會有一些疫苗優(yōu)惠,我可以拉你進去。”
裴頌多聰明,知道她下一步就要加好友了,便說:“不用了,謝謝,我不常過來這邊。”
說完,他四下搜尋程北茉的身影,聲音稍微提高了點,說道:“程北茉,剛才不是喊餓么,吃飯去?”
那個女生和程北茉都愣住了。
她一直以為程北茉也是過來跟裴頌搭訕的,沒想到他們竟然認識。
她干笑一聲,抱著狗坐到門診候診區(qū)去了。
程北茉還在心想誰說餓了,就被裴頌扯著袖子走了出去。
“我來之前剛吃過飯。”
“知道。”
程北茉回頭看了眼那個長相甜美的女孩,發(fā)現(xiàn)對方也正在看自己,便有點猜出剛才是怎么回事了,她轉頭跟裴頌說:“挺會占便宜啊。”
裴頌沒有松手的意思,語氣不咸不淡:“沒有女朋友,還不能拿你當擋箭牌了?”
程北茉聳了下肩:“可以啊。不過不是演戲嗎,真去吃啊?”
裴頌點頭,拉著她下了幾級臺階:“做戲做全套,下去喝杯奶茶也行。里面的人都看著呢。”
程北茉嘆了口氣說:“樓道有監(jiān)控,你想讓他們在里面看現(xiàn)場直播嗎?”
裴頌不解:“嗯?”
程北茉這才說:“好像就在這里吧,你那會還沒進來,護士姐姐們就已經(jīng)在監(jiān)控里就能看見你了。”
裴頌抬頭,看了一圈,最后在樓梯拐角的墻角,發(fā)現(xiàn)個監(jiān)控攝像頭。
程北茉扯著他,往角落躲過去。
她動作挺快,伸手扯的是裴頌胸前的衣料。他一時間重心不穩(wěn),踉蹌了幾步,整個人直接沖到她面前。
程北茉的無心之舉,把自己逼到了樓梯拐角的角落里。
裴頌倒不急,兩只手隨意地撐著墻,幾乎把她包裹起來。
從背后看,倒像是兩個人在接吻。
監(jiān)控就在他們正上方,看探頭的方向,他們現(xiàn)在應該處于視覺盲區(qū)里。
裴頌俯著身,那張英俊的臉就在她面前。
他帽檐下翹著幾撮細碎的劉海,不長不短,層次分明,恰如其分地露出漆黑的眼。那雙眼像漲潮的江水,熱烈地翻涌著。
外面氣溫挺低的,能清楚地聽見外面冷風在呼呼地吹。
程北茉卻覺得身上燥熱難耐,心跳幾乎是砸一樣的,砰砰作響。
裴頌濃重的呼吸噴在她的鼻尖,她的睫毛,臉癢癢的,心也酥酥麻麻的。她覺得自己像是條嚴重缺氧的魚,在低氣壓的水中焦急地亂游,她急需把頭伸出水面,直接吸取空氣里的氧氣。
裴頌嘴角勾了下,臉上劃過個若有似無的笑:“我充其量就是演個戲,怎么,你要來真的?”
程北茉咽了下口水,發(fā)覺喉嚨口已經(jīng)一片干涸。
她也不怵,仰著臉說:“來真的,你扛得住嗎?”
裴頌:“……”
想起那次在體育館的可恥經(jīng)歷,裴頌表面風平浪靜,內心波濤洶涌。以后如果真的到了實踐那一步,他要是不行怎么辦?
裴頌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趕出去,心想氣氛已經(jīng)烘托到這兒了,要不直接親吧。
四目相對,兩顆年少的心和情愫在冷空氣里躁動著,碰撞著,火熱著,愈演愈烈。
雙方都被撩撥得口干舌燥時,裴頌手機響了。
他看了眼屏幕,是趙旻。
趙旻很少直接打電話找他。
他朝松開撐著墻的手,走到旁邊接起來。
趙旻在電話里沒多說什么,語氣有點冷淡,問他在哪兒,然后讓他趕緊回家。
從趙旻的語氣來判斷,這事不急,但有點嚴重。
裴頌一貫地不疾不徐,吊兒郎當,把趙女士暫時應付過去。
他接完電話回來,順手把手機放進口袋。
程北茉若無其事地撥了撥頭發(fā)。
程北茉揚下巴問:“你媽給你打的?”
