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你不是要我嗎
林斐之眼神閃躲,沒有及時給予答復,張禮又放緩語氣說:
“不治會留疤的,先上藥可以嗎?”
最后林斐之還是跟著張禮來到他的軍帳里,由于職位不同,他所處的地方,是比其他普通暗衛住的還要好的。
空間寬敞,床榻柔軟。
雖然比不上郡王府,但卻是林斐之進暗衛閣后,覺得唯一能住人的地方。
以前他很嬌氣。
地方小了不住,雜物太多的不住,吃食備不全的不住。
但這半個月被磨練過來,他才知道原來這種地方也能住人。
而張禮,比他還要有更多的時間,都是住在這種地方。
林斐之盯著整潔柔軟的床榻出神,沒有察覺剛拿藥物過來的張禮就在他身后。
兩人間隔一米遠,只要一往前走,張禮就能把他抱住。
少年黑色衣袍下的腰帶裹著他的腰,看起來極為瘦弱。
這幾日的訓練似乎起到給他臉上多添幾分疲憊感的作用。
張禮拿著藥瓶的指尖攥緊了片刻,壓住心底酸澀情緒。
“坐這里可以嗎?”
軍帳里是沒有備椅子的,只有供人休息的床榻,而暗衛長會比普通暗衛多的地方,就是地方寬敞且不用去擠。
其余普通暗衛都是幾人一頂軍帳的。
林斐之聽到聲音回神,順著張禮的眼神示意,坐到榻邊。
兩人自昨日爭吵過后,難得溫馨恢復以前他給自己上藥的畫面。
“這幾日不要碰水了。”張禮上好藥給他重新包扎好紗布。
“如果要洗漱,讓其他暗衛幫忙。”
張禮并不知道,林斐之前面之所以捧著面食出來,是因為被其他暗衛挑釁。
故而他這話一落,林斐之瞬間抿了抿唇,沒有回答他。
張禮察覺他神色閃躲,皺著眉頭問:“怎么了。”
林斐之自郡王府變故之后,性格也是沉悶,不愛說話。
張禮朝他多次投去探究視線無果,只好跟著靜默一會兒。
片刻后忍不住問“這幾日,你可以跟我同個帳篷嗎?我就守著,不亂來。”
他心里是清楚林斐之介意自己在屏洲那次將他給碰了。
可他又何嘗不后悔。
如若不是那會兒氣急,在桉王那里聽到他與其他姑娘有染,他也不會
“安排我走吧。”等了有一會兒,林斐之散音輕輕的說:
“不然你幫我引薦少傅過來,我想與他見一面。”
張禮思緒被打斷,心口有一瞬間揪疼的厲害,喉間發澀:
“那我呢?”
氛圍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林斐之眼神無處安放的落到自己綁好繃帶的手心,喃喃:
“你應該有更好的去處吧。”
他這話其實說的很明顯,以張禮的武力以及長相,在哪里都混得開。
這也是當初父親給他安排其他書童,他都不要的原因。
只是他忘記了,張禮跟那些平時陪他玩樂的下屬不同。
他清楚自己要什么,也明白自己想要的,可能沒有回應。
他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可這還未開始,他如何放棄。
“我重新去給你準備吃食。”張禮壓下煩亂的思緒起身。
怕再聊下去,會如同前兩日那般爭執,他不舍得看他難過。
可在這時,林斐之綁著繃帶的手指往他的方向一橫,拉他:
“以你現在的身份,更容易幫我的,你就不能幫幫我嗎?”
他嗓音一如既往的微軟干凈,讓人忍不住想沉溺其中。
可張禮臉色卻提不起半點波瀾,甚至眼神還暗了幾分。
他沒有答復,身后隱約傳來了下床榻的細微腳步聲線。
張禮闔眸,稍稍平復情緒,接著轉身,卻恰好與林斐之撞個滿懷。
林斐之竟然不知何時將腰帶扯落了,衣襟也是敞開著,春色盡顯。
透著水汽的漂亮眼眸就這么瞥向張禮,近乎懇求的抬頭說:
“你不是要我嗎?只要你愿助我離開,我把我給你。”
夜里涼風席卷,悄無聲息的從軍帳簾布縫隙飄了進來。
那股涼意悄無聲息的攀爬至林斐之后背,使他不自覺的顫了顫,小肩膀瑟縮著,可還最后執拗將褲腰帶一拉。
布料掉到地面發出的輕微聲響在這寂靜的氛圍格外清晰。
林斐之能感覺到頭頂那道視線灼燙,呼吸放輕了許多。
“我唔”
他想說他已經沒有其他可以給張禮了,可話未出口,面前高大的身影就附上來。
他身上的溫度高的離譜,大手禁錮著他仍發顫的肩膀。
他吻得又兇又狠,對比那張平靜沉穩的臉,相差頗大。
幾場面對面的交鋒下來,林斐之被他逼的連連后退,直至后背抵到了床頭長板邊緣。但他還掐著他不罷休。
林斐之眼眶瞬間染上了一層水汽,模糊地看著男人咬他。
是的。
在近期脆弱與敏感緊繃著的林斐之看來,他那般行為就是咬,就是欺負。
而這個結果是自己默許的,雙方皆有利可圖,他不能攔。
只是心臟的位置卻莫名疼的厲害林斐之想著,悄無聲息落淚。
腦袋微微上揚著,淚水順著下巴頦兒緩緩滑落至脖頸。
線條優美的弧度上掛著一道淚痕,最后被張禮輕輕吻過。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林斐之覺得身前的張禮會將他給拉到榻上的時候,那人卻突然停下,側臉輕貼上他脖頸。
“無論如何都要拋下我,是嗎。”
低啞到不行的嗓音在他肩側處傳來,其中的難過顯而易見。
林斐之沒回答。
張禮便低頭將他的衣服重拾回來,動作細膩給他穿上。
林斐之濕漉漉的眼眸忽閃著,跳躍著名為迷茫的情緒。
“以后要記得天冷多添衣,不可穿的過于單薄,夜里少出門玩。”
他給他系著腰帶,啞聲說著“三餐要準時吃,也不可只吃甜食飽腹。”
張禮給林斐之收拾妥當之后,指尖又往衣襟處去,將其微拉,適當露出了小半截帶著斑駁的脖頸。
這一回,他不再遮眼里的情愫,坦蕩地吻了吻他臉頰。
“再陪我半個時辰吧。這幾日我會找機會放你離開的。”
軍帳里燭火搖曳,光影倒映在兩張心事重重的面容上。
林斐之窩坐在床榻尾巴,兩條小長腿曲起,雙手環著。
而在他的對面,是什么都沒有做,就只顧著盯著他瞧的張禮。
雙方情緒此時處于一個平靜的狀態。
林斐之前面剛哭過,眼尾隱約還有一片泛紅,隨著睫毛忽閃,露出了那一雙極其漂亮的澄澈眼眸,清媚極了。
張禮視線半寸都不舍得離開,直到對面人兒無措地問:
“你總盯我干嘛?”
“小郡王好看。”張禮不做思索地答。
林斐之靜默了一會兒,猶豫著,也抬頭好好看了看他。
暗衛閣每日的訓練是比以前張禮在郡王府的日常訓練還要繁重的。
這短短數月下來,他的身段明顯更加結實了。
從他剛才拉著自己手腕的力道也能感覺到肌肉結實有力。
但正因為私人時間少了,他眼底有著沒睡好的黑眼圈。
下巴處往近看,隱約還能看到有淺淺冒出來的胡渣子
“小郡王為什么也盯著我?”打量到一半,對面人問他。
林斐之條件反射把視線收了回來,盤雙膝前的指尖縮起。
他想了一會說:“你變丑了。”
“”
張禮順著剛才林斐之看他的角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略微扎手。
他又將視線投向他的白皙脖側,思索著是不是扎疼他了。
這時,窩在角落里的人像是怕傷他自尊,又悶著聲說:
“不過也不難看。”
相互矛盾的兩句話下來,似乎恢復了他們以往的相處。
張禮將靴子脫了,跨步上榻,很快就到了林斐之面前。
他抬著眼皮,困惑看著他。
“可以抱一下嗎?”張禮問。
估計是顧忌剛剛把人嚇著了,他說話嗓音放輕了又輕。
林斐之一愣。
不過想到等會兒回自己軍帳后,他會將自己安全送離。
心底一軟。
林斐之剛極小幅度的點點頭,面前溫熱懷抱瞬間覆上。
兩人相擁著,沒有講話,也能感覺到時間的推移,張禮抱得越緊。
半個時辰很快就到了。
林斐之略微遲疑的歪頭看了一眼在自己肩膀側的張禮。
這時候他才緩緩撒手。
軍帳燭火在此刻即將燃盡,光影逐漸削弱,看不清他臉色。
林斐之只隱隱約約聽到一聲很輕的“回去吧。”便沉默下塌。
期間張禮沒有回身,依舊保持著剛才兩人擁抱的半坐。
林斐之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見他不語,便動作輕微離開。
踏出軍帳的那一剎那間,燭光恰好燃滅,四周陷入黑暗-
林斐之回到之前安排的軍帳里。
因為普通暗衛都是七八個人一個軍帳,地上鋪的也不過是普通的毯子,勉強能挨著個地睡覺。
他怕吵醒別人,幾乎是踮著腳尖踏進去的,可誰知,一靠近里邊。
突然軍帳里一片光亮,下午挑釁他的暗衛站在燭臺邊。
點燃的燭火散發著暖光,引起不少睡眠淺的暗衛清醒。
“哎呦!我當進小偷了呢?你這是大半夜的玩完回來?”
“明天還要訓練呢,選這個點回來也不怕吵醒大家?”
第122章 跟著一個漂亮的小姑娘
那名暗衛手里甩著火折子,捉弄他的意思明顯。
作為其他慢慢清醒過來的暗衛也都是看戲,沒有幫忙。
任林斐之杵在門口的位置,被一句又一句的言語嘲諷。
“我沒有偷溜去玩。”林斐之不想起爭執,只辯解了一句。
接著腳步很輕的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勉強保暖毯子。
那暗衛瞧他性格如此溫雅,大跨步的過來準備再挑侃他。
誰知一靠近,就瞧見了他微敞衣襟處一片斑駁的印記。
暗衛臉色變得微妙起來,語氣不自在的問“你去那里了?”
林斐之看到面前突然而至的長靴,忍著受欺負的酸澀感說:
“我真的沒有出去玩,我也沒有吵醒你們”
微紅的鼻尖顫了顫,幾乎是小口小口的呼吸了一番,平復情緒補充:
“剛剛暗衛長找我有事,我只是出去聊了一會兒”
摻著一半真話的言語聽起來確實令人信服。
其他暗衛怕真把林斐之惹哭了,紛紛開始倒回去睡覺。
只有這幾日找著機會就愛欺負林斐之的那名暗衛,著看他脖間痕跡。
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嘀咕了一句“你本事還挺大的。”
林斐之沒聽懂他話語間的意思,但左右不用受他戲弄。
加上白天的情緒一直緊繃,他也累了,沉默著躺回去-
宋輕白是第二日回的軍營,去前人影單薄,回來浩浩蕩蕩。
“這”
陸錦瞧著宋輕白身后那群五大三粗且穿著奇異的男人,困惑道:
“成了?”
在他們的身后,起碼浩浩蕩蕩的有上萬人,并且有部分扛著一箱箱不知道什么東西。
陸錦是有猜到宋輕白只要帶上阿那蘇祈便可以拿下突厥王。
但是沒有料到,過程竟是這般順利?
還有
小公主怎么跟著回來了?!
陸錦皺著眉頭不解,而宋輕白奔波了一夜,似乎有些困乏。
過來攬著他,就往軍帳里走“歇會兒,我們進去聊。”
陸錦被稀里糊涂的拉著走,在屬下給他們撩開簾子時,還能聽見身后小公主喚著宋輕白:
“欸欸!少傅大人,我呢,我去哪兒呀?還有那傻小子呢?”
隨著深藍色的簾子散落隔絕,外頭的嘈雜聲線瞬間減弱。
陸錦手抵著整個身子往他身上靠的宋輕白,嘆了一聲:
“你這是作甚?”
