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亞彌尼差點被趕出公寓, 最后還是憑著厚臉皮,許諾了一堆好話才留下來,他不能理解綾辻為什么這么大反應。
“這可是最近很受歡迎的造型, 從材質到做工無可挑剔,它真的能浮在河上, 騎著它游倫敦河你就是這個國家最靚的仔!”
他是真的這么認為的, 如果不是時間不合適,他都想自己下水試試——順便炸了倫敦橋。
綾辻頭疼, 不想理他:“下次你直接給錢, 我自己買!”雖然會失去禮物的意義, 總比對方亂送要好,他去哪里給這只巨黃鴨安個家!
跟他精心裝飾的英倫復古風格的房子格格不入!要知道阿加莎是個保護欲控制欲極強的人,偶爾會來這個未滿十四歲的小弟子公寓做突擊檢查!
他要怎么跟對方解釋黃鴨子的存在?從五歲后就消失的童心復蘇了嗎?!
亞彌尼似乎看穿了他的顧慮, 道:“想太多了,看到你一屋子人偶時你就被她打上小屁孩的標簽,每次收到的禮物都是手工人偶或者人偶衣服吧。”
沒送你一套娃娃屋是考慮到文化差異。
綾辻:“……”
不能讓亞彌尼看到人偶室衣柜里疊滿的奢華人偶衣服, 雖然只有十分之一是阿加莎送的。
哦,縫紉機和布料昨晚被他搬到地下室去了, 問題不大。
亞彌尼說得很好聽, 要和綾辻吃團圓飯。但他做飯手藝向來是一鍋燴,甚至還曾經認真的擺出一桌子有毒植物和蘑菇問綾辻要不要做抗毒性訓練。
英國菜是世界出名的難吃, 外賣這條路也切斷了,綾辻只能踩著凳子親自下廚,用冰箱現有的材料做了煎牛排、烤魚塊、蘑菇醬意大利面和奶油燉湯。
亞彌尼吃著這些,夸張的說:“這是我這些年吃過最像樣的食物了。”
日本菜太清淡, 就算是唐人街的中華料理店也刻意做了符合當地口味的改良,與謝野就不用提了, 五條悟做飯跟糖不要錢一樣。
綾辻看著亞彌尼一邊夸一邊把他面前那份牛排也拿走,輕嘖了一聲,重新拿個盤子裝點意面吃起來,用行動表示自己懶得跟他計較。
反正吃不好也是這個小子活該,也不知道哪里來的‘不下廚者沒資格抱怨食物好壞’的歪論。
如果亞彌尼聽到綾辻此時的心聲,估計會嘲諷一句:那是你沒被美食獵人毒打過。
女孩子(門淇)真的好兇哦。
刀叉杯盞的碰撞聲中,亞彌尼突然道:“好歹柯南大叔和阿加莎寶貝對你還不錯,你這樣站隊真的沒問題嗎?”
綾辻見他終于肯正經起來,心里松了口氣。“如果不向著你,我估計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誰都可以對亞彌尼落井下石,唯獨綾辻不行,否則被阿加莎知曉只會認為他是白眼狼,以她的性子綾辻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袒護亞彌尼這件事被曝光,阿加莎頂多嘴上行動上會挖苦做出懲罰,心里只會肯定欣慰的贊許。
異能者基本沒有身心健全的人,或多或少會有些常人難忍的毛病,而超越者更甚。目下無塵、神經質、多疑、性情多變、思想極端都算是常見,區別在于內斂的人在外人面前會表現克制。
但同樣的,他們對待喜惡也很誠實,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雙標得光明正大。
就像綾辻雖然成為了阿加莎的弟子,也深知在對方心里,他的地位不可能超過亞彌尼分毫——即便某天這兩人反目成仇兵刃相向亦是如此。
亞彌尼不僅是與她棋逢對手的超越者,從心命師這個代號就可以知道他是個讓阿加莎都為之驕傲的弟子。
可那又如何呢,綾辻的目的是為了學習更深入的知識,爭風吃醋什么的不符合他的性格,有那個時間給見崎鳴多做幾套換洗衣物不香嗎?
他發自內心的尊敬阿加莎,至于她和自己的好大徒怎么師門內訌,他連瓜都懶得吃。
他沒能力和道爾對抗,頂多打個電話暗示對方被盯上了而已,至于亞彌尼會怎么做……反正都見上面了,人全須全尾回來,就問心無愧。
道爾至今沒聯系他,估計是亞彌尼在對方面前給自己說了點好話,將他從漩渦里摘了出來。
亞彌尼吃過飯就準備走了,倒是臨走前良心發現,給了綾辻一個擁抱,臉頰在他雙邊各碰了一下,補上剛見面時就該完成的貼面禮節。
擁抱結束,對繃著臉肢體有些僵硬的綾辻說:“我以為你應該習慣的。”
他們那個圈子這種禮節是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的事情,柯南大叔走的時候沒給他一個擁抱,他心里還有點不樂意呢。
綾辻別開臉,沉默以對,想起了什么的亞彌尼噗嗤笑了出來:“是威廉太過熱情了對吧?”
莎士比亞的性子很奔放,說不準會把綾辻抱起來轉個幾圈,再在他臉上吧唧留下幾個響亮的口水吻,高聲念一首肉麻訴說思念的詩歌——不止一次被吐槽不像個英國人。
“無論什么理由,機會要牢牢把握,這個道理不用我教的吧。”亞彌尼深深的看著綾辻,仿佛在看著自己心中的唯一。
然而綾辻很清楚……這小子對誰都可以表現出同等的深情,他的內心卻比喜馬拉雅山峰的冰雪還要森冷。
可無論怎么說,他還是深吸口氣給了亞彌尼一個觸即分的擁抱,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了句謝謝。
然后,一腳將亞彌尼踹出大門,砰的一聲甩上門板。
亞彌尼:“……至于嗎?”
不就是耳根紅了而已,還怕被人看見?這別扭的性子也是沒誰了。
年輕人,臉皮厚點不會吃虧的。指指點點.jpg
亞彌尼搖了搖頭,坐上來時開的車揚長而去,路過一輛開往焚化廠的垃圾車時,將一個灰撲撲的木盒子扔進了后面的車斗。
木盒落在腐臭的垃圾中,粉碎成沫,無人能分辨里面曾經放著什么東西。
亞彌尼哼著小調,將油門踩到底,化為一陣帶煙的風消逝在夜晚的倫敦街道盡頭。
給阿加莎準備的禮物是派不上用場了。
沒想到她會主動收下這個小鬼。
亞彌尼嘴角的笑意加深。看來他還是沒能完全看透阿加莎呢,是心命師失格啊。
不過也好,這樣的半成品就應該由專業人士去雕琢,早個一年半載的還能快點出師,本來當初收留綾辻,就是為了等他離開時頂上自己的位置。
阿加莎……可愛的阿加莎……
怎么忍心讓你因為我的離去而寂寞憂郁,所以我把小偵探先生送給你了哦~
只是有一點讓亞彌尼疑惑,那小子是怎么知道自己原本就想將他推薦給阿加莎的事情,為了不觸霉頭還特地等到現在才施行……莫非是提前知道,自己送上門去找老師的吧?
哎,這么想想,臉皮也不薄啊。
公寓里,綾辻坐在人偶室的高腳皮椅上,雙手摟著懷中精致的少女人偶,靠著椅背,仰頭望著挑高雕著繁復花紋的木質天花板,深深的從肺部吐出一口濁氣。
命運到此,應該徹底改變了吧。
從五年前開始就折磨著他的夢——失去自由被軟禁在日本的秘密組織中,像家犬一樣被拴著脖鏈,無法呼吸的夢境……
所以才會離開日本,與家族斷絕關系,遠赴美國。
卻意外的被亞彌尼帶到了英國。
他收攏手臂,將見崎鳴抱得更緊,一雙沉寂的眼眸里,在無外人的安全地方,露出少年人對未來的迷茫和烈火般熊熊燃燒的決意。
他喜歡自由,不想被囚禁。
夢中那個未來的自己,不可以也不允許再度出現!
他扭頭看向窗外的夜空,點綴著明亮的月牙和閃爍的星星。
但果然……還是喜歡被白日的陽光照映在身上的感覺,揮去內心的涼意,讓靈魂被包裹在溫暖的光團之中。
手機傳來了給阿加莎特設的鈴聲,綾辻快速整理好思緒,接通了電話。
阿加莎不容質疑的下達了告知。
【約書亞在路上了,給你五分鐘收拾好行李,搬到貝克街220號。】
約書亞是阿加莎的管家,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
貝克街只住著兩戶人,分別是220號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和221號的柯南·道爾。
順便一提,還有一戶空著的豪宅,222號,原主人是亞彌尼。
如果說倫敦最安全的地方是白金漢宮,第二安全的便是住著兩名超越者偵探的貝克街。
能讓阿加莎做出這個決定,顯然時局已經危險到人人自危的程度。
綾辻沒有猶豫的同意阿加莎的安排,這讓這位女爵殿下不禁放柔了聲線,她輕聲道:【別擔心,行人。很快就會結束了。】
她語氣里暗含著的風雨欲來的殺戮意味,讓綾辻都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他覺得應該不是亞彌尼回英國的消息讓她如此動怒,那會是誰呢?
鐘塔侍從的騎士長辦公室,阿加莎掛斷了電話,百忙之中還抽空關心弟子的安全,足以證明她的重視。她戴著白手套的手溫柔的摩挲著手里的長煙管,點燃的高檔煙葉升騰起絲絲白霧,除她所在的這塊地方還凈幾明窗,其他的方位儼然已成為了廢墟。
手工地毯、待客圓桌、精美墻紙、原木地板等,全都看不出原樣。
“我不會犯下同樣的錯誤。”涂著紅色唇膏的雙唇抿了一口煙,緩緩的吐出,水藍色的瞳孔深邃平靜,如海嘯前最后的一絲沉平。
如多米諾反應般,多個國家的超越者擅離崗位,相繼步入凡爾納的后塵。
阿加莎靜靜的抽著煙,思考著。
她想要看看那些背叛者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急涌的洪流之中,破解并獲取最大的利益,同時——誰也別想再次從她手里奪走任何東西!
