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深寂,風也無聲,每個突然產(chǎn)生的動靜都會讓人心弦一繃,驚懼瞬間放大。
安全圈煙花燃放提示已經(jīng)結(jié)束,叢林里被驚擾的獸類卻不會覺得被安撫,警覺是寫在它們基因里的東西,越是食物鏈往上的獸類,越難以壓抑本性中的好斗與兇猛。
偏偏,這類動物最擅長追蹤埋伏。
在這里,熱鬧的喧囂和陡然的安靜對比,后者會更危險。
霄酒走了很遠后,突然有種被監(jiān)視的感覺。
按說這種感覺不應(yīng)該讓他難受,沒進游戲就知道有監(jiān)視者和npc,進了游戲雖未看到所謂的暗衛(wèi)潛衛(wèi),卻也清楚地明白,從他推開車門的那一瞬間,就有人盯著他,跟蹤記錄他的一切,還不只一個。
可現(xiàn)在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是一種很精準的,陰冷的,危險的捕捉感,不遠也不近,默默跟隨,你快它也快,你慢它也慢,當你迅速跑一段路,停下來屏息觀察時,感覺消失,你心里慶幸終于甩掉了,下一刻,你調(diào)轉(zhuǎn)方向時,會發(fā)現(xiàn)它又回來了,就在側(cè)前路,好整以暇,懶散從容。
他好像正在被狩獵。
他看不到對方,聽不到更遠,聞不到味道,對方卻始終能看到他,聽到他,聞到他。
捏了捏自己的荷包,霄酒放緩呼吸,不知道對方在哪個方向,那就往開闊的地方走,如果能到達曠野,無樹無高草,狩獵者還怎么隱藏?
可惜這是條回頭路,這么走,會離目的地安全圈越來越遠。
樹林漸漸沒那么茂密,野草越來越多,遠遠能聽到水聲,只要繼續(xù)往前……
水聲消失,這竟然是一片石林!
高矮不同的石頭山,掩映出多個空隙,引來了大自然里很多聲音,比如水流的回聲。
面前沒有曠野,視野仍然有限,仍然看不到跟蹤的獸類,甚至沒有了路。
霄酒輕輕喘著,手撐在一塊石頭上,謹慎的回頭看——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略放下心,轉(zhuǎn)回頭,突然對上一個張開血盆大口的獸頭!
“啊!”
不管是誰,遇到這種境況不可能不嚇到,霄酒連連后退數(shù)步,差點跌摔在地。
這是一頭黑豹,四肢纖長,走路充滿野性和侵略感,肌肉線條非常漂亮,它一步一步,自石頭背后走出,朝霄酒走來,琥珀色的雙瞳凌厲而危險。
好家伙,他不但在被狩獵,還在被‘圍獵’,這只黑豹故意把他驅(qū)趕到這里的!這東西竟然這么挑,吃飯也要看地方嗎!
霄酒下意識往回跑,三兩下爬到了最近的樹上,以自己都未料到的敏捷速度。
然而追著他的不是別的獸,是頭會爬樹的豹子,姿態(tài)比他還熟練矯健。
一人一豹對峙。
黑豹張嘴,呲出尖牙,沖他哈了口氣。
霄酒:……
他隨手拋出一個小肉塊,扔到黑豹嘴里,快速從樹上滑下來,繼續(xù)跑。
黑豹頓了下,嚼了小肉塊……很快追了過來。
大概因為已經(jīng)現(xiàn)了身,它不再潛藏,沒多久,霄酒又在跑動中看到了那張血盆大口,手一甩,又一個小肉塊拋引出去,黑豹調(diào)轉(zhuǎn)方向,嗷一下,叨住了小肉塊。
之后,霄酒不斷用這種方式,將小肉塊拋到黑豹行動路線非常不便利的地方,讓它去撲接,自己則盡全力奔跑。
還好有準備!
小肉塊就是今天早上的鹵牛肉,他沒有吃,撕成了一小坨一小坨,就為預防應(yīng)對現(xiàn)在的境況,皇宮御廚的手藝還真過硬,野生動物都拒絕不了!
慢慢的,他發(fā)現(xiàn)黑豹并不強烈緊逼了,大概它現(xiàn)在不太餓?如果真餓了,它應(yīng)該會挑選肉鮮肥美的獵物,而不是他這個警惕性高,機動性強,沒幾兩肉的‘零嘴’。
就像貓咪玩弄小耗子,大貓咪不餓,只是覺得無聊,爪子癢,隨便玩一下這樣,玩累了正好順便吃掉,而他,就是那只運氣不好的小耗子。
霄酒略放松了點,總歸一時半刻死不了,可肉干再有用,也不是用之不竭的,今天早上的鹵牛肉只有拳頭大,再拋就沒了!
