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禍端
景晏被赦、賀玄卿洗脫罪責,景晏在回府衙的路上心中總算是總了一口氣,好歹他們二人可以見面了。他心中一直盤算著見到自家夫君后二人要以最快的速度回草原,最近的事情都是沖著狼王來的,而且此次皇帝對他們已經起了殺心,再待下去恐怕夜長夢多,對賀玄卿不利。
景晏下了馬車,若瑾和若蝶跪在門口,臉上沒有一點開心的樣子。上次他們從宮里回來時,她們高興的不行,大家還跨了火盆。景晏心中透著一絲隱隱的不安,自己被關了這幾天,恐怕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可現下又在門口,他不便多問,只能到了后面再說。
“狼王可回來了?”
若瑾跪在地上道:“回主子,狼王回來了。”
她聲音里帶著一絲鼻音,而一旁的若蝶聽到“狼王”二字,沒忍住小聲抽泣起來,硬是憋著不敢出聲,肩膀控制不住的輕顫。
景晏看二人的表現就知道出了大事,況且如果賀玄卿先自己回府,憑著他們的感情又怎會不出來迎接?這只能說明賀玄卿出了事,而且還是不小的事,想到這里,他的一顆心也一點一點的冷下去。
景晏穩住心神,裝作若無其事的說:“起來吧,我乏了,你們進來伺候。”
“是。”
二人跟在景晏身后去了寢殿。
景晏剛要推開寢殿的門,追云捧著托盤從里面走出來,托盤里是染滿了血跡的繃帶!
景晏倒吸一口涼氣,腦中“嗡”的一下,他只覺眼前一花。
賀玄卿果然出事了!
若瑾趕忙扶住景晏,追云和若蝶跪在地上
若蝶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帶著哽咽道:“主子,您萬要保重身體!”
“玄卿出了什么事?”
三人均不敢說,只是勸景晏進去后一定要保重身體。
追云道:“主子,現在您就是我們草原的主子,求您……求您……”
追云哽咽說不下去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就算是追云都如此,景晏心中更是發慌。
“知道了,我不會有事。”
景晏剛一進屋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熏得他差點吐出來。他慢慢靠近床邊,看到床榻上血肉模糊的人時,景晏的視線慢慢被淚水模糊,他難以置信的死死盯著床榻上的人,有那么一瞬,他覺得這人一定不是賀玄卿,這人也許是廣元帝故意用與賀玄卿身形相近的人在考驗他。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堂堂威震八方的狼王竟然會被中原刑部的小卒嚴刑拷打成如此模樣,說出去誰信。
景晏盡量讓自己聲音平靜道:“可讓云萊看過了?他怎么說?”
追云道:“云萊說狼王這次傷的重,就算是內服外用也得養上個月余,好在沒傷了根骨,現下他去盯著小廚房熬藥呢。”
“知道了。”
若瑾還想說話,景晏卻直接道:“都下去吧。”
等人走后,景晏來到床邊,看到賀玄卿身上一道道傷口和他蠟黃的臉是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掉,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小心翼翼的給人上藥,生怕弄疼了昏迷中的人。可無論他怎么控制,眼淚就是不聽話的往下流,賀玄卿被打的沒有一塊好地方,血痕綜合交錯在他身上,有些傷甚至深可見骨,可想而知這幾天他經歷了什么非人的折磨。讓各國聞風喪膽的狼王竟然因為自己,只是因為陪自己回了一趟中原就差點命喪于此,景晏更是從來沒想過,狼王會因為自己錯誤的決定而到如今的地步。如果不是自己想回來探望母親,那一切都不會發生,都是自己惹出來的禍端,卻要賀玄卿替自己擔。
“玄卿,對不起……”
景晏一邊顫抖著給賀玄卿上藥,一邊哽咽著道歉。
他躲在屋里,咬著唇無聲的哭,生怕外面的人聽到。可到了后半夜,賀玄卿高燒到說胡話,還一直喊著阿晏,景晏不敢輕易抱他,怕扯動傷口,只能將軟墊覆在自己身上,讓賀玄卿靠著自己,就著這個姿勢,景晏抱了人一宿。
迷糊間,景晏聽到高熱的賀玄卿說:“阿晏,快走。”
這一刻,景晏再也抑制不住,抱著人再次大哭起來,他能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在胸膛中咧開,賀玄卿最關心他的話好像一把刀子割開他最后的偽裝,直接插入自己的心臟,他們竟然敢這樣對自己的生命中的那束光。
接連幾日,景晏不眠不休的照顧著賀玄卿,哄著昏迷中的人喝藥,賀玄卿把藥吐了,他就再喂,一刻也不離開。如果賀玄卿醒來,一定要第一眼看到自己。
直到第三日夜里,賀玄卿睜開的沉重的眸子,看著眼前的人,低聲喚了句“阿晏”,還沒等景晏高興,便再次闔上眸子,昏了過去。
“玄卿,我在呢。”
景晏望著再次昏過去的人喃喃自語。
隨后,他起身來到外屋,喚追云進來。
“可探查清楚了?最近都發生了什么事?”景晏臉上盡是遮掩不住的倦意。
“回主子,查清楚了。那日之后,五皇子被貴妃娘娘訓斥,已經有日子沒出府了。”
景晏喝了口茶,發現茶水泡了太久有些發苦了,他皺眉咽下。
“什么原因?”
“據說是因為五皇子頂撞了貴妃。”
景晝最為孝順,怎可能會頂撞他母妃,想必是那天在御書房替自己說話,賢貴妃怕惹廣元帝不高興,所以找個由頭把他關在府里避避風頭罷了。
“還有呢?”景晏問道。
“兵部的成善大人被調去鴻雁關守城門了,據說是因為……”
“因為祝一?”
追云點頭。
他二人自那次封府初遇后早就有端倪,如今被發現了也無可奈何,先下祝一沒被罰出來已算是萬幸,只是苦了成善,平日里就不會奉承,現在去了最苦的鴻雁關,恐怕不會好過。
景晏仿佛知道還有事情一樣,問道:“還有呢?”
追云猶豫片刻,緩緩道:“小的還打聽到,靜妃娘娘前幾日被廣元帝訓斥送去了萬佛閣,回去后一直高燒不退。”
追云說完大氣都不敢喘,他知道主子最在意的除了狼王就是母妃,可今日景晏并沒有再說話,而是垂著眸子,修長的手指隔著布料撫摸到胸口的狼牙。此刻他只覺得王妃今日的目光冷的嚇人。
景晏知道,宮里的人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母妃,那日祝一來探望自己果然沒說實話。這次狼王恐怕沒有這么容易回去了,既然三次投誠都無法讓廣元帝放心,那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了。他要保護賀玄卿、保護母妃。
景晏沉吟片刻,抬眸道:“追云,去幫我尋個人來。”
第62章 養病
賀玄卿這次傷的確實有些重,雖然他醒來后總是逞強說自己沒事,可景晏卻不管那么多,只要他不順著自己,勉強做點什么事,景晏就會悄悄紅了眼眶,愛妻如命的狼王見到此景哪還敢造次,只能心甘情愿被關在房里。
賀玄卿清楚的記得自己是被景晏的哭聲“吵”醒的。
他意識模糊時,首先是覺得身邊的一切都輕飄飄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還看到了故去多年的父皇和母后,而后他聽到一個人的抽泣,自己的手好像也被什么握著,微弱的熱度順著指尖直達心底,一點點的喚起他的覺知。
隨著抽泣聲越來越真切,也越來越吵人,直往人耳朵里鉆,讓人不得不睜開沉重的眼皮看看到底是誰。
“玄卿,你醒了?你看看我。”
面前模糊的那張臉逐漸清晰,是哭成花貓但紅腫的眼中滿是關切的景晏。
意識模糊的賀玄卿看到這樣一張面龐時,竟然不自覺的心里發疼,想發出聲音,但嗓子干的厲害,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眼皮也沉,閉上眼前,他好像聽到景晏在喊來人。他想動動手指拉住景晏的手,可手指好像不聽使喚一般,僵在那里動不了。
等他再醒來時,桌上早已點上了小蠟,景晏也在榻上,守在他身旁看書。
“阿晏。”他的聲音嘶啞又難聽,像是耄耋之年的人。
景晏將書放在一旁,湊近賀玄卿,輕聲道:“玄卿你醒了,要不要喝點水?”
