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哥, 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是明日回京嗎?”袁瑛突然瞧見袁徹,只顧著高興,笑嘻嘻地打招呼。
“提前了一天。”袁徹寒著臉,目光像冰渣子一樣從?二人臉上掃過?, “否則還不知道你們有這樣的雅興。”
黎又蘅心虛地躲開他的注視, 攏了攏身上的披風(fēng)。
袁瑛聽出諷刺, 這才反應(yīng)過?來?, 指著熙春樓里面說:“我們只是看看, 別?的什么也沒干。”
袁徹:“……”
“嗯……其實他們跳得也挺一般的,沒什么看頭, 早知道就不來?了。”
袁瑛盡力解釋,可是?越說她?哥臉色越差,她?看黎又蘅一眼,覺得這火暫且燒不到自己身上,還是?走為上策。于是?她?默默后退,扭頭就跑,“我先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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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為了讓袁瑛散心才帶著她?來?看胡人跳舞的,沒想到會被袁徹當(dāng)場抓獲,見袁瑛溜之?大吉了, 黎又蘅唯有硬著頭皮過?去。
袁徹身著一件墨色直裰斗篷立在初冬的風(fēng)雪中, 雪粒落在他的肩頭和發(fā)頂,融進他的眉心。
一個多月的分別?, 不長不短, 但望著眼前的人, 黎又蘅也有了一種小別?勝新婚的實感。她?心中愉悅著, 但又被袁徹的眼神看得有些?虧心。趁著他不在家,跑到這里?來?看胡人跳舞, 的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走過?去,還沒說話就先拉了人手,“呀,手這么涼,怎么不多穿些??出門在外都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說著,她?將袁徹的手合入掌心揉了揉。
這招對袁徹很受用,溫?zé)岬恼菩暮芸彀阉麄人烘暖,僵冷的眉宇也舒展開了。
黎又蘅覷著他的臉色的變化,莞爾一笑,問他:“你?信上不是?寫明日才回來?嗎,怎么提前了?”
袁徹聲音悶悶的:“我故意寫晚了一天,想給你?一個驚喜。”
“這樣啊。”
黎又蘅更虧心了。
袁徹別?開臉,“看來?我回來?的不是?時候。”
回來?的路上,他心里?還期待著黎又蘅的反應(yīng),畢竟他難得玩一次浪漫,結(jié)果換來?了什么?那胡人對她?拋媚眼的時候,她?笑得可真開心。
黎又蘅聽他說氣話,有些?想笑,捏捏他的手心,“你?說這話可真沒良心,不知道我天天盼著你?回來?呢。”
袁徹看她?一眼,她?抬手拂去他肩上的落雪,“你?在外頭站多久了?”
“回城后先進宮去了,從?宮里?出來?,正?要回家,經(jīng)過?此處時,剛好看見你?們進去。”
“那你?怎么不進去和我們一起看?”
袁徹露出嫌棄表情:“誰要看那個?跳舞就跳舞,對著女人賣弄風(fēng)騷,做出那種輕浮的模樣t?,不正?經(jīng)!哪個好人家的男子會那樣?”
黎又蘅就知道他會看不慣,所以想偷偷摸摸地來?,聽他深惡痛絕地對人家一通批判,忍俊不禁:“這就是?人家的表演風(fēng)格啊,異域風(fēng)情。”
袁徹根本理解不了,盯住她?:“你?很喜歡?”
黎又蘅斂起笑容:“不喜歡。”
“看你?笑得挺開心的。”
黎又蘅覺得這個話題就沒有繼續(xù)的必要了,拉著他往馬車上走,“好了,快回家吧,外頭多冷啊。”
……
回府后,徐應(yīng)真見了兒子,也很驚喜,聽說袁徹是?故意在信中將歸期寫晚了一天,笑道:“你?現(xiàn)在也學(xué)會淘氣了。”
袁徹抿唇一笑。
“這次外出公干,可還順利?”
袁徹說:“兒子一切都好。”
“辛苦了。”徐應(yīng)真拉著他噓寒問暖一番,又說:“快回去歇歇吧,你?爹還沒回來?,晚上一同用飯。”
袁徹頷首,先同黎又蘅一同回房了。
一會兒的功夫,雪下?得密了些?,飄到檐下?,在門口鋪了一層瑩白?。
袁徹進屋先脫去了外面的斗篷,轉(zhuǎn)身搭到衣架上。
黎又蘅從?后邊湊上來?,在他的后腰摸了一把,“好像瘦了。”
袁徹其實沒有什么感覺,在萬州時,只顧著忙了,或許真的累瘦了。他轉(zhuǎn)過?身,對黎又蘅說:“最近的確沒怎么好好吃飯,圣上器重我,對我委以重任,差事還沒有辦妥,哪里?有心思吃飯……”
黎又蘅也不在乎他說什么,一雙手只管在他身上摸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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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徹羞澀地將那雙手從?胸口處扒拉下?來?,小聲嘟囔:“這不是?正?說著話呢嗎?”
黎又蘅被止住,有些?無奈,“那些?公事你?不是?在信里?都寫過?了嗎?”說起這個,她?覺得好笑,“誰跟你?一樣,去一個多月,寫了七八封信,什么都要交代?,事無巨細(xì)。”
袁徹赧然地笑笑,“那你?都看了嗎?”
“看了,要我背給你?聽嗎?”
黎又蘅貼近袁徹,可他還認(rèn)真地談起公事了:“這次出差的確頗有感悟……”
黎又蘅一陣郁悶,袁徹說什么,她?根本聽不進去,只好看著他的臉發(fā)呆。
“……我們在朝堂上高談闊論,一字一句都是?為了民生,可是?真的到了地方上一看,上面制定?的政策,落實到下?面的州縣已經(jīng)走樣了,想想真是?……”
袁徹感慨起來?,垂眼卻發(fā)現(xiàn)黎又蘅正?盯著他的嘴唇看,他的耳根熱了,“你?在想什么?”
黎又蘅回神,“說了你?又不好意思。”
“你?……”袁徹臉紅起來?,義正?言辭道:“現(xiàn)在是?白?天,你?不準(zhǔn)想。”
黎又蘅嘆氣:“你?已經(jīng)不是?什么良家婦男了,矜持什么呀,難道你?不想嗎?”
袁徹堅定?地說:“我不想……”
話音未落,黎又蘅的唇便?貼了上來?。
他被推著往后退,直到后身抵在窗邊的條案前。
話雖說得硬氣,可他遇上黎又蘅意志力尤為薄弱,呼吸很快就亂了。
分別?數(shù)日,怎么會不想呢?
