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聲巨響,小趙拎著工具箱跑下來,看見他們仨杵在那。
葉梓這一下,搞壞了兩樣東西,行李箱沒了輪子,前臺桌子的板材也裂了條縫。
王永璞臉歪了一下,很快調整過來:“沒事沒事,我這兒正好要裝修,遲早都要砸,這臺子我一直都覺得丑……”
小趙心想這是什么狀況,他的王哥之前對這個買家態度可不這樣。他貓著腰在樓梯拐角處觀察,不敢往前。
王永璞打破尷尬:“琴的錢退給你,哥哥給你送家里去!
葉梓自知理虧,也不急著走了,說:“我自己找車拉走,不用退錢,也不用幫忙!
外面的雨還沒停,王永璞問孟慶川:“開車送一下?”
見孟慶川沒反應,王永璞又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跟你說話呢,聽見沒?”
“嗯!泵蠎c川輕飄飄地答應,歪著頭往樓梯拐角看去,“別愣著了,拆琴去!
小趙趕緊跑上樓。
葉梓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王永璞拉住她:“我們一會兒開車送你。”
孟慶川搖頭嘆氣,這小子倒是挺會借花獻佛。
王永璞看著已經壞了的行李箱,問她:“從哪回來的?”
“北京!
“想起來了!彼氖,回頭問孟慶川,“你就是在北京上的大學,對吧?”
孟慶川抬眉,語氣平常道:“我怎么知道!
王永璞努力想調節一下尷尬的氣氛,不成想孟慶川這家伙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幫忙就算了,還拆臺,索性不再問了。
小趙手腳利索,不到十分鐘,他就把拆了的琴架和琴搬了下來。
孟慶川上前兩步,搭了把手。
小趙小聲問:“川哥,什么情況?”
孟慶川一笑:“熟人。”
掏出把車鑰匙摁了下,外面一輛suv的后備箱抬了起來。
小趙跟了王永璞好幾年,知道王永璞有固定的圈子,玩得好的朋友基本都見過,只有這個姑娘面生,而且跟他們這幫人的路數好像不太一樣。
他嘟囔:“還從來沒見過呢!
三個男人一起把葉梓的所有東西都放進后備箱。
葉梓想自己上手,卻聽見孟慶川的聲音:“別再把我的車劃了。”
她看了孟慶川一眼,退到一邊。
幾分鐘后,三個人坐進車里,孟慶川開車,王永璞坐副駕。
上車時葉梓接了個電話,是好友徐茜打來的。
徐茜是葉梓在北京的合租室友,本來在北京過得安穩,不料兩個月前被公司派駐到安城,要在這兒呆一年半。
那時葉梓聽到了裁員百分之四十的風聲,便打起了離開北京的念頭。兩人一拍即合,徐茜先來安城租好房子,葉梓后腳就到,繼續在安城做室友。
孟慶川跟王永璞在前排坐著,等葉梓打完電話。
“不用來接我,我馬上就到了!
“一會到樓下我給你發消息,你下來幫我搬一下東西。”
大概是電話那頭問她怎么回來的,她面不改色道:“叫了個專車。”
孟慶川:“……”
王永璞:“……”
孟慶川問:“地址?”
葉梓報了個街道名和小區名。
車里迎來一次短暫的沉默。
那個小區位于老城區,那一片都是□□十年代的老破小,原來的住戶基本都搬離了,租戶居多,社區環境基本沒有。
看來她現在過得不怎么樣。
葉梓不知道前面兩個人為什么不說話。房子是徐茜實地看的,葉梓只看了幾眼照片就定下來了,她今天也是第一次去
掛了電話,看王永璞不再找話說,她就一直看著車窗外。雨停了,整個城市都濕漉漉的。
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在眼前閃過,葉梓有點恍惚。
時隔六年,又見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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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后,車子停在一個老小區門口。
葉梓大老遠就看見徐茜,素面朝天,裹了件駝色風衣,下半身是睡褲。她明明跟徐茜說五分鐘之后再下來,沒想到這么快。
車子剛停穩,葉梓先躥下去,急著去后備箱拿東西。
孟慶川跟王永璞也下車幫忙。
徐茜左看看右看看,覺得不太對勁,這兩個男人也不像是專車司機。
“你怎么穿這么少?”徐茜摸了摸她的胳膊,衣服潮潮的,“冷不冷?”
“不冷!比~梓一身的雞皮疙瘩,只是嘴硬。
說完她伸手就去提自己的箱子,結果正好跟孟慶川的手碰在了一起。
手腕一熱。
“我自己來吧。”她說。
孟慶川真就退到一邊,不再幫忙。
徐茜看見電鋼琴時有點詫異:“這也是你的?”
葉梓點頭。
剛才還說幫朋友拿呢,這會又變成她自己的了。
孟慶川饒有興致地盯著她,她只當沒看見。
葉梓堅持要自己搬東西上樓,徐茜也指著一個窗戶說:“就在二樓,挺方便的!
老小區沒什么景觀,也沒什么歸家動線,在小區門口就能直直看見單元門口停放著的電動車,一覽無余。
葉梓跟徐茜跑了兩趟,就搬完了所有東西。
孟慶川和王永璞一左一右上了車。
葉梓在副駕那側,對著車里說:“謝謝啊!
“客氣什么,改天一起吃飯啊小葉子,咱們院里那些小伙伴都可想你了……”
葉梓沒接茬。
“走了!泵蠎c川朝葉梓抬了抬下巴,開走了。
車窗升上去,王永璞氣不過:“你今天怎么回事,就我一個人長嘴了是吧?說了那么多,你也不搭兩句腔,真夠尷尬的!