“別動。”宋輕白吸著他頸間皮膚透著的好聞體香,喃喃:
“讓我抱一會兒”
“都一夜沒有見你了。”
“”
陸錦順從地任由他抱著,不過也是沒好氣地用手肘輕撞他后背。
“你好意思提?為何不帶我一起。”
宋輕白蹭著他下巴頦,細細吻過,期間還不忘替自己解釋:
“突厥可汗急著見公主,臨時收到的信當然也怕你休息不夠,想著你多睡一會兒”
陸錦攔著他亂摸的手,漂亮眉眼被他撩撥到起著薄紅。
偏偏他還不自知,瞪著宋輕白說:“可你什么都沒有與我說”
“你這是讓我做點什么賠罪的意思嗎?””宋輕白輕笑。
接著慢慢拉著他白凈指尖親吻。
“”
被故意曲解意思的陸錦臉色一頓,紅暈悄悄爬上全身。
沒法聊了。
陸錦將手抽回,但左右不是愛耍性子的人,瞧著不遠處的案面有公文未整理,便踱步過去收拾,一邊輕聲道:
“阿那蘇祈跟著來,是因為小郡王在這嗎?”
“你看出來了?”宋輕白坐到案邊,在陸錦身側等他眼神垂憐。
蘸著墨水的宣筆被他積極的遞給正在收拾東西的陸錦。
結果滴答一下,檀木桌面暈染一小塊印記明顯的墨色。
宋輕白眼疾手快的抽了帕子一擦,接著凈桶一丟,假裝沒發生過。
“”陸錦垂著的眸色閃過一絲無奈,靜默一會兒答道:
“阿那蘇祈先前一直找小郡王麻煩,我猜是有點好感的。”
說著,他瞥了一眼宋輕白,語氣清淡“你以前不也經常找我麻煩?非得帶我在身邊到處轉”
提到了以前,宋輕白漆黑的眸光柔和許多,黏了過去:
“那阿錦是知道我一直對你有想法的?”
“”
他挑著眉看他,直把陸錦盯得臉色不自在,眼神微閃道:
“昨日與突厥可汗聊的什么?”
“阿錦是什么時候動心的?”宋輕白不著痕跡將話題扭回。
陸錦:
同意在一起不到兩月,這個滿腦子情情愛愛的是宋輕白嗎?
“不然說說你打算怎么處理阿那蘇祈和小郡王的事?”
宋輕白對他的提議點點頭,似乎認真思考了,結果下一刻說:
“我昨夜在你懷里放了一件我里衣,讓他伴你入睡,你后面沒有拿掉吧?”
“”
陸錦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語氣微弱“你能不能聊正事”
“可以。”宋輕白端著臉色,唇角卻揚起一抹蕩漾笑意:
“你想聊那件?前天夜里的,還是馬車里的?”
“”
帳外日光明媚,悄無聲息借著帳簾縫隙飄灑進來的風都冒著熱氣。
陸錦與宋輕白干瞪眼了好一會兒,那人才慢悠悠投降:
“可汗同意借兵了,和平協議也在當天提上流程了,但是阿那蘇祈喜歡林斐之,協商的時候,可汗替她將人要了。”
“要了是什么意思?”陸錦皺眉,隱隱覺得事情麻煩。
宋輕白趁機挪過來抱他,在他耳邊輕聲細語的解釋說:
“小郡王現在是阿那蘇祈的人了,待這場戰役結束,他會在突厥國生活。”
“那那張禮咋辦?”陸錦側頭看他,眸光中擔憂盡顯。
“小郡王怎么可能會同意”
話落,男人的笑意斂了幾分,似乎是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陸錦后知后覺問“你是準備強行讓他們先留在突厥國?”
林斐之身份特殊,回寅南國沒有人護著不一定能得以活命。
如若這個節骨眼上,傳出他還活著的訊息,對他們來說確實不利。
倒還不如接著這個機會,將他留在突厥國,待齊城兵力一到齊,他們便悄悄回寅南國,攻城門,逼皇帝退位。
而林斐之往后的路,就看他自己要怎么走了。
阿那蘇祈到底是心善的小姑娘,如果后期他真的要走,她也不會攔的。
就是那張禮
陸錦心底分析著,嘆了一聲“走罷,看看阿那蘇祈怎么處理”
宋輕白正貼著陸錦肩膀吸吸,觸不及防被一拉,腳步微亂。
“欸!”
宋輕白腦袋上的官帽都在搖搖欲墜。在出帳簾時,被陸錦一摁,接著無用避嫌地將手一撒。
宋輕白在身后哭笑不得搖搖頭,但也少見溫順地跟著。
周圍士兵提著兵刃訓練,巡邏,而暗衛則是輪流午休。
靠近了屬于暗衛的那排排軍帳,周圍連風聲都輕了許多。
只不過
隱約能聽到小姑娘有意壓低悶悶爭執聲“我不管,你就是我的。”
“你們宋大人說了,你今后是需要在突厥國陪我的。”-
提到了某個稱呼,林斐之原本還略有微光的眸子瞬間暗淡。
他提著靴子慢慢穿著起身,不顧小姑娘在旁邊站了許久。
“宋大人將我賣給你了嗎?”
軍帳里頭還有不少被吵醒的暗衛,換做平時,高低是會給林斐之使點絆子的,但今日,卻意外看到阿那蘇祈。
從衣著打扮以及能貿然闖進他們軍帳里的舉動看來,能猜到不是普通人。
況且他們的談話有趣,暗衛們紛紛看戲。
“不是賣”阿那蘇祈解釋了一句,但又覺得本質差不多:
“反正你需要隨我回去,這里沒什么意思的,還危險”
她語氣里隱約透著什么意思。
但林斐之午睡起來就被纏煩了,自然沒去深究她話語。
“宋大人說我跟你,就跟你了?他怎么不自己跟我說呢?”
林斐之平靜的瞧了阿那蘇祈一眼,接著直接與她擦肩而過。
阿那蘇祈見過肆意囂張,幼稚胡鬧,愚笨滑稽的林斐之。
卻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見到能如此遇事平靜說話的林斐之。
他哪怕跟她鬧上一鬧,她都覺得此番前來領他有被重視。
“欸!中原人”阿那蘇祈氣得跺了跺腳,接著跑出去:
林斐之你說清楚你啥時候跟我走阿?”
簾子飄揚,隔絕了兩道模糊身影,以及外頭兩道視線。
眾暗衛面面相覷,正低頭調侃著聊著什么,忽地,簾布被人重新掀起。
張禮似乎聽到了什么風聲,冷峻面容有些許沉重意味。
幾乎不用等開口,在場的人都能很熟練地指了指外邊。
“估計去訓練場了。”
“跟著一個漂亮小姑娘。”
話音剛落,簾子微動,微風乍起,那身影很快消失了-
陸錦看著這場鬧劇接近尾聲才將視線收回,用手肘碰了碰旁邊宋輕白:
“好歹是小郡王的少傅,你現在在他心里名聲已經毀了。”
更準確來說,是恨死他了。
平白無故將人拴在暗衛閣,雖是讓他活命,但一句解釋都沒有。
現在又出了買賣的一畫面。任誰都覺得自己是被利用吧?
宋輕白沒接他的話茬,只是沉默著,手指輕輕拉著他手。
“過些天,等那皇帝察覺不對勁了,我的名聲會更臭”
兩人視線相對,最終還是陸錦瞧不得他那副猶豫模樣。
主動反握住他的手,把話兒圓回來“如你所說,這是小郡王需要經歷的。”
“而我,你也不必擔憂,我之前跑過一次了,現在不會走的。”
宋輕白低頭看著倆人指尖微扣,心底柔軟了一片,道:
“我不是怕你走,我是怕你危險時候還不管不顧跟著我。”
他太了解陸錦了。
這家伙死倔,決定好的事情就一意孤行。
不然也不會在寅南國死磕兩年,如果不是他前來找他,怕是宋家冤案沒解決前,他都不會走。
“那你就好好的。”陸錦扣著宋輕白的手緊了緊,語氣放松:
“待此場戰役結束,我們回齊城吧,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年為何非要離開嗎?我與你慢慢說。”
第123章 內亂
冬日見尾,剛晴沒幾日的天空慢慢飄起了飛雪,落向綠瓦紅磚的宮墻。
皇帝居住的宮殿也難以幸免在門頭有一層薄薄的薄雪。
宮人打掃的勤,沒一會兒便掃走了。但隨之而來的是快踏破門檻太醫和百官。剛鋪上的白絨毯子印記一片片。
這日,關于宋輕白前往突厥國簽署和平協議的消息不知從哪泄露,傳遍了整個朝廷。
皇帝一亂之下,病情加重,天還未亮就接連不斷的咳嗽。
太醫前腳剛跑進來給皇帝針灸,后腳迎來的是朝廷百官。
德高望重的老臣一個個前后候在偏殿,請求皇帝的召見。
“他們還不走?”皇帝被太監攙扶著,面色虛弱往門口瞧:
“一個個咳咳跑來這里,像什么話?難道朕做什么事情都要與他們協商?”
他說話間,臉色咳的泛紅,以往冷冽深沉的眸子顯得渾濁。
旁邊候著的一排排太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只有攙扶著他的那位太監總管,細心斟酌了一番言語,才輕聲說:
“皇上莫氣,這宋大人年輕有為,得以讓皇上如此交付重托,自是會引起些許風波的”
如今的局勢,還算是溫和。
這換成其他君王,沒有任何征兆以及妥帖安排,就將國之根本交付給一個剛來沒幾年的年輕朝臣,讓其安排簽署協議。
還無其他老臣從中協助,這不得鬧得人心惶惶?
就怕是先皇以前留在朝中的心腹老臣都得跑上來鬧一鬧了。
太監總管也是在宮里呆久的,壓制住心里的彎彎繞繞。
凈挑皇上愛聽的說“稍后奴就出去給各位大人說說,讓他們先回去。”
皇帝的臉色確實稍有好轉,但心口沉悶感覺逐漸加重。
他當是剛剛一下子被氣著了,不甚在意的用手捋了捋。
“把他們的名字一個個記起來,過幾日朕病痊愈后上朝呈上。”
意思便是屆時殺雞儆猴,避免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太監總管也是知曉皇帝的做事狠辣,面不改色的點頭。
彼時,殿堂爐子炭火燃盡,有宮人動作細微的過來續上。
皇帝近日情緒很是煩躁,瞧著有人靠近,無端嘖了一聲。
太監總管立馬很有眼力勁兒的示意退下,邊扶著皇帝坐回榻邊。
“剛剛太醫說,皇上您是染了風寒,這幾日天涼,爐子得點著”
他巧妙解釋了一句,又問“可還要喚胡貴妃過來陪陪?”
“準。”皇帝躺回榻上,指尖輕輕按壓著太陽穴的位置。
太監總管立馬領命退下。周圍瞬間恢復了原先的寂靜。
被放在角落爐子里的炭火燒得通紅,散發著絲絲縷縷暖意。
胡向依一靠近,就有宮人利落的過來接過她身上外袍。
房門吱呀一聲重新關合,里頭也只留幾位貼身伺候的宮女。
“你來了?過來幫朕按按吧,這幾日又是頭疼的厲害。”
屏風相隔的寢室里頭,傳來皇帝渾厚略微低沉的聲音。
胡向依輕聲細語回答“臣妾凈個手就來。”
話雖如此,她卻是不緊不慢的在不遠處水盆洗了洗手。
漂亮的桃花眼輕輕一瞥, 將房間里所有景象收納眼底。
放在桌案上的奏折似乎比前一日,還要多上三分之一。
筆墨紙硯未動。旁邊依舊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草藥水。
空氣中彌漫的藥香加重,甚至仔細嗅著,能感覺到旁邊躺著的方向隱約有腐爛氣息。
胡向依唇角有一絲弧度略微上揚,但很快便被她壓住。
她端著一副關心的模樣上前,蹲在榻邊給皇帝按太陽穴。
“皇上有沒有好一點呢?”
皇帝放松地點頭,聞著身側隱隱約約傳來的花粉清香。
他眼皮都沒有抬,道“還是你關心朕,不像那些天天只會關注兵權的朝臣”
胡向依望向皇帝的眼神無多大情緒起伏,但嗓音卻輕軟:
“是宋大人的事嗎?臣妾也很奇怪,皇上不是安排秘密行事嗎?怎么會有消息傳出去呢?”