*
亞彌尼去赴約,凡爾納有幾位合作者要引薦給他,恐怕英國和法國政府怎么都想不到,凡爾納在背叛祖國,又偷走‘相機’劫走威爾斯后,還大咧咧的待在英國的倫敦市中心吧。
處理了那輛租來的車,亞彌尼看著面前的半地下室酒吧,透過門傳出了時緩時促悠揚婉轉的爵士樂曲。
他嘴角噘著習慣性的笑容,放慢了步調下了階梯,輕輕推開兩扇緊閉的彩色琉璃門。
頂上轉動的七彩霓虹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斑駁的光芒在上面留下了怪異的陰影。
門從他身后合閉,傳來了金屬鎖扣緊的聲響,然而他的背后卻空無一人。
——新時代的腳步聲,伴隨著厚沉的鐘聲,近了。
“歡迎,我們的心之同袍。”是意大利語。
穿著黑色三件套西裝的青年姿態優雅的坐在椅子上,折起的半截袖子露出線條流暢緊實的肌肉,刀刻般立體俊美的五官,眼神深邃暗藏殺機,猶如草原趴伏休憩的獵豹。
馬里奧·普佐,來自意大利的超越者。
酒吧里的桌椅被清走大半,八張桌子,其中七張都坐了人。隔著一定的距離,互相警惕戒備,卻又視彼此為同袍。
他們聚集在這里只為了圖謀同一件事。
一件將會粉碎多國的野望,徹底改變世界格局,開辟新時代的偉大事業,乘著同一艘諾亞方舟,所有人都是引導未來的掌舵手。
或男或女,或年輕或上了年紀,或出身高貴或出于鄉野,來自不同國家的人們,相同的意志能拋棄一切的偏見,讓他們融為一體。
亞彌尼勾起嘴角,隨手撕掉臉上的面具,和其他人一樣,無謂露出真容。
一條條紅色的文字猶如蛇一般從他的衣服里面,游上脖頸,在臉上盤轉落定。
他的笑容不變,但笑意的意味已經徹底轉變。
他等這一天,已經夠久了。為了獲得凡爾納的引薦,甘愿親身入甕,加入鐘塔侍從,暗中推動制造了英國有史以來傷亡人數最多,涉及范圍最廣的政系丑聞,用數名超越者的生命來證明自己的意志。
紅色從美瞳深處蹦發,輕聲細語的用純正的英式英語說著:“光陰會銘刻一切,我的同胞們,我亞彌尼,將會作為監督者,刺向背棄同盟的背叛者,直到生命盡頭的那一天。”
然而他們本身,都是背棄祖國之人。
八個背叛者,入局卷動風云。歷史的新篇章,從一個平平無奇的小酒吧,掀開始末——
作者有話要說:
柯南·道爾:英國蘇格蘭作家,代表作《福爾摩斯偵探集》《失落的世界》
儒勒·凡爾納:法國作家,代表作《海底兩萬里》《神秘島》,被譽為科幻小說之父
馬里奧·普佐:意大利裔美國作家,代表作《教父》
戴維·勞倫斯:英國作家,代表作《兒子與情人》《虹》
塞繆爾·約翰遜:英國作家、文學評論家,代表作《英語大辭典/約翰遜字典》
PS:以上出現的除了凡爾納外皆是私設人物,為了保命防止打臉,先上波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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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阿加莎金發藍眼的設定出自官方游戲怪奇譚,與劇場版的瞳色有差異
PS:綾辻行人的瞳色出自官方小說的彩頁(但也有一頁彩頁眼睛是金色的,這里用了紅色)
PS:除了亞彌尼外,師門其他三人都是老煙槍(指指點點.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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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橫濱。與謝野掛斷了亞彌尼每日一回的來電, 哼著小調繼續翻著手里的書。五條悟看得心里不得勁,說:“有些人啊,跟人打電話時兇巴巴的跟被提親的老丈人似的, 一掛電話就樂得快飛天了。”
與謝野哼了一聲:“哪里來的醋味,酸得掉牙。”
五條悟鼓了鼓腮幫子, 對看店的織田說:“你也是, 你是保鏢又不是傭人,為什么要幫她工作啊!”
織田在給客人夾和果子, 頭不回的道:“看一天店, 看一本小說。我覺得很占便宜。”
“亞彌尼說可以隨便看的, 她這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哦,她拿的比雞毛都不如呢!”
“但負責打掃和整理書柜的人是我。”與謝野翻過一頁, 并敲了敲書桌讓中也別被斗嘴分心,讓他繼續埋頭練字。“是小老板小題大做了,雇了保鏢有什么用, 說得好像有人會來鬧事似的。”
話剛落地,排著隊的后方傳來了一陣騷亂。與謝野:“……”
五條悟嘿嘿笑道:“烏鴉嘴, 略略略~”并朝著那邊亂糟糟的隊列喊, “鬧什么鬧,不買滾!”
這些客人全都是五條家的人, 在知道和果子的效用后,他們當即封鎖了消息,來買的時候也都精心喬裝過,雖然看到五條悟的時候都假裝不認識, 但也不敢真的反駁。
一個男的說:“不關我的事,是他先踩我的。”
被指著的人氣憤的道:“我才沒有!誰吃飽了沒事要踩你, 你以為自己是誰啊!”
另一個人顯然和被踩的人交好,生氣的道:“就是你做的,不過一個四級咒術師就處處為難我們,論對家族的貢獻你還比不過我們這些普通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這句話激起了千層浪,能被派到這里的除了普通人就是一些低級術師,然而世家里咒術師看不起普通人是常態,內部欺壓比比皆是,其他術師聽到一個普通人竟然敢說這種話,紛紛也開始站隊。
眨眼間,就算是想置身事外的人也不得不被拉下水,變成了兩個陣營的互罵,要不是顧及家主在,恐怕就要打起來了。
五條悟:“……毛病。”他才懶得勸架呢。
客人們吵成一團,這時候一個黑發的少年靈活的擠開前面的人群,臉上帶笑的看著織田說:“您好,十個和果子打包,謝謝。”
織田也不管這人是不是插隊的,有生意他不會拒絕,無視那邊的亂象,手腳麻利的開始裝盒。少年是個健談的人,說道:“您是新來的店員嗎?我記得之前是一位短頭發的小姐姐。”
又像是才發現店里看書的與謝野,懊惱的說:“啊,不好意思剛才沒看到小姐姐您。”
與謝野友善的點了下頭,視線在對方脖子和左眼上的繃帶停留,問道:“你受傷了?”就連隨意擱在玻璃柜上的雙手,連同手指也被一層層的繃帶纏緊。
天氣這么熱,對方還穿著一身長袖長褲的黑衣,加上那么多繃帶,竟然沒出汗,這體質也是有些特殊。
晶子來了興致,她在自學醫術,對特殊體質的人很關注,放下手里的書走過來,黑發少年可能也是清閑的,看也不看被織田打包好的點心盒,笑容明媚的道:“小姐姐可以猜一猜,猜對了我給三倍的價錢~多出來的就當做給小姐姐買冰飲祛暑。”
油嘴滑舌。
與謝野并不喜歡這種四處散發魅力的人,對方的年齡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笑容卻讓她想起了那些游走在吉原的風情浪子,她以前曾在吉原外面的街道兼職過,對這種男人素來看不上。
衣服穿起來空蕩蕩的,很瘦,臉上沒有幾兩肉還很蒼白,眼下青黑,看起來就是長期營養不良還沒睡好。
“你有失眠癥嗎?就是整夜整夜睡不著。”與謝野選了一個并不算冒犯的問題。
事實上她已經聯想到對方是不是受到家人的虐待,所以身上滿是傷痕。這年頭尤其在橫濱,可沒有什么未成年保護法,壓抑的環境和高失業率讓家暴現象成為了一種常態,女人和小孩是最大的受害者。
少年愣了一下,夸張的道:“好厲害,您怎么看出來的?是的,一直睡不著,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同事又都是一群腦子里只有肌肉的猩猩,什么都要依仗我,再這樣下去就要猝死了。啊,不是說猝死不好……等等,如果能夠無病無痛的猝死,反倒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吧。”
他碎碎念著,還一副真的在認真考慮的樣子。甚至還找同盟:“您說對嗎?這位新店員先生?”
織田觀察著那邊還沒結束的罵仗,是防止有些人趁著混亂使壞,傷害到保護對象。聽到少年話題扯到自己,他認真的想了想回復:“啊,聽起來是挺好的。生病是件很難熬的事情吧。”
“對吧對吧,不僅要花很多錢,還要花很多時間,醫院里跑上跑下的,家里人也會很疲累,最后欠了一堆債人還是死了,還不如直接猝死算了。”少年得到肯定,非常開心的說道。
織田露出贊同的神色,剛要開口就被五條悟打斷:“可是猝死和病死不一樣的吧,猝死雖然結果是好的,過程很辛苦。跟生病在床一樣,只是一個承受的是精神壓力,一個是身體的疼痛。”
織田覺得很有道理:“確實不能混為一談。”
少年,鼓起腮幫子,露出孩子氣的神色:“討厭啦,少白頭哥哥你不要插嘴啦,又不是在跟你說話。”
“什么少白頭!是五條悟!”五條悟沒生氣,而是仗著自己的身高捏著對方的臉頰,一字一頓咬音很重的說道。
手指掐著干巴巴的肉,就像扯著死人的皮,對方身上的溫度有些低。五條悟刻意擋住織田的視線,纏著繃帶的雙眼卻像是能透過繃帶看清面前的人一般。
將對方瞬間變冷,猶如黑夜般伸手不見五指的眼神轉換收納眼底。
哦呀~這年頭是怎么回事?可怕的小鬼一個接一個,顯得他自己都不夠獨特了。
他的六眼看得清清楚楚,族人的沖突最開始是這個晚到,排不上隊的少年跟前面人攀談幾句,具體說了什么不清楚,結果就是大家都吵起來了,而這個少年得以插隊到最前面。
若不是對方沒有咒力,都懷疑是不是那個術師世家派過來打探情報的。
不然……怎么會知道五條家內部的矛盾。
又或者說是所有世家中都存在的,普通人和術師之間的矛盾。
一開始還以為這個小子是為了與謝野來的,畢竟對方的治愈能力非常罕見,在咒術界也算是稀有資源,可現在發現……竟然是因為織田嗎?
這種看似人云亦云,別人說的有點道理就輕信,實則內心冷漠,對包括自己在內所有事都漠不關心的少年殺手……怎么會招惹上這種比詛咒給他的感覺更危險的人?
五條悟見好就收,在對方沉寂得如同木偶般沒有情緒浮動的眼睛注視下,他松開了手指。少年沉默的拿起點心盒,臉上又重新浮現出燦爛的笑容,腳步一轉從五條悟旁邊冒出一個頭,對織田說:“我叫津島修治,你叫什么名字啊?”
織田不知道這二人打過什么眉眼官司,事實上他也不在意,就算打起來了只要不危及任務目標,他都不會管。
倒是津島這自來熟的態度,讓織田有些疑惑,看到對方亮閃閃的,充滿了孩子氣的好奇和善意的雙眼,心里動了動,嘴角不禁上揚了一個淺淺的弧度:“織田作之助。”
“好~我記住啦~下次來找你玩哦~”說著津島打開了紙盒,拿起一個和果子咬了一大口,笑著說,“我可是聽說你們這家的和果子非常好吃,我也一定會喜……”
臉色,凝固。笑容,消失。
他木愣愣的低著頭,看著自己手里拿著的和果子,呆呆的說:“就這?”
十個都賣小一萬了,結果味道……就這?