“你怎么知道?偷聽我電話了?”
“誰偷聽你電話。”程北茉搡了他一下。
“那你怎么知道?”
“你每次接你媽電話都一個表情。”程北茉學了下他的表情,擰著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裴頌微微吃驚,然后笑了:“把我習慣摸這么清?嗯?”
他聲音有點沙啞,“嗯”的尾音往上揚,有點小性感。
他伸出一只手掐著她的臉,松一下緊一下地捏著。
這張清純的臉瞬間變成嘟嘟的金魚嘴,怪可愛的。
“你想多了,剛才看見你的來電顯示了。”
裴頌:“……”
誰說她沒談過戀愛?
裴頌覺得自己被一個高手耍得團團轉。
作者有話說:
茉茉:為什么這么熱,是因為我站在墻角,墻角有九十度。
狗:我他媽要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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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 第60章 ◇
◎他值得很多人喜歡。◎
裴頌覺得程北茉有點撩撥他的意思, 但火燒火燎的氛圍被趙旻的電話打斷,再續(xù)上就不是剛才的味道了。
裴頌別開身體,慵懶地靠在樓梯扶手上, 眼睛淡淡地在她臉上掃了幾眼,眼里還燃著未燼的曖昧。
她的皮膚觸感是軟的,他剛才捏她臉的時候, 沒用多大力氣, 可嘴唇兩側的皮膚上還是有淡淡的印記。
裴頌忍不住伸手用拇指摸她嘴角的位置。
程北茉微微撇開頭,躲到旁邊去:“干嘛?”
“疼嗎?”
“捏都捏了, 現(xiàn)在才問疼不疼。”程北茉似笑非笑說了句,然后把碎發(fā)別到耳后,視線朝他裝手機的口袋拱了拱, “你有急事就先走吧, 我一個人在這兒也行。你不在我還能看會書。”
“原來是想一個人偷偷學習。”裴頌掃了眼她肩上的包, 輕輕笑了下, 他指了指頭頂上的攝像頭,“我要是走了,你一會回去不得被圍著八卦半天。”-
最后裴頌還是跟程北茉一起, 一直等到手術結束。
他回到家時,趙旻已經(jīng)在家等候多時。
她坐在餐桌旁,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表情嚴肅。
裴頌脫了外套,順手把掛在單人沙發(fā)的扶手上, 就穿著件純色煙灰色衛(wèi)衣,懶洋洋地陷進沙發(fā)里。
趙旻斜他一眼, 做了個深呼吸, 但沒講話。
看趙旻的眼神, 就知道她又嫌他穿得少了。他從上初中起就這么穿,不管多冷的天,外套下面永遠都只穿衛(wèi)衣和運動褲。
他聽見趙旻的喘氣兒聲了,明顯是動氣了。他掏出手機,低頭發(fā)消息問程北茉到哪兒了,問完后就松松握著手機打轉,趙旻不開口,他也不說話。
母子倆就這么無聲地對峙著,整個房間陷入一種奇怪的靜默。
過了很久,裴頌才開口,聲音一如往常地散漫:“怎么了,這么急著叫我回來。”
趙旻盯了他半天,才問他:“你干什么去了?”
裴頌把手機裝進口袋,沒所謂地聳了下肩:“周末了,散散心。”
“你最好說實話。”
“我怎么就沒說實話了?”裴頌抬了一邊眉毛,語氣有點不耐煩。
“散心能刷五千多?”趙旻在餐桌上重重叩了幾下,然后朝他攤開手,“你爸剛打電話了。”
裴頌黯然而輕嘲地笑了聲:“他不是日理萬機么,還有空看信用卡消息。”
“這次又買什么了?鞋?”趙旻的視線往玄關處掃了掃,又繞著裴頌轉了一圈,他回來時手上好像什么也沒拿。
裴頌左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互相扔著手機,語氣里帶著點嘲諷:“以前刷也沒見他說啊,現(xiàn)在這點兒就受不了了?還是他終于不想認這個兒子了?”
趙旻提高了聲音:“裴頌!”