賀玄卿連點頭都有些費勁,他只能輕輕動了動眼皮,喉間發出類似“嗯”的聲音。景晏取來小幾上還溫著的茶水,拿起一旁早就備好的小湯匙,小心翼翼的送到賀玄卿有些干涸的唇邊。
他怕賀玄卿喝的太急嗆到,還哄孩子似的說:“玄卿別著急,咱們慢慢喝。”
景晏喂了他一些水,又叫人溫了米粥,哄著賀玄卿喝了些米湯,畢竟這兩日他昏著,只是一味的灌藥,胃里早就沒了飯食,再這樣下去是會傷到脾胃的。
等賀玄卿恢復了些氣力后,第一句話說的是:“謝謝阿晏。”
景晏牽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輕聲說:“夫君,快點好起來。”
說話間,景晏的眼淚再次滾落,滴在賀玄卿的手上,讓人心疼。
狼王啞著嗓子道:“阿晏別哭,為夫沒有大礙。”
賀玄卿一說,景晏的淚水更是止不住了。
“你騙人,你的傷……”景晏泣不成聲,淚水順著臉龐蜿蜒而下,“夫君,對不起,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回草原好不好,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執意回來,你就不會多次遭難,對不起……”
面對愛妻哭成淚人的道歉,賀玄卿心也跟著疼,他們是夫夫,怎么能說這么見外的話,自己為他受到也是心甘情愿。
狼王帶有薄繭的大手拭去愛妻臉上的淚,他的眉宇間輕輕皺起,難過的說:“阿晏不哭,你是要心疼死我嗎?現在我重傷未愈,你這一哭,我恐怕又要添新傷了。”
說完他還故意咳嗽,真別說,這一咳嗽震的五臟六腑都疼,可比皮外傷難挨。
“玄卿……”
景晏深深的抽了口氣,又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哭泣。他知道,賀玄卿寧愿自己受傷也不想看到自己哭,可他亦然。
照顧賀玄卿的事自然是景晏親力親為,大家都知道目前狼王的處境,自然沒人敢來,更沒人愿意來,府上正好也閉門謝客,能讓狼王好好養傷。為了打消皇帝的顧慮,賀玄卿還讓陸信連夜回了草原。
陸信走后,景晏問賀玄卿:“夫君,他們對你用刑你為何不躲不還手,以你的身手,恐怕可以直接。”
賀玄卿擁景晏入懷,柔聲說:“我若躲了,他們的氣便會撒到你身上,到時候受苦的就是我的阿晏,我皮糙肉厚受點傷不算什么,若是阿晏受傷了,我會傷心死的。”
景晏沒說話只是把自己的臉埋在賀玄卿的熾熱的胸膛。
一個月后,被關在房里百無聊賴的狼王此時又幸福又痛苦,幸福的是他的景晏真的好愛他,這一個月來什么事都不讓自己動手,賢妻良母一樣把自己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簡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自己說什么他都順著,可就是這么軟乎乎香噴噴又滿目柔情的親親夫人整日在自己面前晃,連沐浴都是夫人親力親為,可就是只能看不能碰,你說痛苦不痛苦。
有一次,賀玄卿忍的難受,只能可憐巴巴的央求景晏,可他的阿晏卻少見的疾言厲色起來,直接拒絕了他的要求,弄得賀玄卿很是尷尬,還要忍著沖動去哄人。
“好阿晏,我錯了還不成嗎?”
景晏扶他躺好,又給人蓋上被子,說道:“夫君,我不是……可你傷還沒好,若要是傷口裂開,又要多受一次罪,我……”
景晏雖然說的在理,可也太看不起狼王的體魄了,賀玄卿無法,他不敢違拗自家王妃的意思,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景晏熄了燈,躺在他身側。
賀玄卿最近幾天都表現得甚好,不僅什么都乖乖配合,就連晚上都只是老老實實的抱著景晏入睡。他想著他的阿晏最為心軟,自己今日好好磨磨他,他肯定能從了自己。
到了晚上,賀玄卿很快覆過來,在人耳邊低聲呢喃:“阿晏,你行行好,就給我點甜頭吧。”
景晏紅了臉,“之前的……還不算嗎……”
昨夜沐浴時景晏被他鬧的厲害,還被壞心思的賀玄卿弄濕了衣物,就只能依著他和人共浴,這下賀玄卿可不老實起來,上下其手的揩了不少油。
今夜在榻上,景晏更是對狼王毫無抵抗之力,在他的誘哄下,只能聽話的幫人,可賀玄卿抱著人說不夠,二人的衣服都汗濕了,他又哄著景晏坐在自己身上。
“寶貝,蹭蹭我……”賀玄卿帶著低喘的聲音讓人無法招架。
“夫,夫君別動……”景晏小臉潮紅,氣也喘不勻,還擔心著賀玄卿,“傷口……我來動就是。”
夜深了,院子里靜悄悄的,屋內的人卻并未停歇。
第63章 博弈
月余后,景晏再次被召見入宮,當他走在那條無比熟悉的長街上時,心中再也沒了以前的崇敬和期待。小時候的景晏不受寵,他不可以到這里玩,以免沖撞了貴人們,可他卻偷偷見過賢貴妃領著五哥在這里玩,那時候他還小,看到這件事后忐忑了很久,晚上睡覺前偷偷問母妃,五哥會不會被罰,母妃只是給他扇著扇子沒說話。小時候他每次走在這里都是開心的,因為很快就可以見到自己父皇了,兒時的他對父親還有有些憧憬的,可經歷了世事之后,他才看清自己的父親更是無情的帝王。
景晏整了整自己的素色綢緞衣裳,等著廣元帝的傳召。
進屋后,他畢恭畢敬的對著寶座上的人行禮。
廣元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說道:“吾兒不必多禮。”
“謝父皇。”景晏站在原地等著皇帝發問,他不知廣元帝為何召見自己。
宮娥為廣元帝換了新茶,廣元帝端起茶盞啜飲了兩口潤了潤喉,才說道:“聽聞六皇子近來鮮少出門,可是身體不適?”
景晏心里明白他在旁敲側擊的想知道賀玄卿的近況,遂答道:“回父皇,是狼王身體不適,要求兒臣在一旁侍疾。”
“哦?狼王病了?”
“是,郭御醫來給瞧了,說傷到了根本。”
景晏欲言又止的樣子被廣元帝看在眼里,殿內服侍的宮娥和太監則都安靜的退了出去。
景晏上前兩步低聲道:“太醫說,狼王傷到了經脈,以后恐不能再動武,而且是否有后也得看天意。”
廣元帝聞言低嘆一聲,道:“狼王取的本就是男妻,如何能有后,不過不要緊,只要你們相愛就夠了。”
“回父皇,可兒臣與賀玄卿并非相愛,您是知道的,兒臣……”景晏佯裝哽咽道:“兒臣為了國家嫁與蠻族,心里無時無刻不想著父皇、不想著中原。”
“難為吾兒了。”廣元帝又道:“來人,給六皇子看座。”
“兒臣不敢。”
廣元帝道:“無妨。”
景晏坐下后,廣元帝說:“朕做夢夢到你皇爺爺了。”
他心中一驚,不懂廣元帝為何如此說,難不成是想讓自己去陪皇爺爺不成。
廣元帝繼續道:“你皇爺爺拿劍指著我。”
景晏假裝若有所思的垂下頭,他不明白這種事廣元帝為什么不去找太史局解夢,而是要說與自己聽。
“你已嫁與狼王做妻,此生是最不可能與你那些哥哥弟弟爭儲君的,朕只信你,也只能與你說說你皇爺爺的事了。”
景晏心中冷笑,原來如此。
他站起身,恭敬稟道:“回父皇,兒臣從小就知道皇爺爺以仁德治天下,還告誡后人要少戰爭、多利民,但皇爺爺手中卻拿著劍,劍可是指戰爭?亦或是代表兵部?亦或不知是否是皇爺爺在極樂世界需要什么供奉?”