嘴里濃郁的甜味,直沖天頂蓋,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想到自己剛才的失態,和預期腦海里演習的情景大不相符,津島朝著織田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并機械性的咀嚼,仿佛吞生嚼藥片似的吞下去后,說:“怎么說呢,一開始不合口味,后面……很好吃……?”
織田誠實的道:“我覺得很難吃。太甜了。”
津島嘟著嘴唇,將剩下的塞進嘴里,悶悶的低著頭說:“我下次再來找你玩,織田作。”
然后就轉身準備離開,被喊住了。他驚喜的回過頭,就聽到織田說:“你還沒付錢。”
“哈哈哈——!!!”五條悟笑得差點滾到地上去。看到全過程的與謝野跟中也,也沒忍住笑了起來。
津島:“……”我記住你了,中也。
付完錢后,仿佛后面有狗追一樣,少年一下子溜沒了影。
看了一場樂子的五條悟,拍了拍還沒清楚狀況的織田,朝他豎起大拇指:“干得漂亮啊兄弟!”
織田,歪了歪頭。“謝謝?”又想起了剛才津島的表情,道,“那孩子挺可愛的。不過,為什么他要叫我織田作?”
一直受到織田特殊照顧的中也沒好氣的道:“你現在才發現嗎?我倒覺得那小子一點都不可愛,還有,別叫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做孩子啊!”
但織田覺得,擁有那么一雙眼睛的人,確實是孩子。
被稱為孩子的津島,一路跑到唐人街的后門,才打電話喊來了接自己的專車。繞了一圈的黑色賓利停在他面前,從副駕駛下來一位穿著黑西裝,腰間大咧咧別著一把槍的青年,恭敬的給對方開了后座的門。
沒有問對方去做什么,也沒有問他為什么從這里上車,而是彎著腰道:“請上車,津島大人。”
津島提著紙盒子,到底還是忍住把點心盒扔掉的沖動,面無表情的上了車,等車開了,那位黑衣人才道:“津島大人,您的義父,首領大人剛才打不通您的電話,讓您回復他。”
津島掏出手機,果然看到開了靜音的手機通訊錄,有一通未接電話。他撇了撇唇,既沒有說知道了,也沒有即刻打回去,而是將手機隨手扔到車底下,整個人仰面躺在了車座上,紙盒放在心口的位置,閉目養神。
車里除了呼吸聲,再無其他的聲響。
三年前突然被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從外面帶回來,名為津島修治的少年,無人敢指責他對首領的不敬。現年十三歲的他,儼然成為了組織里不可或缺的人物。
但凡跟他接觸過的人都知道,津島修治是個徹頭徹尾的黑手黨,比任何人聰明,也比任何人都危險……沒有人想要成為他的敵人。
微微睜開的雙眸,鳶色的瞳孔在車開進一條隧道時,化為了黑色,猶如深不可測的黑潭。
末了,聽他說道:“跟義父說,可以收網了。”
包括司機在內,前車的兩人都禁不住攥緊了拳頭,身體緊繃。
少年幽幽的道:“第一刀,就從市政府開始吧。”
港口黑手黨統治橫濱的第一步,由津島修治全權負責的計劃,一開始靠著的不過是組織里幾個年紀小的異能者,屬于預備役成員的小孩子開始施展計劃,甚至還特地給這個小團體取了一個名字叫旗會。
首領當初同意的時候明顯是抱著漫不經心看他做無用功的打算。
然而三年后,連五大干部都對他心服口服,這個計劃成為了港口近期最重要的決策,甚至首領還許諾過這次計劃成功,津島修治將會成為他的繼承人。
聽著司機跟黑衣人那鼓噪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聲,津島修治內心毫無波瀾。他只是發散性思維的想著:……那家店,那個將兩個法國超越者、中也、與謝野醫生,連同織田作一起集結起來的,那家和果子店的老板——亞彌尼,是否就是‘書’中提到的變數?
同時,也是讓他跨越時空,突然穿越到這個異世界的罪魁禍首?
明明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他就可以解脫,按照原本計劃的死法離世。現在卻是突然年齡縮水,計劃全盤打亂,重新開始。
他,討厭變數——
作者有話要說:
首領宰和亞彌尼是同一時間穿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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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常暗島上, 戰爭越演越烈,日本陸軍幾乎所有的軍團都聚集在這里,士兵的死亡率高到連本土送來的新兵都補不上窟窿。
而在其中, 結城信一率領的軍團死亡率是最低的,但他并沒有因此得到上頭的夸獎, 每天彈劾他的文件源源不斷, 一天不接幾道罵他的電話,軍團里的士兵還覺得不習慣。
這一天, 結城信一辦公室里傳出來的罵聲, 不僅透過話筒, 連隔著一扇門都能聽見。
立原辰雄帶著弟弟一身疲累的下了訓練場,剛進宿舍就被圍住了。他們倒不是對立原兄弟受到上頭的青睞,還被福地副官親自訓練而眼熱, 畢竟他們二人是部隊年紀最小的,其成長也是有目共睹。
他們為的是另一件事。
一個和立原辰雄關系不錯的人說:“哎,你們知道嗎?那邊又來電話了。”
另一個人說:“你這樣說他怎么會懂, 啊道造你去睡覺吧,小孩子不用參與這種話題。”將道造隨便塞進一個空著的床鋪, 無視對方的抗議接著道, “這回是為了讓結城大人去支援C線,被拒絕了, 可氣死了呢,我都懷疑那位軍團長腦血管要爆開了。”
“C線不是已經失守,決定放棄了么?現在派人去都是充當炮灰,結城大人怎么可能同意。”有個人嚷嚷道。“和那些不拿士兵當人看的將軍不一樣, 我們結城大人才不會帶我們去打那種送死的仗。”
“說什么我們是異能力者,說不準我們去了還能搶回來。”有個剃著光頭的壯碩男人哼笑道, “他們人數比我們軍團還多了四倍,半天都撐不下來,換我們去有什么用?”
辰雄聽他們七嘴八舌的討論,無奈的笑道:“行了,既然都知道結果還討論這么多做什么?明天還要訓練呢,早點休息吧。”
“我可睡不著。”最開始的那個男生道,“知道其他軍團的事情后,才覺得我的運氣太好了,以前一直以為我是運氣太差,不僅投了個窮胎,家人為了點錢把我送過來,現在才知道,畢生的運氣都用在遇到結城大人這件事上。”
“我也這么覺得。以前家里對我就跟對待奴隸一樣,我的異能就是隔空取物,逼著我去偷東西,我哪里敢啊,被抓到會被打死的,現在好了,日子好過得以前想象不到的。不過,如果結城大人真的扛不住壓力,我也愿意去。”
他突然轉移了話題,是有感而發。“結城大人恐怕也頂不住太久,我很擔心上面會撤他的職。”
畢竟強制征了這么多異能者,得到的結果不如預期,應該說,是那些人認為還遠遠不夠。
認為結城信一下令一旦情勢不對就撤退的行為,沒有發揮異能軍團最大的戰斗力。可比起那些軍團,他們勝利的次數要更多一些。
說穿了,就是覺得他們死的人太少,認為還可以再拼一波。
也不想想真的去正面拼的話,在場絕大多數的人恐怕早就尸骨無存了。
他們是異能者,異能雜七雜八多數都沒有大用,也是稍微比普通人強一點,又不是超越者。
“搞不懂那群人是怎么想的。我覺得他們一個個腦子都有問題,從上到下。”有個一直沉默的人,突然插嘴了,他還指著天花板,眼里滿是嘲諷之意。
“……喂,八京,你別說了。”有人制止了他。
“有什么不能說的,我又沒指名道姓。”八京冷笑道,“就算真的指名道姓又怎么樣,那位還敢到我面前把我一刀殺了?哦,他那只手連筆都握不穩呢,更別說刀了。下命令讓人去送死倒是挺果決的,倒是有膽量親自過來啊,只會躲在本土貪圖享受……你們也聽說了吧,前陣子他多了個兒子,真是辛苦了啊,一次性娶了十一個,懷了八個,只生出了一個。”
有個人嘀咕著:“我不信其他七個都夭折了,是只有那一個是男孩,還是身體健全的吧。”
“誰知道呢,說不準是個傻子。又不是第一次生出傻子了。”
“為什么我們必須效忠這樣的人……”
辰雄靜靜的聽著他們的話,看到道造裹著棉被露出一個腦袋偷聽,朝他搖了搖頭豎起一根手指。道造嘻嘻笑了一下,把臉埋進被子里,假裝自己有聽話的睡覺。
他也確實很快就睡著了,明天還有訓練,明天……
遭遇了敵人的空襲。
雖然常暗島的特殊磁場讓電子儀器報廢,但報廢的是精密的武器,像一些不需要電子操縱的火箭炮還可以使用。
這艘航母并非獨屬結城信一,還有其他軍團的人,雖然彼此有摩擦,還劃分了三八線,連吃飯訓練時間都默契的錯開,但他們也算是守望相助。
然而等空襲發生的時候,才發現航母上大多數都是自己人,其他軍團的人基本都撤離了,只留下一些不重要的后勤兵。
這些后勤人員連士兵都不算,一般都是充當對沖時的炮灰,他們都是平民,且體質虛弱,一個個瘦得皮包骨一樣連槍都扛不動,炮灰被上頭美其名為人盡其才,發揮他們唯一的長處。
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空襲的原因是什么……上頭逼著他們打硬仗,不給他們撤退的后路,為了保全某條防衛線,將敵人引到了這邊。
結城信一可謂是氣笑了,一邊井條有序的指揮著部下避難和反擊,一邊和旁邊的福地說道:“我本來還以為至少有點腦漿,可以替代一下大腦組織。原來都是水,還是廢水。”
情況其實沒有想象中那么危急,道造的異能本就是控制金屬,而炮彈殼是金屬質地,他可以操縱炮彈避開航母落在海面上。可他年紀太小,異能也是需要體力和精力做支撐,若不是訓練效果出來,他連三分鐘都扛不住。
他只能站在最高處,用最小的輸出讓炮彈路線偏移,但還是有一些炸到了側板,航母左右上下的震動搖晃,失去平衡而死傷的人,比起被道造無奈漏掉的炮彈炸到的人更多。
森林太郎帶著手下的醫療人員,連同他制造出來的異能體愛麗絲投入了忙碌辛苦的搶救之中。
福地看自家上司還胸有成竹的樣子,問道:“您是真的沒有提前預料到這次襲擊嗎?”
結城信一笑了笑:“這重要嗎?”
福地沒有多想,無奈的道:“您說的對。”
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就算提前預料又怎么樣?再者說了,他們到底還是受到陸軍總部管轄的軍團,在沒有得到出擊命令的前提下,不留守在這里還能如何?