他以一種逆來?順受的姿態(tài)接受了黎又蘅的親吻,又忍不住含住她?的唇瓣一點點地回應(yīng)著。
神思飄蕩之?際,他感到身上發(fā)冷,睜眼一瞧,不知道什么時候,黎又蘅已經(jīng)將他里?三層外三層的衣服扒得差不多了。
他的后背還對著半開的支摘窗,不時有冷風(fēng)溜進來?。他忙按住黎又蘅的肩膀,試圖打商量:“……去床榻上吧。”
黎又蘅不作回答,也不想聽他多說,壓下?他的后腦勺,將所有多余的話堵在口中。
二人擁在一起,慢慢轉(zhuǎn)換了位置。黎又蘅靠在條案邊緣,仰頭迎接著,袁徹的手從?她?的后背往下?滑,移到了腰側(cè),掐著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往上一抬,她?便?坐到了條案上。
支摘窗外雪花紛飛,黎又蘅伸手將窗關(guān)上,熱意瞬間四溢開來?。
紫檀木條案晃動起來?,黎又蘅像一根快要崩斷的弦,身子后仰,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音。手向?后支撐在案上,不慎碰倒花瓶。花枝亂顫,水珠溢出,打濕花蕊,一路漫到地上。
白?皙纖長的腿在臂彎中打顫,二人的呼吸、嘆聲……一切都混在了一起。
良久,終于停下?。黎又蘅的腿無力地滑了下?去,她?依偎在袁徹的胸前歇息,袁徹的喘息聲在她?耳邊回響。外面小雪霏霏,寒風(fēng)料峭,屋里?的人卻渾身是?汗。
緩過?來?后,二人回到了床上。
袁徹怕她?著涼,給她?裹好被子,雖然有些?羞臊,但還是?說:“我去叫水,待會兒洗一洗。”
他要走,黎又蘅的胳膊卻纏住他的腰不放,埋在他懷里?說:“不想動。”
他以為黎又蘅是?太累了,輕輕撫摸著她?的后背安撫。也是?,二人分離了好些?日子,重逢時難免多了許多溫情,他也很喜歡黎又蘅這樣黏著他。直到黎又蘅蹭了兩下?,他渾身都僵硬了。
身體反應(yīng)來?得很快,他忙把黎又蘅的手從?被子底下?拽出來?,告誡道:“縱欲傷身!”
黎又蘅抬頭,笑容狡黠,“別?裝。”
……
床榻不堪重負(fù)一般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持續(xù)良久才被屋外的寒風(fēng)呼嘯壓了下?去。
事畢,黎又蘅一臉饜足,支著下?巴看著身旁的袁徹,他面色泛紅,眼底還殘存著未消下?去的情欲。她?伸出手指在他的眼角摩挲,臉上蕩漾著笑容。
袁徹不能再任她?胡鬧了,捉住她?的指尖,“你?笑什么?”
黎又蘅端詳著他:“你?這幅樣子真好看,只能被我一個人看到太可惜了。”她?想了想,突然說:“郎君,明日打一面大大的鏡子吧,懸在床頂,讓你?自己也看看你?的模樣。”
袁徹皺眉,“不許胡說。”
黎又蘅又笑起來?。
“……不許笑。”
黎又蘅戳戳他的臉頰,“怎么什么都不許,你?也太霸道了吧。”
袁徹被她?說得有些?難為情,捏著她?的手指不說話了。他望著黎又蘅的眼睛,里?面柔情似水,像是?有鉤子,誰也沒有說話,彼此對望著就又貼到了一起。
二人溫存了好一會兒后,見天色漸暗,想起還要陪父母用暮食,這便?起身沐浴。
收拾一番過?后,正?好徐應(yīng)真派人來?傳話,叫他們?nèi)ビ蔑垺?br />
雪下?得更大了,庭院里?積了厚厚的一層,在暮色中映著冷白?的光亮。
二人撐著一把油紙傘,并肩走過?茫茫的雪。到了飯廳,黎又蘅先進去,袁徹站在檐下?收傘,正?好瞧見父親從?長廊的另一端走過?來?,臉色很是?陰沉。@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第 42 章
袁褚背著手來到袁徹面?前, 語氣肅然地問:“你今日進宮復(fù)命,上呈的給圣上的折子?里,檢舉了萬州刺史?賑災(zāi)不力一事?”
袁徹看他一眼,平靜地將傘靠在墻角放好, “正是?。我到萬州以后, 發(fā)現(xiàn)百姓領(lǐng)到的賑災(zāi)糧和先前朝廷下?lián)艿臄?shù)量有很大?出入, 便?在折子?里闡明了此事。此行時間短, 我無?法深入調(diào)查, 只能將自己看到的情況如實匯報,至于萬州堤壩為何頻發(fā)決堤, 每年下發(fā)的修繕款又到底是否用于正途,就需要圣上再派人詳查了。”
袁褚冷笑,“你以為你看得很透徹,那你難道不知那萬州刺史是?太后黨羽?你動了太后的人,可想過后果?圣上讓你去督辦賑災(zāi),做什么要節(jié)外?生枝!與你同行的張侍郎都一聲不吭,偏你自作聰明!”
二人又爭執(zhí)起來,屋里的人聽見?動靜,都趕忙出來。
徐應(yīng)真問?:“這是?怎么了?暨明剛回來, 你吵他做什么?”
黎又?蘅瞧一眼袁褚慍怒的臉色, 走到袁徹身邊,輕輕扯了下他的袖子?。
袁徹不動如山, 正色道:“食君之祿, 擔(dān)君之憂。我為圣上做事, 倘若發(fā)現(xiàn)徇私枉法之事, 理應(yīng)揭發(fā),無?需看別?人眼色。更何況, 怎知此次圣上派我前去不是?想讓我去撕開那個口子??”
“然后你就接招啊?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現(xiàn)在聰明人都知道避風(fēng)頭,明哲保身,你還上趕著去給人當(dāng)棋子?!太后若是?因此記恨,當(dāng)真要向袁家發(fā)難,又?有誰會顧我們的死活?”袁褚氣得臉色漲紅,指著袁徹怒斥:“從政這么些年頭了,做事還是?只隨自己心意,一根筋,不懂得權(quán)衡利弊,平日都白教你了!”
袁徹聲音也高了幾分,“身居高位者可以權(quán)衡利弊,選擇明哲保身,可底層的百姓只是?想要一口飯吃。為官為民,我不能對百姓受的苦難視而?不見?。”
“那袁家的前程對你來說就不重要了?”二人意見?相左,爭了半天?也爭不t?出個結(jié)果,徒增怒火,袁褚一時?氣得頭疼,最后滿目失望地看著袁徹道:“朽木不可雕,養(yǎng)出你這么個兒子?真是?我的敗筆!”
人氣急了什么話都說,徐應(yīng)真眉頭直皺,“老爺,你氣昏頭了!”
袁褚冷哼一聲,直接扭頭走了。
袁徹站在原地,垂在身側(cè)的手緊攥成隱隱發(fā)抖,他任風(fēng)雪在臉上拍打了一陣,兀自沉默離開了。
本是?為著袁徹歸家備了一桌團圓飯,結(jié)果還沒吃呢就鬧成這樣。黎又?蘅同徐應(yīng)真說了一聲,便?先回去找袁徹了。
回到正屋后,沒見?到人,估計又?去書房待著了。
傍晚的天?色已經(jīng)黑透,鵝毛般的雪花撲簌簌砸下來,黎又?蘅從長廊上走過,進了漆黑的書房。
沒有點燈,只有檐下的燈籠透過窗戶投下的一點光亮。
書架上被整理得紋絲不亂的經(jīng)史?典籍,都被扔到了地上,袁徹跪坐在那一堆書中胡亂地翻找。
“郎君?”黎又?蘅喚了他一聲,他沒有回應(yīng),低著頭將書翻得嘩嘩響,像是?拼了命般地要找一個答案。
黎又?蘅察覺他情緒的異常,忙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暨明,你找什么?”
她握住他手腕,卻發(fā)現(xiàn)他在顫抖。
“我要看看書上到底是?怎么教的,到底誰對誰錯,到底我怎么做他才能滿意!”