景晏說完后,看到廣元帝正盯著自己看,他立刻跪在地上,說道:“兒臣多言,請父皇開恩,此等大事還是得請太史局。”
“起來吧,沒人怪你。”
“謝父皇。”
廣元帝道:“朕已問過太史局,太史令所言與吾兒相似,讓朕為先帝和天神建一座宮殿來重新供奉。”
景晏附和道:“父皇圣明,供奉乃是善舉,一定會為我朝增添福報。”
廣元帝點點頭,又道:“建宮殿是小,只是建好后的一切事宜,還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天師主持才好。”
景晏道:“兒臣聽聞城中來了位姓賈的跛腳道士,經常出沒于市井治病救人,亦能算卦看相,靈的不得了,不知道能不能請他和張天師一起坐鎮。”
“朕也有所耳聞,民間還稱呼這位賈道長為老神仙,據說還和張天師論過道。”
景晏接話道:“既然能和張真人一較高下,這么說他的道家術法是得到過張老天師的認可的,應該也是位奇人。”
廣元帝嘆道:“是啊,只可惜現在張天師閉關,沒有幾年出不來。”
“那不如兒臣去把這位賈天師請來。”
廣元帝道:“不必,你是皇子,讓內侍走一趟即可。”
景晏見廣元帝已吩咐下來,便識趣告退,卻又被叫住。
廣元帝沉吟半晌問道:“你三哥最近在做什么?”
景晏邊說邊想道:“兒臣近日一直在府中未出,不知三哥近況,倒是兒臣上次入宮前聽聞三哥近日和國舅爺的關系緩和了不少,他還包下樊樓為國舅爺慶生,想必皇后娘娘應該是高興的。”
“沒想到三皇子還是個顧念親情的好孩子。”
“三皇子人品貴重,孝悌忠信為眾皇子表率。”
“朕乏了,你去吧。”
“兒臣告退。”景晏恭敬跪安。
六皇子府內,賀玄卿終于將景晏等了回來,半日不見,他思念的緊。
賀玄卿將一碗銀耳百合山藥羹放在桌上,說道:“阿晏去這么久,可是想煞為夫了。”
景晏故意道:“父皇說我已嫁與你,是幾個兄弟里最不可能再爭儲君之位的人了。”
賀玄卿笑吟吟的上前擁住景晏,輕聲道:“是這樣嗎?”
他的聲音低沉好聽,每個字都撞在景晏的心房,他沒想到二人已朝夕相處這么久,可他還是會為賀玄卿的舉動而臉紅。
“是不是這樣,還不得問狼王。”景晏也擁住賀玄卿。
二人相擁而立,門外卻起了風。
第64章 賀壽
天氣漸暖,廣元帝的六十大壽也開始正式提上日程,定于四月初六開辦,由皇后全權負責。壽宴當天還邀請了天下百名六十歲老人入宮面圣并參加宴席,名曰千叟宴,讓全天下百姓都能享受皇帝的福澤。
賀玄卿攜景晏入宮,平日里肅靜冷清的長街上張燈結彩,來參加壽宴的老叟們被內侍引著,低著頭往宮內走。
在不遠處,一位長者牽著一名孩童走在前面,這搭配在長街上非常顯眼,而且長者隨頭發花白,但身形高大挺拔,猶如松柏。
賀玄卿牽著景晏加快了腳步。
“見過鎮北王。”
一老一少一起回頭,看到身后不遠處的一對璧人。
鎮北王聲音中氣十足,問道:“你如何認得我?”
“近日聽聞鎮北王入都城,竟日見到您牽著小世孫,我猜想定是鎮北王無疑了。我們做了那么多年鄰居,今日卻在中原的宮中想見,豈不是緣分?”
景晏在宮中十余年都未見過鎮北王,賀玄卿竟然認得。況且鎮北王一直稱病不出,直到這次讓他的孫兒來都城做質子,他才露面表忠心。
鎮北王哈哈一笑,道:“原來是狼王殿下,近來你的兵還算乖順,未曾踏入我鎮北關半步。”
賀玄卿聽了鎮北王的話并未氣惱,而是淡淡一笑,深情的看了眼景晏。
他說道:“我既已娶了六皇子,自不會逾矩。”
景晏被看的面皮發熱,他松開賀玄卿的手,上前行禮。
“見過鎮北王。不知小世孫在都城可還習慣?”
鎮北王道:“習慣。我們的孩子都是摔打出來的,自然無事。”
“那是自然,世孫也算是在草原長大的孩子,我瞧著生性活潑的很。”景晏和世孫打了個招呼。
小世孫也是知禮的,對于這位表叔更是恭敬回禮。
賀玄卿逗他道:“怎么就和他行禮不和我行禮?我可是他的夫君。”
小世孫把頭一揚道:“我中原男兒才不向覬覦家園的草原異族行禮。”
賀玄卿也為見怪,而是擁著景晏笑道:“阿晏,小世孫的樣子倒是和小時候的你有些像呢。”
“我?我小時候成日在宮中,可是膽小的很。”
小世孫依偎在爺爺身旁說:“羞羞,我爺爺說過,在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
賀玄卿看著奶團子一樣的世孫低笑道:“阿晏,這孩子一本正經的樣子倒是和你有幾分相似呢。”
景晏柔聲道:“都是血親,有幾分像也是正常。我倒是希望自己幼時像小世孫這樣開朗。”
一路上,鎮北王都未言語,而是看著他們夫妻倆演雙簧,而且長街上人多,也沒人在意他們在說什么。
景晏道:“聽說鎮北王的封地也有大片草原,是咱們中原最豐美的草場,是真的嗎?”
鎮北王道:“那是自然,咱們的北疆風吹草低見牛羊,才不會有什么狼和豹。”
景晏附和,“是呢,誰不怕咱們鎮北王,就怕群狼易逐、狐貍難防,我聽說,草原上的狐貍狡猾得很,它們不會離人太遠,就潛伏在獵物的周圍伺機而動,只要你放松警惕,它們就會撲上來呢。”
鎮北王面色微變,好像明白了景晏意有所指。
賀玄卿怕二人耳語惹人懷疑,他將景晏擁在懷中,說道:“阿晏,長街風大,咱們快進殿內吧。”
景晏看侍從離得遠,對鎮北王小聲道:“幼子無辜,我只想讓他莫要和我兒時一般。”
小世孫被冷落,他拽著鎮北王粗糙的大手問道:“爺爺爺爺,你們在說什么呀?”
鎮北王可不想讓世孫摻和其中,他拉著孩子就要走,還說道:“好孫兒,莫聽蠻族言語。”
賀玄卿望著一老一少的背影,將景晏摟的更緊了一些,在人耳畔低聲道:“阿晏,你也給我生一個這么可愛的奶團子吧。”
入席后,在開宴前,王座上的廣元帝讓人頒布旨意大赦天下,升一眾官員的官職,顧修鳴被升為文華殿大學士,掌管起草、擬定圣旨,是無上的榮耀。又嘉獎賢貴妃的弟弟趙將軍,因為他打了勝仗,雖說有上次通敵的事情,可將領還是要安撫,可南詔卻幾乎滅國,廣元帝還派了節度使去接管南詔。
眾人朝賀之際,景晏悄悄旺了一眼坐在最末端、一身素雅銀飾的安嬪,雖說她今日帶的是銀飾,可紋樣卻都是尋常中原樣式,聽到自己的母國如此,恐怕她心里難過的很。
賀玄卿握住景晏的手捏了捏,他知道狼王這是在安慰自己。
壽宴開始后,廣元帝難得興致好,便多飲了幾杯酒,可就在壽宴要結束時,廣元帝忽然暈倒了!