本以為是上頭要冷一下他們,讓他們反省。福地還想著靠這個小假期來解一下酒蟲,結城信一之前送了他一瓶難得的好酒,擔心誤事,還一口都沒喝過呢。
才知道原來在這里等著呢。
并不是全然站在國家立場上,才制定了這個卑劣的計劃。里面應該還摻雜著私怨。
福地跟在結城信一身邊,知道的事情自然更多。
有人想要摘桃子。不說結城信一訓練出來的異能軍團,就連手下的兵都比甲級軍團的精英要勇猛——那些軍團的精英死傷太多,頂上去的人自然不能和結城信一手底下精心訓練蓄精養銳的強、紀律性更高。
如果沒有意外,這艘航母是保不住了,而他的這位長官大人,要被問罪了。
至于他們之后會分配給誰?是被打散還是依舊待在一起,就不知曉了。應該是打散后流入其他軍團吧。
但奇異的是,福地心里并沒有多少惆悵,甚至還覺得終于來了,這一天。
他能想到的事情,上司怎么可能會想不到。所以福地一點都不慌。
這也是對方的策略之一吧?就是不知道自家上司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要去坐牢呢?難道是終于厭倦了年如一日的罐頭食品,想要改善一下伙食。
想起對方一直抱怨同樣的食物吃久了嘴巴沒味道,福地竟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小。
他有一種直覺,結城信一被問罪時,戰爭……要終結了。
他的直覺向來很準,第一次如此驚訝于這種直覺,卻又忍不住在想……對方到底藏了多少底牌?他……為什么會知道這種事情?
是推斷出來的,還是……
“源一郎,別分心。”結城信一打斷了他的思緒。
福地不敢再往下想,他又覺得沒那個必要。反正他是對方的副官,上頭人會用那些士兵,可不會用他這個親信。
“你在想什么呢?”
上司問了魂不守舍的副官。
副官嘟著嘴,郁悶的說:“我想著是不是要回去把我的錢都帶上,問問獄卒能不能給我換點酒喝。”
老委屈了,一口都沒喝到的好酒。以后不知道得多久,連劣質的酒都喝不到一口了。
*
念力體下獄了,航母被毀成為了攻擊他的要點,附帶的還有一大堆或大或小的罪名,因為證據確鑿,無可抵賴,收獲了牢飯一份。
同時福地連同他的一票親信也被關押,就關在常暗島一個臨時建立起來的工事牢房里。
因為缺乏交通工具,他押后才會被送回本土,而天皇的旨意靠著無線電,沖破了地理位置的距離限制,給他先定了罪。
一大堆罪名里,最嚴重的就是叛國罪,還有不知道怎么安上去的逃兵罪,結果就是被剝奪了終身政治權力,擇日帶回本土執行死刑,身上的職位自然全部被撤掉。
而天皇的旨意里,雖然沒有明說,也暗含著把結城信一的國籍開掉的意思,也就相當于不承認他是大/日本帝/國的人。
亞彌尼當時正在一座被異能短時間建起來的白色建筑物里,他正在和同盟們商量著從哪個國家的首腦開始抓起,天皇的配合讓他沒憋住,被口水嗆到。
凡爾納明顯愣了一下,嚴肅的會議被打斷。
馬里奧不客氣的笑了起來,手里的雪茄隨手按滅在煙灰缸里,道:“凡爾納你怎么回事?亞彌尼怎么得罪你了,你要這么耍他。”
凡爾納無奈的道:“不是我。”
其他人還要起哄。“肯定是你,這里是你的島。”
“神秘島,島上所有的事情都歸你控制。”
凡爾納更加無奈:“沒你們想的那么厲害,至少這件事肯定與我無關。亞彌尼,你來說說,你怎么回事?”
“是困了吧,還是餓了。畢竟亞彌尼還是個未成年的小鬼,酒不會喝,煙不會抽,他連女人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你以為他跟你一樣啊,別教壞小孩子。哈哈哈~我們的監督者,不太靠譜哩。”
亞彌尼看著大家拿他取樂,氣氛都變得歡快起來,心里想著這算不算是變相做了件好事。
畢竟……這么偉大的會議當然是要笑著開啊,綁架所有參戰國的首腦,連英國女王都在名單里,搞得跟葬禮一樣的肅穆壓根沒必要。
他嘆息一聲,單手撐著下巴,指著凡爾納:“你做的。你在心里偷偷罵我,你對我使用異能了,是背刺。來吧,說說我要怎么懲罰你?”
凡爾納:“……”你夠了哦。
性情平和,仿佛什么困難都無法擊垮的儒勒·凡爾納,罕見的動了氣。
難怪蘭波每次跟他合作,都要回局里鬧一場,這小子可太壞了。
第27章
在英國看來, 喬治·威爾斯是被凡爾納綁架,實際情況并非如此。在奉國家的命令制造出‘相機’這項武器之后,他無時無刻不沉浸在后悔之中, 被罪惡感近乎壓垮的他,在絕望之際被凡爾納說動, 演了一場被綁架的戲碼。
但在凡爾納看來, 更像是威爾斯先找上了他,不僅說出了他們的計劃, 并主動表示要加入他們。
威爾斯的異能力‘時間機器’, 能夠將自己的記憶傳送給過去55分鐘內的自己, 相當于預知能力。這也是他能夠在短時間內就制造出‘相機’的原因。
這是一個看起來很頹廢的男人,明明還很年輕,身上卻籠罩著遲暮老人的滄桑。在作戰會議結束后, 他找上了亞彌尼。
“能請問,為什么你要背叛鐘塔侍從,背叛英國嗎?我不覺得, 你和我有著同樣無解的理由。”
亞彌尼眨了眨眼,笑著說:“原來你發現了啊。”
他指的是另一件事, 威爾斯也確實懂了。他哀傷的看著亞彌尼, 說:“為了防止我破壞你的計劃,你將我關在了通訊被限制的實驗室里。”
如果不是這樣, 獲得未來記憶的自己,就能夠阻止……或許依舊是晚了,畢竟他的時間機器只能傳遞55分鐘內的記憶,但至少……至少不會到那么慘烈的地步。
至少……不會讓亞彌尼逃亡, 甚至連回頭一下都沒有。
“錯了,不是我關的。這是英國上層的命令哦, 因為你一直提議要銷毀‘相機’,明明是自己的杰作,竟然能下此決心,我就欣賞你這樣的人。”
威爾斯凄慘的笑道:“我再也不會研究任何東西了。”
他不再提自己被關在實驗室,無法提前將消息傳遞給阿加莎的事情。他不擅長推理,也沒有證據去證明背后有亞彌尼的影子。
他只是……直覺罷了。
在看到亞彌尼和凡爾納,和其他背叛者攜手出現后,直覺告訴他,自己的那場遭遇,背后是有推手的。但還是那句話,沒有證據。
因為那確實是上頭下達的命令,讓他反省,不要再去提銷毀‘相機’這件事。
亞彌尼眼神平靜的看著威爾斯,他最終聳了聳肩:“隨便你,這是你的意愿。”
“但你會看不起我。”
“你會在乎嗎?”亞彌尼反問,他覺得威爾斯已經走入了人生的死胡同,語言犀利的戳穿對方的偽善。“你明明很清楚,畢竟有你的異能在,你知道自己會發明出多么可怕危險的東西,但那個時候的你并不在乎這一點不是么?所以,為什么之后又在乎,現在又在乎起他人的看法。”
“我是在乎的,你的看法。”威爾斯看著亞彌尼,他用破碎的嗓音說,“我曾經為你哭泣。”
“……謝謝?”亞彌尼,朝天翻了個白眼。他代替對方說完想說的話,“好吧,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確實很慘,我差點死了。那么多的束縛,那么多的誓言,即便到現在都沒有清掉十分之一,太痛了……”
他咧開嘴角,惡劣的說道:“很值得同情吧。可憐的小家伙,雖然讓人頭疼了一點,但孩子不都是那樣的嗎?可憐可愛的小東西,人類的野心到底能猙獰到、邪惡到什么程度,讓前任騎士長不惜舍去大半生的英明,對自己疼愛的后輩下此狠手……”
威爾斯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是凡爾納蠱惑了你么?”他如此說著,“是他告訴了你,前騎士長的計劃,你是不相信的對嗎?哪怕只有一秒,你是不相信的對吧?所以才會阻止我,你在祈求著,在等待著,驗證著那不過是對方的陰謀和謊言,并不是真的……”
“可那件事確實發生了。”亞彌尼同樣打斷了他固執的碎碎念。他臉上的笑容消失,用一種如死水一般的眼神看著威爾斯,重復著,“它發生了。不管因為什么,這就是結果。”
威爾斯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呼出了肺部堆積的濁氣。他現在的精神,看起來好許多了,他虛弱的笑道:“對,它發生了。一切都無法回頭。”
亞彌尼抿了抿唇,他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說,又最終只是攥緊了拳頭,和威爾斯擦肩而過,忍耐著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后背,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威爾斯直到看不見亞彌尼的背影,才喃喃道:“我的直覺,是錯的。惡鬼,看誰都是惡鬼。”
他失魂落魄的往著自己的臥室,為自己打造的牢房走去,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念叨著這句話。
亞彌尼來到了三樓的露臺,凡爾納躺在涼椅上曬太陽。他闔著眼,閉目養神,在亞彌尼快要接近他的時候,道:“請停下。”
“為什么?”亞彌尼有點不服氣。
“這里沒有茶,也沒有點心,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凡爾納道。
“你在害怕?”亞彌尼問,“你的異能,讓這座島嶼成為你的所有物,死在這里的異能者會化為你的力量,你在這里無所不能。”
儒勒·凡爾納的異能‘神秘島’,能劃定一個區域范圍成為他的領地,能獲取死在領地內異能者的能力。他雖然沒有到對島內所有事情都全知全能,并全數控制的程度,但不可否認,擁有如此多異能的凡爾納,是島上的最強之人。
畫地為王。
所以作戰計劃里,‘相機’會封存在這座名為standard的島嶼上,同時被抓的首腦也都會關在這里,異能戰爭的和談會議,也會在這里。
所以亞彌尼覺得凡爾納的戒備是完全沒必要的。
“我聽到了你和威爾斯先生的對話。”凡爾納沒有被說服,而是坦然的說道,“我不會戳穿你的謊言。”
“這不是謊言。”亞彌尼道,“因為事實就是如此,即便是阿加莎,即便是柯南大叔,他們都是這么認為的。”
凡爾納的語氣依舊那么平靜:“所以我不會說,不會有人相信。威爾斯先生不信,鐘塔侍從所有人,乃至全世界的人都不會相信……”
他坐起身,睜開雙眼看著亞彌尼,仿佛要透過自己的眼神,去認清自己面前站著的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
“與其去相信,一個人在十歲時就以世界最強的異能組織鐘塔侍從為棋盤,以自己為人柱,步下一個滔天陷阱,扯開一個國家黑幕下骯臟的利益糾葛。而他得到的好處僅僅是成為一個被毀掉的天才,不像人不像鬼,被迫流浪……就連英國女王都沒臉將他列為叛徒。”
亞彌尼,表情閃過一絲愕然,看起來像是被對方這番話嚇到。這種驚嚇并非是被揭穿了計劃的下意識反應,而是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往自己身上潑這樣的臟水。
但他的反應力也非常快,這種驚訝只是一閃而過,揚著如同面具一樣燦爛的虛假笑容說:“但這不是很有趣么?”