袁徹將手中的書扔出去,癱坐在了地上。
黎又?蘅沒有說話,緩緩靠近,將情緒崩潰的他攬入懷里。
寒風(fēng)嗚咽著,屋子?里靜悄悄。片刻后,懷里的人漸漸安定?下來,黎又?蘅低頭去看他。
微弱的光亮映在他的臉孔上,那一絲不茍的發(fā)垂下來幾綹,深邃的五官明暗交織,臉上卻有亮閃閃的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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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黎又?蘅很是?驚奇地捧起他的臉頰。
“沒有。”他雖躲閃著,卻又?沒忍住吸了吸鼻子?。
那微紅的眼角還凝著淚水,黎又?蘅盯著他那要落不落的一滴淚,沒良心地笑了。
袁徹冷靜下來,拭淚時?,有些羞慚地看她一眼:“不要笑話我。”
黎又?蘅坦然道:“沒有笑話你,只是?覺得你哭的樣子?很好看。”
哪有這樣的人,人家都在她面?前傷心落淚了,她不說安慰,還評價什么好看不好看。袁徹不懂且感到郁悶,盯著她不說話。
黎又?蘅抬手去摸他的臉頰,“去吃飯吧。”
他說不想吃,握著她的手,頭輕輕一歪,將臉貼在她的掌心。
黎又?蘅不逼他,向他貼近,彼此沉默著。
不好的情緒靜靜流淌一會兒后,袁徹自己開了口:“萬州的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我看在眼里心痛至極,更覺羞愧。當(dāng)官的高居廟堂,對治國之策大?發(fā)議論,仿佛都是?一心為民,可真正到了地方上,才能看到百姓在受什么苦。在那里,我只有將一袋袋糧食親自交到他們手中,才能稍稍安心。發(fā)現(xiàn)那萬州刺史?尸位素餐,我怎能不為百姓叫屈,怎能為了明哲保身無?視他們的苦難?”
黎又?蘅說:“你做的當(dāng)然是?對的,但是?平心而?論父親的考量也有道理。”
“他只會覺得自己是?對的。”
黎又?蘅輕笑:“你們兩?個無?所謂誰對誰錯,只是?考慮的問?題不同罷了。婆母說的對,你們父子?都是?倔脾氣,意見?相左時?,誰也聽不進去彼此的話。”
袁徹承認(rèn)這一點,在面?對父親時?,他的確總是?控制不止地想要叛逆,二人幾乎無?法心平氣和地交流,父子?間的矛盾幾句話說不清,也分不出對錯。
他不言語了,靜靜地靠著黎又?蘅。
“你就算見?解不同,也不要和父親對著吵,我怕他揍你。”黎又?蘅察覺到他情緒穩(wěn)定?下來,開玩笑道:“我只有一個夫君,打壞了可怎么辦?”
袁徹抿唇笑了一下。
“這里黑燈瞎火的,別?坐著了,我們?nèi)コ燥埌伞!?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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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徹被她拉著站起來,看著地上的狼藉,為方才的失態(tài)感到丟臉,別?別?扭扭地說:“你能忘了方才的事嗎?”
黎又?蘅笑呵呵道:“你剛剛好像鬼上身啊,怪嚇人的。”
袁徹發(fā)窘,讓她不要說了,覺得自己在她面?前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了。
……
初雪連綿了數(shù)日,整個天?地都成了白皚皚的一片。
袁瑛應(yīng)梁王之邀,同他一起去皇家園林賞雪。這里不對外?開放,鮮有人來,今日這冰天?雪地里,四處皆白,唯有他們一葉小舟從湖面?劃過。
船艙里,袁瑛捧著臉佯裝看外?面?的雪,卻又?時?不時?地掃一眼正在烹茶的李瞻。
她來之前,是?打算和李瞻把話說清楚的。二人相處時?,李瞻總是?掌握主動權(quán)的那一個,可她也該說說自己的想法,說她不愿意嫁給他。
她在心里組織著語言,一盞熱茶遞到她的手邊。
李瞻唇邊笑意暖融融的,“喝點茶,暖暖身子?吧。”
她“哦”了一聲,乖乖地捧起茶盞。
李瞻望著那張被熱氣籠罩的小臉,溫柔地說:“等天?再冷一些,水上都結(jié)冰了,我?guī)愠鰜硗姹摇!?br />
“……殿下還是?自己去吧。”
“自己去多無?聊,我還想和你多熟悉熟悉呢。”
“沒有必要。”
“為何?”
李瞻仍舊笑得溫煦,語氣卻似乎冷了幾分,或許他們這樣的天?潢貴胄身上本來就帶著一種壓迫感。
袁瑛話到嘴邊,對上他的眼睛又?不敢開口了。看看四周,小船上除了她二人還有李瞻的兩?個侍從,湖中心白茫茫空蕩蕩的一片,再無?人跡,她突然有些不安,萬一李瞻惱羞成怒,對她不利怎么辦?
她看李瞻一眼,起身出去說透透氣。冷風(fēng)裹挾著小雪粒飄灑,她站在船尾的甲板上,胡思亂想,腦袋漲漲的。
李瞻看她站那兒吹冷風(fēng),拿起手爐走過去。
袁瑛正發(fā)著呆,突然手被人抓住,她嚇一跳,猛地一推。
撲通一聲,李瞻手里的小手爐掉進了湖水里,而?他也沒站穩(wěn),朝水里栽去。
袁瑛大?驚:“殿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李瞻兩?手扒住了船沿,所幸是?沒整個掉下去,侍從趕緊將人撈上來。
李瞻下半身衣服都濕了,奈何船上沒有備衣服,只好吩咐先回去。
他坐在火爐旁,烘烤著身上的衣服,時?不時?掩面?咳嗽。
他每咳嗽一聲,袁瑛的心就咯噔一下。原來人家是?要給她手爐,她還以為他想對她做什么呢。想起他身子?一直都不好,萬一因此受寒病倒可怎么好?
李瞻發(fā)白的唇微微彎著,“我太弱不禁風(fēng)了,讓你見?笑了,還好你沒掉下去。”
袁瑛聽他這樣說,更羞愧地抬不起頭。
“對了,方才看你欲言又?止的,可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袁瑛望向他,有些遲疑:“我……”
“咳咳咳……”沒等她開口,李瞻眉頭微皺,又?咳嗽起來。
袁瑛忙坐過去,動作生疏地拍拍他的背。
他似乎很難受,咳得眼底都有淚光了,一雙眼睛像蘊著一層氤氳的薄霧,向她看過來,“你說吧。”
袁瑛看著他那病弱西子?的模樣,不忍心開口了,踟躕一會兒,說:“沒……沒什么。”
李瞻對她頷首,端起手邊的熱茶抿了一口,茶香四溢。
袁瑛心中愧疚著,怕他真凍著,要把自己的斗篷給他。
李瞻沒來得及拒絕,那桃粉色的斗篷便?披到自己身上了。他低頭看著那雙白皙的手為自己系帶子?,半天?都沒系好,笑著朝袁瑛靠近幾分。
那張好看的臉突然湊過來,袁瑛禁不住臉上微微一紅。
……
先前袁徹還沒歸家時?,有人從定?州送來過一封信,一直在黎又?蘅那里收著,這幾日竟然忘了,今日才想起來,她連忙拿著信去書房交給袁徹。
“送過來有一段日子?了,忘記給你了,你快看看,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袁徹將信接過,拆開翻閱。
來信人是?他昔日的同窗好友,如今在定?州做官,當(dāng)時?他為白若晗解困,正是?讓她去定?州投奔此人。一晃好些時?日過去,好友給他來信,竟是?告知他與白若晗定?親的好事,白若晗家中突遭變故,歷經(jīng)坎坷,如今與友人結(jié)親,也算是?一段佳緣。袁徹心里為他們感到高興,而?今日來信,除了報喜,還有另外?一樁事。原是?白若晗一心惦記著為父洗冤,拜托了好友幫忙調(diào)查,也的確查出一些苗頭,認(rèn)為突破點在于張啟身邊的寵妾吳娘子?。
之前袁徹就查過那女子?,知道她是?二房的人送去的,后來試著找過她的蹤跡,卻沒有收獲,但好友在信中提供了一些新的線索,再試試說不定?能找到。
袁徹將t?信收起來,對黎又?蘅道:“是?我的一個同窗舊友,同我說一些事情。”
黎又?蘅問?他:“沒有耽誤吧?”