皇后和呂忠上前將人扶住,慌亂之中不知是誰喊了護駕。
這時三皇子站出來道:“把在場的人都抓起來,一個不許放跑。”
禁軍紛紛拔刀,控制住場面,本應熱鬧的大殿中閃著寒光。
三皇子來到景晏面前,繼續道:“皇子也不例外。”
賀玄卿將人護在身后,高大的身形迫使三皇子不得不微微抬頭才能看到對方的眼。
他面容陰鷙,聲音擲地有聲:“若你敢動本王的王妃一下,吾讓你頃刻間身首異處。”
第65章 神仙
皇家籌備許久的圣上壽誕最終以廣元帝暈倒而落幕。按照皇帝出巡的慣例由三皇子景桓監國,他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將眾人皆被扣押在宮中。
就在狼王和景桓劍拔弩張時,景晏輕輕揪了揪賀玄卿禮袍的衣袖。
他故意用不大但足以讓在場人都聽到的聲音說:“夫君,算了,三哥好生威風。”
此話似乎意有所指。
皇后將皇帝安頓好后,柔聲道:“皇兒,不得無禮。”
三皇子聞言,面色才緩和下來。
閑雜人等被“請”到了偏殿,妃嬪也到后殿伺候廣元帝,此時大殿內只剩下皇室中人。
此時診病出來的太醫們誠惶誠恐跪下回話。
啟稟三皇子、主子們,微臣細細查看了陛下的每日膳食,發現陛下最近服用的丹藥是平日的兩倍,加之陛下的癥狀,微臣斗膽猜測是圣上是食用過量的丹藥所致。畢竟丹藥是仙家之物,微臣恐怕只能……”
太醫們說的委婉,他們也不想等信奉天師的圣上醒來龍顏大怒治他們的罪。
景桓深知廣元帝熱衷于修仙,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更不能揪著狼王不放。他的威風無處發作,只得作罷。
皇后從屏風后轉出,說道:“既然事情已經查明,那便請諸位都早點回去歇息吧,三皇子務必安排好眾人,要讓他們平安歸家才是。”
三皇子放眾人離去,他對狼王的威脅之言確實心有余悸,如他真的傷到景晏,以賀玄卿當時那副樣子,真的可以將他生吞活剝了。
幾日后,賀玄卿與景晏在用午膳,聽到外面嘰嘰喳喳一陣說話聲,心知是若蝶從街上回來了。
若蝶跑的滿頭汗還沒來得及擦,趕緊進屋行禮。
“見過狼王,王妃。”
景晏道:“可用過飯了?”
“回主子,還沒。因為奴婢想著今天府中的大師傅會做草原的手把肉,我想吃……”
景晏低笑道:“無妨,一會兒桌上的菜你喜歡的也拿去兩盤。”
若蝶聞言喜笑顏開,趕緊行禮謝過王妃。
景晏又道:“看你這高興勁兒,可是在街上遇到什么有趣兒的事了?”
若蝶一聽主子問自己,她又怕二人吃飯悶,索性站在一旁竹筒倒豆似的和主子講街上的見聞。
“狼王,王妃,我今日算是見識了,城中來了位老神仙。”
“是嗎?”
景晏喝了一口賀玄卿給他盛的燕窩粥,他可不信什么神仙。
“是啊,前幾日街上忽然出現了一位跛腳道士,他穿的破破爛爛但算命極準,還會治疑難雜癥,不過每天只算三卦,我擠了半天都沒擠進去,他們還把我的鞋都擠掉了。”
賀玄卿在一旁打趣道:“連你都擠不進去?”
若蝶撇撇嘴,道:“主子又打趣我。”
賀玄卿握著景晏的手,柔聲道:“阿晏,要不我們也把這位道士請過來算算。”
嗯?
他在人耳邊低語:“算算阿晏什么時候給我生個娃娃。”
景晏紅了耳根,想要抽回手卻被人緊緊握住放在唇邊輕輕親吻。
雖說對于狼王這種行徑他已習慣,可每每卻還是會沉溺在他的眼眸中。
景晏低聲回道:“那還不是我說了算。”
景晏放下筷子,婢女們很有眼力見的捧著面盆、手巾魚貫而入。
他一邊凈手一邊問道:“若蝶,可看清是誰把你的鞋擠掉了?”
若蝶想了想道:“沒看清,不過后來我把鞋撿回來了!”
此話一出逗的在場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哎呀,你們別笑。”他對景晏正色道:“主子,如果咱們要請老神仙可得動作快點,我看趙將軍、什么刑部大書、各種大人家的人都去請他為自己卜算了。”
景晏漱了口,起身淡淡道:“不急。”
賀玄卿也跟著起身,自己的狼爪子環住自家王妃的腰。
他望著景晏笑道:“那讓他們爭去吧,依我看我家夫人才是神人。”
景晏只是任由他將自己揣在懷里沒有說話。
二人回到房中,景晏想換上出去的衣服,因為晚些要去宮里拜見母妃,可卻被賀玄卿抱到了窗邊的榻上,二人滾做一團。
景晏知道自家夫君的脾氣,反正打也打不過,但他早上剛吃飽,也不至于再折騰,也就隨他去了。
他窩在賀玄卿懷里,卷起他的一縷頭發放在指尖把玩,懶洋洋的說:“夫君,之前的事,刑部尚書脫不了干系,既如此,只能換個明白人了。”
賀玄卿滿眼寵溺的凝視著景晏,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那個怯怯的六皇子變成了如今的小狐貍,而且還長了點肉,腰上的手感都比以前好了,上一世自己那個蠢貨沒發現。
他低聲道:“阿晏想換誰就換誰,你夫君還不由著你折騰。”
“這么說,我交給夫君的事可都辦成了。”
賀玄卿自信的答道:“當然了,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人請老神仙。”
正如若瑾所說,趙將軍和刑部尚書孫大人都請了“老神仙”去給自己卜算前程,甚至連三皇子和國舅也參與其中。原因無他,只是他們聽聞此次太史局為廣元帝解夢與之前大有不同,竟然要在都城建一座祭祀祖宗的宮殿。
建造行宮就要有地,可都城附近哪還有空地?沒有空地就意味著要拆除民宅,那就肯定要出銀子安置百姓,如若自己知道在哪蓋宮殿,那不是就能提前準備,所以幾人都將老神仙請去幫自己算一算到底在哪建宮殿。
“有夫君就是好。”景晏夸了賀玄卿后,繼續道:“我的好夫君在家等我,我去宮里給母妃請安,去去就回。”
賀玄卿拉住他不讓人走,委屈道:“怎的說的我和不孝的小媳婦一樣,哪次我不讓你去了?每次我苦苦等你回來,也沒見你對我有多好。”
景晏失笑:“我都是夫君的,還要怎的對你好?不如我把中原送你可好?”
“我要這勞什子作甚,阿晏疼我才行。”
景晏親了一下賀玄卿的唇就要走,卻被人扯回來吻住,半晌才分開。
賀玄卿啞聲道:“阿晏,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我在壽宴那天獨自見過母妃。”
景晏平靜道:“我竟不知。”
“那日我怕宮內有詐,本想私自接母妃出來,所以讓安插在宮內的眼線為母妃傳訊。可沒想到母妃不但不走,還告訴我上次是她并非中毒,而是自己吃了些放壞的米飯,叫你莫要掛心。”
景晏聽完并未搭話,而是把自己埋在賀玄卿的懷里。他知道當時那個局面,皇后明顯不愿放過他們,自己又猶猶豫豫下不了決心,母妃這是在幫他,讓他看清這些人的面目,而且他猜,母妃不離開也是因為有賀玄卿在自己身邊,他是放心的。
其實那日賀玄卿還對靜妃說:阿晏是天上的龍,可他本應是天上的雁,可以在我的草原自由的翱翔。
第66章 禍端
景晏入宮請安時得知廣元帝已經醒了,可他心里明白,服食丹藥過多的下場。
他來到靜妃宮中給人請安,還沒進門就聽到屋內的呵斥聲。
靜妃是宮女出身,平日里很是守禮,她深知宮人們都苦,所以更是很少責罰,在景晏的印象里,自己母妃發這么大火還是第一次。
他放輕腳步來到門口,悄聲問當值的小太監是怎么回事,誰想自己母妃竟然聽到了,還問誰在外面。
景晏無法,只能硬著頭皮進去請安。
他來到屋內,看到見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宮女跪在地上抽泣,靜妃端坐在椅子上喝茶,她被氣得不輕,端茶的手都有點抖。
“拜見母妃。”
“快起來吧,狼王妃,本宮實在受不起王妃的大禮。”
“您是兒臣的母妃,什么時候都需兒臣拜見您。”
他見靜妃面上緩和了不少,趕緊恭敬側立在一旁,小心道:“母妃莫氣壞了身子,趕明兒我讓云萊給您調制點丸藥養身。”
“我可用不著,沒有這小蹄子氣我就好。”
小宮女聽了哭著求靜妃不要將自己逐出去。
景晏問道:“母妃她犯了什么事?”