“有趣?”凡爾納搖了搖頭,他嘆了口氣,看著亞彌尼的目光像在看捉摸不透的云霧。“你真的是這么認為么?”
你會認為,世界上擁有著……這樣危險的人類么?
這份惡意,這份人類的本質……從一個十歲的孩子身上被體現得淋漓盡致……
那是連親手制造出‘相機’的威爾斯,都會被嚇破膽的存在啊。
而如果這樣的人物,又參與了他們這個作戰計劃,并成為背叛者的監督員……這世界上,難道還有比這樣更可怕的事情嗎?
凡爾納不愿意去相信,就跟柯南·道爾同樣得出了這個假設,卻也不愿意去相信那般。
如果策劃這件事的人是一個成年人,哪怕只是一個大一點少年,會容易接受許多。可當這件事被按在一個十歲的孩子身上時……植入骨髓的寒意源源不斷的吹進靈魂縫隙。
而現在,看到亞彌尼下意識的反應,甚至還承認了之后,不得不說,凡爾納心里是松了一口氣。
他從亞彌尼的反應過來中得出兩個假設。
一是對方無法接受自己被親近之人背叛,叛逆心下寧愿承擔起這個惡名。
二是對方從頭到尾,都在撒謊,都在欺騙。
凡爾納對亞彌尼使用了異能,一種讓人無法說謊的異能。而現在,得出的答案是一。
他安心了。
會同意亞彌尼參與這個計劃,其實并非是真的需要增加一個背叛者。
如果同盟里有人后悔,將情報傳遞出去,確實是一件傷腦筋的事情,雖然不會打擾到計劃的成敗——凡爾納有這個自信,但無謂的麻煩能減少也是件有益的事,所以多一個監督員,尤其還是亞彌尼這種異能的監督員,是最保險的。
但他當初同意時,是懷著兩個打算。
而今天這場試探,就會決定他采取哪種計劃。
亞彌尼通過了考驗,所以……凡爾納不需要在這里殺死他。
這個……在對方上島之前,就布下了重重殺機的地方,殺死他。
亞彌尼從生死一線間擦身而過,面上沒有表現,心里卻是捏了一把汗。應該說不愧是凡爾納么,明明只是坐在那里,看似只要自己一個抬手間就能夠輕松扭斷脖子的距離,卻帶給他無盡的壓迫感。
在這個島嶼上,他不可能戰勝凡爾納,若對方要殺了自己,再多的抵抗都是徒勞的。
——幸虧,在踏上島嶼之前他給自己上了層保險。
他有個吸納的念能力者,對方的能力是‘欺騙師’,從名稱就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專門為騙子量身打造的能力,不管是誰,科學儀器也好,能力手段也罷,都不會被揭穿。
這種反應不只是用在語言上,而是連呼吸、心跳、肌肉神經的反應等都一并欺騙。
是一種很雞肋的能力——很多時候定罪并不需要那么多的證據,有些人在心里就會給他人判刑。
是一種很逆天的能力——在凡爾納這里他通關了。
看似尋常的聊天,卻是切實撿回一條小命的亞彌尼,開始了討債時間。
他對凡爾納,委屈兮兮的說:“你嚇到我了。”
凡爾納:“……”無話可說,他很心虛。
亞彌尼傷心的說:“今天的晚餐我想吃你親手做的仰望星空。”
凡爾納:“……我拒絕。”心虛?什么心虛,不存在的!
英國佬養大的小英國佬,最討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威爾斯:如果是真的,人類……太恐怖了,有存在的必要嗎?
凡爾納:太好了,我可以繼續愛人間了
PS:然后,亞彌尼身體年齡和靈魂年齡不符啊~
——
感謝在2022-04-26 03:37:49~2022-04-27 01:21: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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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聽到凡爾納沒有轉圜余地的拒絕, 亞彌尼很是難過,從兜里掏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兩顆形狀不同的白色藥片塞進嘴里,一下下慢吞吞的咀嚼著, 像在嚼口香糖。
凡爾納:“……”
是市面常見的抗焦慮、抗抑郁藥物,在亞彌尼上島的時候就檢查過對方的隨身物品, 除了這一瓶藥外就兩套換洗衣服, 對比起其他人動不動三四個大行李箱,再沒人比這小子更糙的了。
藥物自帶很正常, 他們是同盟, 不代表就真的全然信任著彼此。食物還好, 只需要分辨有沒有毒,藥物稍一不慎是會出事的。
凡爾納閉上眼睛,忍耐著咀嚼藥片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也是滿口苦澀的藥味。
忍耐著亞彌尼直勾勾的控訴的目光……
想到若不是因為自己,這個小子也不會現在發病需要吃藥,良心……有點痛。
算了, 看在他還會吃藥,知道有病要治的份上……
凡爾納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司康餅, 不接受反對。”
“好耶!要甜的!最甜的!”
果然是個小鬼。凡爾納心里無奈的想著——雖然瘋了一半。
亞彌尼乖巧的搬來一張椅子, 坐在廚房門口看著凡爾納忙碌的背影,揉面、制坯、定型, 烘烤……
等第一批司康餅出爐時,亞彌尼已經睡著了。頭歪靠著椅背,腳踩著椅面,雙手緊緊的抱著小腿, 兩條細彎的長眉皺得像打結,他睡得并不安穩, 時不時發出幾道聽不清的囈語,但起碼還能入睡。
亞彌尼長得很好,白發紅瞳是很有攻擊性的特征,這抹先然存在感極強的凌厲特征下,是一張無害的秀麗臉龐。
白皙無暇的皮膚、羽扇般密長的睫毛,笑著時雙頰若隱若現的小酒窩,初次見面時,凡爾納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嬌俏漂亮的小姑娘,像墜落人間的小天使般,惹人憐愛。
他很能理解阿加莎的心情,盡管阿加莎的年紀也才堪堪夠到大人的門檻。在孤寂的高峰之上,能出現這么一個鮮活可愛的小生命,便是偶爾任性頑皮些又有何妨。
同時,也更能理解她的心痛。當那件事傳到凡爾納耳中時,他也不可避免因為對方可悲的命運而共情。
世界幾十億人口,只誕生了數十名超越者,卻有一名夭折在人性的陰暗中,不免有些物傷其類。
凡爾納沒有叫醒亞彌尼,而是拿起一塊自己做的司康餅,優雅而斯文的吃了起來。
司康餅并不難做,步驟簡單,想做得特別難吃還是很困難的。凡爾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看著窗外的藍天,心緒飄到了九霄云外。
當然,他也沒忘記給小鬼蓋上一件外套。
就算十五歲在法國人眼里已經算是半個大人,但凡爾納依舊固執的認為對方還是個孩子。
紅羽翼的孩子。
*
綁架所有參戰國的首腦,這是一樣瘋狂的計劃,瘋狂到當這件事發生時,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在做夢。
多國的背叛者,拋棄他們的祖國,原因竟然是為了逼迫所有國家停止戰爭,讓獲利者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第一名超越者是個歐洲被發現的,此后相繼發掘出更多的超越者,亞洲稍微慢了一步,但有種花家這個人口基層大土地面積廣又文化歷史悠久的大國頂上這股熱潮,倒也勉強能分庭抗禮。
種花家想獨善其身,最終也因為時代的潮流而不得不下場,擠在英美法俄和種花家五個大國中間,夾縫求生的小國家們大可忽略不計,但連以上五大國的首腦也都被綁架,這是始料未及的。
荒唐程度遠超過他人的承受能力。
要知道種花家的首腦,也是超越者啊。
在這其中,諸如日本天皇這類的小人物,都顯得格外不起眼了。
多國首腦被綁架,凡爾納有意要讓世人意識到他們的決意,還特地給這些國家發了邀請函,允許他們派人來救回自己的首腦。
然而敢這么做的國家并不多,出頭鳥的人一頭扎進去,尸骨無存。而凡爾納連出手都沒必要,就被其他背叛者解決了。
擁有超越者的國家,也不敢貿然派出自己珍貴的底牌,比核/武器更加珍貴的超越者,送到那座島上跟白送有什么區別?就連法國都不敢輕舉妄動。
而另一方面,凡爾納及其他背叛者的做法在民間呈現著兩極化的評價,異能戰爭下場的不僅是異能者,還有大量的普通人,這些普通人背后也有家庭和朋友,卻成為了這場戰役下的炮灰,士兵的死亡率高到再愛國的人都會懷疑戰爭的必要性。
因此,輿論演變到最后,盡管普通人大多數依舊不知道異能的存在,卻也因為坊間流傳的首腦被綁架的消息而歡呼喝彩,提前開始慶祝戰爭的結束。
國家的勝敗,比起和平,已經不值一提。越來越多的人上街游行,呼吁著止戰的口號。
可也不是所有國家都不敢將超越者派遣到島上,比如英國。
島上唯一的一處港口,白發白衣的少年百無聊賴的坐在石樁上,擺弄著領口垂落的兩條細帶。修身的運動服勾勒出細瘦的腰身,和纖細看似無力的脆弱四肢,踩著一雙干凈的球鞋,看起來應該是新的。
等看到一艘軍艦出現在海平面上時,他像是被驚動的海鷗一樣站起來,揮舞著雙手。
不知疲累的,也不管軍艦那邊的人能不能聽見,他開懷大笑著,不厭其煩的一邊揮舞一邊高喊著:“嘿——這里——這里——不要開錯啦!”
軍艦停在了離港口一段距離的海面上,一艘小艇被放下,穿著鐘塔侍從騎士正裝的青年駕駛著小船開到亞彌尼面前,他恭敬的用純正的倫敦腔對他說:“亞彌尼先生,請。”
亞彌尼已經迫不及待的跳上了小艇,催促著:“快點,我太久沒見到阿加莎了,我想念她!天吶,有十個世紀那么長了吧!她最近怎么樣?有好好睡覺嗎?有好好吃飯嗎?瘦了還是胖了?高了多少?”
青年不敢吭聲,他只是復雜的看了一眼亞彌尼,做一個沉默的啞巴。
當近衛騎士長說出亞彌尼也在背叛者行列里的時候,很多人如青年這樣不敢置信,后又覺得可以接受,甚至還覺得……也挺好的。
畢竟凡爾納的做法雖然瘋狂,但他的起因是為了終止這場戰爭。愛好和平的這名騎士先生,也在心里隱約為亞彌尼的選擇而欣慰,而驕傲。
即便對方不再是被他注視著后背,前途光明的天才,對方的選擇依舊是光明的一方。
這就夠了。
他甚至設想過最壞的結局。
亞彌尼不是沒有感覺到青年情緒上的變化,他對人心的把控拿捏已經是爐火純青,他知道該怎么做既能讓自己隨心所欲,又穩穩的踩在世人的底線上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平衡。
他喜歡這種在萬里高空踩鋼絲的感覺,不想墜落,也不想被拯救,更不想在生命終結之前抵達終點。
這是他選擇的人生,他所追求的自由——誰讓他現在的對手,都是一群傷春悲秋,富有文人本質的異能者呢。
他有時候都很奇怪為什么兩個世界的差異性那么大,這些異能者比起在戰場上奮戰,更適合執筆書寫評判這個世界吧。
可管他的呢,他可以見阿加莎了!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念她!時時刻刻,每分每秒,都在回味著那段看似溫馨,實則兇險無比的生涯。
稍微一個不謹慎,就會被扒光人皮,被陽光暴曬的,那段無比留戀的日子。
上了軍艦后,他才發現軍艦上的人很少。張開的圓砰的一聲,如氣球一般的破碎。
除念?