皇帝蹙緊眉頭,抬眸間,恰好看見胡向依一臉詫異模樣。
“欸”她欲言又止,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問道:
“是不是宋大人人微言輕,得皇上如此重任,不小心碰了碰了某些大臣的甜羹?”
最后一句話,她說的極輕,又巧妙的以甜羹替換兵權二字。
皇帝本不喜插手朝政的妃嬪,但胡向依的那番言語,他不怒,反倒聽進去了。
一時間,那張本就疲憊的容顏帶上了一抹難抑制怒火。
他單手支撐著榻面起身,動作間咳嗽不斷,嗓音沉沉:
“來人!將剛才那幾位大臣召回!”
候在旁邊等著伺候的宮人聽到指令,先是面色一頓,接著連忙領命退下。
周圍絲絲縷縷的暖意仿佛在頃刻間幻化成冰涼的雪花。
帶著嵌入心底的冰冷。
四周安靜的能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胡向依攙扶著皇帝,協助他一同走到外殿。
待那群老臣被帶上來,她也沒有避嫌地退場,反而是待在皇帝側邊身后,悠哉慵懶的玩弄自己肩膀處的青絲。
漂亮精致的五官里透著蠱惑人心的清媚,勾著人們視線。
老臣們一踏進宮殿里,瞧見的就是皇帝身邊的胡向依。
一坐一站。
坐的是面色微黑的皇帝。
站的是媚眼如絲的胡向依。
很顯然,喚他們回來,是有事情需要興師問罪的意思。
數十位在官場上摸爬滾打的老臣短暫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接著邁著沉重的步伐,行禮拜見皇帝。
結果不出意外,沒有得到皇帝任何讓他們起來的意思。
“眾愛卿跟著朕也多年了。”皇帝瞇著眼眸,看著眼前一排排官員:
“如今朕不過是感染了風寒,你們倒是一個個機靈的上趕想幫朕處理政事?”
“臣不敢。”眾人的腦袋低了又低,身板微顫“臣等惶恐。”
皇帝冷笑了一聲“你們不敢?那為何一早上在外頭等?”
無數朝臣面色慌亂“臣”
可解釋的話兒還未來得及說出口,那高位上的男人又道:
“朕知道你們存的心思,但是朕跟先皇不一樣,沒辦法讓你們拿著俸祿不做事。”
“朕也乏了,剛好你們上趕著來,那就將這事情處理了吧”-
月朗星疏。
高高的宮墻之下,一排排宮女手里頭端著糕點,往后宮方向走。
“聽說了嗎?那幾位相爺往皇上宮殿去了一趟,回來時,官位被收了,聽說身上穿的官袍也被繳了。甚是狼狽。”
“好像整個家族也被影響到了,皇上下了命令,世家三代不得上朝”
“不是單純去聊宋大人前往突厥國的事兒嗎?怎得如此嚴重?”
“欸!別說了,明兒個輪到我去萬壽殿當差,可別有這樣的事”
幾位宮女七嘴八舌的談論著,手里提著兩串薄弱燭光。
搖曳身影逐漸向幽深的巷子里走,連同那些話語消失。
這時候,草叢里有一抹碧綠身影走了出來,秀眉皺起。
“相爺官位被收?”
蘇禾低喃了一聲,懷里頭剛在御花園捉到的貓咪,在她出神的空檔,騰得一下,邁開小腿就從她懷里溜走了。
不過她沒有剛才那般有閑情雅致重抓,沉思不到片刻,她拎著裙擺,往父皇宮殿跑去。
近期關于皇帝的所作所為,已經是整個寅南國人盡皆知。
民心嚴重不穩,甚至外界百姓紛紛都有了拉小幫派的動作。
蘇禾不懂朝政,但是她知道的事,如果父皇再這樣下去,整個寅南國就完了。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父皇犯糊涂-
戍時三刻。
胡向依專心致志的熬著草藥,盛出,從偏殿一直帶到皇帝寢宮。
皎潔月色籠罩在她一襲紅衣上,倒顯得分外奪目耀眼。
可才剛踏到門檻的位置,就與里頭跑的面色微紅的姑娘眼神對視。
不知她前面講了什么,皇帝的臉色沉沉,明顯地不悅。
胡向依漂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異樣情緒,將手里端著的那碗遞給旁邊的宮女,輕著腳步過去“蘇禾公主來了?”
按照階級,胡向依是貴妃,又是極為受寵的,不必向蘇禾打招呼。
但是她卻曲著身子,主動去拉著小姑娘往邊上椅子帶:
“坐會兒。”
又扭頭跟身后的貼身宮人說“將本宮殿里的上好花茶取來,給公主暖暖身子。”
言行舉止間盡顯優雅,如以前她們二人在冷宮待的那般。
可不同的是,她進退有度,余光時不時的注意著坐主位的皇帝。
做完了這一系列的動作,她又搖曳著身軀,往皇帝的方向站。
蔥白的指尖嫻熟的往皇上肩膀去,力道不輕不重的按著,
“小公主辛苦跑這么一趟,陪皇上聊聊天解乏,皇上不開心嗎?”
她話語直白,但卻不讓人生厭。
皇帝被她按的舒坦了,緊蹙的眉頭才慢慢松開,但卻是說:
“小丫頭翅膀硬了,一見面就是叨叨的講著早上的事。”
他又瞧了一眼蘇禾,嗓音是放輕了一點“朕做事心里有分寸。”
前面兩人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是一副恩愛有加的模樣。
第124章 那輕點兒聊?
蘇禾來前本就沉重的心情在此刻猶如得到了重重一擊。
就這么直直的盯著看,眼眸中不自覺帶上了一層霧氣。
胡姐姐怎么怎么還與父皇
心底某根弦在頃刻之間崩斷。蘇禾思緒如潮,難以抑制。
瞧著面前恩愛的兩人,腦海里不自覺倒映著與胡向依往日在冷宮的場景。
她翩然起舞,她挽袖煮粥。
白天與自己賞花,夜里與自己看星星。
她明明說過只是逢場作戲,與自己的感情才是真實的。
可現在
蘇禾咬著下唇,眼眶濕潤“父皇剛剛與你說的事你想想”
簡單的一句話,可她卻說的極為艱難,斷斷續續多次。
接著行禮告退,比來時的步伐還要略顯慌亂。
少女倩影在燭光下拉得欣長搖曳。
皇帝瞇了眼眸,沉思。
也沒有發現身后的胡向依在蘇禾跑開的那剎那間,神色微變。
但很快,她便將那怪異的情緒壓制,強撐著笑意說著:
“蘇禾公主率真單純,應該是聽了流言,怕對皇上不利,才來這么一趟的。”
“流言?”皇帝面色也不怎么好“朕不過是病了幾日,那些人也真是太無法無天了!”
皇帝潛移默化認為是早前那些老臣搞出來的流言,目地就是逼他承認他做的是錯的。
胡向依適當又道“欸希望皇上的病情早日有好轉,免得日后”
說著,她停頓了一下,似覺得晦氣,趕緊呸呸了幾聲:
“皇上定是會早早好起來的。”
皇帝被胡向依的關心影響,大手輕輕拍了拍她落在自己肩膀的手背。
“朕沒那么容易被牽著鼻子走。”
皇帝眼里隱約有殺意浮現。
這時,門口處有宮人拿著書信進來,伏跪稟告道“皇上,宋大人有書信傳來。”
胡向依給皇帝理了理蓋在身上的毯子,待宮人被示意著走近,她便識趣的福身告退。
殿外月光皎潔,零散的星星懸在半空,散發著寂靜的光。
胡向依徒步走到冷宮,卻意外沒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涼風敲打著破舊的牌匾,使那被歲月撫摸過的螺絲發出吱呀聲線,似乎隨時會砸落。
她恍若未聞的站在原地許久,直到后面跟來的貼身宮女上前拉她。
“娘娘,這里東西太舊了,容易發生危險。”
胡向依任由被拉著后退數步。
月色下,她一向巧笑嫣然的漂亮面貌里,有瞬間神傷。
緋色的唇顫了顫,后面卻是問“皇上那邊什么情況了?”
以胡向依對宋輕白的了解,能猜到剛剛的那封書信,大約是他為了緩和這里的情況,聲東擊西的緩兵之計。
但是具體寫了什么,能讓皇帝下一步做什么,她還不得而知。
“皇上看到書信后勃然大怒,下旨將早上那些老臣連誅九族。”貼身宮女瞧了一眼四周,確認無人后,小小聲說:
“好像是宋大人在信里說看到寅南國商販與突厥國合作密切,有咱們一些官員牽線的皇上沒等徹查就下令了”
胡向依情緒被這一番話安撫,勉強緩了緩,輕聲細語說:
“這幾日看緊點,如果皇上有任何異常,及時與我說。”
“是。”
貼身宮女點頭,隨即猶豫道“早前看到蘇禾公主跑出來,娘娘可要去見見她?”
蘇禾這段時間一直往胡向依的宮殿來,時不時揣著從宮外領養的貓貓,一起黏在胡向依身邊。
貼身宮女都快習慣了她家娘娘身邊的這位可愛的小公主。
但偏偏今日,居然見到與自家娘娘一起出現在皇帝宮殿。
出來時,眼眶里淚珠打轉,瞧著甚是委屈。
“皇上剛處理了那些開國老臣,容易敏感。”胡向依攏著外杉:
“先不見”
最后三個字,她說的特別輕緩,像是花光了她的力氣。
貼身宮女欲言又止,只道“是”
三日后,突厥國交界處,數百精英隊伍浩浩蕩蕩前后歸隊。
宋輕白在和齊城領首交涉,商量后續出兵事項。那軍帳簾布一拉,就是一個早上過去了。
陸錦左右無事,踱步往暗衛訓練場方向走,期間陳知忙跟上。
“陸公子,您這是見小郡王去?”
林斐之與陸錦向來不對付,這事整個寅南國百姓皆知。
陳知自然是曉得的,因此他還專門安排林斐之居住的軍帳遠點,免得走動間碰見。
結果,這才不到幾日,陸公子自己上趕著去找小郡王?
這不是讓他難辦嘛。
少主也沒有說放小郡王離開,要是兩人見到面了,陸公子又被小郡王言語羞辱了咋辦?
陳知愁得眉頭緊鎖。
“嗯,和他聊聊。”陸錦言簡意賅,指的是林斐之與那小公主的事。
他怕林斐之不配合留在這里,會引起往后與突厥的合作。
但是,陳知理解錯了,以為此“聊”非彼“聊”,畢竟死對頭多年,那位好人會做到對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無動于衷。
“那陸公子不然就輕點兒聊?”他猶豫著,打著商量。
這時,他想得是別把人給整死了。
“?”
陸錦腳步一頓,但未來的及詢問些什么,不遠處就傳來啪嗒一聲。
是拳頭砸到木樁發出的聲線。
他順著聲音來源瞧去,恰好與張禮發泄怒火的神情對視。
似乎沒有料到他會在這,張禮皺著眉頭,緩了一會兒。
慢慢將手收回,接著不動聲色把后面安靜吃飯的林斐之擋住。
那邊上還有一位眼巴巴看著林斐之的阿那蘇祈小公主。
畫面略微詭異。
陸錦挑眉,眼里閃過一絲詫異。他們相處這么融洽的?
下一刻,他的猜測被推翻。
就見林斐之被盯不愉快了,將筷子往石柱桌面一放,道:
“我跟你走,別再盯著我了。”
阿那蘇祈先是一愣,接著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問道:
“真的嗎?你愿意隨我回家嗎?”她開心地將手搭在林斐之手腕。
偏偏這時候,不遠處的張禮像是忍無可忍,將她拉開。
他語氣里的情緒難以抑制“你瘋了嗎?隨她回去,你得到什么?”
突厥可汗出了名的寵閨女。
能為了閨女,接納其他外來駙馬,那日后也會為了閨女打壓新駙馬。
陸錦與蘇禾就是最好的例子。而陸錦不同的是,有宋輕白替他規劃。
而林斐之呢,只不過只是一心想逃離這個地方罷了。
“那我在這里能做什么?”林斐之語氣很平靜,抬眸看張禮:
“看宋輕白與其他君王交涉,一同攻打寅南國嗎?”