“你讓她自己說。”
在小宮女的哭訴中,景晏才知道,原來小宮女叫蕓兒,家住都城的西郊,家中還有父母和一個哥哥,因為家里太窮,只得將女兒送入宮來。可誰承想蕓兒剛進宮一年,家里便遭了人禍。
前些日子有一隊官兵闖入自己家中,將她的父母和哥哥都趕了出去,第二天又將他家的房頂掀了,不讓人再住。就這樣,蕓兒的家人失去了家,可憐的蕓兒也沒有家了。
蕓兒父親被氣病了,他們向官府告狀卻無人敢管,他哥哥還被官兵打傷,萬般無奈之下,蕓兒家人只得讓人給她捎信。
蕓兒得知消息后心急的不行,可她也沒有什么體己錢,就只能大著膽子打主子的注意。她在靜妃屋里偷簪子時被抓了個正著,心知犯下大錯的人就將事情和盤托出。
景晏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不是滋味,嘆道:“也是個苦命的。”
其實這件事是的起因還是廣元帝要建造宮殿,刑部尚書和趙將軍請老神仙算卦也是因為此事,甚至三皇子和國舅也參與其中。幾人都認為要在西郊建宮殿,為了多分一杯羹,他們暗中較勁,開始在西郊圈地,這才導致老百姓流離失所。原本清河郡是三皇子的地盤、是皇后的陪嫁,國舅仗著自己是皇后的哥哥想來分一杯羹,現在舅甥二人關系破裂,西郊還有趙家軍的軍營,但位置偏僻,占地不好,就算建宮殿也不會將那里作為首選,所以趙將軍要搶清河郡附近的地,還讓手下的兵痞子和三皇子的家丁大打出手,鬧的人盡皆知。而一向貪財無德的刑部尚書則壓上全部身家挪用刑部的銀子將其它地方的地都買了。此事被同樣貪財的國舅發現,威脅刑部尚書將地免費送他、而趙將軍則讓兵痞子直接搶。
總之現在西郊熱鬧得很。
他對靜妃道:“母妃,依兒臣看,蕓兒也是救人心切才犯下大錯,又是初犯,不如打十板子饒了她這次吧。至于他的家人,兒臣可在府里給他們找個差事,也足夠養活自己了。”
靜妃沉默半晌,勉為其難的點了頭。
蕓兒跪在地上,一直叩頭謝恩。
好不容易解決了蕓兒的事,母子二人坐下來還沒說幾句話,皇后身邊的懷仁公公就來了。
幾人又是客一番。
懷仁道:“稟娘娘,皇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靜妃起身道:“公公可知所為何事?”
“啟稟娘娘,都因最近市面上流出幾件看著像宮里的東西,追根溯源后發現是安嬪宮里的,現在皇后娘娘懷疑是安嬪宮里的人手腳不干凈,本應讓人來好好查一查,可現下圣上病著,不好大張旗鼓,這又是內宮的事,不好讓侍衛插手,所以皇后娘娘思來想去,只得關起門來咱們自己處理,讓嬤嬤們好好查一查。請各宮娘娘過去也是做個見證。
靜妃和景晏不是不知道安嬪的為人,安嬪向來膽小,斷不會做出這等事來,只是偷東西的事都趕在了一起,也確實蹊蹺。
景晏不好再多停留,只得先行離去。
第67章 故國
景晏乘坐的馬車剛出現在街口,狼王就接到了消息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來到門口迎接自己的愛妻。
賀玄卿快步迎上去,伸手扶住景晏:“阿晏。”
景晏將自己溫熱的手放在賀玄卿的大掌之上,笑道:“夫君,今日還勞煩你來門口接我。”
待人一站穩,賀玄卿就將人攬在懷里,嗅著人身上的馨香。
他說道:“我看你今日回的這樣早,我以為有什么事情。”
景晏假裝半依在他懷里,開玩笑道:“還能有什么事情,左右不過是思念夫君了。”
一句話讓賀玄卿心情大好,摟著人進了府里。
二來到書房,賀玄卿拉著景晏坐在自己腿上,溫香軟玉在懷,手也不老實起來,在人手感極好的腰上流連。
景晏最怕的就是這個,他本就怕癢,這下被人直接掌控住不說,在人懷里又躲不了。
“夫君,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景晏警覺起來,他想和人拉開距離卻又被按了回去。他無奈,只想岔開這件事,繼續道:“今天日頭這樣好,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如何?”
“為夫并不想。”賀玄卿委屈的將頭埋在自家王妃的胸前,悶聲道:“阿晏,我們還沒在書房……以前在草原的時候我不敢,怕阿晏厭棄我……”
有時候景晏真的懷疑是不是自己有問題,才讓聲名赫赫的狼王變成每天只會圍著王妃轉,還滿腦子都是那種事。
“夫君,你可知我今日為何回來這么早?”