袁徹說無?礙。
“那就好,你忙吧。”黎又?蘅先離開了書房。
袁徹思索著信中提及的事,將曾青叫了過來。
黎又?蘅回房后,蘭苕說冰糖雪梨熬好了,端過來給她嘗嘗。
她喝過一碗,笑道:“雪梨湯清熱潤肺,生津養(yǎng)胃,冬天?喝這個最好了。”
她想著給袁徹送一些,端著碗便?去了書房,走到窗口,剛好聽見?袁徹的聲音。
“……張啟生前養(yǎng)在身邊的那個美妾再繼續(xù)找一找,白若晗曾見?過那人一面?,信中她給了一些線索,應(yīng)該有幫助。那女子?肯定?知道不少事,若找到她,或許真能幫白若晗父親洗脫冤屈。”
黎又?蘅在檐下站了一會兒,一張臉孔被冬日的風(fēng)吹得染上寒意。片刻后,她沉默地轉(zhuǎn)身,將一碗雪梨湯潑在了雪地里。
第 43 章
袁徹從萬州回來?后, 檢舉了萬州刺史的失職之處,圣上下令讓萬州刺史進京受審,徹查此人?,特命袁徹協(xié)理。最近他一直在操心此事, 整日忙活著整理案卷, 總是熬夜, 都有些?忽略黎又蘅了, 所幸功夫沒有白?費, 真的一層層揭開了那狗官的假面,挖出了不少罪證。此案已經(jīng)到了收尾階段, 袁徹也終于可松口氣。
晚間,他與?黎又蘅躺在床上,還在感慨:“那狗官在任六年,搜刮民脂民膏,貪墨上萬兩,各項罪證已經(jīng)收集完畢,他馬上就會被問罪。拔除了這么一個蛀蟲,萬州的百姓能過得松快些?了。”
黎又蘅一臉心不在焉地梳著發(fā),悠悠來?了句:“你的事不用告訴我。”
袁徹以為她不想聽他說這些公事, 想想確實有些?無聊, 不說也罷。
“時辰不早了,我們歇息吧。”
他剛躺下?, 黎又蘅推他一下?, 嗔怪地說:“別壓到我頭發(fā)了。”
袁徹看她?攏著自己的發(fā), 覺得她?有點?找茬, 不過她?向來?有點?小脾氣?,他習(xí)慣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每一根頭發(fā)絲都扒拉過去, 這便熄燈躺下?睡了。
近幾?日他一直忙公事,身子乏累,一挨枕頭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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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黎又蘅睜著眼睛,看看身旁的袁徹,聽見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有些?心氣?不順,哼了一聲,拽著被子轉(zhuǎn)身面朝里了。
夜半三更,袁徹被凍醒,低頭一看,自己半個?身子都晾在外面,被子都被黎又蘅搶走了。
他拽了一下?,沒拽過來?,便迷迷糊糊地貼過去,抱著黎又蘅的后腰睡了。
翌日清早,黎又蘅在袁徹懷里醒來?,后背被他緊緊貼著,愣是熱出汗了。
大?早上起床氣?都冒出來?了,她?艱難地轉(zhuǎn)過身來?,不悅地看著還在熟睡的袁徹。
他倒是睡得著,撒謊騙她?,不會良心不安嗎?明明是白?若晗給他寫的信,在她?面前卻說是什么同窗好友,看著挺正直一個?人?,撒起謊來?竟是臉不紅心不跳。
當(dāng)初袁家人?誤會她?和沈行知通信,鬧得那?么難看,現(xiàn)在他倒是毫不忌諱地和別的女人?寫信往來?。依她?看,他也是個?偽君子。
黎又蘅一時氣?不過,伸手在他胸口擰了一把。
等天色大?亮,袁徹起身穿衣時,按著自己的胸膛,蹙著眉頭自言自語道:“胸口有些?疼,像是被人?打了一樣。”
黎又蘅跟沒事人?一樣坐在梳妝臺前穿戴,漫不經(jīng)心道:“大?概是鬼壓床吧。”
“怎么會?”
“做了虧心事就會。”
她?說得模棱兩可?,袁徹聽后也沒當(dāng)回事,更沒有察覺她?的異樣,收拾好便出門了。
黎又蘅陰陽怪氣?了半天,袁徹壓根沒有領(lǐng)會,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生悶氣?。其實她?很?想知道那?封信里到底寫了什么,袁徹和白?若晗是否一直暗中保持著聯(lián)系,他對白?若晗到底是什么感情。可?是她?無法直接去問袁徹,剛成婚時袁徹跟她?提過白?若晗的事,想要解釋,可?那?時她?全然不在乎的樣子,說她?無所謂,現(xiàn)在又去刨根問底,多少有些?丟面。
她?正自己郁悶著,袁瑛又來?纏她?,說想吃潘樓的酥山。
“你瞧瞧,外頭還下?著雪呢,這么冷的天,吃什么酥山,也不怕吃壞肚子,被母親知道了肯定?要說你。”
袁瑛黏著黎又蘅的胳膊撒嬌,“所以才求嫂嫂幫我買嘛,我身邊的人?出去干個?什么都會被母親過問的。嫂嫂你派個?人?去給我買一碗,讓我解解饞。”
黎又蘅還是受不住她?的軟磨硬泡,讓蒼葭出去買了兩碗。
閑暇的午后,天空中飄著雪花,二人?坐在暖閣里,一邊烤火一邊吃酥山,真是別有風(fēng)味。
黎又蘅想起袁瑛和梁王的事,問她?:“那?日你不是同梁王一起去游湖賞雪了嗎,你可?把話跟他說清楚了?”
說起這個?,袁瑛有些?心虛,她?嘴唇被冰得紅紅的,抿了抿唇說:“那?日時機不好,我什么也沒說……”
就知道她?扛不住事,黎又蘅搖搖頭,“白?教你了。”
袁瑛放下?手中的勺子,一臉郁卒,“你可?別說了,那?日回來?我都沒敢告訴爹娘,我差點?闖了大?禍,害了梁王呢!”
黎又蘅聞言意外地看向她?,她?將梁王落水的事情告訴黎又蘅,還十分憂心地說:“最近他沒有再來?找我,也不知那?日他有沒有受寒,聽說他身子很?弱,萬一真的病倒,性命出個?什么閃失,那?我不就成罪人?了……”
她?還在天真地為梁王擔(dān)憂,黎又蘅卻從她?的描述中咂摸出點?不尋常,“這梁王殿下?還挺有手段的,讓你一個?人?去對付他,確實有些?難為你了。”
袁瑛一臉懵懂:“什么意思?”
黎又蘅直言道:“你不覺得他是在裝可?憐博同情嗎?等你心軟了,不就什么都應(yīng)他了?”
袁瑛想想那?日的情況,摸著良心要為梁王說句公道話:“他不是裝可?憐,他瞧著是真可?憐,你沒看見,他臉都白?了。”
“那?你這是喜歡上他了?決定?要和他在一起了?”
“才不是。”袁瑛干脆地否定?,又扣著手指頭思索一會兒,最后說:“我只是覺得他也不像個?壞人?。”
黎又蘅看著她?那?純真的模樣,就知道她?還有的是跟頭要栽,“你若是還想不明白?,那?就想想,等你真的當(dāng)上梁王妃,能忍受別的女人?成為他的妾室嗎?梁王是大?勢所趨,他很?有可?能會登上皇位,到時候他身邊可?不是普通的三妻四妾,那?是后宮佳麗三千,你得成天和那?些?人?勾心斗角,爭奪寵愛,你受得了那?樣的日子嗎?”