這是林斐之第一次喚宋輕白全名,沒有尊稱他為少傅。
空氣瞬間陷入寂靜。
張禮隱約能窺見他深藏眼底的失望與難過等復雜情緒。
就好像他陷入了沼澤之地,經過了一萬次的掙扎后妥協。
“宋大人會保你的。”張禮躊躇良久,最后卻也只是道:
“寅南國君王殘暴無能,平日善于偽裝,沒有宋大人也會有其他人的。”
細致的分析傳到對面人的耳朵,卻仍舊起不到一點波瀾。
林斐之垂著眼簾“在你們所有人的眼里,我是不是只留著這條賤命就好了。”
他的嗓音極輕,似乎周圍的涼風席卷樹梢的聲音再大一些,就能被掩蓋。
張禮皺著眉,語氣里透露著無力感“我不是這個意思。”
今日的處境,是張禮協助宋輕白造就的。他不在意寅南國歸誰管。
朝堂的紛爭更與他無關。他只要確認宋輕白能護著林斐之就可以了。
他也認為,只要這場戰亂結束,他與林斐之能與普通百姓那般生活。
可是現在,事情與他想象中的相差頗遠。林斐之不再是那個肆意明媚的少年。很多發展也不在自己的掌控中。
現在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很糟糕。
“就這樣吧,我隨她走,也不必你幫我了。”林斐之說著。
視線恰好與不遠處的陸錦對上,那一瞬間,密密麻麻的酸澀涌上心頭。
他下意識避開,似乎這樣就能減少幾分難堪。
陸錦見被看到,干脆跨步上前,語氣有所緩和的放輕:
“小郡王,讓您與公主留在這里,決定的比較倉促,如果您有其他的要求,是可以與宋大人講的。”
他瞧了一眼張禮,意思很明顯,如果需要張禮陪他留在這里。
那他會去給宋輕白說的。
不過,林斐之顯然沒準備與陸錦多加交談,坐了回去。
以往瞧見他,高低都要言語羞辱一番的林斐之此刻猶如被馴服溫順的小獸,收斂起了尖利的爪牙。安靜吃飯。
面前石桌上的清湯面已經快坨了,但他還細嚼著吃著。
臉頰隨著吃東西的動作微微鼓起,模樣看著倒是可愛。
阿那蘇祈沒聽懂他們前面聊什么,但見著林斐之這幅模樣好看,又坐回去,端正的盯著他吃飯,一邊小聲問:
“你愛不愛吃胡蘿卜呀?”
“”
林斐之古怪的瞧了她一眼,似乎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接著就聽她說“你吃東西的樣子好像我以前養的小兔子。”
“”
林斐之徹底沒搭理他了。
而對面看著這一幕的還有兩個人。張禮隱忍克制的在他身后盯著看起來不是很安分的阿那蘇祈。
陸錦則是瞧了一眼他的吃食,接著默默的回頭去與陳知說話:
“日后他的吃食以領袖級別給他安排。”
陳知撓了撓頭“哦好”
第125章 自是看點有趣的
落日余暉灑滿大地,將那一排排身著藏藍色與黑色服飾的士兵籠罩,也在無形之中將他們手中利刃戾氣削弱。
陸錦在暗衛營里將林斐之接下來的吃住重新安排好后,恰好得到了宋輕白處理完軍事回休息的帳營里的消息。
左右等不到林斐之一個眼神對待,他只好先踱步回去。
“這小郡王在暗衛營里待了一段時間,性子倒是溫和不少。”
陳知與陸錦并肩走著,未出鞘的沉重長劍被他抱在懷里:
“沒以前那般毛躁了。”
在他的記憶里,林斐之瞧見了陸錦,起碼都要捉弄一番的。
陸錦重新回頭瞧了一眼在練武場上的那一抹熟悉身影,輕嘆:
“他這個樣子我才比較擔心。如果沒有張禮隨同,要是日后在突厥國被欺負了,那可真是沒有人可以幫他了。”
“那就把張禮給他好了。”陳知一臉困惑,略顯不解說:
“他們不是主仆嗎?小郡王難道會不要?”
“”
陸錦抿了抿唇,對上旁邊陳知漆黑明亮的眸子片刻,道:
“你看他們像主仆嗎?”
估計是超出了思考范圍,陳知一步三回頭的往身后看。
陸錦嘴角淡淡的露出了一抹笑,也不管這還未開竅的大傻個,徑自繞過軍隊人群,往宋輕白歇息的軍營里去。
結實的軍綠簾子被輕輕掀開,一抹身影悄無聲息潛進。
隔絕外頭眾多視線,也將陳知最后回頭的迷茫收納眼底。
不過細軟指尖剛從簾子上收回,下一刻便被一股溫暖包裹。
陸錦沒有預兆的被身后的力量巧妙一帶,熟悉氣息迎面而來。
宋輕白下巴擱在陸錦毛茸茸的發頂上,略顯磁性的嗓音低緩:
“我原以為你會備著飯菜等我,再不濟,也會給我溫杯茶水。”
陸錦被他禁錮的有些不舒坦,稍微用勁兒掙扎了一下。
誰知下一刻,屁股被人不輕不重的拍了拍,那人哼著補充:
“結果什么都沒有,還需我在這里蹲你,瞧你與我下屬嬉戲。”
“”
陸錦抬頭瞥了宋輕白一眼,漂亮五官輪廓里滿是無奈。
“怎么?我說錯了嗎?”
宋輕白捏著他的指尖把玩,溫雅言語里滿滿當當的醋意:
“你剛剛難道不是跟他玩嗎?”
說著,帳簾外還真傳來了陳知略微焦急的嗓音“陸公子?”
“”陸錦沉默了一會兒,拍開男人的手,應了他一聲:
“我沒事,你回去歇息吧,不必跟了。”
外頭的人好像在這一刻才稍稍放心,臨走之前還道了句:
“好,那陸公子早點休息。”
“”
陸錦隱約能聽到簾子之外的陳知輕輕拍了拍胸口才離開。
當然,他自然也看到了離他極近的宋輕白眉毛輕輕一挑。
“他與你一樣做事果斷,但細節方面微鈍,剛剛想著躲上一躲,看他能不能找著”陸錦與那雙幽怨的眼對視。
“確實是心血來潮,想要逗一逗他,但無其他的意思。”
陸錦明知宋輕白只是忙了一天了,逮著了個由頭黏著他,但也認真跟他解釋了一番,接著抬著那雙無辜的眼。
“你呢?我今天一早起來就不見你身影了,午膳也沒陪我。”
“據說那幾個長相俊美的暗衛長都被喚去找你了。”他學著以往宋輕白調侃他的模樣,語氣略幽怨的扭曲事實。
成功換來對面人的一聲輕笑。
宋輕白極少見到陸錦裝著吃醋的小模樣,忍不住吻了吻他。
“是那你準備怎么罰我?”他將他的手拉到自己身上。
“”
陸錦呼吸被他掠奪的有些緩不過來氣,稍微一頓,那人又說著不著調的話。
耳根一紅,他稍微抿了抿唇,最后還是將他給攔下了:
“不要”
“嗯?”宋輕白笑著將腦袋搭在他肩窩上,抬著頭看他:
“這就不喜歡了?”
“”
陸錦紅著臉將他的手拿開,把散亂的衣服理了理,道:
“你忙一天就不餓嗎?”
宋輕白認真想了想“是有點。”但目光卻往下稍微一移:
“那你呢?”
“”
陸錦泛粉的手心往對面男人的眼睛一捂,語氣漸薄弱:
“我問的是字面上的”
聽著這近乎冒煙的嗓音,宋輕白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你急什么?我又沒曲解你的意思。我問的也是字面上的。”
他將蓋住眼睛的香香軟軟的指尖撩開握住,趁機親了親。
宋輕白心情愉悅的出了軍帳,不過一會兒,又重新回來。
軍帳燭光明亮,清晰地看見陸錦那一雙濕漉漉的漆黑眼眸輕輕一瞥。
宋輕白心神微漾,但還算克制的過去攬著他落座案幾邊。
“稍后會有人送飯過來,你要不要陪我看一些東西。”
陸錦警惕皺眉:“看看什么?”
“”
宋輕白被他略結巴的輕軟話語逗得哭笑不得,也是真的忍不住。
將他腰身一帶,靠在他肩窩的方向,狠狠地親了又親。
很快,陸錦衣襟處遮掩不住的肌膚,呈現了一小片粉。
“”
陸錦雙手是抵著他,但不知是沒反應過來,還是認為力量懸殊,僅僅是睫毛顫了顫,情緒上倒是無多大起伏。
宋輕白最后故意倒他懷里,抬著那一雙溫潤桃花眸說:
“自然是看點有趣的。”
“”
陸錦下意識把眼睛閉上,但除此之外,也并無其他動作。
宋輕白忍著笑,指尖抓著他的發絲把玩了一會兒,起身:
“逗你的,我哪里舍得夜夜欺負你。”順手撓了撓陸錦下巴。
“與我一同看看這份地勢圖。”
話落,隱約能察覺旁邊人從懷里掏出了什么東西鋪好。
陸錦睫毛顫了顫,似乎有些羞恥于剛才溫順,好一會才愿抬眼看。
在面前的桌面,儼然擺放著一副寅南國詳細的地勢圖。
每一座城門的方向都有特殊標出看守人數的或多或少。
陸錦細細看了半晌,悶著聲音說:“寅南國皇帝向來多疑,主城門雖然看似看守人數不過萬,但絕對都是精英。”
透粉的指尖輕輕往宣紙上面畫著的副城門方向指了指。
“這個位置向來是皇帝安排的官宦世家子弟簡單看守。人數雖多,但領首無半點戰場經驗。算是極易攻破的。”
一下午難解的題在此刻迎刃而解。宋輕白看向身側人兒。
“阿錦好厲害。”
“”
宋輕白由衷的夸獎,只是平時陸錦聽見這般言語,大都是他主動獻吻,亦或者是他故意想逗一逗自己的時候。
“阿錦怎么臉又紅了?”宋輕白輕笑著給旁邊人理了理發絲。
這回并無調戲的意思,但陸錦卻猶如觸電般眼神避開。
“你別說話。”
輕輕軟軟的言語并無半點威懾力,宋輕白自是沒聽進去。
他忍著笑靠近問:“阿錦這是不喜歡口頭上的夸獎?”
話音剛落,旁邊陸錦咻的一下站起來,垂落的指尖一片粉色。
宋輕白終是忍不住,輕笑出聲,漆黑的眸子盛滿柔情-
短短幾日,寅南國皇帝下令屠殺開國老臣的消息傳遍全國。
民心動蕩,新晉官員惶恐不安,只有些許官位較大的朝臣,開始蓄力拉攏新官員,逐漸養起屬于自己的勢力。
而宋輕白,卻在這緊要關頭突然間斷開與皇家的聯系。
關于皇帝斬殺開國老臣的輿論越傳越烈,民間百姓紛紛猜測。
遠在千里之外給皇帝辦事的宋輕白,宋少傅也遭到了皇帝的謀害。
這些話兒,也順利地傳到了皇帝耳中。
“簡直放肆!”皇帝發顫的指尖用力的將手中的碗甩出去。
哐當一聲,漆黑泛苦的藥渣藥水灑落一地,冒著熱氣。
期間不小心砸到了前來稟告的太監腳邊,碎片將他那質量不佳的衣擺劃過,隱約可見有鮮血慢慢地浸透衣服。
小太監臉色慘白,但卻仍舊保持著伏跪姿勢不敢抬頭。
氛圍猶如清泉結冰,冷得讓人發顫。
“殺!把那些亂傳謠言的,都給我朕殺了!一個都不留!!”
皇帝的情緒嚴重失控,說話間,眼睛猩紅,氣得發抖。
常年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太監總管,察覺皇帝最近殺戮過重,面露難色的在身后躊躇了一會兒,硬著頭皮過去。
“皇上,怕是殺不得,人數較雜,實在是”
委婉謹慎的言語還未落下,太監總管就被什么東西砸的頭疼心悸。
皇帝深沉的嗓音隨之傳來:“連你也要跟朕對著干嗎?”
皇帝將手邊的拐杖甩開,坐回鋪著墊子的太師椅上,不顧旁邊伴自己多年的太監總管額角鮮血直流,繼續道:
“朕是一國之君,誰若是還不聽指令,那便一同領罰!”