細碎的劉海遮著他的雙眼,看不出情緒。
“你還看不出來么,他現(xiàn)在連這個都要計較了。讓我猜猜他是怎么說的,如果再這樣無節(jié)制地花錢,就斷掉這張卡?”他順手在茶幾的抽屜里摸出一把剪刀來,把信用卡剪掉了,他無所謂地笑了下,“這樣行嗎?”
裴頌把缺角的卡片和剪刀一起隨手扔在茶幾上,發(fā)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
趙旻的聲音有點痛心:“裴頌,我現(xiàn)在真的看不懂你了,也管不了你了,你整天都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
“晚自習下了等不到你人,回來就鉆書房打游戲,動不動還有大額消費,哪個高三學生跟你一樣?”
趙旻和很多父母一樣,善用夸張手法。
有些事在他們面前做過一次,他們就會覺得你已經(jīng)做了成千上百次。
“我上次不是說了嗎,相信我就好了。”
“你現(xiàn)在讓我怎么相信你?你要是還這樣,就——”
“就出國去是么?能換個新鮮點的來威脅么。”裴頌打斷她,手肘撐在腿上,雙手握在一起,緩緩掀起眼皮,“還有,關于出國的事,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達成了共識,您為什么還給我們班主任打電話?”
趙旻是個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她認定了的想法,是不會被任何人輕易改變的。
即使裴頌的成績并沒有下滑,她仍舊認為八中是泥潭,只有出國才是最好的發(fā)展。
就算裴文遠早已不愿意跟她維持表面的和平,她還是習慣于依仗他,對他抱有最后的一點幻想。
其實裴頌有挺多話想跟趙旻說的。
他知道,趙旻是關心他的,但總是浮于表面,關心不到點子上。
在他需要陪伴的年紀,趙旻和裴文遠幾乎不著家。印象中趙旻好像還沒學會怎么跟他相處,就在外面打拼事業(yè)了。
現(xiàn)在這些遲來的關心,無論如何,都有些生澀和疏遠。
她不知道他為什么喜歡在老房子里住,不知道他為什么會轉到八中,不知道他在書房大部分時間是在學習,不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打游戲。
沉默了半晌,裴頌最終什么都沒說。
他知道,爭吵沒有用,辯駁也沒有用。
他抬起頭,緩緩開口:“媽,我做的決定,無論結果怎么樣,我自己會承擔。我只希望,你要為自己活,不用你提前為我留后路為我籌劃,也不要再跟我爸浪費時間了。”
趙旻顯然沒有抓住他話里的重點,看向他:“如果沒考好呢?”
裴頌掀起眼皮,像是自嘲一般,笑了下,語氣平靜如水:“那我沒有怨言,任憑處置。”-
進入十二月,京江的天氣就一直是灰蒙蒙的,一連十幾天都見不到太陽。
像極了他們這段兵荒馬亂的日子。
八中高三的學生已經(jīng)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兩派,有一部分人認定“出身即原罪”,高中在八中就已經(jīng)決定了未來,已經(jīng)徹徹底底地放棄,剩下的,想盡一切辦法掙扎一番。
這段時間,各個高校的藝考陸續(xù)開始,班里不少人都跑去碰運氣,教室里經(jīng)常坐不滿。陳韻吉和朱倩茹的培訓班開始集訓,她們倆總是請假。朱倩茹和陳韻吉不出現(xiàn),身邊冷清了不少,程北茉才覺得有點想念她們。
常年嗜睡的常樂也兩天沒來上課了,程北茉發(fā)消息才知道,她去考播音主持了。
不知不覺中,八中不少人已經(jīng)開始尋找出路。
一中的學霸大神們,搭乘著競賽、自主招生的游艇,風光且飛速地前進。而八中的學生,只能在冰冷的水中艱難地往前游。
十二月過半,自主招生推薦名額的最終結果也公布了。
程北茉因為頂撞監(jiān)考老師,綜合素質評分排名墊底,但因為過往成績太優(yōu)秀,總分還是以絕對的優(yōu)勢,位列第一,壓過了孫明瑞,拿到了自主招生的推薦名額。
名額公示的那天,京江飄起了冬天的第一場雪。
老閆看最近人心惶惶的,也沒在班里宣布這個消息,只是下課后把程北茉叫過去,。
樓下的公示欄并沒人在駐足觀看,程北茉路過時,也只是掃了一眼就離開了。
畢竟,有些事就像伸手摘果子,離你很近,踮腳就能夠到,還有努力的可能性。如果離得太遠,就像仰起頭看星星,你會驚嘆它們的閃耀,但并不會想得到它們。
這個推薦名額對于八中的其他學生而言,無異于天上的星星,遙不可及,自然也沒什么人關注。
程北茉回教室的時候,在樓梯拐角處碰見了沈清。
兩個人往兩個方向,沈清只看了她一眼,就沉默地繼續(xù)下樓。
程北茉追著她下去,叫住了她。
沈清沒抬頭,腳下卻慢了下來:“有事嗎?”