袁瑛被她?問住了,她?尚且沒有弄清楚對梁王的感情,現(xiàn)在去展望什么后宮的日子,對她?來?說太遙遠了,只是想想就讓她?覺得苦悶。
“你可?別覺得梁王會只娶你一個?,那?是不現(xiàn)實的。”黎又蘅吃著酥山,把碎冰嚼得咯吱響,“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
袁瑛支著下?巴,隨口接了一句:“也不一定?啊,我哥哥不就對你很?專一嘛。”
“是嗎?”黎又蘅看她?一眼,狀似無意地問她?:“那?你可?知你哥在婚前,可?對別人?用過情?”
袁瑛仔細(xì)想想,“沒有吧,我哥只知道讀書,清心寡欲得很?,對婚事一點?都不上心,我還以為他會打一輩子光棍呢,我哥可?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他要是不成親,那?我們家不就后繼無人?了,說不定?還要指望我招贅呢……”
黎又蘅見她?越跑越偏,直接問她?:“你之前不是說看見你哥私藏過一枚手帕嗎?那?是哪位姑娘的東西?”
袁瑛的思緒被她?拉回來?,想了一圈,搖搖頭,“我只是偶然看見過,見他可?寶貝那?帕子了,不知道那?是誰的東西。你要是好奇,去找他一問不就好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黎又蘅沒從她?口中打聽到想聽的,有些?失望。
“問什么,我又不在乎。”她?輕描淡寫地揭過,“吃你的酥山吧。”
偏偏袁瑛機靈了一回,盯著她?看了半晌,琢磨出不對勁兒,一拍桌子,“啊哈,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黎又蘅掩飾地哂笑一聲,“我就隨口一提。”
“你以為我傻啊,那?什么帕子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你隨口一提能提起這一茬?肯定?在意得不得了,在心里憋很?久了對吧!”袁瑛笑道,“真新鮮啊,平時看起來?是我哥被你把持得死死的,原來t??你也會有多思多慮,自亂陣腳的時候。”
黎又蘅臉黑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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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瑛挖了一勺冰送入口中,感嘆道:“果真是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分析我的事冷靜果斷,入木三分,可?到了你自己這兒,就方寸大?亂啊,還跑我這兒來?打探,你有這功夫早就去找我哥問清楚了。”
黎又蘅被她?說中,很?不高興。沒打聽出什么有用的東西就罷了,還被袁瑛這小丫頭教育一番,太沒面子了。
“話這么多,還有功夫吃?”
她?搶過袁瑛的那?碗酥山,連同自己那?碗氣?哼哼地吃光了。
于是第二日,她?染了風(fēng)寒。
袁徹早上離家的時候就聽她?咳嗽了幾?聲,還提醒她?多穿些?別凍著了,她?沒當(dāng)回事,結(jié)果傍晚袁徹回來?時,就見她?倒在床上了。
“怎么真病了?這會兒好些?了嗎?”袁徹走過去,揭掉她?額頭上的帕子,伸手摸了摸,還有些?發(fā)燙。
他皺眉,換了新的帕子敷在她?的額頭上,坐到她?身邊,給她?掖緊被子,“是不是昨晚上沒蓋好被子受了涼?”
黎又蘅不可?能告訴他自己是因?為大?冬天坐在窗口邊吹冷風(fēng)邊吃冷飲才變成這樣的,于是她?咳嗽一聲,忍著嗓子的疼痛說:“也許吧。”
袁徹嘆氣?:“以后晚上還是多加一床被子吧,看你似乎怕冷得很?,總是和我搶被子……”
黎又蘅躺在床上,病懨懨地看著他絮叨。
雖然現(xiàn)在這樣是她?咎由自取,但是袁徹也不能說全無責(zé)任吧。要不是他撒謊騙她?,她?也不會胡思亂想,更不會病急亂投醫(yī)地去找袁瑛打聽,最后也不會氣?急敗壞地吃了兩碗冰……
總而言之,她?就是氣?袁徹,再加上還病著,不想和他說話,便閉上了眼睛。
袁徹也不吵她?,坐在床邊,安靜地守著她?。
藥熬好端過來?,他輕聲喚黎又蘅:“娘子,藥好了,喝完再睡吧。”
黎又蘅睜開眼,他扶著她?坐起來?,在她?背后墊著枕頭讓她?靠著,又將碗端過來?給她?喂藥。他舀了一勺,先吹一吹,再送到她?的唇邊。
藥湯很?苦,但是看袁徹這么細(xì)致地照顧自己,黎又蘅心里的苦悶消下?去一些?。
“我自己來?。”她?伸手接過碗,捏著鼻子一飲而盡。
嘴里正苦得發(fā)麻,一塊飴糖塞了進?來?。
她?看袁徹一眼,嘴里含著糖說:“我還病著,今晚你去書房睡吧,免得把病氣?再過給你。”
袁徹說無礙,“我還是陪在你身邊照顧你吧。”
黎又蘅搖搖頭,“我沒那?么嬌氣?,你還得辦公事呢,別真病了。”
袁徹想想說好吧,又扶著她?躺下?,吩咐蒼葭和蘭苕看顧好她?,走之前還一一檢查窗戶是否都關(guān)嚴(yán)了。
……
病了的滋味是真不好受,黎又蘅喝了藥,暈暈乎乎地睡過去一陣,到了半夜又醒過來?,身上一陣?yán)湟魂嚐岬摹?br />
身體康健的時候不覺得,病了才知道那?時的好,尤其后悔自己胡作非為。她?在被子里蜷縮著,嗓子又干又疼,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她?想要起來?喝水,在外間候著的蒼葭似乎睡著了,她?懶得去叫人?,自己掀了被子下?床。
屋子里黑漆漆的,她?披上衣裳后,摸黑走到桌邊倒了一盞茶水,正喝著,聽見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透過槅窗,她?看見袁徹修長的身影。
他手里端著一盞燈,快步走過來?,先摸了下?她?的茶盞,“怎么喝涼的?我去讓人?給你換熱茶。”
“不必,太晚了,別折騰了。”黎又蘅攏了攏身上的衣裳,問他:“你怎么還沒睡?”
袁徹扶著她?回床上去,將燈盞擱在床邊的小案,跟她?一起在床上躺下?,“我聽見你在咳嗽,不放心,過來?看看。”
黎又蘅半信半疑:“家里隔音這么差嗎?咳嗽一聲都能把你吵醒。”
袁徹沒告訴她?自己本來?就沒睡,就想等半夜來?看看她?的情況,他摸摸她?的額頭,松口氣?,“不燙了。身上還難受嗎?”
黎又蘅被他攬著,頭靠在他的胸膛處,這樣的姿勢讓她?覺得很?舒服,她?也不再拘著,說:“難受得很?,身上又冷又熱的。”
袁徹將她?抱緊了些?,“還吃酥山嗎?”
這一問來?得突然,黎又蘅愣住,抬頭看他,“袁瑛告訴你了?”
“晚上的時候她?來?看你,你睡了,我見她?支支吾吾的,隨便一試,她?就不打自招了。”袁徹板著臉,“多大?的人?了還貪嘴。”
黎又蘅有些?赧然,將臉埋進?他的懷里不說話了。她?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感到溫暖。
興許是人?一生病,心也變得脆弱,她?雖然還有些?怨氣?,但現(xiàn)在暫且懶得去想旁的事,只想靠在袁徹的懷里睡個?安穩(wěn)覺。
夜已深,她?身上被暖得熱烘烘的,又犯起困,昏昏沉沉間,揪著袁徹的衣領(lǐng)說:“等我好了,再跟你算賬……”
袁徹不解,輕聲問她?:“你說什么?”