有了前車之鑒,周圍的那些太監紛紛領旨,彎腰退下。
偌大的宮殿里,清冷寂寥。隨著時間的推移,窗外下起雪花。
白茫茫的景色在微敞的窗戶里,倒映進了皇帝的眼眸。
純白畫面讓他一時間聯想到了將死之人的靈堂。飄揚的雪花仿佛是出殯之路上灑落的紙錢。一片接著又一片。
看著看著,皇帝粗糙的手握成了拳,抑制不住的抵著唇。
他極力控制著想咳的情緒,但胸膛不斷起伏,最終還是忍不住咳了一聲。
就這簡單的一下,鮮紅的血染滿整只手,倒映在他眼里。
第126章 急著養美嬌郎
金碧輝煌的宮殿里頭彌漫著濃郁的藥香以及淡淡的腐爛味,兩種味道混合,讓人一靠近就感受到死亡沉悶感。
胡向依端著藥,一步步拉近,美眸里慢慢地呈現出龍榻上的皇帝呼吸困難,但卻極力遏制住咳嗽的凄慘模樣。
周圍伺候守夜的宮人一個都沒在,可見是被他撤下去的。
看來這兩天就可以結束了。胡向依想著,斂了斂唇角弧度。
白凈的臉上巧妙地換上一抹難過的神色,慌亂的上前。
“皇上?您怎么了?可還是不舒服?”
細軟的指尖覆上了自己的胳膊,聽著熟悉聲音傳來,皇帝勉強抬眼,但依舊胸口起伏,忍著難抑制的咳嗽。
“依依”
“臣妾在”胡向依擠下一抹清淚,哽咽說“臣妾給您找太醫”
話雖如此,她卻一動不動。皇帝也剛好在此時拉她手:
“不能”
“咳咳”
“不能讓那些人知道朕病重的消息”
胡向依想聽的就是這句話,眸光閃了閃,抿了抿唇說:
“可是皇上您這”
估計是前面說話的緣故,皇帝突然間控制不了的咳嗽。
胡向依忙掏出懷里的手帕遞到他面前,待緩和須臾,再收回時卻入目一片紅色,她面上適當露出一抹震驚。
皇帝拉著她手,“依依,你向來聰慧懂分寸,有些事情朕也不想瞞你”
他喘了喘,稍作停頓之后才接著道:
“如今局勢并不樂觀朕早上確實沖動了但是如果不抑制住這種邪風,那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騎在朕的頭上”
“咳咳朕朕也是有苦衷的啊”皇帝一臉痛苦的闔眸。
胡向依指尖輕撫著他胸口,像是給他順順氣,但眸子冷意驟現。
好一句苦衷。
自己父母當年被欺壓而死,連同無數百姓喪命時候,他也是這么安撫自己的吧?
胡向依在心底冷嗤一聲,接著稍作一番鋪墊,拉著皇帝輕語:
“臣妾相信您,不過如今內憂外患,外來君王虎視眈眈確實需要一個法子穩定局面”
豆大的淚珠滴落在皇帝的手心,像是無聲訴說她的悲傷。
似乎受情緒影響,皇帝很難多做思考,輕輕掀起眼皮,道:
“朕原本想著,宋愛卿這幾日可以拿到和平協議書,替朕穩定局面,但現在也罷,你替朕讓人喚來李將軍和他的副將。”
胡向依指尖輕撫淚痕,擋住眼角的芒光,語氣里透著不解:
“宋大人失聯,約莫也是在突厥國受到了難處,皇上此時召喚大將,是準備再派兵力去支援?”
深受病痛折磨的皇帝臉色緩了緩,才重重的嘆了一聲。
“只能這樣了。”
得到肯定答復,胡向依也不多做拖延,簡單伸手替皇帝拉了拉被子。
接著一抹搖曳的身影消失在宮殿里,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只是存著替皇帝抓緊時間處理棘手的事情。無半點異心-
遠在千里之外的突厥國邊境,高揚的褐色旗幟迎風搖曳。
整齊的隊伍兵馬聲勢浩大占領了整個山腳,隨著林斐之留在這里的事件塵埃落定,宋輕白領著隊伍重新啟程。
陸錦坐在馬車里,最后再撩開簾子看了一眼被阿那蘇祈拉著上馬的林斐之。他的臉色平靜至極,掀不起波瀾。
而張禮就在不遠處直直望著他,似乎他們中間隔了山海。
一個想追,一個想躲。就連簡單的視線都無半點交集。
“不必看了,假象罷了。”宋輕白不知何時上了馬車,黏到他身側,下巴擱置在他肩膀上,細細的與他說著:
“小郡王只是不想待在我的軍營里,覺得我謀反了,是奸臣。這么久了都沒鬧著要見我,怕是對我意見頗深。”
“相信不出幾日,他便找機會借著阿那蘇祈的手離開,重新回到寅南國。”
陸錦將簾子放下,避開外界士兵投來的視線,無奈道:
“那你還不讓張禮跟著?”
“是我不讓嗎?”宋輕白哭笑不得,揉了揉陸錦的臉頰:
“他現在就是炸毛的小刺猬,誰靠近了都得惹一身傷。”
知曉他說的有理,但陸錦還是有點放心不下,嘀咕道:
“那讓他偷偷跟著也是好的。”
宋輕白搖了搖頭,不接他的話茬。但整個人就順勢落在他懷里。
極其熟練的找到大腿的位置靠著腦袋,拉他的袖子蓋腹部。
他輕輕闔眸,如同睡前的呢喃細語道:“想跟的自然會跟。”
這話顯然有其他的含義。陸錦忙拉他胳膊讓他起來好好說:
“什么意思?軍營里戒備森嚴,他自己想走是走不了的。你有傳話給陳知,安排對他放松戒備對嗎?”
宋輕白被他不自覺的力度掐的胳膊微疼,眸子輕輕一瞥。
“阿錦現在怎么跟那刁蠻的小郡王一樣,凈傷枕邊人。”
“”
陸錦被男人埋怨的話噎了噎,隨即主動伸手揉揉他胳膊。
好一會兒,緋色的唇微啟:“我猜測是對的,是嗎?”
宋輕白舒坦地躺回去,將臉埋在陸錦小腹上,鼻音一哼。
“嗯。”
彼時,隊伍剛過山腳,道路崎嶇,馬車逐漸有些顛簸。
陸錦得到了滿意的回答,也不再鬧著宋輕白。循著慣例,從車廂靠窗位置的抽屜里,摸索出了一個話本子看。
這是他來時放的,以備無聊時候打發時間。
不過吧,他才輕輕打開了第一頁,里頭赫然插著一幅畫。
畫中人物是自己與宋輕白。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畫的,但是對應的卻是現在的景象。
自己靠著窗戶看書,而宋輕白則躺在自己大腿上歇息。
兩人皆是衣著整齊,但行為親密,看得陸錦臉色微紅。
“幼稚。”他低頭看了一眼宋輕白,小小聲嘀咕了一句。
但卻將那幅畫抽走,不動聲色的揣到了自己的袖兜里-
云層緩緩散去,臨近傍晚時分,有幾縷殘陽灑向往南方邊境的隊伍中。
眾人就近樹林扎營歇息。
宋輕白根據慣例,與齊城領首在軍帳里商量攻擊地點。
陸錦閑來無事,揣著好奇心,溜到了暗衛堆里,仔細一看。
果然不見張禮的身影。
“跑得還挺快”陸錦小聲念叨,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這是小郡王最好的結局了。不必回宮里承擔戰亂的結果,又得張禮追隨。
等時間在一久,他慢慢就會淡忘與宋輕白之間的仇恨。
后期他回寅南國也好,待在突厥國也罷,都將有新的人生。
陸錦這般想著,往軍帳的步伐逐漸輕快起來。
樹林的地勢平坦,偶有雜亂微黃的落葉飄散懸落下來。
被長靴輕輕踩踏而過,印下極淺的臟亂印記。
陸錦靠近了軍帳邊,忽地,聽到里面傳來了一陣陣爭吵。
“我不同意!你此番太過于冒險了,如若那狗皇帝還留有一手,那不僅你會命喪黃泉,連整個齊城都要為你陪葬!”
“當年你憋屈窩在那狗屁鄉鎮地方是為了什么?你忘了嗎?”
“你什么時候變得那么沖動了?”
這個聲音對陸錦來說,并不算陌生。是以前在齊城,跟在宋輕白身邊經常能聽到的。
那人永遠穿著一襲黑色錦袍,袖口處紋有金絲奇異花紋路。
記憶中,他佩戴著銀色面具,只能看到線條流暢的下巴輪廓,以及微微抿著的薄唇,語氣向來是帶著清冷感。
可這一回,竟是能聽到他氣急而亂的嗓音。
他們這是在聊什么?他又是何時過來的陸錦揣著困惑。
小心翼翼的一步步靠近,正當他準備抬手掀開簾子時。
旁邊候著的數幾名影衛也是面露掙扎,似乎是受了指令,不讓任何人靠近,但又顧及陸錦與少主的關系匪淺。
正當他們竭力思考如何處理這棘手難題時,簾子被里頭的人掀開。
陸錦也瞬間收回了手,平平穩穩的后退兩步。
出來之人,難得沒有戴面具。劍眉星目,樣貌極為出眾。
穿的依舊是黑色錦袍。但隱約能感覺到他周身帶著火氣。
陸錦沒有征兆的與他短暫的視線相對,那人先是打量著他。
后面像是發現他是以前經常跟在宋輕白身邊的那名少年,不由的將視線又往軍帳里的方向一瞧,突然就笑了。
“看來是急著養美嬌郎。行。那你就別怪我到時不幫忙。”
話是朝里頭的人講的,可視線卻狠狠的瞪了陸錦一眼。
接著甩袖而去的背影看起來依舊是難掩的怒火。
“”
陸錦皺著眉頭盯著看了片刻,就被里頭聽到聲音的宋輕白出來拉他。
似乎前面剛鬧了不愉快,宋輕白面部輪廓也是微微繃著。
在不遠處書案毯子上面,有被甩落的沙盤以及軍事圖。
陸錦被攬著到邊上坐好。宋輕白徑自一點點拾起那些東西。
高大的身軀隨著彎腰的動作,將陸錦面前光線所遮掩。
投下了一長片陰影。也讓陸錦得以近距離看到宋輕白漆黑眸子里所隱藏的沉重情緒。
兩人都沒有說話。
陸錦默默看著宋輕白一點點將那東西拾起,擺放回桌。
第127章 因為你是你
在他全部都弄好之后,他才輕輕的將手搭在他的手腕,問道:
“他覺得更換國號危險,是嗎?”
宋輕白面色一頓,與身前眼里滿是擔憂的陸錦視線相對。
他沒有反駁。
但也證明猜測是對的。
陸錦緩了緩,稍作斟酌了下語氣問:“他是齊城主嗎?”