程北茉說:“有空一起走走嗎?”
沈清有點吃驚,很快又隱去了臉上的表情:“如果是炫耀你拿到了名額,沒必要。”
程北茉抿了抿唇,說:“我是想謝謝你。”
沈清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點不自然:“謝我什么。”
“聽老閆說,專項考試的時候,是你幫我跟監(jiān)考老師解釋的,不然我可能連考試資格都沒有。”
沈清扯出個不像笑的笑:“想干嘛,跟我煽情?”
“沒有,實話而已。”
“你本來就沒遲到,我也是說實話而已。”或許是程北茉坦誠不掩飾的語氣戳到了她,她改變了方向,往程北茉這邊挪了兩步,“程北茉,雖然我可能是最不希望看到你拿到名額的人,但我也不是小人,競爭,還是公平點才有意思。”
過去沈清給程北茉的印象,總是緊繃繃的,視她為死敵,所以說話有點尖酸。
她今天這么直白地說出來,跟平時的她并沒什么兩樣,但程北茉卻好像看到了一個全新的沈清。
“總之,謝謝你。”程北茉說。
“你抱著那流浪貓的時候,我還真以為你不打算去參加考試了,當時還覺得我有機會了。”沈清自嘲般地笑了下,“那只貓呢?”
程北茉答:“救過來了,讓朋友幫忙送去醫(yī)院了。”
沈清下意識問:“朋友?裴頌?”
程北茉遲滯地點了下頭。
“朋友……”沈清低聲喃喃兩句,語氣里不無羨慕,“周末一大早,你叫他就來?”
程北茉覺得有點尷尬,沒回答。
就算她沒回答,沈清也認定了自己心里的答案:“程北茉,你真是天選之女,什么都有。”
程北茉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都在八中,說這話,是不是有點見外了。”
“只有什么都有的人才會這么說。”沈清話里有話。
程北茉無奈地笑了下。
她跟沈清交集不多,就算說話,也是跟學習相關的話題。
她說:“有話直說吧。”
“你長得漂亮,還跟裴頌走得近。對了,他是不是喜歡你?”
程北茉笑了下:“我原來以為你只關注學習,不關注八卦呢。”
“不想說算了。”沈清也笑了,臉上浮現(xiàn)出從來沒有過的不好意思的表情。
程北茉輕松地聳肩:“OK.”
看程北茉這么爽快,沈清又后悔了,用腳在地上點著:“我聽說你們有個群,周末還會約著一起出去玩。”
程北茉淡淡笑:“你從哪兒聽來的?”
沈清哼了聲:“你別那幅風輕云淡的表情,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干什么了我?”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歡他嗎?”
程北茉明白了沈清在別扭些什么。
可她沒有問沈清,是不是也喜歡裴頌。
不是她不想得到答案,是因為裴頌就像是耀眼的星星。
他值得很多人喜歡。
這時,裴頌發(fā)來一條消息:【恭喜啊,第一名。】
她忍不住淺淺翹了個唇角。
她仿佛看見他懶懶散散地靠著墻,吊兒郎當?shù)貨_她揚下巴。
別人都只做摘果子的事,而她,想觸摸那顆星星。
作者有話說:
抱歉來晚了,最近兩天一直在糾結一些對話和情節(jié),進度特別慢。給大家補個紅包吧,24h留評都有。
晚點可能還有一章,已經(jīng)碼了百分之八十,不過還有些細節(jié)在糾結,如果我糾結的時間比較長,可能就明天更了~感謝在2023-02-15 04:26:22~2023-02-16 22:18: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呼呼糯米糍 5瓶;淙淙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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