“原來不是因為想我了。”
景晏故弄玄虛道:“自然是想的,只不過……”
“不過什么?” 賀玄卿抬眸望著他,眼中帶著訴說不盡的愛意。
見賀玄卿停住手里的動作,景晏才將剛才在宮中看到的事情講與他聽。
“安嬪私賣宮中物品?” 賀玄卿有些不敢相信,他繼續道:“據我所知,安嬪作為南詔和親的妃嬪,在后宮中最為安分守己,現下幾乎滅國、她母家更是所剩無幾,按理說她應該更小心翼翼才對,可卻在在這個節骨眼私賣宮中物件,我覺得里面一定有問題。”
“是了,我這一路上也在想此事,是什么能讓安嬪不惜犯重罪,甚至不惜連累四皇子還依舊選擇鋌而走險呢,此事蹊蹺的很。”
賀玄卿看著神色有些凝重的人,說道:“阿晏,此事不如交給為夫,我讓他們去打探一下。”
景晏點點頭:“嗯,其實我也正有此意。不過我倒是覺得此事似乎可以再做些文章。”
二人對視一眼,賀玄卿立刻會意,他攬著人,親了一下景晏的唇角。
“我的阿晏真是詭計多端。”
“任我的小心思再多,還不是被夫君看透了。”景晏微微一笑,軟著嗓子道:“那還請神通廣大的狼王為我安排兩個人用一用。”
賀玄卿對自家王妃的事自然是上心的,天還沒黑就讓陸信找來兩位面生又可靠的人。
晚膳后,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稟,安嬪私賣宮中物件乃是因為接到家書,經上次一役后,母家在南詔過的苦,需要幫襯。安嬪一看到信中內容便亂了方寸,先是當了一些陪嫁,可那些多是銀質首飾,本就不值錢,再加上往來打點,所剩下的就更少,她只好將主意打到年節皇帝、皇后賞賜各種的用不上的物件上。可沒想到剛當了三件就東窗事發。
事情查明后皇后又氣又惱,罰了安嬪,可又一想皇帝還在病中不好驚擾,只能從自己庫里調撥出一些銀子,讓綠筠你和懷仁親自去送給信使。
景晏端起一個粉彩茶杯,品了一口明前龍井,說道:“看來,當初趙將軍在攻打南詔時做了不少事。”
“當時戰報上寫的是死傷不大,她母家都是被丞相一家害死的,但現在看來恐怕是另有文章。”
“是呢,皇后又讓身邊的親信去送銀子,這事情倒是明擺著的,恐怕她想借父皇之病,好好敲打一下趙家。”
“既如此,咱們也應該幫幫皇后才行。”
景晏面上的神情少了一分柔和,取而代之的眼底的狠厲。
“上次那個姓趙的串通好了污蔑你的事我還記著呢,這次要是能從這里撕開一條口子,那事情也有趣極了。”
賀玄卿將坐在椅子上的人擁在懷里,像是在安撫炸了毛的小貓。
“只是現在三皇子監國,恐怕……”
景晏反握住他的手,說道:“無妨,夫君不說我差點忘了還有三哥呢,那我們就先送他一份大禮。”
第68章 變故
幾日后,天氣愈發熱起來,可賀玄卿偏說‘春捂秋凍’,總是不讓景晏脫厚衣服,要不然也是要加一層罩衫才行,可說到底景晏也是習武之人,自認為身體底子不差,并不怕冷,更何況連樹木都綠意盎然,哪還有寒氣。可賀玄卿不聽,之前景晏病的那幾次都太兇險,他實在是心有余悸。
午飯后的景晏蔫蔫的倚在榻上昏昏欲睡,賀玄卿從外面悄聲走進來看到他衣衫單薄,拿過搭在屏風上的外衫就要給人蓋上。景晏看到是自己夫君,一副小孩兒模樣伸出手臂就要人抱。
賀玄卿牽住他的手,親昵的和人額頭相抵,耐心哄道:“阿晏乖,我剛從外面回來,身上臟,別弄臟了你剛換的衣裳。”
“那你把外衫脫了。”
景晏的聲音似乎是在撒嬌又像是在命令,二人的唇幾乎挨上了。
賀玄卿無奈的笑笑,只得遵命,麻利的脫掉衣物,只著中衣摟著自己的王妃午睡,還不忘拿出絲綢被給人蓋上。
賀玄卿本就熱烘烘的像個暖爐,再蓋上被子就有些熱了,景晏被他一折騰,剛剛的睡意反倒散了不少。
他隨口問道:“夫君剛剛做什么去了?”
“當然是給你打聽好消息去了。”
“夫君真是會說笑,你頂著一張異域狼王的臉出去能打探到什么消息。”
賀玄卿佯裝嚴肅道:“說的什么話,你夫君我怎么了,你現在要是求求我,我還能行行好告訴你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說來聽聽看我值不值得求你。”
賀玄卿指了指自己的唇,意味深長的望著他,說道:“先求我。”
景晏斜倪了他一眼,在人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賀玄卿怎么能放棄這種揩油的機會呢,扣著人的后腦就追了過去,用自己的舌在景晏的口中肆意妄為。
“唔……”
過了半晌,景晏被欺負的氣喘吁吁、眼尾微紅,賀玄卿這才心滿意足的放過他。
賀玄卿說了一句:“你可知三皇子‘病了’。”
三皇子因病不能監國的消息就在坊間傳的沸沸揚揚,景晏自然知道,只是他與三皇子景桓素日無甚交情,也沒有遣人去看望。
景晏語氣略微不滿,像極了被揩油而負氣的妻子。
“夫君莫不是故意框我,我自然知道。”
“我的阿晏不知道他又添了一樁新病。”
“新病?還是心病?”
賀玄卿笑道:“都算。今日我在街上,看見吳御醫家的馬車直奔三皇子府而去,我一猜就有事情發生,特意讓人留意了一番。”
“然后呢?”景晏配合的問。
賀玄卿湊近景晏,在人耳畔道:“聽說側妃小產了。”
景晏訝異的“啊”了一聲。
三皇子比景晏大六歲,按理說早就應該成家了,可他卻并未著急,一直專心謀算自己的前途,又因為他是皇后的嫡子,所以廣元帝在選妃之事上尤為謹慎,這一拖就拖到了皇后侄女,也就是景桓表妹嫁人的年紀。
廣元帝再不愿,奈何皇后娘家的勢力,最終也只能同意,不過卻讓皇后侄女嫁過去當側妃而已。
賀玄卿摸了摸景晏的小臉,佯裝擔憂道:“唉,怎么辦阿晏,你三哥家絕后了。”
“三哥的病……還未確定……”
賀玄卿打斷他,說道:“你三哥的病是板上釘釘的了,阿晏應該最清楚。”
景晏嘆道:“可惜了……讓坊間猜了許久,不如直接讓他們知道的好。”
前幾日,一向潔身自好的三皇子景桓竟然和幾位紈绔子弟去樊樓喝酒,喝酒也就算了,竟然還是喝的花酒,也不只是什么原因,竟不慎傷了身子。
而在三皇子病了之后,側妃將跛腳道士請了來為自己的夫君醫治,沒醫好就算了,自己也因為勞累竟然小產,當初側妃能夠在這么快有孕,也多虧了這位跛腳道士的幫忙。
賀玄卿道:“無子嗣,就很難登上大統,更何況三皇子是天之驕子,怎么能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唉,可惜了,可憐皇后和她娘家半輩子的謀算,就這么功虧一簣。”景晏繼續道:“算了,誰讓他多行不義,三番五次的想害你,落到這步田地也是他活該。”
在賀玄卿眼里,景晏頗有些炸毛小狐貍的味道。
他拍了拍景晏的背安撫,又說道:“我在街上還聽到了一則傳聞。”
“怎么狼王在街上能聽到這么多話兒,莫不是去人家聽墻角了吧?”
賀玄卿懲罰似的輕咬了一下景晏的唇,說道:“就算是聽墻角,也要聽我妻的,我妻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又功夫了得……”
“功夫了得”一語雙關,氣的景晏就是捂他的嘴。
賀玄卿卻抓過他的手親了又親。
“我在城內聽到了不少趙將軍的謠言。”
景晏冷哼一聲,說:“依我看也未必是謠言,趙世安做的事,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啊,趙將軍那邊已經坐不住了,可憐了心思單純的五皇子。”
“誰讓虎狼窩里生出這么只小白兔憨憨來,現下這個場面,三皇子病了,下一位就該國舅爺了吧。”
景晏說完話就闔上了眼,剛在賀玄卿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門口的敲門聲就響了。
“主子,宮中傳來消息,出事了。”
第69章 報應
賀玄卿望著自己懷中微怔的人,他平靜的問道:“何事?”
“回主子,順嬪娘娘薨了”
“什么?”
景晏坐起身,屋內的二人對視一眼,均難以置信。
在景晏的認知里,順嬪在宮中和自己的母妃一樣,是最默默無聞的。
賀玄卿快步打開房門讓追云進來。
追云垂手立在門口,說明了情況。
“今日順嬪娘娘來靜妃娘娘宮中看望,正好看到皇后賞賜的玫瑰果子,順嬪家鄉南詔就有類似的吃食,靜妃娘娘看她思鄉心切,就把果子送給順嬪娘娘,可誰承想順嬪娘娘吃完果子不到半刻便呈瘋癲狀,最后七竅流血毒發身亡。”
“是何毒可查清了?”