“你也知道尷尬,就不能少說幾句!
“我這不是怕冷場么。”王永璞雙手環抱在胸前,“咱倆有那么拿不出手嗎?好歹也是兩個風姿綽約的絕色美男,她說我們是專車?”
換了別人,恨不得攀關系呢,她倒好,躲他們倆跟躲蒼蠅似的。
孟慶川倒沒在意這個,反正葉梓說謊跟吃家常便飯一樣。前面說琴是幫朋友拿的,緊接著被戳穿也臉不紅心不跳,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可能瞧不上咱們吧。”孟慶川說。
“她有什么瞧不上咱們的,我又沒惹過她!蓖跤黎狈劬叵,“你惹過她?”
“沒!
“她變化挺大啊,以前那發型,我現在都記憶猶新。又是綠毛又是爆炸頭的,挺非主流的!蓖跤黎北攘藗夸張的手勢,補了一句,“還好她長得好看!
“你好意思說人家!泵蠎c川瞥向王永璞的一頭卷毛。
“你別看我,我燙頭是為了增加發量!
“我怎么覺著沒變呢。”孟慶川又把話題扯了回去。
“也是,以前就覺著她勁兒勁兒的!蓖跤黎卑T著嘴說,“說實話咱們比她大,我都不太敢招惹她,她朝李思逸□□踢過一腳你記得嗎,我看見她就不由自主襠下一緊!
“那是因為李思逸叫她——”孟慶川說到一半,又不往下說了。
“看她住的那地方,估計過得不怎么好。”王永璞好像沒聽見似的,突然嘆了口氣,說著說著就唱起來了,“哎呀我說命運呀……”
孟慶川被他聒得腦仁疼。
正好遇著紅燈,孟慶川一條胳膊搭在方向盤上,看著前邊將暗未暗的天際線,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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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東西搞得手臟臟的,葉梓進屋直奔衛生間洗手擦頭發。
“兩間臥室都朝南,里面那間留給你。”
葉梓“嗯”了一聲,隨后出來在房子里轉了一圈。
這房子是九十年代的老公房,六十平米的小兩室,裝修也老舊,簡陋得很。好在家具什么都有,不用她們自己重新買。
葉梓走進自己那間臥室,里面空空的,只有一張床和一個衣柜,徐茜提前打掃過了,還算干凈。
“這窗簾不能要了。”徐茜跟著走進來,“其他家具還能湊合用!
葉梓湊近一看,那塊被稱作窗簾的布塊上全是油污和灰塵,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徐茜接著說:“這房子有點老,不過好處是格局還不錯,生活方便,物業費一年只要二百塊!
“挺好的!比~梓沒再做什么評價。
她不挑,她真覺得挺好的,環境跟在北京時差不多,價錢只有三分之一。
天地之大,有個容身之處就好。
葉梓把行李箱推進房間,開始收拾東西。
徐茜倚在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著。
“你找的那工作怎么樣。俊
葉梓二流大學二流專業畢業,進不了大公司,在北京時,在一家不知名的廣告公司做商務ae,說通俗點就是催款的。回安城找工作時,她電話面試了幾家廣告公司,發現安城這邊的公司多數規模不大,分工沒那么細,她也不細究,最終選了薪水最高的一家。
“小公司,三十來個人,聽hr說做的都是政府客戶。”葉梓從箱子底抽了床單和枕套出來甩到床上,“有五險沒一金,不過給的薪資還行!
“哪天入職?”
“后天,周一!
“叫什么?我給你在天眼查上看看,保險一點!
“伍拾傳媒!
徐茜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劃拉著。
葉梓看她半晌不說話,以為有什么問題,直起身問:“看出什么沒?”
“這破app怎么還要充會員才能看完整信息!”徐茜用力戳了幾下屏幕,仿佛只要手勁夠大就能點進去似的。
“行了行了,只要錢能一分不少發我口袋里就行!
聊完了工作,徐茜靠在門口不走,盯著忙前忙后的葉梓。
兩年前在找房時,徐茜是有些看不慣這個女孩的。徐茜覺得葉梓性格有些古怪,眉眼間都透著孤僻冷漠的勁。
徐茜跟中介說好,她先住下,有價格合適的房子就要立刻搬走。
就在她們做室友的第三個月,徐茜有天下班晚,被小流氓言語調戲;匦^時正好碰上葉梓倒垃圾,葉梓一記飛踢踹在小流氓命根子上,小流氓慘叫著落荒而逃。
徐茜驚詫葉梓的這股狠勁。
這一住就住了兩年。
她對葉梓充滿了好奇。
比如,葉梓很好看,不像是沒有桃花的樣子,可她沒有社交,也不談戀愛。
比如,她說自己是安城人,可她從沒提過自己的家人,春節也不曾回過安城。
這困惑了徐茜一段時間,但她很快就不再放在心上。
因為成年人相處需要界限感。
在界限感和分寸感方面,葉梓可以得滿分。
她從不過問和干涉室友任何事,一開始會覺得她古怪,時間久了,會發現她并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
徐茜覺得,有這么一個室友也挺好。
可今天這事……
葉梓回到安城的第一天,就有兩個顏值頂天的男人送她回來,好像還是老相識的樣子。
徐茜偷偷看了,那是輛q7。
她的好奇心又卷土重來,盡管她知道葉梓可能不會說。
她還是試探著問:“葉梓,今天送你回來的那兩個人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