不,應該是抑制異能的某種手段。對比原來的世界,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很高,雖然對異能的研究也才剛起步不到百年,但以異能特異點為基礎的研究也遍地開花。
比如‘相機’,又比如一出世就被聯合國帶頭抵制銷毀并封印的‘大指令’。
異能和念一樣,是某種生命能量,抑制異能和抑制念并沒有太大的區別。但和除念一般,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做到的。
是契約?
對了,之前英國上層通過一項研究計劃,以他的異能為基礎開展的研究,他還配合參加過一些實驗。
原來成品已經出來了么?
騎士青年從亞彌尼的表情中知曉對方已經發現了問題,道:“這項技術的啟動要求非常苛刻,以一名異能者為基點,生效的最大范圍恰好是這艘軍艦的體量,且只能對一名異能者生效,前提是對方必須主動,沒有警戒心的踏進范圍內。”
對生性多疑謹慎的異能者,實用性約等于零。
“對實力也有要求吧,不能超過基點異能者實力太多。也就是說,想要捕捉一名超越者,就必須用另一名超越者來做基點,而且范圍內不能出現另外一名異能者。”
亞彌尼看向還站在小艇上,沒有上來的青年騎士。“軍艦上除了阿加莎,剩下的都是普通人。”
青年騎士點頭:“是這樣沒錯。您在里面不能使用異能。”
“白刃戰嗎?”亞彌尼挑眉,因為期待和興奮他的雙頰染上一抹紅色,略顯病白的皮膚也多了抹血色,他用力的咬了下唇瓣,滲透出來的血絲讓他的唇瓣看上去像是抹了層口紅。
他平靜的眼眸出現了急劇的變化,被偏執和瘋狂所取代,氣息紊亂,一眼就看出他此時精神狀態的異常。
強大的壓迫感,讓人窒息。明明隔著一段安全距離,青年騎士還是感覺到從亞彌尼身上散發出來的濃濃的壓迫感。
他咽了下口水,不由自主的避開對方的目光,深怕被那洶涌的黑暗旋渦卷進去。
他的聲音低啞,如此道:“克里斯蒂殿下在三層的大廳等您。”
這項技術成本高不可攀,然而實際作用卻很雞肋,亞彌尼應該是唯一一個能讓它生效的人了吧。
但也只能用一次。
——利用亞彌尼對阿加莎的感情,過了今日,若是亞彌尼能活下來,也就相當于他們師徒二人的決裂。
那份即便被染上了污血,也依舊堅定深厚的感情,也會出現裂痕。
亞彌尼倒是沒有騎士青年那么多愁善感,他像是小孩子一樣蹦蹦跳跳的進了軍艦,乘坐電梯上了三樓。
電梯門打開,空曠的,所有家具擺設都被清理過,猶如還未裝修的毛坯間一樣的大廳里,原本講臺的位置站著一個穿著黑紅色長裙、戴著小禮帽的金發女子。
阿加莎·克里斯蒂,讓亞彌尼念念不忘的人,自然也是個難得的美人。但更難得的,是她那旺盛如烈日般的異能氣量,還有比起她的異能也不妨多讓的頂尖人類的智慧。
如今,念被抑制的亞彌尼,已經不能用眼睛去看到阿加莎身上的氣。
現在的他是個普通人,而阿加莎亦是同樣的普通人。
阿加莎神色漠然,猶如高高在上的女神般,無聲的注視著走過來的亞彌尼。視線在他的紅色的瞳孔逗留,陽光穿過窗戶照射在他的身上,能夠看到他皮膚上脈動的青色血管,眼睛的虹膜也在陽光的照耀下,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著。
白化病患者。
阿加莎想道。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只是發色瞳色稍微異于常人,以前的亞彌尼都會用能力掩蓋住這份非常容易被分辨出來的眼睛疾病。
她抬起手,拍了下掌心,窗簾自動拉上,變得昏暗的室內,又被天花板的藏光燈照亮。
“真溫柔呀,阿加莎~”亞彌尼開心的說著。
他就喜歡阿加莎這份細雨無聲的溫柔和體貼。
阿加莎動了動唇,剛要說話,被對方下一句話打斷。不僅是說話的能力,連同胸腔翻涌出來的長久的思念和復雜的情感,也都被一刀斬斷。
亞彌尼的目光轉移到了阿加莎的脖子往下,遲疑的說:“我聽說多吃點木瓜會比較好,你可以試試。沒用的話就算了,反正阿加莎本來就很美麗,這點子小事,小不小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噗——!”
前指導員以一個俯沖,單手撐地,下身騰空,轉移重心利用腹腔向上發力,左腿一個一百四十度的側踢,長筒靴的矮跟準確的命中亞彌尼的鼻子,右腿同時熱情的親吻對方的胸腔。
白衣的少年被重擊命中,身體在半空旋轉數周,如拋物線般落在了大理石地板上,爛泥一樣的趴在地上。
亞彌尼,頂著一鼻子血,非常有誠意的說:“對不起,我錯了。”
前指導員齜著牙,三角眼的怒吼著:“認錯積極,打死不改說的就是你!”
凡爾納是瘋了嗎?找這小子合作!就不擔心自己會被氣死嗎?!
亞彌尼:……女孩子,真的好兇啊Q△Q——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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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阿加莎的近身格斗實力在鐘塔侍從里也能排得進前三, 她是個對別人要求高,對自己標準更高的人,每日再忙碌也不忘記訓練, 日日夜夜不間歇的勤勉加上此間的天賦,即便失去了異能, 對付幾個異能者也是游刃有余。
亞彌尼自然不敢小看自己的教導員女士, 他算是除了柯南·道爾以外,與對方最熟悉的人, 身體的記憶回籠, 想起了以前在訓練室被毒打的日子。
縱然也有年紀小, 身體能力跟不上大腦思維的緣故,但阿加莎的實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笑意從臉上消失,一雙紅色的眼睛空幽幽的看著阿加莎。
阿加莎抿唇一笑:“就是這樣,亞彌尼。”她的弟子, 就應該是這副樣子。
事到如今,站在相反立場的他們, 就是敵人。若是因為私情而忽略了立場, 被情感左右的話,才會讓她看不起。
她一手教導出來的超越者, 她用心血和真情灌溉出來的,似弟子似家人的存在,就應該有勇氣的與她正面對抗,而不是嬉皮笑臉的妄圖蒙混過關。
如果說亞彌尼是滴水不漏, 阿加莎則是肆無忌憚的散發出對曾經弟子的殺意,漫天的殺氣讓空氣中的微塵飄動的速度都滯緩。
對待敵人, 怎么可以心慈手軟!
看不清是誰先動手,兩道黑影以肉眼難測的速度纏斗在一起,密集的擊打聲如雨點一般難以分辨方位,閃電蛟龍般的身影時虛時實,這是兩個身經百戰的強者之間的較量,差距并不大的二人在一時之間很難分出勝負。
拳頭被掌心防御,踢技被掌法化解,每一次的攻擊都是朝著要害,猶豫是不存在的,留情也是不存在的,將彼此視為對手時,只要稍微有一點失神露出破綻,就必死無疑。
阿加莎是女人,在力氣上先天性的占據下風,尤其是對待像亞彌尼這種高手,即便是勤勉所得的漏洞補缺也不適合硬碰硬。
她發揮柔韌的身體優勢,精密計算著自己每一次的落點、距離和力度,身體猶如無骨之物一般,利用重心和長久經驗留下的技巧性的突襲,也足以讓亞彌尼不敢正面對抗。
連貫的假動作,如龍卷風暴一般落定的襲擊,阿加莎不以拳法見長,她的腿法快狠準,讓人應接不暇。好幾次亞彌尼都不得不用身體去硬抗,躲過下一次更猛烈的踢技。
黑紅色的長裙,她如空中游走的龍蛇一般,猶如黑夜綻放的嬌艷玫瑰,帶著鋒銳的尖刺。
感覺到身后卷動的勁風,亞彌尼腳心一轉,前傾躲過朝著他后脖襲來的勾腿,飛舞的長裙撩過他的視野,一記虎爪迅猛的抓向他的咽喉。
早已看穿這個假動作的亞彌尼瞄準破綻的往旁一撲,身子在半空中奇異的回身,雙腿如刀般劈向阿加莎的后腦,阿加莎以著人類難以置信的身體柔軟度從間隙閃身而過,并著雙手用手背承受住亞彌尼即將落下的彈腿。
在這一刻她失策了,亞彌尼的雙邊膝蓋重重的與手背碰撞,慣性和重力的雙重加重下,阿加莎聽到了骨骼碎裂的聲音,正中神經的手骨連接處的襲擊,巨大的痛楚麻痹了她的身體,她沒想到亞彌尼對自己這么狠,竟然直接犧牲自己的膝蓋,一記勾爪掐住了她的頭蓋骨,她幾乎能預見自己的頭骨被捏碎的脆響。
但亞彌尼的襲擊并沒有成效,比他動作更快的是阿加莎身子凌空,左靴的靴頭寒光一閃,鮮血紛飛間,血霧迷住了阿加莎的眼睛,她反腿一腳將亞彌尼踹飛出去,而同時腹部傳來的劇痛,讓她重心不穩,墜落在地面嘔出一口鮮血。
血,是黑色的。
亞彌尼倒在血泊之中,靴子鋒利的刺刀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劃痕,他的右膝蓋骨粉碎,左膝蓋骨也有了裂縫,勉強用左腳站立著,卻如松木一般牢牢的扎根在地。
離他幾米開遠的阿加莎,單手捂著右眼,鼻口和嘴角流下蜿蜒的黑色血痕,沿著她的下巴滴落在裙擺。
她當時不得不閉上眼睛,但還是有血霧沾到了她的左眼。
在刺傷亞彌尼的時候,看到飛濺的血時她的本能產生強烈的危機感,然而還是不慎中了招。
“你的血……有毒。”阿加莎有些不敢相信。
她的左眼已經失明,毒性的作用讓她的右眼失去了焦點,身子搖搖欲墜。
模糊之間,亞彌尼那如盤根般直立的身軀讓她感覺到莫大的諷刺。
——她不知道這件事。
她的弟子,竟然瞞著這么大的一件事。
“我可沒有在事前服毒。”亞彌尼知道阿加莎也清楚這一點,但還是故意這么說。
“艾薩知道這件事,是他不讓我說出去,并為我修改體檢報告。”
“艾薩……”阿加莎有些恍惚,這是前騎士長的名字。
那個陰毒的死老頭!
