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棠身上黏濕,被寒風(fēng)吹得哆嗦。
她想自己一個俘虜哪兒能和獨孤極搶湯池啊,果決地轉(zhuǎn)身離開。
跨過那倒下的尸體,她瞥見“宓媱”變了個樣,原本那張美人臉赫然變成了一個低等女魔的臉。
她忽的想起書中的一個劇情:
宓媱被送入魔祖在修真界的宮殿后,與崔羽靈極不對付,后來因暗殺魔祖被五馬分尸,神魂俱滅。
這暗殺,是崔羽靈的設(shè)計陷害。
如此拙劣的陷害,獨孤極不可能看不出來。但在宓媱和崔羽靈之間,他還是選擇保住崔羽靈。
白婉棠收回目光,控制自己不將書中劇情聯(lián)想到此刻的情況。
她頂著滿身血污回寢殿,嚇得殿內(nèi)魔侍心驚膽顫地問她怎么了。
她不說話,過了一會兒那溫泉池的守衛(wèi)過來,說她可以去洗了。
她跟隨守衛(wèi)過去沐浴,待她回來,寢殿的魔侍全被換了一遍,只留下一個她有點面熟的魔侍。
那魔侍是先前給她拿火盆,說要幫她燒衣服的,也是后來聽從獨孤極的命令把她衣服搶走的那個,年紀看上去比她大些,叫梅英。
她記得這些天,旁的魔侍都在碎嘴,只有梅英一直沉默。
晚上吃飯,她的飯菜又好了許多。
等她吃完,梅英撤走飯菜,按照獨孤極的命令把內(nèi)殿的燭臺也都撤走了。
她問有人刺殺她的事怎么處理了,梅英道:“尊主叫人把尸體清了,不許再提。”
白婉棠兀自笑了笑:“看來我的利用價值也不是很大。”
她叮囑梅英守好她,別讓人把她給殺了。
梅英無言以對,聽出她話里的苦澀,安撫她兩句,看她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著上床休息。
過了好久,夜深了。她的被子被掀開,一個冷如冰的人躺在她身后抱住了她。
她半夢半醒間知是獨孤極,僵著身子不動,也不說話。
獨孤極手在她身上摸索著,她裝不下去鎮(zhèn)定,睜眼回頭瞪他,“你干什么。”
獨孤極不說話,摸到她的靈臺處,將伏火珠取出收起,又給她灌輸了一點靈力。
靈臺久旱逢甘霖,她的身子舒適了不少,也逐漸暖了起來。
他把她整個人都抱在懷里,嗓音帶著困倦的惺忪:“別放火把這兒燒著了。”
白婉棠羞惱地把頭轉(zhuǎn)回去不看他。
原是她多想了。
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立馬睡覺,卻睡不著了。到了后半夜入睡,沒睡一會兒,一大清早又被叫醒。
獨孤極在屏風(fēng)后換衣服。
他不喜旁人近身,一向都是自己換,叫人全部退下去。
但今日留了梅英在床邊,捧著一套衣裳頭面叫她起床換。
她隨手抓起那衣裳瞧,料子和款式都與獨孤極身上的極像。裹金邊的暗紋白衣,完全就是獨孤極身上那套的女款,還熏了和他身上相同的香料。
她把衣裳拋下,只管穿自己的衣服。
梅英甚是為難,又不知怎么稱呼她,干巴巴地請求道:“換上吧,尊主今日要帶你出門。”
白婉棠穿衣服的動作一頓,還是穿自己的衣服,“我穿自己的也能出門。”
獨孤極正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理著袖子皺眉道:“你以前從不這樣惹人厭煩。”
“我以前也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被人利用的傻子。”
“……”
兩個人突然都不說話了。
梅英捧著衣裳發(fā)抖,大冷天的,頭上滲出汗來。
獨孤極叫她把衣裳放下,退下去,她如蒙大赦地跑出去,還未跑遠就聽見內(nèi)殿里傳出吵架的聲音。
沒吵幾句又聽白婉棠大喊:“獨孤極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你再扒我衣裳,我就把衣裳燒了!”
獨孤極沉沉地道:“你試試。”
“試就試!”
“白仙仙!”
“你,你讓我試的,這不能怪我!”