“豹豹……寶貝……咱別玩了行嗎?肉干我全給你,你別追我了行不行?”
“豹哥……豹爹……豹爺!您行行好,放了我成嗎!”
顯然是不成的,黑豹似乎除了小肉塊本身,對這個拋接玩法也很感興趣,霄酒動作慢一點,它甚至會低吼催促,威脅他再不繼續(xù),就吃了他。
霄酒:……
大型貓科動物很危險,逗玩需謹慎。
很有可能你會漸漸分不清,是你在逗玩哄騙它,還是它在調(diào)戲蹲獵你。
霄酒大腦迅速轉(zhuǎn)動,一邊抻著時間節(jié)奏拋出小肉塊,一邊調(diào)整腳下方向,時不時還得被迫跟黑豹來個極為危險的貼臉互動,場面一度無比刺激。
奔跑中他出了很多汗,本就白皙的膚色潤上緋粉,唇紅齒白,眉秀目亮,晶瑩汗水劃過頸側(cè),短暫在漂亮的鎖骨窩停留,又因動作飛濺而出,沾濕了路邊樹葉。
扎在褲子里的衣服也早就被奔跑的動作拽了出來,迎著風,隨著跑跳,時不時掀起,露出一截細瘦糥白的腰,沒太多肌肉感,卻極薄,極韌,很有了寧折不彎的膽氣。
他非常慶幸年少時期的體育愛好,他喜歡很多球類項目,比如籃球,臺球,排球,乒乓球,他有非常好的手感和準頭,想要投的球一定能入籃,想要接的球一定能接住,現(xiàn)在用小肉干拋接引導黑豹不算大問題,他能精準把控方向和節(jié)奏。
這只黑豹其實很漂亮,大概正值壯年,體力好,狩獵本領(lǐng)也高,一身皮毛養(yǎng)的油光水滑,像漂亮的緞子,跳躍在空中的姿勢尤其好看,如果未見全貌,乍眼一看,你甚至會有一種是不是有人穿著玄色衣袍飛過去的錯覺。
但霄酒不會忘記它的危險,一路堅定的朝自己計劃的方向跑去。
近了……近了……在小肉干僅剩兩塊時,他終于到了目的地!
這是離他初始地點不遠的叢林,他又回來了。
他不會忘記自己為什么選擇更遠的路線,因為這一片叢林里,有一個強大野獸的記號,這是被標記的領(lǐng)地,陌生的氣味侵入,會被視為敵人——包括陌生的人,陌生的黑豹。
黑豹很聰明,但他明顯不懂人類的心眼子,驅(qū)虎吞狼,鷸蚌相爭,圍魏救趙……人類但凡肯思考,辦法就比困難多!
“吼——”
果然,叢林側(cè)傳來被激怒的聲音,有一個斑斕花色的大東西走了出來,近了,霄酒才發(fā)現(xiàn),吊睛白額,王字凜凜,這是只老虎!
在猛獸眼里,同為猛獸的種類才是最需要警惕的敵人,纖瘦干柴沒幾兩肉的人根本不被看在眼里,大老虎立刻盯上了看起來故意在它地盤挑釁的黑豹。
黑豹也是個很有兇性,好斗不服輸?shù)闹鳎瑒e人吼它,它也不干,一豹一虎立刻進入了對峙狀態(tài),至于霄酒,誰還記得他?
霄酒趕緊放輕呼吸,安安靜靜的,小幅度的后退,直到這兩位干上架,他才拔腿就跑,直直穿越老虎的領(lǐng)地,一路朝安全圈的方向猛沖!
開玩笑,這兩個現(xiàn)在在打架,顧不上他,一旦打完,或者中途不想打了,他就依舊是最先被盯上的狩獵目標,何況他現(xiàn)在要穿越大老虎的領(lǐng)地,但凡慢一點,一定會被追過來撕碎的!
跑!快跑!再快些!馬上就要到了!
霄酒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嗓子干疼,呼吸發(fā)緊,終于安全圈近在眼前,再沖刺一把就到了!
撲進安全圈,他把自己摔在厚厚的草地上,胸膛起伏鼓動,再也沒有一分力氣。陽光太美好,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覺得太蠢太吵,他把自己顫抖的手伸到眼前——
還好,剛剛只是打到了樹枝,并沒有受傷。
指縫中的視野,遠處的樹邊,掛著艷紅果子的灌木側(cè),有高高的翎羽掠過,繁復且華麗,挺拔且鮮艷,高度令人嘆為觀止,略過的速度極快……
那是什么東西?