而面前這個小鬼也很陰毒……他竟然為了保全自己的后背脊椎,用臉去扛下她的尖刀!
那一刀直接劃破了亞彌尼的右眼球,而瞎了一只眼睛的臭小子,竟然還有臉在笑。
“看來是打不下去了。”亞彌尼說,“毒的成分很復雜,我想你應該不會傻到沒帶醫生吧。”
阿加莎自然不會如此,不只是醫生,她還帶著一整個隊的異能技師,就藏在了這艘軍艦正下方的的潛艇里——她雖然沒有留情,但也沒想真的殺死亞彌尼!
若不是對方藏了這一手,這小子現在已經廢了!
她藏在口中的足以弄暈一頭大象的麻痹針還沒用呢!
就被突然的中毒和讓她怒火中燒的又一個秘密給沖擊到大腦發白!
同樣的,亞彌尼也沒想真的在這里殺死阿加莎,他心里估算著毒性發作的時間,為了不讓阿加莎在中招的瞬間暴斃身亡,他這些天可是吃了不少中和毒性的藥。
但與其說是藥,不如說是被輸入了念的膠囊,用中空的抗抑郁藥裹住,掩人耳目。能夠將他體內的毒性因子包裹起來,讓血的毒性打折扣。
不過抑制能力的儀器,讓念膠囊有點失效,但也在他認為的安全范圍之內。
亞彌尼還在笑著:“阿加莎,回不去的。我不可能回去。”
“……那個混蛋,對你的身體做了什么。”
“你猜啊,你那么聰明,讓我說的話你還要去驗證里面的真假。”
阿加莎,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內到外,讓她猶如被凍結的冰霜一般,徹骨寒涼。
見她不想猜,亞彌尼只能無奈的道:“你真的相信艾薩那樣的人,會將沒有完全控制住的底牌,交托非同陣營的人教養嗎?”
阿加莎沒有說話,腹部的絞痛,大腦的鈍痛,心臟被割裂的痛楚,不知道是毒性的作用,還是她本人洶涌的情感,都在折磨著她。
她悲傷的看著亞彌尼,看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被洪水沖走的嬰孩。
她此時此刻終于明白,再也回不去了。早在那件事發生時,一切都無可挽回。
“留下來……”但阿加莎還是想要爭取,“你知道的,亞彌尼。我愛你,猶如愛著我同胞的血親。他們都死了,我有能力保護你,阿瑟也做出了承諾。”
阿瑟·柯南·道爾,但會稱呼道爾為阿瑟的人,只有阿加莎。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愛我。”亞彌尼用一雙空洞的的眼眸看著阿加莎,那雙眼睛讓阿加莎回憶起了一年半前,在那個地下防空洞,那個像壞掉的木偶一樣重復著‘為什么’,重復著她的名字的孩子。
這就是答案了。
“我只殺了艾薩,還有跟隨他的異能力者,還有主謀。我沒有那么神通廣大,還能揪出其他參與的超越者,還有那些隱藏在下水道里的陰爪……”
那些人都是被憤怒的阿加莎及她的親信一一揪出來,以最殘忍的酷刑殺害。
但這些罪名,全部都推到了亞彌尼身上。
有時候,當一個人犯下的罪孽過度深重時,反而成為了一種保護。讓人投鼠忌器,因此當英國女王拒絕將亞彌尼列為叛國者時,那些政客無人敢反對。
而如今,這份保護也起了作用,他踏上了這里,契約成立,他的異能被抑制,這代表著一個訊號——阿加莎能成為第二個艾薩,得到亞彌尼完全的信任和忠心。
只要他落敗,他就能重新回到鐘塔侍從,重新站在陽光底下。
甚至,亞彌尼還猜到了阿加莎下令封鎖了消息,作為第八個背叛者的他,不會為世人所知。
眼淚一滴滴的從他尚且完好的眼里落下,他知道現在的阿加莎已經失去了視力,已經看不見。可是眼淚依舊落了下來,墜落在腳下的血泊中,被消融掩蓋。
“已經太晚了,阿加莎。回不去的,那個地方,容不下我。”
阿加莎:不。
她心里這么反駁著,但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艾薩改造了亞彌尼的身體,這不是異能,而是真正的人體改造。想要達到這種效果,可不是一個手術就能成功的。
亞彌尼的過去是一片空白,或許也不是空白,他是孤兒,流離失所,坐著黑船,跨越邊界,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國家,最后被艾薩收養,他被賦予了一個名字,一個姓氏,成為了亞彌尼·艾薩·拉德姆。
但這些真的是亞彌尼的過去,而不是被偽造出來的嗎?
艾薩在更早之前就得到了亞彌尼,他日以繼夜的在他身上施行各種實驗,用毒,一步步的,從微量到致死量,將亞彌尼的身體改造成現在這個樣子。
艾薩辦得到的。
之后,又修改了亞彌尼的體檢報告。
艾薩辦得到的。
亞彌尼出任務,從未見過血,他很小心的保護自己的身體,因為想要在他的身上落下誓約,需要用血來做締結。
但這其實不是亞彌尼吝于受傷,害怕流血的緣故,而是得到了他的收養者的命令。
艾薩,在亞彌尼的人生中,到底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明明他已經死了,為什么還要繼續折磨著這個可憐的孩子?
看著阿加莎昏迷,氣息微弱,亞彌尼靜靜的站在原地,看了她一小會。
這才是他喜歡阿加莎的原因。
剛才那一瞬間,體會到的美妙的,再一次從阿加莎心里被落入受害者之位的,那種滋味。
但阿加莎永遠也不知道真相。
因為死人是不會開口的,能永遠保守秘密。
而艾薩確實對其他人用過這類的實驗,只是一次都沒有成功而已。他做的只是靠著艾薩對他的信任,毀掉了一部分關于實驗體的記錄,再銷毀了大半關鍵性的內容。
而有了今天這次會面,擁有艾薩所有僅存的秘密文件的阿加莎,只會更深信不疑這件事。
因為在此之前,阿加莎已經接觸到了一些東西,只不過無法將受害者的名字安在亞彌尼頭上而已。
他沒有撒謊,撒謊要用無數個謊言去描補,總會有被揭穿的一天。他只是利用了信息的不對等,用真實而殘缺的信息,去換取他人獲得的所謂真相罷了。
亞彌尼強忍著身上的劇痛,呼喊著水手,讓他們將醫生和異能技師帶過來。
與此同時,他也沒有留下。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出現的馬里奧·普佐,將亞彌尼帶走了。
他臨走之前,讓騎士青年幫自己給阿加莎傳一句話。
“就告訴她。”背著光,一身是血,模糊了面容的少年,用著被雨夜遮蔽朦朧的聲音說著,“來自亞彌尼的恭賀,偉大的騎士長女士,我的光之女神——我,沒有資格獲取您的垂憐與恩澤。”——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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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亞彌尼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 若是馬里奧不出現,他妥妥被一群人綁成木乃伊帶回英國。一干摩拳擦掌的騎士們看著亞彌尼被帶走,面面相覷。
看向正在被異能技師們團團圍住現場治療的阿加莎, 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啊這……騎士長醒來知道這件事,他們還有命活嗎?
痛失好大徒的母暴龍(?)很恐怖的啊!
馬里奧將亞彌尼帶回了standard島, 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抵達自己的臥室, 翻出醫藥箱給他治療。
亞彌尼拒絕打麻醉,馬里奧就給他注射了抗生素和止痛劑, 用工具摘掉他的右眼球, 消毒消炎縫合傷口包扎, 膝蓋和身上其他的傷被簡單的做了應急治療。
馬里奧脫掉醫用防護服、三層醫用手套和口罩,扔進垃圾桶準備待會處理掉,又給自己做了好幾遍的消毒。這小子的血里有毒, 他得謹慎些。
對躺在床上的亞彌尼說:“剩下的你得找專業的醫生。”
因為失血過多,亞彌尼的臉色慘白如紙,精神頭倒是不錯, 馬里奧不禁心里贊嘆他的生命力頑強,堪比不死蟑螂。
他會簡單的醫術, 縫合得不錯, 可看到那張被棉線穿了半邊的臉時,用過來人的語氣道:“可惜了這張臉, 年輕人,有一張好看的臉可是很占便宜的。”
亞彌尼也是這么認為,人是視覺動物,如果他長相一般, 第一次見面時阿加莎可能多看他一眼都嫌棄傷眼。
因為長得好,大家聽說他凄慘的遭遇會憐憫的道一聲可憐。
如果長得丑, 只會無情的說他是個倒霉蛋。
這點傷對亞彌尼而言不算什么,他想痊愈的話只要給自己一刀,從結城信一那里復活就行。
本體死后,念力體會成為本體,原先的這具身體會消失,沒有后顧之憂,安全無公害。
當然也可以讓與謝野給他治療,但一來不好解釋傷情來源,二來他擔心與謝野把他血液里的毒給順便清了,這就不劃算了。
他這身毒可是帕里斯通老師花了大價錢從某個家族的敗家子手里買的祖傳秘方。越小開始訓練成功率越大,他現在十五歲,成功幾率約等于零。
這一身毒血,就算要舍棄也得用最大的利益來換才不虧本。
“會議到哪個階段了?”他問。
馬里奧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聽了這話挑眉:“你不說一聲謝謝?如果不是我,你已經被抓了。”
“他們會給我治療,技術比你好多了,我可以獲得總統級的待遇,之后再找機會跑。”
馬里奧:“……你說的對。”
倒變成是他多管閑事了。瞪了眼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壞小子,下一秒忍不住笑了出來,一邊喝酒一邊說,“我的眼光沒錯,你很有意思。”
他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就會欣賞亞彌尼這樣墮落的人。
亞彌尼故意曲解他的話:“陪你一兩次倒無所謂,可別纏上我,我的XP是金發美人。”他對金發美人向來愛得無比深沉。
而馬里奧是那種陽剛氣十足的帥哥,壓根和美人搭不上邊。再說了他也不是金發,最重要的一條標準沒達標,他不接受后天染發的,純天然才是最好的。
馬里奧剛入口的酒差點從鼻子噴出來,他咬牙道:“我對男孩沒興趣。”
他又不是變態!不,他對男的沒興趣!
“沒想到你還是衛道士。”亞彌尼陰陽怪氣的道,“我可沒試探你,比起欠人情,付出一下身體反而賺多了。”
他也確實不認為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為了活著可以舍棄很多東西,睡一覺又不是摘個器官,多劃算——雖然以前沒這么干過,可誰讓他現在處于弱勢,萬一馬里奧要對他不利怎么辦?