懷里的人?沒有再說話,沉沉地睡了過去,袁徹?zé)o聲地彎了下?唇角,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第 44 章
黎又蘅一場病拖拖拉拉小半個月才?好, 轉(zhuǎn)眼要入臘月,正是新舊交替,喜氣洋洋的時節(jié),袁徹卻走了背運, 被人上書彈劾, 稱其?在?萬州督辦賑災(zāi)時濫用職權(quán), 干涉地方政務(wù), 現(xiàn)如今被停職待參。
事情一出, 袁徹回家必然少不了父親一通數(shù)落。
“早就告訴你了,你動了太后?的人, 人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現(xiàn)在?可老實了吧?”
袁褚氣吼吼地來到袁徹的書房訓(xùn)人,徐應(yīng)真在?一旁勸他少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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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局面袁徹起初的確沒?有料到,但自己清清白白,自然無所畏懼,縱使?父親眉毛起火,他仍舊是一派風(fēng)平浪靜的模樣,執(zhí)筆練字,“我并沒?有半分玩忽職守之舉, 就算他們想憑空捏造, 羅織罪名,我也問心無愧, 待事情查清, 自會證明我的清白。”
“你以為會那么簡單嗎?你得罪了太后?, 她怕是置你于?死地的心都有了, 就算沒?有太后?的授意,地方上的勢力自成一派, 那萬州刺史貪墨,其?他人就能完全干凈嗎?上頭的已經(jīng)遭了殃,底下人若是不想拔出蘿卜帶出泥,就只好抱成一團,一致對?外了。”
徐應(yīng)真聽得著急起來,“老爺,你快別說風(fēng)涼話?了,倒是想想辦法啊,暨明不會真的出事吧?”
“他不是能耐嗎?要我為他想什么辦法?”袁褚冷哼,指指袁徹,“你看看你出去一次,弄出多大麻煩!之前你還說想去外放,我不讓你去,你還跟我吵,殊不知?這京官外調(diào)到地方上去,也要受刀筆小吏欺上瞞下,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尤其?是你這樣的愣頭青,有的是悶虧讓你吃。你以為你這是盡忠,可你自己看看鬧成這樣,圣上可有回護之意?還不是讓你停職在?家?”
看著袁徹仍是一臉木然,袁褚心火更盛,“翅膀硬了,爹娘給你指明了方向?,你還非要跑偏,自以為是!好啊,多撞幾次南墻就知?道好壞了。”
書房外,黎又蘅立在?窗口?,里面袁褚呵斥聲聽得清清楚楚,她沒?有進去,半晌后?見袁褚怒氣沖沖地出來,大步離去。徐應(yīng)真安慰了袁徹幾句,也先走了。
黎又蘅在?窗外發(fā)?呆的時候,袁徹想要透透氣,一開窗,二人對?上眼睛。
黎又蘅心里存著幾分怨,但想著他剛觸了霉頭,這會兒大概正難受著,便也不想跟他過不去,只望著他問:“你沒?事吧?”
袁徹對?她淡然一笑?,搖搖頭:“太后?想立威,所以才?出手,他們沒?有實據(jù),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等這陣風(fēng)波過去就好了。你不用擔(dān)心。”
黎又蘅端詳著他的神色,似是真的淡定自若,便松了一口?氣。
“停職也好,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可以在?家多陪陪你。”寒風(fēng)料峭,袁徹對?她說:“外頭冷,你病剛好,不要在?這里吹冷風(fēng)了,回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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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又蘅看他一眼,沒?有多說什么,先回屋去了。
……
袁徹遇上麻煩了,二房這廂終于?有機會幸災(zāi)樂禍了。
“袁瑛被梁王看上了,他們大房就成了太后?眼中的釘子,袁徹還不知?收斂,暈著頭去動太后?的人,怕是嫌日?子過得太清閑了!這下好了,太后?對?他們家下手了,可算是見他們倒霉一回。”
袁裕一向?被大哥搶風(fēng)頭,人家日?子順?biāo)欤窃交煸讲睿挥醒垧挼姆輧海F(xiàn)在t??終于?大房攤上事兒了,他的心情是尤為暢快,人往羅漢榻上一歪,美滋滋地嗑起瓜子。
吳氏也是喜形于?色,眉開眼笑?地給他倒茶,“樹大招風(fēng)可不就是說的他們!先前我就說,他們得意久了,早晚要摔個大跟頭,瞧瞧,報應(yīng)說來就來了。”正嘲笑?著別人,突然又擔(dān)憂起自身來,拽了拽袁裕的胳膊,問他:“哎,不過太后?莫不是真的要整垮他們家吧?那咱們會不會也跟著遭殃?”
袁裕想了想,不以為然道:“那倒不至于?,上趕著跟人作對?的又不是咱們。”
話?音剛落,外頭的下人匆忙進來說宮里來人了。
夫婦二人嚇一跳,連忙去前廳接待,宮里的人不敢怠慢分毫,袁裕點?頭哈腰地過去見禮。
“中貴人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不知?是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可是宮里有什么指示?”
來的正是太后?宮里的內(nèi)侍,掖著袖子笑?道:“今日?我出宮采買,也順便給太后?娘娘傳個話?。太后?娘娘在?宮里無聊煩悶,想找人說說話?,左思右想,唯有夫人對?她的脾氣,午后?時請夫人入宮一趟。”
站在?袁裕身后?的吳氏一下子懵了,呆愣地看向?內(nèi)侍,袁裕給她遞了個眼色,她這才?六神無主地應(yīng)下來。
等將人送出門后?,吳氏臉都白了,驚惶地在?原地踱步,“天爺啊,難道是太后?遷怒咱們了?”
袁裕卻很冷靜,說不會,“若是想要開罪人,直接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派人來宣召把人提進宮就是,不會這么悄沒?聲兒地來傳個話?。”他琢磨片刻,臉上有了笑?容,“我看,是太后?要打壓大房,想拉攏咱們。”
吳氏有些猶疑:“那我是去還是不去?”
“廢話?!太后?要見你,你敢不去?我跟你說,這可是個大好的機會,得把握住,若是搭上太后?娘娘這條線,咱們從此以后?就飛黃騰達了。”袁褚拉著吳氏進屋,催促她說:“你快些收拾收拾,等會兒進宮別出什么岔子,好好表表忠心。”
吳氏腦子還暈著,“現(xiàn)在?外頭不是都說梁王要繼承大統(tǒng)嗎?太后?就算攥著五皇子,怕也是不頂用,咱們?nèi)グ徒Y(jié)她,能落著好嗎?”
“這攀高枝能攀上哪一枝就是哪一枝,你還嫌棄起太后?了?你這都是婦人之見!太后?和圣上斗,太后?若是贏了,咱們就是功臣,要是輸了,太后?地位依然在?,咱們就算撿不著便宜了,也不至于?吃虧。”
吳氏想想也是,袁裕混了大半輩子也不過是個不上不下的五品官,要不是這回大房惹著太后?了,他們是不可能入得了太后?的眼的,若是抓住機會,夠上太后?了,便是有了個大靠山。
“那我去了說什么呀?”