霄酒登時坐起,那些翎羽已經(jīng)消失不見,好像剛剛一切都是錯覺。
可他知道,不可能錯覺,他的確看到了特征非常明顯的翎羽,按照高度和整齊華麗程度,顛覆了所有他對動物的認知,如果能有動物長這么高的羽毛,那么將非常危險。
還好,他已經(jīng)進了安全圈。
既然游戲規(guī)則說了完全圈內(nèi)沒有大型猛獸,那現(xiàn)在除了心機叵測的人,大概沒有太多別的危險。
霄酒坐在地上,并沒有很快起來,從今早到現(xiàn)在,從沒覺得山野從林里的土腥味這么美妙過,青草味道清新,連陽光都格外可愛。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個人。
確切的說,是一個人影。
青年男子,玄衣勁裝,腰身和袖口束的很緊,可以清楚的看到身材線條,這個人有相當優(yōu)越的身高,肩膀很寬,腰很窄,側(cè)面可見薄薄胸肌輪廓,胳膊肌肉將袖子撐起的弧度恰到好處,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了力量感,卻并不會肌肉虬結(jié)觀感不佳,上身衣袍極為服帖,這么熱的天氣,扣子似乎都扣的死緊,偏偏自腰下,寬袍盡展,隨風而蕩,自有一番飄逸美感,如仙似幻。
隨風鼓蕩的袍下,一雙大長腿盡顯,修長緊實,那是胳膊線條還要完美的比例和觀感。
這個人不是在跑,他是在飛,腳尖輕點樹枝,就能一躍很遠,瞬間掠過無數(shù)風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他會武功啊!
霄酒沒看清楚男人的臉,僅僅看到男人飛掠過的身影,就足夠感慨,瞧瞧別人的金手指!荒野生存怕什么!雖然之前規(guī)則里有寫,不允許攜帶武器進場,但會武功的人不帶武器也可以干成很多事!
看這男人的方向,也是從后面來,跟他路線差不多,不知道有沒有看到正在干架的老虎和豹子,有沒有被追?
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里是安全圈啊,為什么這男人突然轉(zhuǎn)了方向,不進來?
是不認識?
不可能,那么大的煙花綻放,標志的清清楚楚,一定能看到,不進來……是故意的?這人足夠自信,不進安全圈也能在荒野生存十八天以上,還是在探索其它的東西?
不過……
在安全圈邊緣游走倒是個好主意,隨時可以進來,也有機會探到點不一樣的信息,要不要試試?
霄酒摸了摸肚子,還不太餓,干脆就在附近走了一下。
并沒有探知到更多信息,也沒有發(fā)現(xiàn)所謂的物資補給,更沒有觸發(fā)任何任務(wù)。
連之前的危險都沒遭遇,這里根本就沒有猛獸。
霄酒改變思路,準備往安全圈中心時,突然聽到了有點奶的呼吼聲,跟著聲音找過去,抬頭,發(fā)現(xiàn)了一只卡在樹杈上的小老虎。
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耳朵,圓圓胖胖的身體,除了看起來太奶太幼,連聲音都透著撒嬌,它長的幾乎和之前見的大老虎一模一樣……是大老虎的孩子?
或許是貪玩,或者是遇到了什么事,小老虎爬到了樹上,卡住了,下不去,左前爪毛毛上有點點血漬,像是受了傷。
“……能吃嗎?”
“嗷嗚——”
小老虎警惕又害怕,一邊顫顫巍巍,一邊沖著霄酒奶奶低吼。
霄酒嘆了口氣,在周圍找了點草藥,任命的爬上樹,按住小老虎,把它抱下來,咬碎草藥給它敷在傷處,還犧牲了自己里衣的一截布條,給它包扎好。
“你的存在本身不是錯……我也不是,等你長大不知道什么時候,到時我也不會在這里玩荒野求生游戲,好好長大吧……長大了也別吃人,行么?小心變成虎骨酒。”
霄酒包扎完,輕輕拍了拍小老虎的屁股:“好了,回家去吧。”
小老虎嗷一嗓子,咬住了霄酒的手。
并沒有用力,只是輕輕叼住,琥珀色的眼睛圓滾滾,似乎對他很好奇,親昵的感知他的存在,想跟他玩。
霄酒啟用擼貓大法,把小老虎擼的哼哼唧唧,自己也很滿足,最后給小老虎嘴里塞了一個小肉塊,輕輕托著小老虎的屁股,把小老虎往前推了推,見小老虎不動,干脆自己轉(zhuǎn)身先走了。
小老虎看著他的背影,追了兩步,嚶嚶叫了兩聲,似是聽到了什么聲音,停下腳腳,耳朵動了動,焦躁的原地轉(zhuǎn)了兩圈,氣鼓鼓的往回跑了,沒再追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