他對人性可沒什么信心。
馬里奧不知道亞彌尼心里怎么腹誹質疑他,嘆氣道:“你真的是道爾教出來的?”
“當然不是。”教我的是阿加莎。不過話都套出來了,就沒必要和外人那么較真。如果是柯南大叔派來的幫手,那就可以對馬里奧放下一半的心。
柯南大叔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不會找靠不住的人幫忙。
他一臉歡喜的道:“果然,柯南大叔還是疼我的。是他讓你救我,付出了什么代價,我很好奇。”
亞彌尼還想著繼續套話,于是完好的那顆眼珠子轉了轉,用商量的語氣真誠道:“可以翻倍,五、不,十次怎么樣?還是你嫌棄這張臉,關上燈不都一樣,或者先欠著,我等治好了再找你。隨便你怎么做,過分點的也行。”
馬里奧:“……”我就是懶得跟你說話,為什么你能飆出這么多騷話?而且‘過分點’是什么意思?是我理解的那個嗎?
“……你不覺得以你這個年紀懂太多了嗎?”馬里奧覺得自己有必要和道爾好好談談,這小子這段時間在外頭到底都經歷了些什么?
況且……我救了你還給你處理傷勢,在你心中還沒有道爾給的籌碼重要?
馬里奧算是服氣了,油鹽不進的臭小子,還是個瘋子,跟他較真只會氣出內傷。“我以前欠了他一個人情。”
“人情債啊,不好還。尤其是像你這種級別的強者,也是下血本了。”亞彌尼假惺惺的道。“被愛著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所以會議進展到哪里了?”
這已經不是馬里奧第一次無語,他覺得再這樣下去,他都要成啞巴。用送走瘟神的急切語氣道:“所有首腦已經簽訂了止戰協議,現在是劃分勝敗國。用一個國家的超越者數量來劃分戰勝國和戰敗國。”
“這么快就同意簽協議,雖然是被迫的,這速度也不正常……”亞彌尼想了想,“原來如此,竟然混進了內應么?這不是凡爾納的手段,是背叛者中的誰,說動了種花家和俄國。”
這口才厲害啊,背叛者里人才不少嘛。
在綁架首腦的瘋狂計劃里,難度最大的就是這兩個國家,同屬于五大國的兩個國家中,算是對異能者的態度最友好的,首先種花家的首腦是超越者,前幾代也是,似乎將這種模式列為一種傳承。
而俄國更不用說了,他們國家崇拜武力,誰拳頭大誰就是老大,非異能者可壓不住手底下那批人,還得時時提防著被拉下馬,操心得頭都禿了。
當初亞彌尼選擇冤大頭的時候,就是直接繞開了這兩個國家。數來數去,還是日本最合他的心意,竊國成本最低,現代思想都打不破的頑固階級文化和從哪方面看都有大病的武士底蘊,只要他夠強,輕輕松松就能得到一大批愚忠的工具人,死了還有大票人自愿給他殉葬,完美!
以上兩個國家是最不想被牽扯進這場異能戰爭里的,但沒辦法,這是時代潮流,就如當初核/武器的誕生產生的列強割據,新式武器超越者總要有個機會放出來溜溜刷點成就感,順便搶一波資源才能奠定自己的強者地位。
所謂的國與國之間的關系就是這樣,這和人性的關系不大,任何生物的本能都是弱肉強食。
有了兩大國的領頭,其他沒話柄權的小蝦米自然會跟風。
另外三個大國,也就是發起這場戰爭的罪魁禍首找到了臺階下,自然會低頭——為了讓他們搞快點,亞彌尼還特地在他們國家里搞了一波輿論,不得趕緊收場回老家救火,反正他們不是第一個示弱的,面上也不會鬧得太難看。
五大國的地位是在上一次大戰中建立的,如此產生了聯合國。而這次異能戰爭,五大國的地位依舊是不可撼動。
這五個大國中都有復數的超越者,數量就那么多,他們分一分,落在其他國家身上自然就少。尤其是日本,天皇的臉色已經難看到連一邊的文書官和護衛都不敢抬頭看。
凡爾納是藝高人膽大,不僅允許這些國家派人來救自家首腦,也允許人家派親信過來參與這場會議,當場人數和身份也是有限制的,各國的二三把手或者各自的親信,怎么都得派個人來代表。
不然碰上一些不要臉的,前頭簽訂了協議,后腳又叫囂著搞什么小動作怎么辦?
亞彌尼有句話說得對,蚊子蒼蠅多了會很煩,他可不想自己這個島天天有小雜魚舉著愛國大旗、正義大旗來溜圈,清理雜魚也是要費力氣的。
凡爾納接納了亞彌尼的建議,所以原本的首腦會議就變成了各國首腦加代表的大會,人多了嘴雜,殺了好幾個不長眼的才維持住秩序。
坐到高位的政客,眼力見是有的,他們別無選擇。
沒有超越者的國家不少,所以日本并不是唯一的戰敗國,但他們還失去了額外的東西——橫濱。
原本當年第一次被入侵的時候,因為登陸首站就是地理位置絕佳的橫濱,所以這座城市的主權一直不是很分明,為此才會在那里設立了一個軍事基地。
后來發生的事情國際上也有耳聞——基地沒了,形成了一個直徑幾千米的深坑,流民和黑戶聚集在那里,短時間建立起了一個頗具規模的貧民窟,還起名為鐳缽街。
加上本地非法組織和國外勢力從中作梗,市政府和市警損失了大量精英,想用武力搶回來也不現實,這場戰打下來軍隊的損耗大到無法承受起收復行動。
這就導致了橫濱里,市政府和國家的公信力降到了歷史最低點,可即便到了這個地步,橫濱在名義上還是屬于日本主權管轄的領土。
然而在戰敗國的協議里,橫濱市將會成為被列入正式公約的租界城市。以前國內提起橫濱,也會以租界稱呼,但那是歷史遺留問題,只能說是一種不可言說的默契。
但被列入正式公約就不一樣了,相當于半殖民地,甚至他國還能以公約為名頭,正式往里面派遣駐軍。
不過異能戰爭時種花家的表現很搶眼,魯迅、老舍等超越者差點把災難級戰爭演變為天災級別,新時代的來臨讓過去的戰略也都隨著世情變化而被迫修訂,日本這個島國不能說完全喪失了約束種花家的戰略地位,也散去了大半。
因此到時候駐軍的人數,和派遣駐軍的國家數量應該不多。
回歸正傳,日本沒有超越者。
他們輸了。徹徹底底。戰爭發起人,甚至大言不慚的高舉大旗劍指八大國的天皇,終于嘗到了苦果,如果這次會議參加人只有他一個,那他還有那么點可能性保住自己的地位,然而不行。
他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身邊人的情緒變化。原本皇室也是近些年才重握權柄,在幕府被打倒之后,當了多個世紀吉祥物的皇室也沒能第一時間重攬大權,而是在經歷過多種糾葛是非之后,才在擁護者的號召下將國家重新改為帝國主義。
而如今,王座才回到手里幾年,連兩代更迭都沒有,又將回歸那段被圈養的屈辱生活。在享受權力的滋味之后,更甚至在失去了欽定的繼承人之后,天皇怎么可能舍下這份權力。
但再多的不甘也沒用,等戰敗的消息傳回國內,加上民間和新興派早就聯合在一起,心心念念將他拉下馬,這份權力終究是保不住的。
唯一有點慰藉的大概是他的命能保住,皇室將會又被歸為吉祥物的一列,排除在政治和軍事經濟之外。
但天皇,終究還是失策了。
已經決定將自我放逐在這座島上的喬治·威爾斯,突然開口:“等一下,出現了新的超越者。”
“未參戰的國家,它們的超越者不算在內。”凡爾納說道。
“不,他現在就在常暗島。我的異能,從五十二分鐘后傳回來的消息,常暗島的超越者殺死了一名澳國、一名印國共兩名超越者。”
以上兩個國家都只有一名超越者,而雖然首腦被捕,常暗島的戰火也沒有完全消退,依舊還有一些小規模的沖突。
在剛被抓到,會議還沒正式開始時,很多小國都認為有五大國頂著,背叛者的陰謀不會得逞,因此像澳國和印國這樣的國家,并沒有將超越者從常暗島撤離。
如今,聽到決定國家勝敗的珍寶——超越者竟然被殺了,兩國的代表全都有一種窒息的,要暈厥過去的感覺。
若不是知道威爾斯的異能是時間機器,這么慘的事件還有五十多分鐘可以阻止,他們是能真的上演一個腦血管迸裂,當場暴斃的大新聞。
凡爾納先是一愣,又很快的平復心情。超越者在普通人看來全都是怪物,普通異能者也無抵抗之力,然而這個圈子里也是有等級劃分的,比如澳國和印國的超越者,在圈子里算是墊底的存在。
不過,能夠在那么短時間,花費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就殺死兩名超越者,實力完全可以排到前十。
他眼眸深沉的掃過在場的國家,希望有人能出來認領。威爾斯的情報網還沒差到連各國的超越者都認不出來,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新的,橫空出世的超越者。
是英國?種花家?還是美國或者法國?又或者是俄國?
只有這五大國,才有本事培養出這樣的強者。
沒有國家出來認領,凡爾納能想到的事情,淺顯到政客們的腦子里稍微轉悠一下都能想到。畢竟超越者這種資源,能派的都派了,不能派的也是寶貝,誰會腦殘到連自家幾個寶貝都沒搞清楚。
威爾斯閉上眼睛,顯然還在等候著未來的自己傳遞過來的情報。
過了不到半分鐘,他睜開眼,眼神復雜的看向了面如死灰的日本天皇:“是日本的超越者,結城信一。”
天皇的臉色在聽到前半句的時候,綻放出了光彩,激動得全身發紅,卻在聽到那個名字之后,猶如被晴空霹靂砸了一次又一次,眼神徹底的灰暗下去。
結城信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所有日本的代表全都被這個名字震住,不知真相的戰敗國心存疑惑,有一個超越者就能夠直接成為戰勝國,他們國家的領土也不用被劃分為租界,為什么這些人看上去并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那么,關于勝敗國的名單是不是要修改了?”這時候,種花家的一名代表提問了。
威爾斯又一次閉上了眼睛,這次的時間間隔也很短,他在得到消息之后,朝著凡爾納露出一個怪異的,像是想開懷大笑卻又強忍著的扭曲笑容:“不用。”
他說:“從三十二分鐘后傳過來的消息,結城信一表示……他是被大/日本/帝國驅逐的叛國者,他沒有資格以這個國家的人自稱。”——
作者有話要說:
阿加莎:你為什么讓人救走亞彌尼?!
道爾:為了你,多幾次毒打才能變強
綾辻:如果這是師門傳統,請給我來幾份
阿加莎:乖,抱著你的娃娃回安全屋去
綾辻:……我恨你,亞彌尼!
亞彌尼:恨吧,記得幫我照顧好阿加莎哦~
ps:像極了娶個對象回來替他給長輩盡孝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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