以前身份不同,宋輕白見那人,總需要夜半換一身行頭前往。
又或者是那人戴著面具來見他,兩人一交談就是許久。
從宋輕白對他的尊敬程度來說,是可以幫他復盤的重要角色。
除了城主,大概其他人也做不到如此。
宋輕白輕嘆了一聲:“是他。”
坐到陸錦邊上,輕輕地將下巴擱在他的肩窩邊上,低語:
“沒事。”
話雖如此,他卻垂著眼簾不知在想著什么。
陸錦歪了歪腦袋,安撫般用耳朵輕輕地蹭了蹭他發頂。
細軟的手指環住他結實的腰身,陸錦嗓音輕輕柔柔的說:
“更換國號確實冒險,尤其是目前還算繁榮昌盛的寅南國,附近有太多君王盯著,如若我們行程傳了出去,怕是會引群狼環伺。”
宋輕白闔眸不語,但擱在陸錦腰身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這時,耳邊那道嗓音徐徐說著:“但是你是宋輕白。”
“你有膽識與謀略,你是不會失敗的。”
輕軟的言語透著肯定,無形之中給予宋輕白一副安神藥。
微卷的睫毛輕顫著,忽地,有什么溫熱的劃過他眼皮。
宋輕白驀地不動彈了。任陸錦細膩親著他,從眼窩到唇角。
他很認真的安撫他的情緒,直到認為可以了,才緊緊環抱著他。
“你如果想坐上那個位置,那我會陪你。你如果不想,那我同你想辦法。”
宋輕白慢慢掀開眼皮,瞧見的是陸錦認真堅定的面色。
兩人近在咫尺,他很容易就看到他澄澈眼眸里的心疼。
宋輕白指尖輕輕撫上面前那張巴掌大的小臉,觸感微涼。
能感覺到是剛才在外邊站了許久導致。也不難猜聽到那些談崩了的對話。
宋輕白苦澀的笑了笑,頭抵著陸錦額角,跟著輕聲說:
“我何其有幸,能得你如此信任。”
他沒有講接下來要怎么做,陸錦也不執著去提。繼續吻他。
宋輕白極少能在陸錦這里看到他的主動。心底一片柔軟。
不由加深了這個吻。指尖探過發絲,按住了他后腦勺。
酣暢淋漓的呼吸交纏過后,陸錦靠在他懷里慢慢平復。
兩人的手不知在何時十指緊扣著,親近到幾乎融為一體。
宋輕白喉結輕輕滾動,啞聲說:“不冒險了,換個方式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將腦袋埋在了他的肩頸。
像是怎么都聞不夠似的,貪婪的吸食著他身上的氣息。
陸錦被親的面色紅潤,但還伸手給宋輕白的衣領稍微理著。
“好。”他回應著。
宋輕白低頭就是懷里人這副溫順的模樣,沒忍住一直看。
這誰能想到,半年前見到自己時,這家伙渾身上下透著清冷疏離。
現如今,也會為了哄自己,主動窩在自己懷里被親的情動。
“你你還需要嗎?”陸錦感受到頭頂那道炙熱視線,遲疑問。
說完才慢慢反應過來羞恥,不動聲色地避開視線,又道:
“我覺得要不先用個晚膳?”
宋輕白輕輕一笑,將陸錦抱起來坐自己腿上,看他無措。
但估計前面是下定決心要哄自己,他僅僅亂了須臾,又溫順地抓著他衣袖。
儼然是一副只要不太過分,那他便什么都依自己的樣子。
“不是說要同我想辦法嗎?閉眼做什么?”陸錦剛闔眸,那人就笑問。
“”
陸錦只得紅著臉,把眼睛重新抬起,但卻目不斜視的看著地板。
“你先安靜會兒。”
“”
宋輕白好笑的盯著他,像是無聲的詢問我怎么吵到你了?
陸錦腦袋稍微移了移,悶著聲音陳述道:“你呼吸吵著我了。”
“”
“還有心跳,太大聲了。”
“”
這幾句控訴,宋輕白不想認也只得收下了,誰讓這心尖上的人兒,前面都做到如此份上來安撫自己的心情了。
“我說著玩的,你不必替我傷腦筋。”宋輕白給陸錦拉著欲掉的衣襟,遮住他泛粉的肩頸,說著“只要你在就好了。”
“萬事有我擔著,縱使沒有更換國號,那寅南皇帝也活不久。”
“那小太子陳淮書呢?”陸錦眸光閃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先前皇帝是有培養他的,但因為年紀尚小,朝政之事還未來得及教。”
很顯然,皇帝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什么意外,小太子必定是順位上去的。
這是唯一一個名正言順的人物。而且小太子已故母妃的身份背景干凈。
如果做一個傀儡皇帝,確實是唯一一個上上計。
宋輕白對上陸錦那一雙極為漂亮濕潤的眼眸,與他達成共識。
“可以。不過需要先處理一下其他事情。”
陸錦:??-
宋輕白所帶領的隊伍出了邊境后。往寅南國方向前往。
期間恢復與皇宮的聯系,對外散發的消息是成功拿下突厥可汗的和平條約。
路上,多了一位每日都身著黑色彼岸花衣袍的男子陪同。
馬車里。
“倒是第一次出任務,吃到這般好的。”
黑衣男子楊謹之瞧了一眼手里頭夾著肉餡的燒餅干糧,語氣不咸不淡:
“想來宋大人勝券在握了?”
仔細聽,其實還帶有一點意有所指。
原本準備安靜當個小透明的陸錦默默停下咬燒餅的動作。
氛圍略顯尷尬。
宋輕白一只手輕輕搭在旁邊陸錦手背上,輕描淡寫回:
“城主過來幫忙,自然是把最好的奉上。”
“”
楊謹之用眼神瞥了他們二人一眼,干脆也不吃了,哼道:
“你少來這一套。當年在齊城,你可沒少讓陳知給那家伙全城找美食。”
“我就想不明白了,都那么久過去了,你還什么都為了他?咋的,他給你下蠱了嗎?”他越講越氣,也不顧當事人在場。
“你今日為了他,更改軍隊糧食,冒險提前實施我們的大計,明日就能為了他,散盡萬千家產,將軟肋暴露。”
“你清醒一點吧,宋大人。”
陸錦腦袋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而宋輕白則是微蹙著眉頭,像是這一瞬間被觸碰到了底線。
空氣里若隱若現散發著冰冷氣息。
他沒有接話茬,但是微抿薄唇的動作彰顯著不悅。
楊謹之與宋輕白是結識多年,才敢說話那般口無遮攔。
不過這回,顯然也意識到言語過激了。
“罷了,我不提了。”實在被他的眼神盯得發怵,楊謹之別過臉。
不難聽出語氣略顯生硬。
陸錦悄悄伸出指尖拉了拉宋輕白衣袖,倆人對視了一眼。
宋輕白緩了緩臉色,將放置馬車里的水囊給楊謹之方向一遞。
這時,陸錦又悄悄拉了拉他袖子。
宋輕白短暫沉默后,將水囊的蓋子給打開,重新遞給他。
“”
沒看到他們小動作的楊謹之意外與向來清高的宋輕白會給他遞水求和,遲疑了片刻,才默默的伸手接過水囊。
也鬼使神差的往水里瞧上那么一眼。
宋輕白:“沒投毒。”
“我可沒那么講。”楊謹之收回視線,淺淺喝了一口,心情舒暢了,也不執著抓著陸錦的事情來膈應宋輕白。
“說吧,你接下來準備怎么做?我話先說在這兒,如果還是更換國號,我這小小的幾千兵馬,可不夠你霍霍的。”
“當然了,你覺得你的資歷雄厚,我也不攔著你。但我是沒辦法讓整個齊城為你收尾。我得為我的百姓負責。”
他語氣懶懶散散,看著好像吊兒郎當的模樣,但是態度卻堅定。
說起來,楊謹之與宋輕白也算是生死之交。從宋輕白為了父母計劃復仇開始,就一直在齊城一個小村莊生活。
那會兒楊謹之也不是什么城主,只是一個被人丟棄的遺孤。
是宋輕白私下擴大兵器庫交易,招工時發現前來入職的楊謹之經常被追殺,于是順著線索幫忙調查,才發現他身份不同尋常。
楊謹之是前任城主的私生子,城主夫人身子不好,難懷上,意外發現城主在外有私生子,氣急敗壞派人來殺。
楊謹之生母是普通百姓,在一次暗殺中犧牲了。
剩下在外討生活的楊謹之。有了宋輕白幫忙,他很快回到齊城主身邊。
也由于城主夫人膝下無子,善妒且無能,導致臨終前讓楊謹之順利上位。
楊謹之自認自己的性命是宋輕白給的,但是也認為普天之下任何百姓生命皆可貴。
尤其是自己死里逃生那么多次,他比誰都知道生命的珍貴。
所以宋輕白此次前往突厥國,與他請求支援時,他雖然親自來了,但也做好不會讓齊城兵馬跟著冒險的準備。 “前面是我思慮不周,我重新想過了,還是回寅南國。”
宋輕白嗓音很輕,傳入對面人耳中,顯得格外平穩動聽。
第128章 皇帝駕崩
“我確實不該急于求成,萬物皆有定律,誰虧欠誰承擔即可,寅南皇帝我會好好處理。待回去后,我拉小太子上位。”
“至于那個位置,我也不是很想要。”他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眼神無意間瞥向了陸錦。
楊謹之聽著聽著,眉頭微挑。
宋輕白似乎感受到某道嫌棄眼神,淡淡收回視線,道:
“寅南明君,我會好好替百姓篩選出來。”
顯然這句話讓楊謹之聽著最為舒坦,他眉眼舒展開來。
“宋輕白,你確實變了不少。”
不帶任何歧視含義的言語落下,將氛圍推向溫和方向。
陸錦恢復當小透明,手里拿著快冷掉的燒餅,細嚼慢咽。
宋輕白開了一袋水囊遞給陸錦,沒搭腔,楊謹之又道:
“你以前是只顧死理,非得找那皇帝報仇,拉他下位,奪他皇位才痛快的,現在嘛,會迂回以大局為重了。”
聽著像是夸獎,宋輕白給了一個眼神,便不做理會了。
陸錦喝了一口水,微微揚起的唇角弧度不自覺的加深。
其實宋輕白現在還認死理的,只是方向換了-
皇宮天牢里
幾抹黑色身影,悄無聲息的徘徊在了看守的牢房門口。
燭火晃動,昏昏欲睡的衙役瞇著眼睛往燭臺方向看了一眼。
誰知一回頭,疼痛感覺順著脖子位置傳達了直每個感官。
意識漸退,他薄弱的想要發出聲音,但一只有力的手早已經將他捂住口鼻,呼吸被堵住,他無力掙扎了幾下。
接著陷入黑暗。
里頭,林桉木聽到動靜,警惕地從一張破舊小床坐起。
不過未來得及出聲,那人一下子將口罩拉下,低聲道:
“王爺,小的前來護送您離開!”-
即將到達寅南國的前夕,宋輕白就意外收到了寅南皇帝給他們派來的幾位將軍兵馬支援。楊謹之暗示行程抓緊。
現在寅南國只剩軀殼,只要他們回到皇宮,面見皇帝前,收到皇帝駕崩的消息,他們便可以順利助太子上位。
于是,一紙飛鴿傳書傳到了胡向依的宮殿。
由胡向依的貼身宮女謹慎的護送遞到了胡向依的面前。
紙上言簡意賅:到時間了。
胡向依那會兒正剪著花朵枝椏,一不注意,險些被刀子劃傷。
“將藥備上,帶上后宮幾位姐姐,隨本宮一同給皇上送藥。”
她輕聲吩咐著,語氣聽起來好像與往日無異,但貼身宮女卻是聽懂了她那句“帶上后宮幾位姐姐”的言外之意。
謹慎地取出火折子,將那小張紙燒于凈桶里,領命退下。
倆人一前一后出門,隨著踏出宮殿,陸陸續續有妃嬪跟來。
“胡姐姐伺候皇上也累了,今兒個讓我們姐妹幾個照顧照顧罷。”
有之前受寵的妃嬪上趕著替胡向依身邊貼身宮女拿放著一碗藥的托盤,臉上帶著笑:
“胡姐姐幫忙領路即可,妹妹會幫您好好照顧皇上的,到時皇上問起,妹妹也會將功勞還于姐姐的。”
話是這么說,手里的東西拿的可緊實了。這一行為也引起旁邊數幾位新晉妃嬪的不滿。
但是礙于職入宮那么久,連皇帝的面都見不著,她們只能忍著。
“安貴人倒是想得周到。”胡向依臉上掛著溫婉端莊的笑。
她沒有動怒,其余人則更不敢頂撞。那端著藥的安貴人還以為胡向依是忌憚她家族的勢力,默認與她的交好。
那一張濃妝艷抹的臉上,逐漸帶上了一抹清高色彩。
胡向依淺笑不語。
隨著皇帝的宮殿越來越近,那些妃嬪開始收拾自己儀容儀表。
嘰嘰喳喳的。
胡向依略顯不耐地輕撫衣袖,不動聲色離她們遠了點。
卻在這電光火石間,與正欲看望皇帝的蘇禾視線相對。
似乎在等著接受召見,她是不顧及的蹲坐在門檻位置。
瞧見了胡向依,她慢半拍地起身,唇角闔動,最后卻什么也沒有說。
那些妃嬪們自然也是瞧見了蘇禾公主,皆是臉色各異。
安貴人前面剛認為拉攏了受寵的胡向依站她那條線上,瞧見了看起來就很單純的蘇禾,心里頭瞬間計謀生起。
“蘇禾公主這是來看望皇上?咱們胡貴妃得到皇上命令,進出不必宣見,不如隨我們一同進去?”