袁裕“嘖”了一聲,“你平日?不是最會說三道四了,這會兒是誰給你嘴上銜嚼子了?太后?想聽什么你說什么!她針對?袁家大房,不還是因為梁王想與袁瑛聯(lián)姻,她不想看著梁王得到這么一門強有力的姻親嗎?她想攪黃這門婚事,你跟她說說那個唐惟一不就成了!”
吳氏一下子就悟了,說這事包在?自己身上,興沖沖地去換衣裳了。
陳婧安得知?了吳氏要進宮去做什么,心頭一驚,忙勸她:“娘,你這么做,若是大房知?道了,便要徹底撕破臉了,咱是真不打算要這門親戚了?”
吳氏滿心想的都是他們要攀著太后?了,提起大房一臉不屑,“我看他們氣數(shù)將盡了,還要這親戚做什么?再者說,也是他們先六親不認(rèn)的,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說的就是今日?了。”
陳婧安給她理著袖子,猶猶豫豫地說:“我覺得這事還是不妥,不然讓二郎回來商量商量吧?”
“要他商量做什么?他那個溫吞的性子,一輩子也干不出什么事業(yè)來,不還得我們這老的去掙前程,行行行,你就別礙事了。”吳氏推開陳婧安,對?著鏡子扶了扶發(fā)?簪,眼瞧時辰也差不多了,便出門去了。
進了宮,吳氏被內(nèi)侍領(lǐng)著去了太后?處。
雖然吳氏心里大概猜測到太后?的意思,但也不能毫不避諱地把話?都攤在?明面上說,于?是先迂回著跟太后?扯幾句日?常。
左不過是家里那些事,說著說著話?題就自然到袁家大房上,太后?說:“我記得你們家大房的那個三郎,在?門下省做給諫的,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替圣上去賑災(zāi),差事辦得多好,回來竟惹上官司了,聽說如今停職在?家中?”
吳氏心道太后?果然老道,袁徹被彈劾一事分明是她的授意吧,人家還能做出一副憐惜的模樣。不過她這趟過來可是為了奉承太后?的,太后?看不順眼的人,她可得撇清關(guān)?系,便說:“人家的事,我們都不過問的。”
太后?笑?道:“都是一家人,平日?怎么不多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雖是一家子親兄弟,可大房愈發(fā)?興盛,我們這窮酸親戚沒?臉總是登人家的門。”吳氏眼珠一轉(zhuǎn),又說:“太后?娘娘,最近這外頭都在?傳說是梁王相?中了袁家大房的姑娘,我們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可是他們瞎傳的?”
太后?端起茶盞,“梁王確實跟圣上提過此事,那姑娘是叫袁瑛吧,我也沒?什么印象,你是她嬸嬸,應(yīng)該對?她挺了解的,跟我說說她吧,梁王是圣上的嫡長子,給他選妃,可不能馬虎呀。”@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話?頭這便遞過來了,吳氏心道袁裕可算靠譜了一回,真讓他說著了。她接著就同太后?說:“太后?娘娘放心吧,袁瑛是我看著長大的,乖巧可愛,招人喜歡得很呢。”她嘆口?氣,話?鋒一轉(zhuǎn),“就是這孩子運氣不太好,婚事一直都沒?著落,先前還差點?讓人給騙了呢!眼下能被梁王看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我們只有羨慕的份兒呢,。”
太后?看向?她,“你說被人騙是怎么一回事?”
吳氏就等著這個,按捺著心里的激動,一臉悲憤地把袁瑛和唐惟一的事情說了出來,說完還裝模作樣地給袁瑛打抱不平:“誰知?那姓唐的竟是個有婦之夫呢,連孩子都有了,幸虧是及時發(fā)?現(xiàn)了,不然這姑娘一輩子都要毀了。”
太后?聽完,沉吟片刻,感嘆道:“那可真是要出大事了……”
吳氏瞧著太后?那若有所思的樣子,就知?道這一趟來對?了。
若是將袁瑛和唐惟一那一段宣揚出去,梁王自然不會娶袁瑛了,哪怕他自己愿意,皇室也不會愿意。退一萬步說,他就是真的娶了,有那么一個名聲敗壞的王妃,他將來也是不得民?心……
第 45 章
入了臘月, 馬上就是年節(jié),家里上下都在籌備。黎又蘅今早去請安,徐應(yīng)真?一邊同她?說話,一邊指揮著下人打掃。
“屋子里堆了好些物件, 今日全給清理出去, 辭舊迎新吶。”徐應(yīng)真攜了黎又蘅的手?, 二人進屋里去說話。
那日袁徹挨了父親一頓訓(xùn)斥, 兩人又不說話了, 徐應(yīng)真?想想就嘆氣,問黎又蘅:“暨明還好吧?”
黎又蘅說:“今日一早就見他進書房了, 他向來勤勉,便是閑在家里,也?不會?懈怠。”
“他平日里總是忙,現(xiàn)在在家待著,悠悠閑閑地?過個年,也?挺好的。只是這好好的日子,他們?父子倆那臉拉得一個比一個長,我瞧見就犯愁啊。”
徐應(yīng)真?坐在炕床上嘆氣,“誰家父子跟他們?似的成天鬧不愉快?暨明看?著乖巧, 其實性子里也?有幾分桀驁, 越大越不服管了,先前還想外放出京去做官, 他嘴上說什么為了歷練鍍金, 實際就是不想再被拘著。他父親死活不準(zhǔn), 說他自毀前途, 我也?不樂意,還沒娶妻呢, 光想著往外跑怎么行呢?之后給他談了婚事,他這才安生下來。兒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長輩之間愈發(fā)合不來,他父親管雖得緊,到底也?是為著他好啊,可他們?向來說不到一起?去。”
黎又蘅在徐應(yīng)真?身旁坐著,拿著剪子修建臘梅花枝,微笑說:“興許以?后慢慢就明白長輩的苦心了。”
嘴上這樣說,她?心里想的卻是那日袁徹跪在一堆書中掉下眼淚的模樣。
陪著徐應(yīng)真?說了會?兒話,黎又蘅離開的時候,正巧見蘇嬤嬤領(lǐng)著兩個丫鬟抱著一堆雜物從長廊下走過,一張箋紙掉在了地?上,蘇嬤嬤回身去撿,走在他們?后邊的黎又蘅先一步彎腰撿起?了箋紙。
她?隨意地?掃了一眼,臉色卻凍住了。
上面寫著白若晗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這東西只有談婚論t?嫁時才用得到,偏偏在徐應(yīng)真?這里。
蘇嬤嬤也?是走過來才瞧見那是什么,再一看?黎又蘅的表情,忙解釋說:“當(dāng)?初夫人給公子議親時,相看?過這位白小姐,后來白家遭難,就沒再議過這事,她?那頭母親早亡,婚事是一個舅母幫著張羅的,畢竟關(guān)系隔著一層,沒那么上心,這草貼遞過來也?忘了要回去,我們?也?忘了扔,丟到那犄角旮旯里竟留到了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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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嬤嬤說完,拿眼睛小心地?去看?黎又蘅,“少夫人,你無需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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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又蘅唇角彎出一個云淡風(fēng)輕的笑,“議親不就是四處相看?嗎?都是陳年舊事了,有什么可多想的。”
她?將?箋紙遞給蘇嬤嬤,神態(tài)自若道:“你們?忙吧,我先走了。”
蘇嬤嬤目送著她?面含笑意地?離開,又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從徐應(yīng)真?的院子里出來后,黎又蘅臉上的笑容被風(fēng)吹得七零八落,兩手?凍得生冷,緊緊攥在一起?。她?一邊走,一邊回想著方才徐應(yīng)真?說過的話。
袁徹原本打算去外放,后來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婚事才斷了那個念頭,所以?袁家一開始給袁徹是相的妻子是白若晗,可白家中出了變故,婚事不了了之,這才與她?結(jié)親嗎?