屋里傳出燒焦的味道,梅英不敢再聽,捂著耳朵逃命似的跑遠。
*
雪停了,天氣正漸漸回歸七月應(yīng)有的模樣。
陰沉了多日的天,今天有了些許陽光。
白婉棠穿著被燒焦一塊裙擺的雪白華裳跟在獨孤極身后,走在長廊下。走動間,腳上的細金腳鐐在去裙擺下若隱若現(xiàn)。
她頭上丁零當(dāng)啷墜著發(fā)釵玉環(huán),和獨孤極頭上的金玉冠也是一個色系。
路過的魔族瞧她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完完全全成了獨孤極的一個所有物,從頭到腳都是他的印記。
她還是自己換上了這套衣裙頭面。
因為她不換獨孤極就要親手幫她換。
她燒了衣裳都擋不住,反倒提醒了他把伏火珠放回她身體里去。
獨孤極無事發(fā)生般在她身前走著,也許是冷了,想要牽她。
她把手揣進袖子里。
他沒有回頭,沒有看到她的拒絕,但手還是向她伸了一尺便收回去。
他們靜默地走上敬天臺。
千級臺階上是他的位置,他坐下,用雪白的毛毯蓋著腿。
白婉棠站在他身側(cè),刻意忽略下方的魔族和崔羽靈,一眼看到被押跪在千級臺階下的玄鴻宗弟子。
他們都是她認識的人,都在看她。
她也在看他們,眼前浮現(xiàn)的卻是那天為“白鶴”殺到敬天臺下的自己。
原來那天獨孤極看到的她是這樣的。
狼狽至極,屈辱至極,卻拿高高在上的他無可奈何。
那些魔族瞧見白婉棠,皆是皺眉。
他們前幾日就聽崔羽靈說,白婉棠身懷神骨神蓮,是正道針對魔族的一大殺器,請獨孤極立刻斬殺白婉棠。
可獨孤極之前沒給回應(yīng),只將白婉棠留在寢殿,去哪兒都有人跟著。他們就是想下手暗殺也找不到機會。
昨日有人裝成魔皇之女的樣子抓住機會暗殺白婉棠,卻被魔祖親自動手殺了,跟隨白婉棠的魔侍也都被清洗了一番。
魔祖知道他們都有殺心,給了他們關(guān)于白婉棠的答案:“她是寄養(yǎng)神骨神蓮的容器,神骨神蓮是我的,她自然也是我的東西。”
魔祖對待所有物的態(tài)度,他們都清楚。
除他以外,誰也不能碰。否則東西要毀,碰的人也要死。
這次暗殺,是魔祖念在白婉棠曾是正道修士,他們又剛從魔域出來歸順于他,給了他們面子沒有追查下去。
雖然人不是他們派去的,但他們依舊領(lǐng)情,放棄殺白婉棠,派人到處去尋找抽出神骨神蓮的方法。
獨孤極默許了他們的行動。
崔羽靈知道獨孤極對神骨神蓮的執(zhí)著有多病態(tài),也只盼著早日找到抽骨之法,或是再給她一個機會讓她殺了白婉棠,永絕后患。
她如今雖得獨孤極用,但魔族終究因她是人類修士而不信任她。
這些天她幫助這些魔族攻占了三個州城,還將那些幸存修士必定會逃往無相城一事告知了他們。
魔族探查后確定她的消息屬實,這才勉強接納她。
今日是他們忙活了大半個月,第一次休息,魔族將她帶過來一起“玩游戲”。
跪在階下的玄鴻宗弟子們,是獨孤極昨日特意點了名挑出來的。
他示意等候的魔族們不必呆站著。
魔族便各自分散開,挑選出他們看中的修士,拎到一邊,開始他們的虐殺游戲。
崔羽靈被這游戲嚇得愣了下,為了融入魔族,還是硬著頭皮參與其中。
白婉棠閉上眼睛不去看。但一聲聲痛苦的慘叫與叫罵,無時無刻不在刺激她的神經(jīng)。
她聽得渾身僵直,雙手攥成拳。
獨孤極不喜歡血,這些魔族就想出了各種不讓修士流血也能折磨他們的玩法。
獨孤極饒有興味地瞧著,余光瞥見白婉棠痛苦的神色,眉頭皺起,去拉她攥得死緊的手,“你怎么不看?”
白婉棠別過臉甩開他的手:“我不想看。”
她所受的教育不允許她接受這樣的場景。
獨孤極眉頭一緊要發(fā)作,忍了忍,沒同她計較,收手靠回到椅子上道:“你想自己親自動手,就下去挑幾個。”
“……”
“我?guī)湍闾簦俊豹毠聵O耐著性子伸手指了個修士,“把那個叫宗開宏的帶過來。”
他對白婉棠抬抬下巴,道:“去吧,別把血弄我這兒。”
他以為他這樣耐心,她該高興起來。
可她轉(zhuǎn)過臉來看他,卻是眼眶泛紅,屈辱又驚恐地道:“獨孤極我又怎么惹你了,你至于這樣恐嚇我嗎?你讓我看這些,讓我去親手殺他們,是想威脅我聽你的話,警告我如果以后不聽話就是這個下場嗎!”
獨孤極怔了一怔,難以置信地盯著她。
他突然覺得他記下她在陰陽關(guān)說的這些欺負過她的人的名字,回來一個個點名留下這些人,還帶她過來報復(fù)回去的行為,就是個笑話!
“對,我就是要你聽話。”
“你是我的東西,你就該聽話。我告訴你,以后你要么乖乖做我的東西,要么就去死。”
獨孤極病態(tài)地笑起來,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甩到階下去,叫人把宗開宏抓過來丟到她面前。
她踉蹌幾步,站穩(wěn)身子眼睛通紅地抬起頭來看他。
他拔了身邊侍衛(wèi)的劍丟到她腳邊,手指著她的鼻子命令道:“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