她自然而然的默認胡向依會給她話語權,說完就看著蘇禾。
絲毫沒發現,因為她那句話,胡向依眼神閃過一絲慌亂。
緩了片刻,趕在蘇禾望過來之際,她斂著面色開口道:
“安貴人誤會了,皇上給的權限是讓本宮帶著姐妹過來,可沒有說公主可以一起的。”
她話音剛落,那安貴人臉色明顯有一瞬間的錯愕。
她沒有想到胡向依竟然放過拉攏公主的好機會。難道她認為自己可以永受皇恩嗎?
那既然如此,前面為什么又要默認與自己站在同一個戰線上?
安貴人滿臉不解。
同時,臉色難看的也有蘇禾,像是極少在宮里受到刁難。
還是前陣子與自己形影不離,關系密切的胡向依言語刁難。
蘇禾一時緩不過來,紅著眼眶,委屈地捂臉跑開了。
胡向依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直至她身影消失在視線里,才臉色微沉地道:
“隨本宮進去吧。”
她語氣態度顯然比剛剛差了很多。眾妃嬪面面相覷一會,安靜跟上。
反而是端著藥品的安貴人有些不確定的想著要不要將東西還與胡向依身邊的宮女。
不過還未付出行動,走在前列的胡向依嗓音淡淡的道:
“妹妹不抓緊時間端著藥過來嗎?皇上可到點喝藥了呢。”
“哦,來了。”安貴人忙跟上,但臉上隱隱可見帶著困惑。
隨著一眾妃嬪進去,里頭瞬間烏泱泱一片的。連皇帝新換的太監總管都忍不住多瞧一眼這群身姿婀娜的美人。
估計也是頭一回在皇帝生病后進皇帝寢宮 ,里頭藥味彌漫,把嬌養的妃嬪熏地紛紛是皺著眉,但又不敢胡言。
皇帝坐在榻邊,似乎審批著堆積如山的奏折,臉色沉重。
胡向依率先上前行禮:“見過皇上。”
聞言,皇帝舒展著眉宇望來,但是瞧見了那一大群妃嬪,面露詫異。
安貴人見狀,端著藥上前行禮,搶著話兒道:“皇上,臣妾給您煮藥過來看望,想著您身體不適,就一同與胡姐姐過來了,免得需要打擾您召見。”
這番話講的,在場妃嬪都看直了眼,震驚于她的厚臉皮。
但胡向依卻意外沒有任何辯駁,安靜地跟不存在一樣。
皇帝看了一眼許多月未曾召見的安貴人,心底也是動容。
“安貴人把藥端過來吧,其她人沒有召見,就先回去吧。”
眾妃嬪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但無奈帝令如山,她們只得順從。
她們慢吞吞地轉身,而胡向依則是如常往偏殿的方向去。
按照慣例,她是去偏殿詢問幾位太醫皇上如今的病情。
偌大的寢宮瞬間恢復寂靜。
安貴人前面的插曲早已忘的干凈,如今可以重新看到皇上,喜不勝收,眼見著皇帝將藥喝了,就黏在身側撒嬌:
“皇上好久沒有來熙寧宮了,可是嫌臣妾不如那胡姐姐長的好?”
一開口就惹得皇帝眉頭一皺,拉開她亂動的指尖,淡漠道:
“要是來翻帳的話,就回去吧。”說完,估計情緒受波動,他咳了一聲。
把殿里頭候著伺候的太監嚇得不輕,紛紛都上前幾步。
安貴人沒想到皇帝一點都不顧念舊情,眼眶微微濕潤。
余光看到那些太監似乎等著指令過來拉她離開,她忍了又忍,重拉著皇帝的手,輕著嗓音說:“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臣妾只是想多見見皇上”她像是受無盡委屈般喃喃。
皇帝聽著實在煩燥,胸口也在這個時候突然沉悶起來。
他胳膊一抬,周圍太監立馬跟著過來,但是指令接收到一半,皇帝忽地眉頭緊鎖,像是沒有抑制地又咳起來。
寂靜的宮殿回蕩著皇帝幾乎沙啞到不行的咳嗽聲和喘息。
短短須臾之間,他臉色也是一片紅,像是渾身氣血上來。
接著是變慘白,身軀直直往前一倒,昏落在安貴人懷里。
在場太監嚇得忙跑去找太醫,部分手忙腳亂過來攙扶。
安貴人嚇得楞在原地,就這樣看著太監總管顫巍巍地伸出指尖,往皇帝鼻子一探,這一回換他臉色慘白起來。
“皇上皇上駕崩了!”
所有太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只有安貴人嚇傻了。
瘦弱的身軀發顫著,眼眶里眼珠打轉,緩緩滑落下來。
消息傳開,所有皇家直系或者旁系子弟親屬以及遠在千里之外吃齋念佛的皇太后都著急趕回皇宮。
安貴人在同一時間被關押天牢,等大理市調查皇帝具體死因結果發落。
朝堂上稍有名望的王孫貴族皆紛紛來到皇帝的宮殿,吊唁皇帝,恭請新皇。
年過半百的太后極少接觸此等場面,也是被攙扶著出來說些場面話。
場面一直僵持到次日,眾朝臣都沒有等到皇帝臨死前立下的圣旨。
偏殿里人頭攢動,議論紛紜。
“依老臣看,皇上前幾年一直往婉清殿走,與三皇子多次探討學業,應是有意托付重任的。”
“欸!林大人此言差矣!那皇上在這幾年還一直往胡貴妃殿里去,難不成也是探討托付皇位的事項?”
“就是,按順序,在怎么樣都該是大皇子繼承皇位!”
眾朝臣討論著,逐漸語氣帶著分歧。鬧鬧哄哄的一片。
第129章 少數服從多數
晨光微明,日光緩緩從云霧里滲漏出點點光芒散落地面。
宋輕白帶領的隊伍進寅南國城門前,暗衛們皆分散于城外四周,保護著楊謹之。
“其實也不必如此。”楊謹之不知何時尋了一把白玉扇子,輕扇動著,瞇著眼睛望向寅南國高高慫立的城門口。
“要是你們出什么意外,我領著自己人走就完了唄。”
“”
他一如既往的毒舌。宋輕白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給他,將那暗衛指令牌往他懷里一塞,連話兒都懶得與他說。
楊謹之欸了一聲:“這就走啦?”
陸錦跟在宋輕白身后,而他旁邊是欲言又止的楊謹之。
宋輕白略不耐回頭,挑眉說:“城主大人還害怕不成?”
這個地方,楊謹之也不是第一次來。
自宋輕白追隨陸錦到此,當上那三品少傅開始,他就派人跟著過來。
宋輕白做事肆意大膽,在朝廷方面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一遇到感情的事,也不過是普通莽撞少年郎。
楊謹之與他認識多年,自是看清他的軟肋在那。以往在這里等著宋輕白的近況,在他沒來赴約前,他都擔心他嘎了。
這一次,寅南國大變故,也應該是他最后一次等消息了。
“我是不怕。”
楊謹之道,但白玉扇子卻是動作緩慢下來,看向陸錦,輕了輕嗓音:
“但是,你可要記得陸錦是與你一起的,要是有意外,他都受你牽累。”
后面的一番話依然沒有吊兒郎當的氣息,相反的是很認真的囑咐。
宋輕白懂他的言外之意,難得沒有與他唱反調,輕點頭。
日光明媚,透過城門外兩棵梧桐樹的樹梢灑落下光芒。
給他們的身影鍍了一層金黃色。
陸錦隨著宋輕白前往城門,一邊瞧瞧回頭看了一眼楊謹之。
也很意外的看到了他揮著白玉扇子,做著再見的手勢。
好像前幾天的針鋒相對,在此時散作云煙,只要他們無恙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陸錦唇角微揚,心里對記憶中的楊謹之有了新的改觀。
通城文書一亮起,城門大開,守衛恭敬行禮。
宋輕白等人被迎著進城。沒多久,收尾的陳知趕了來。
“少主,小郡王逃了,阿那蘇祈要跑來追隨我們看看能不能找到小郡王,但是被可汗拉下,這是可汗給的書信。”
陳知壓著嗓音說話,面色沉重。
倒是宋輕白早有預料得垂著眼皮,進了準備好的馬車。
陸錦被拉著胳膊跟上。不過還算體貼地替宋輕白答了一聲:
“書信給我吧,其余不要管。”
陳知雙手遞上,皺著眉頭又說著“那個張禮也跑了。”
“好。”隔著馬車簾子,陸錦妥帖收好東西,輕聲作答。
接著馬車輪子轱轆轱轆轉動,陳知立馬得機靈避開了。
他瞇著眼睛看著慢慢消失的馬車,心里油然而生感嘆。
這有了陸公子在,少主從言簡意賅到現在不用張口說話了?
怎么沒人告訴他談對象有這福利?-
皇宮
宋輕白與陸錦一靠近福寧殿,就隱約能聽到一陣沉重的爭議。
依稀能看到里頭百官分成幾個分派,就連從來不插手朝政的太后都在現場,似乎是在強烈的爭執中站了隊。
“依老臣之見,大皇子可擔重任,畢竟按年紀來算,他已過弱冠”
年過半百的丞相輕撫著胡須,估計是站得太久,他手里不由的拿緊了拐杖。
太后是站在他身旁的,面色下的愁容顯而易見。也不難看出,她想要早點安定。
畢竟哪個都是她親孫子的,以往她又在廟觀生活,那些子孫關系都還行。與她而言,能平穩的度過晚年就好。
“丞相所言差矣,這誰不知道大皇子行事向來荒唐?坊間早有傳言,他這幾年又染上了賭博等惡癖,皇上因此也不讓他插手朝事”
在朝廷中能說上話的官員跟著出列,擲地有聲的嗓音略顯憤慨。
“恕下官很難贊同您的觀點!”
“下官附議!”
丞相來前是收了大皇子的賄賂,本以為在朝堂的聲望,能簡單稍微扭動局勢,卻被平日里同僚紛紛開口否定。
一張老臉也是透露著氣憤,捏著拐杖的指尖微微收緊。
他冷笑問:“那依幾位大人之見,要扶持哪位小皇子合適?”
他話語間的諷刺意味明顯,剛剛與他對嗆的官員瞬間蹙起眉頭。
“丞相大人說話不必如此冷硬,下官知道,其余皇子確實年紀尚幼,只有大皇子過了弱冠之年,但,這并不認為大皇子就是最佳人選。”
“再者說,皇上是有立太子的!”
丞相這回笑出了聲,拐杖輕碰地面發出咚地一聲聲響。
他看向了太后,徐徐道:“你是指,那每天都還在敷衍完成課業的小太子嗎?那是需要效仿前朝,垂簾聽政了?”
話是給幾位官員說的。
但太后的臉色瞬間驟變。一旦垂憐聽政,那她性命難保。
能在朝堂里站穩腳跟的,都跟人精一樣,她當年要不是兒子順利當上皇帝,她都沒辦法從一個小小的才女升為皇太后。
“哀家覺得,大皇子雖然前期秉性不佳,但現在應該”
宮殿里,太后那略顯慌亂的言語,還未能完整落下,便被一道溫潤的嗓音所打斷。
“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宋輕白翩然而至,俯首作輯的態度極為恭敬,吸引無數視線。
陸錦在人群的尾端,趁著大家伙還沒反應過來,溜到丞相那一波官員里頭。
太后對新晉朝臣宋輕白并不眼熟,只憑借著他腰身佩戴的三品官員的令牌勉強辨別出他的身份。
想著也是皇帝生前所看重的,太后伸手扶了他一把,道:
“宋大人不必多禮。聽說你最近前往突厥國簽署協議,辛苦了。”
太后沒怎么多想的一番話,瞬間讓文武百官臉色古怪起來。
就連離得最近的丞相都忍不住猜測宋輕白是否又立了功。
如果他此次突厥國協議成功簽上,那算是立了大功,別說新皇人選的話語權了。就說后面任何新皇登基都得敬他三分。
“欸,說來慚愧。”宋輕白感受到頭頂的眾多視線,嘆了一聲:
“這陣子聽說皇上病重,微臣憂心不已,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需要先回宮,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醫師引薦,誰知”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卻讓僵持了一早上的丞相面色稍有好轉。
丞相抑制著嘴角的弧度,正準備開口,但那人卻又道:
“好在微臣回宮之時,突厥可汗沒有明言不簽署,只是說還需一些時日想想,微臣斗膽猜想,待新皇登基,選個時日一同親自拜訪,應該可行。”
“”
話講到這里,不難聽出宋輕白確實立了功,且是頭等功。
以往其他小國小城前往突厥,都是被名言拒絕合作的。
只有宋輕白回來的消息是差點意思,需要新皇誠意才可。
太后瞬間面露喜悅,拍了拍宋輕白的手背,一副后生可畏的模樣。
離他們不到三米距離的丞相臉色變了又變,驀地,拉回話題:
“宋大人來的正好,這我們剛剛還在探討新皇的人選,老臣和太后娘娘,都認為大皇子年齡稍長,性格沉穩,是可擔當重任的,您說呢?”