“據說是吐蕃的一種無色無味無解藥的奇毒,叫天仙子,服之令人癲狂容易傷人,最后腸穿肚爛而亡。”
賀玄卿讓追云先下去。
景晏聽的后背發涼,事情擺明是皇后要害自己的母妃,說明皇后已經猜到三皇子的事情是他做的,讓三皇子側妃小產的事情也是他做的,只是皇后抓不到證據,狗急跳墻的人只能對自己的母妃下手,可倒霉的卻是順嬪。再者,順嬪是在自己母妃宮中薨逝的,若皇后硬要追究,恐母妃也難脫干系,甚至自己還會和四哥反目。
他不敢想如果是自己母妃服食了玫瑰果子傷了人,恐怕皇后還會大做文章,說是母妃瘋癲傷人、甚至畏罪自殺,連自己也會被卷入。
他將景晏攬在懷里,柔聲安慰:“阿晏,明日一早咱們就進宮吊唁。”
“嗯,順嬪娘娘畢竟的妃嬪,恐怕你去不合適,我一個讓你去就好。”他靠在賀玄卿肩膀,低聲道:“也不知道四哥怎么樣了。”
“阿晏明日自己小心,至于四皇子,現在能穩住他的恐怕只有顧修鳴了。”
第二日,一夜無眠的景晏早早起來梳洗,打算宮門一開就進去。可誰承想剛到后宮就聽到賢貴妃在宮內訓斥她的五皇子景晝。景晏猜是因為賢貴妃的弟弟趙將軍因圈地之事被查心情不好,五皇子像來是個耿直的,所以惹自己的母妃不悅了。
景晏來到靜妃宮中,看到自己母妃一身素衣銀釵,整個人憔悴了不少。
“兒臣拜見母妃。”
靜妃看景晏來了強打精神道:“我兒快起來,怎的這么早就來了,可曾用過早膳。”
“用過了,母妃可還好。”景晏坐在靜妃左手旁的椅子上。
“無礙,只是可憐了順嬪妹妹,你去吊唁的時候記得多照顧點你四哥,他與你一樣,從小就不得寵,現在娘親還沒了,可憐的孩子。”
“兒臣知道。”
“去吧,這里不宜久留,以后你我母子二人還有的是時間敘舊,正事要緊。”
景晏跪安道:“母妃安好兒臣便放心了,母妃一切小心,兒臣告退。”
景晏來到順嬪設在后宮外的靈堂,看到南詔人也來了,可那幾個人卻沒有面露悲傷,而是靜靜立在一旁時不時望著宮殿的入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景安跪在棺槨前哭的傷心,看到景晏來也未理會,他知道,景安心中肯定是怨自己的。
“皇帝駕到!”
隨著一聲響亮的通傳,下了朝的廣元帝在呂忠的攙扶下來到靈堂。
在南詔人面前,廣元帝自然是老淚縱橫,想想后宮讓他省心的妃嬪,除了靜妃也就是她了。雖然數年不寵幸,可這人一旦沒了,他就又想起順嬪的好,眾人攙扶住廣元帝,勸了好一陣。
等廣元帝哭夠了,南詔使者走上前行禮。
只見他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問道:“敢問中原皇帝,此信內容還做不做數?”
呂忠將信件呈給皇帝。
廣元帝接過信看到內容后,霎時瞪大了眼睛。
他問道:“使者如何證明這是出自中原的手筆?”
使者也有備而來,直接道:“回皇帝,這是不是趙將軍的親筆信,尋他的奏折來一看便知,上面所書的若南詔假意投降便許給我們重金,不知何時能兌現。”
景晏聽到此便知道趙將軍通敵、捷報造假、殺邊境村民冒充南詔士兵領軍功還有貪污軍餉的事情是捂不住了。此等大事他一個無官無爵的人在這里并不合適,只是先行告退。
等他坐著馬車來到街上,早就聽到黃口小兒口中嚷嚷著報應二字。
第70章 倒臺
倒臺
天氣逐漸炎熱起來,景晏喝著若蝶剛送來的冰鎮蓮子羹,賀玄卿進屋看到一大碗蓮子羹只剩下個碗底,他趕忙叫住景晏。
“我的小祖宗,你是要急死我嗎?前幾日是誰吃多了冰的,半夜胃疼。”
景晏讓若蝶把碗端出去,他給賀玄卿扇著扇子,不緊不慢道:“夫君,我給你扇扇。”
賀玄卿斜倪他一眼,沉聲道:“沒用,阿晏最知道怎么讓我的心涼。”
“夫君哪的話,我怎么舍得。”
被人抓到把柄的景晏自知理虧,變得乖巧的很。
景晏岔開話題道:“夫君,我給五哥的東西可差人送去了?”
“你交代的事情我怎敢怠慢,早安排好了。”
“那便好。”
順嬪薨逝時,隨著南詔使者將趙將軍的親筆信交給廣元帝,趙家以前的所做作為也都被查出,綁架景晏的事情也是趙家做的,最終連累賢貴妃被褫奪封號,趙將軍也慘死獄中。
五皇子景晝看到舅舅慘死獄中生出了癔癥,只得搬到行宮養病。
而因為廣元帝的夢境導致官員圈地的事情也在查趙將軍、三皇子和國舅時被查了出來。
當時的太史局經辦身亡,死后還被參奏貪污、造假,太史局由侍郎接管,最終宮殿也沒有建在原定地點,而是建在東郊的朝陽郡。刑部尚書挪用公款買地之事也被揭發,接過第二日就發現他已經身亡,仵作說是被老鼠咬傷所致,國舅因地草菅人命而被流放。
“多人倒臺,先下正是用人之際。”景晏意味深長道。
“尤其是禁軍,三皇子在時,竟然可以調動禁軍,這次的人選肯定要好好斟酌。”狼王似是明白自己的夫人意有所指。
“倒是四哥,當年為了救父皇被歹人砍傷,現在后背上還有一道疤呢。”
狼王眼神微變,說道:“這個可以讓大臣上奏,但是阿晏,你怎知四皇子背上有疤?”
“啊?我們兒時一起嬉水時看到的……”
“兒時是何時?”
面對狼王的逼問,景晏只好小聲說:“和親前……”
他知道狼王背地里就是個不講道理的大醋王,他再次岔開話題。
“夫君,我聽說皇后要認二皇子為養子。”
賀玄卿將他拉入懷中,溫熱的大掌放在景晏胃部輕輕的揉著,生怕他一會兒再胃疼。
“皇后是被逼急了,你二哥就是個扶不上墻的阿斗。”
景晏靠在狼王的胸膛,懶懶道:“是啊,她母家獲罪流放,她也只能再認個兒子先保住后位。”
“我想現在的皇帝老兒,你父皇應該很頭疼吧。畢竟被寄予厚望的三皇子成了……”賀玄卿聲音越來越小,他低下頭,不懷好意將自己的的臉埋在景晏的頸窩,嗅著他身上的馨香,“畢竟,你三哥成了個太監,不能傳宗接代了。自古以來哪有太監當皇帝,我家的毒婦可真狠。”
其實不光禁軍之位空懸,就連太子之位恐怕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了,廣元帝肯定正頭疼。現在三皇子這副德行,四皇子身上又流著外族的血,自古以來也沒有繼承大統的先例,而五皇子母家獲罪是小,他自己犯了癔癥,就算沒病,他心無城府,登上帝位恐怕也不長久,二皇子更不必說,現在只剩下景晏一人,可他又與草原蠻族通婚,怎能引狼入室。
景晏道:“夫君說的是,你家的毒婦哪有我識大體,你何時休了她,將我扶正啊?”
賀玄卿懲罰似的咬他頸上的嫩肉,低聲說:“我可不敢,我怕他讓我絕后。”
“你!”
景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賀玄卿吻住。
天氣本就熱,賀玄卿早就被蹭出了火,這幾日夜里也熱起來,顧慮這景晏最怕熱,所以他們也沒親近,景晏更不肯賀玄卿抱著自己睡,這讓狼王好生難受。
“阿晏,待會兒我叫人多送些冰來好不好?”
賀玄卿拉著景晏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探,雖說是老夫老妻,可被素了多日的景晏還是受不了這樣的撩撥,他用最后一絲理智想叫停。
“唔……夫君,還有正事,正事沒說……”
賀玄卿將自己的夫人大橫抱起,看著臉頰上泛起紅暈的人,他此刻只想讓人說不出一句話。
“去床上和夫君慢慢說好不好?”