這話說的巧妙,有意無意的提醒太后選定了新皇人選。
但宋輕白卻好像沒聽懂他話里的深意,困惑的皺了皺眉:
“這太子人選不是定下了嗎?”
“你!”
丞相被他不配合的模樣氣的胡子撲棱起來,呼吸沉重。
努力抑制著情緒,他道:“小太子年紀尚幼,難擔重任。”
“欸下官還沒前往突厥國之前,還與皇上在御書房探討,小太子現如今學業進步,可以搬來偏殿慢慢學習政事”
“按照以往律法,沒有明確的旨意,不應該是太子順位嗎?”
宋輕白喃喃,身上穿的純白錦衣是他風塵仆仆趕來還沒有時間換的,但是在如今景色里,倒顯得他格外純良。
好似他就是一心一意只為皇上角度分析事情的朝官,無半點私心。
無人想起去窺探他言語間的真實性,也成功讓氛圍凝固。
丞相那張老臉氣的鐵青,忍了又忍,還是問:“宋大人的意思是,小太子一邊完成課業,一邊抽空登基上早朝?”
“不對嗎?”宋輕白反問,一雙溫潤的狐貍眼蓄著困惑。
丞相被噎了一下,思緒都有些紊亂,極為生硬的回答:
“但是需要太后娘娘聽政。”
“是。”宋輕白笑容可掬,接著扭頭對上太后掙扎的視線。
“太后娘娘想來也不放心小太子獨自承擔重任的,在小太子未過弱冠年華之前,微臣愿與太后娘娘一同扶持小太子。”
“”
丞相閉嘴了,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他跟這宋輕白溝通有障礙。
那小太子無權無勢,拉上皇位對他有什么好處?隨時都有可能被拉下來。倒不如投靠大皇子,保往后半輩子無虞。
他這般想著。
誰知,那邊的太后被宋輕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說得面色動容。
丞相一著急,趕在太后開口之際,努力穩著聲音拉動局勢:
“大家想法各異,不如百官一同協商,少數服從多數。”
第130章 新皇
這個建議聽起來好像挺公平,但是從外圍看過來,百官布局明顯。
在丞相背后的官員頗多,只有少數是零零散散的自成一派。
太后也是待了一早上了,再怎么被牽著鼻子走,也能感覺到丞相是鐵了心要拉大皇子上位,并不是如同早上那般曉之以情,動之以禮。
這等行為在朝堂上來講,是比較常見的手段。但對于常年在廟觀生活的太后來講,是比較惡劣且居心叵測的。
太后當即沉下臉。
但還未想好對策,在她身側的宋輕白端著溫雅面容應道:
“可以。”
太后皺起眉,有些震驚于宋輕白的草率,但左右不是強勢的人,她稍作思考著,朝臣百官的議論聲隨之而來。
令他意外的是,言語竟是與早上有些出入。
“駙馬陸錦認為宋大人所言有理,愿一同協助小太子登基!”
在丞相后面的人群里,陸錦一身淺青色的衣袍,嗓音輕軟卻堅定。
接著便有一句句相同的話響起。
“大理寺少卿愿一同協助小太子登基!”
“臨州司法愿一同協助小太子登基!”
“六部尚書愿一同協助小太子登基!”
身著紅色官袍的官員一個個出列,個個嗓音擲地有聲。
畫面看著極為壯觀。
丞相沒有料到會是這個反轉,拿著拐杖的指尖都發著顫。
“你們你們”
氣的胸口起伏不定,半個手掌長的胡須也隨之飄揚著,那張老臉上隱隱有昏覺的跡象浮現。
太后立馬命人過去攙扶著。
百官表明立場的聲音還在繼續。宋輕白掠過重重身影,瞧向了那慢慢淡出人群的陸錦,恰好與他的視線相碰。
門外晨光灑落進來,將他那一襲淺青色身影渡著金黃。
這時,陸錦朝他微微一笑。澄澈干凈的眼眸明媚至極。
配合的很默契。這是他想要對他表達的話。
而宋輕白剛好感受到了,嘴角不由得也微微揚起弧度。
早在剛才進來之前,他們聽到爭吵后,陸錦便拉著他協商。
一個拖住局面,一個慢慢游走在那些官員里,更改他們心中新皇人選。
陸錦不過是沒有實權的駙馬,自然只能做后者的任務。
宋輕白剛開始還擔心陸錦會搞不定,與丞相言語交鋒時,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
結果意外接收到陸錦朝他點頭的動作。于是就有了百官篩選新皇的離譜行為。
好在一切都很順利。
宋輕白想著,瞧了一眼臉色灰暗的丞相,狐貍眼微閃。
清君側等字眼在腦海中悄無聲息的形成。
眾朝臣表完立場后,太后身邊小宮女探著腦袋清點人數。
局勢已然很明顯,只待太后再說點客套話兒,便可定局。
宋輕白雙交叉在袖子里,不動聲色的挪著步伐靠近陸錦。
兩人都快走出門檻了,宋輕白壓著嗓音愉悅地問:“用的什么法子這么快?”
陸錦用手肘擋下那正準備悄悄拉自己袖口的大手,咳了一下。
本是嚴厲制止他的行為,但瞪過來的眼神落在對面人的眼中,卻是格外的溫軟。
奶兇奶兇的。
真可愛。
宋輕白彎著眼眸收回手,如沐春風般任由旁邊人瞪著自己。
“我跟他們說,你回來前夕,有收到了皇帝的書信。”
陸錦嗓音特別輕的撂下了這么一句,便悄悄拉開距離。
留宋輕白在原地一怔,接著看著陸錦給的背影,笑了笑。
本來就是僵局,被陸錦輕飄飄拋了一個煙霧彈,眾人難怪會亂陣腳。
加上他的話也不算是說謊,宋輕白確實也是在回來之前收到書信。
不過是皇帝詢問進展的,并非是引人遐想的協助新皇的書信。
宋輕白專心致志的望著眼前的陸錦,感受百官慢慢散開。
忽地,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混合兵器碰撞的聲線。
他的思緒強行被拉回,也與所有人一般,下意識回頭。
只見擁嚷的數百位黑衣人護著一身玄色衣袍的林桉木進來。
期間侍衛拼命阻攔,刀光劍影間,窺見了在人群的末端,還有林斐之與張禮的身影。
對比前面林桉木被眾多人包圍保護,林斐之倒顯得孤立無援。
只有張禮赤手空拳替他攔下無數的刀劍以及搏斗拳擊。
似乎是從宮外一路打進來的,他臉上都是掛彩,肩膀和手臂更是傷痕累累,鮮血從劃破的衣服口子慢慢滲透。
他臉色是一片慘白,看著像是隨時有可能倒下去的模樣。
可一旦有人揮著刀劍朝向林斐之,他又近乎是被人掐著命脈,使出渾身解數打斗。
這一畫面,嚇壞了福寧殿里的百官,紛紛往里邊躲著。
太后也是嚇得不輕,但辨別出是熟悉的面孔,她又一愣。
貼身宮女瞧出太后的困惑,連忙小聲說:
“太后娘娘在廟觀還不知道,這桉親王被判謀反,本來關押天牢數月了,過些天就會秋后問斬。但是就在前幾日,突然逃了。”
“這”太后瞬間紅了眼眶。
心底隱約是猜到皇帝怕自己難過,故意不讓風聲傳來。
兄弟相殘的戲碼,她在皇宮里不是沒有見到,但正因為是見的多了,她才選擇常年在廟觀居住。但哪曾想到,居然有朝一日淪落到他們兄弟二人身上
現在皇帝沒了,就只剩下林桉木,他唯一的小兒子太后幾乎是慌亂到不假思索的拉著宮人喊道:“住手!快讓他們住手!”
“這”
貼身宮女有些慌亂,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攔,那邊的林桉木突然大聲高喊。
“母后!兒臣有一事稟明!”
拼命阻攔的侍衛見宮殿里頭,唯一一位有話語主導權的太后滿臉擔憂,猶豫著停下動作,也剛好是這一瞬間。
讓林桉木有機會將后邊的林斐之扯了跑向前,撲通跪下。
張禮前面剛攔截了幾位迎刀過來的侍衛,隱約察覺林斐之被人往后拉走,他情急之下,踉蹌的回頭跑了幾步。
但卻也僅僅只摸到了林斐之那輕柔的袖子布料,轉瞬即逝。
甚至還被那幾位侍衛趁機用劍鞘狠狠的砸了一下,捕捉起來。
日光下,林桉木頂著那一張沒怎么睡好的疲憊面龐,拉著林斐之的手腕,迎著太后擔憂視線,加重音量道:
“兒臣貿然闖進來,是想表明我兒,也就是您的孫子,寅南國唯一一位郡王的真實身份,他才是皇兄的兒子!”
他的嗓音擲地有聲,足以讓在場無數人聽清了他的話。
幾乎是頃刻間,百官錯愕地將視線遞向了林斐之。仔細打量前段時間外界傳言死于火災,如今卻現身于此的人。
他長得確實有幾分像皇上。
但是叔侄之間相像的,也不足為奇。
百官須臾之后,面面相覷。只有宋輕白和陸錦互相對視一眼。
隱約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不妙的意味。
果然下一刻,林桉木拍了拍手,立馬又有黑衣人領著一女子出現。
她穿著破舊臟亂的衣裙,頭發散落著,臟兮兮的灰塵著眼著她姣好的面貌。隨著被領到前面,看到福寧殿牌匾。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眼里瞬間充斥著紅血絲。
她面露猙獰的想要跑開,但那幾位黑衣人卻把她禁錮的死死的。
“你們!你們要干什么!我不要!我不要去冷宮!我是寵妃,你們不能這樣子”
“嗚嗚你們不能”她竭力的撲騰著,眼里的恐懼盡顯。
百官看著這一幕,皆是面面相覷,像是沒理解為什么帶上一個瘋女人進來。
但驀地,丞相和幾位呆了多年的老臣面色驟變,有人驚道:
“她她是蘇禾公主的生母”
蘇禾公主生母是異域女子,在一場獻舞中被皇上看上。
由于長相出眾,她幾乎是日日與皇上待在一起的角色。
很快便迎來皇上的第一個孩子,那時所有人都在猜測,她即將母憑子貴,享受人世間最有福氣的極樂半輩子。
但誰知,她生下來的是公主。那會她自己也情緒失常。
天天拉著皇帝說她懷的是男孩兒,甚至有好幾次偷偷要跑出宮。
說是要回到自己的領地,讓自己那個國家的君王替她找回男孩。
皇帝經受不住她這長時間的磨難,一氣之下把她關進冷宮。
沒多久就傳出了她病亡的訊息。
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整個朝廷百官都知道的。
但是今日,他們竟然能看到這位以前受盡皇恩的寵妃。
除了情緒依舊不穩定,外表臟亂之外,還是與以前一樣。
一張傾世容顏足夠喚醒人們塵封已久的記憶。
“看來各位大人也猜出此女子的身份了,但我需要糾正一點。”林桉木眼簾遮住了漆黑銳利的眼眸,拉著聲音說:
“她并非是蘇禾公主的生母,準確一點來說,她當年懷的是男孩。”
“她是政治的犧牲品。是皇上忌憚外來力量,所以與我協商,將我府邸妻妾同時懷上的女孩更換。以保社稷安穩。”
“那蘇禾公主才是我的親生女兒,而小郡王才該是寅南國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