第71章 對峙
天氣熱起來,雷雨也隨著多起來。
賀玄卿本想帶著景晏去郊外跑馬的,可誰承想外面卻突然變天下起暴雨,雷電交加,讓景晏的希望落空,二人只能在家對弈喝茶。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巨響,不似雷聲,而是像什么地方坍塌的聲響。景晏心中一驚,忙放下茶杯向外望去,他喚來追云讓他去外面看看發生了什么。
賀玄卿道:“像是從宮中傳出來的。”
景晏倚在門口,透過雨幕朝宮中的方向略略望了一眼,便和賀玄卿回了屋。
雨還未停,手下就打探出了緣由。
原來,皇后將二皇子養在名下以后,為了他的前途籌謀,就給他在工部謀了個差事,讓他負責修繕賢德殿,本想讓他略展拳腳,能讓皇帝想起自己這個兒子,可卻在這次大雨中,賢德殿遭了雷擊后坍塌,想必還傷了不少人。
景晏說道:“賢德殿是供奉祖宗靈位的地方,現下不僅遭了雷劈,還弄出人命,恐怕二哥兇多吉少,這事要是傳到外頭,指不定還得怎么編排呢。”
賀玄卿追問道:“為什么不是皇后自身難保?”
“皇后做事向來不露痕跡,這次收二哥為養子,屬實是病急亂投醫。”
賀玄卿道:“阿晏此言差矣,為夫倒是聽說,二皇子在本次修繕中克扣不少,想來都是孝敬皇后了也未可知。”
二皇子生在皇家一直自卑,他知道皇后利用自己,但他還是感激皇后,因為是皇后讓他終于能被人看得起,所以克扣之事大概率也會是二皇子自己扛下。
景晏略略點頭,說:“二哥倒真是真心對皇后存著感激,但皇后卻……放著自己的兒子不疼,去疼個剛相認的?皇后恐怕又要失去一個兒子了,但也不虧,畢竟修繕賢德殿可不是小數目。”
賀玄卿攬著景晏,故作神秘的說:“阿晏說的是,可為夫聽說最近皇后還在花重金為三皇子尋醫問藥,她還要安撫日日鬧的三皇子正妻,就是自己親侄女,甚至想過繼孩子給三皇子。”
景晏看了一眼賀玄卿,問道:“夫君怎的什么都是聽說,莫不是也就是街頭巷尾的長舌婦一般,就愛說別人家的家長里短?”
賀玄卿故意道:“是不是長舌婦,阿晏還不知道嗎?”
大雨剛停,追云便來通報,皇帝宣景晏入宮。
二人對視一眼,景晏對此次面圣心中倒是有數,他猜測無非是想讓狼王盡快回草原。雖然是放虎歸山,但目前都城亂成一鍋粥,也沒法子先除掉草原狼這個外患。
景晏來到宮中皇帝寢殿,廣元帝倚在榻上,行禮后他才抬眼看一眼自己的父皇,只見廣元帝印堂發黑、雙目凹陷,恐命不久矣。
廣元帝未說話先咳了一陣,隨后道:“喚你來是因為昨日朕夢到你小時候了,那時候你纏著朕教你跑馬,但是朕卻一直為讓你如愿。”
景晏行禮道:“兒臣惶恐,勞父皇掛念。如今見父皇身體欠安,兒臣與狼王寢食難安,兒臣聽說草原信奉的長生天極其靈驗,所以兒臣斗膽懇求父皇可以恩準兒臣二人可以今早啟程回到草原,日夜為父皇祈福。”
廣元帝垂眸不語,半晌,說道:“朕就準了你們一片孝心,那就盡快回去。啟程之時也不必再來拜別,免得傷懷。”
景晏恭敬答道:“是,兒臣遵命。”
說話間,小太監稟報四皇子來了。
這是順嬪薨逝后,景晏第一次見到四皇子景安。他自己去過景安的府邸,但都被大門上勸了回去,后來他又差人去送過兩次東西,也都是大門上接過去了。
今日一見,景安瘦了不少,但又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一般,少了幾分往日的恣意和瀟灑,多了幾分沉穩和寂靜。
景安先拜見了廣元帝,而后景晏和景安互相見禮。
此次叫景安來是因為廣元帝認命四皇子為禁軍統領,這次由他負責安排景晏回去的事宜。
四哥,你只用聽皇帝的調遣、聽王令行事,不用管我,記得派人保護好質子。我不會動手,免得臟了我母妃和南詔的名聲
“陛下,剛剛八百里加急來報,吐蕃來犯。”
廣元帝病的重,沒說幾句話就開始咳,正當他們兄弟二人正想跪安時,大太監呂忠呈著八百里加急進來,跪在廣元帝寢殿中央。
“啟稟圣上,吐蕃來犯。”
第72章 吐血
吐血
廣元帝剛端起茶杯就聽到‘吐蕃來犯’,他又急又氣,竟然咳出一口血來,杯盞中綠茶頃刻間變了色,他怒而摔了杯子,眾人頓時跪了一地。
廣元帝怒道:“是誰和朕說邊境固若金湯!是誰!”
話音未落,他卻直直的栽向床邊的腳踏上,虧得四皇子景安察覺到了不對,閃身將人護住,廣元帝已暈死過去,寢殿中亂作一團,大太監呂忠讓慌了神的小太監去傳御醫。
皇子們被“請”出了寢殿,他們出宮時,正遇見迎面而來的皇后鑾駕,二人恭敬行禮,
皇后深深的看了景晏一眼,嘆道:“最近邊境不安生,你父皇病重,快些回草原去為他祈福也是好的,今日便速速啟程吧,本宮派人護送你。至于靜妃妹妹那里也莫要再去拜別,免得她傷懷。”
她又對著綠筠道:“請靜妃來侍疾。”
景晏知道這是皇后故意用母妃的命威脅自己,他只是回答了遵命便告退。
隨即皇后又叫住了景安。
“你父皇既命你為禁軍統領,這兵符就交予你,我們闔宮的命、乃至于整個都城都交到你手上了。”
景安跪下扣頭道:“兒臣必誓死保護父皇母后、保護都城!”
當夜,吐蕃便圍住都城,城內流言四起,傳言說廣元帝已駕崩,要改朝換代了。
私宅內,賀玄卿一身戎裝站在院中擦拭著一柄從未出鞘的長刀
景安與顧修鳴從后門來到院中。
景安見了景晏便道:“六弟,你不知道,如今二皇子殿下監國,下的第一個命令竟然是讓我調遣禁軍去守城門,難道宮中就不管了嗎?!皇后不要命了?”
景晏與顧修鳴對視一眼,二人似乎都明白了其中原委,想必這一切真如賀玄卿所料,此次吐蕃能在中原如履平地,想必是有三皇子在后推波助瀾,而二皇子到現在都只是個傀儡,景安也不過是他們的墊腳石,他們最終要的是三皇子與吐蕃平分天下。
景晏道:“四哥,你只用安安心心的守城門多好,不用管宮中的事情遠離是非,另外,我還要求你一件事。
“我母妃歿了,現如今最親近的人只有你和修鳴了,六弟盡管吩咐。”
“最近不太平,請四哥一定要派人保護好質子。”
“這不難,六弟放心我一定派得力的人手。”
“多謝四哥,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們了。”
此時,手下帶著陸信來到院中。
陸信風塵仆仆,他將兵刃放在地方,行禮道:“小的參見狼王、王妃。”
“陸統領一路辛苦,不必多禮。”賀玄卿道。
“謝狼王。”陸信繼續道:“啟稟狼王,按您吩咐輕騎以盡數在城內集結,就等您一聲令下。”
“不急,鎮北王答應我的三萬鐵騎還未到。”
鎮北王是北面最重要的關隘,難不成賀玄卿串通鎮北王私自起兵?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賀玄卿解釋道:“諸位別這樣看著我,我只不過是借鎮北王的地盤路過而已。”
說話間,手下來報,皇后命身邊的懷仁公公來六皇子府上請人進宮。
幾人都知此去必有詐。
景晏只對賀玄卿道:“夫君此去千萬小心。”
賀玄卿握住景晏的手,借著月光和跳動的燭光垂眸端詳他半晌,柔聲道:“有你在宮中等我,我斷不敢遲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