臘月的寒風(fēng),吹得人頭疼,讓黎又蘅忽而又想起?新婚夜,袁徹跪在父親面前說,若不是父親許諾幫白若晗解難,他根本不會?成這個親。
這句話是她?親耳聽到的,只是過了半年多,她?竟給忘了。
……
“公子,那位吳娘子在京中有一好友,與其來往頻繁,說不定知?道吳娘子的去向,那人的地?址已經(jīng)查到了。”
袁徹最近閑在家中,正好有功夫去辦友人的托請,聽完曾青的話,他起?身去拿斗篷,“現(xiàn)在無事,就去見見那人吧。”
他剛出了書房,恰巧遇上黎又蘅,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竟直直地?撞進了他的懷里。
他扶住她?的間隙,摸到她?的兩手?冰涼。
“手?怎么這么涼?天氣冷,不去給母親請安也?是可以?的。”
黎又蘅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看?了眼他身上的斗篷,問他:“你不是不用去上值了,怎么還天天往外跑?”
他言簡意賅地?說:“我出去辦點事。”
黎又蘅抬頭望過來,與他對視一眼,點頭:“好,忙點好啊。”
她?錯身離開,袁徹瞧著她?的背影,察覺到她?情緒不太好,便跟了過去。
黎又蘅進屋倒了一盞熱茶捧著,袁徹來到她?面前,只見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的眉眼。
“你前一段日子一直待在養(yǎng)病,想是悶壞了,不如今日我?guī)愠鋈ス湟还洌俊?br />
黎又蘅抿了口茶,轉(zhuǎn)身到一邊的椅子坐下,“我病剛好,怕出去再凍著了。”
“那我留在屋里陪你說說話吧。”
黎又蘅斜他一眼,“不必,你要辦的事一定很重要,去忙吧。我想睡個回籠覺。”
袁徹聽她?這么說,便想著不打擾她?為好,自己先出門去了。
循著曾青查的地?址,他上了街,片刻后,來到了一家歌樓前。
坐在馬車?yán)铮犞铇抢飩鱽淼拿颐抑簦瑥孛碱^緊皺。
曾青知?道他絕對不愿意涉足這樣的地?方,于是挺身而出道:“公子,我去就是了。”
袁徹想想查到這一步不容易,還是自己親自去才能放心,猶豫一會?兒,最終肅著臉下車。
曾青跟在他身側(cè),拍胸脯說:“公子,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人近你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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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告訴少夫人。”
……
袁徹離開后,黎又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會?兒,根本睡不著,只覺得悶得慌,她?又下了床,想著去園子里走走,偏巧袁瑛過來尋她?,說準(zhǔn)備打幾件新首飾,想讓她?一起?去。
黎又蘅正好無事,便應(yīng)了她?。
二人一同出門上街,到首飾鋪子逛了會?兒,出來時就快到晌午頭了,袁瑛說想吃些茶點先墊墊肚子,便隨便進了家茶樓。
她?挽著黎又蘅的胳膊,被人引著上了二樓,經(jīng)過一間雅間,隨意地?一瞥,竟瞧見熟悉的人影。
未著華服的人立在那里,只一眼也?能看?出他的氣質(zhì)出眾,他剛好也?望過來,如煙似霧的眼眸中浮現(xiàn)一抹笑意。
他倚在門框處,頭微微一歪,看?著她?笑。
袁瑛也?很意外會?在這里遇見他,便走過去問:“殿下怎會?在此?”
李瞻說:“這家茶樓就是我的。”
袁瑛還真?沒想到,“哦”了一聲。
李瞻輕笑,語氣很是親昵:“別人都不知?道,只告訴你一個。”
袁瑛對上他的眼,有些怔愣。跟在袁瑛身邊的黎又蘅,覺得自己有必要出個聲,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于是禮貌行禮:“見過殿下。”
“袁少夫人。”李瞻對她?微微頷首,轉(zhuǎn)而又看?向袁瑛:“你們?今日一同出來逛街嗎?既然來了就嘗嘗這里的茶點吧,你應(yīng)該會?喜歡的。進來同我一起?坐吧。”
她?們?本來是要去別處,見他邀請,也?不好拒絕,便隨他入內(nèi)了。
袁瑛上次見李瞻時,害得他落了水,心里還很過意不去,今日見了他,少不了要問候一番,“殿下那日回去后有沒有著涼啊?”
李瞻正給她?倒茶,有些幽怨的眼神遞了過來,“病了幾日。”
袁瑛一聽,立刻緊張起?來,又聽他說:“還以?為你會?來看?望我呢。”
這下她?便更愧疚了,咬咬唇,囁嚅著說了聲:“抱歉……”
黎又蘅看?她?竟然這么輕易地?就被牽著走了,不得不插話道:“殿下今日看?起?來氣色就很好,看?來已無大礙,果真?是天佑之人。”
袁瑛又重新打量李瞻,點點頭,由衷地?說:“殿下的確紅光滿面的,那就不用擔(dān)心了。”
李瞻掃了黎又蘅一眼,又將?目光移到袁瑛臉上,溫聲道:“那是見到想見的人,如沐春風(fēng),自然紅光滿面了。”
袁瑛意識到他是在說自己是他想見的人,不由得羞澀起?來。
黎又蘅端著茶,笑呵呵地?說:“興許是這屋子里炭火燒得太旺了吧。”
袁瑛又清醒過來,表示贊同:“嫂嫂說的對,那開會?兒窗通通風(fēng)吧。”
李瞻看?她?起?身去開窗,臉上完美的笑容淡了幾分。他提起?茶壺給黎又蘅添茶,“多喝點吧。”
黎又蘅微笑道謝,心里想著得想辦法帶著袁瑛趕緊走比較好,再多待一會?兒,袁瑛就被迷惑得找不著北了。
偏偏這時,茶樓的伙計進來傳話說沈徽音要找黎又蘅。
還真?是巧,今日都在這里碰上了。黎又蘅心想沈徽音這會?兒找她?可不是時候,而李瞻已經(jīng)開口送客:“聽說顧夫人是你的好友,那你快去見她?吧,不必留在這里。袁瑛就和我繼續(xù)品茶吧。”
袁瑛一臉純質(zhì):“嫂嫂你去吧。”
黎又蘅只好先離開。茶樓的伙計將?她?領(lǐng)到了走廊盡頭的一間雅間,里面有一個小丫鬟在候著。
“我家夫人出來逛街,剛好瞧見您,想同您敘敘話。她?在隔壁鋪子里買胭脂呢,一會?兒就過來,請您在此稍等片刻。”
黎又蘅說:“那正好我去幫她?挑挑吧。”
她?正要往外走,那丫鬟卻攔住她?說:“夫人已經(jīng)買完了,這就上來了。”
黎又蘅聞言便說好吧,等那丫鬟出去,她?坐下來等沈徽音,心里還惦記著袁瑛那邊。
許是這茶樓里的炭火真?的燒得太旺,她?沒坐一會?兒就覺得有些悶,熱得頭都暈乎乎的。
第 46 章
茶香清幽, 隨著氤氳熱氣飄溢。袁瑛咬一口點心,贊道?:“這個荷花酥做得和別處不一樣呢,真好吃。”她看向?qū)γ娴睦钫埃暗钕略趺床怀裕俊?br />
李瞻捧著茶盞喝了一口, “我脾胃不好, 不宜吃太多這些糕餅。”
連糕點都不能吃啊?袁瑛覺得這位殿下有?點可?憐。聽說他自?幼身子就?弱, 總是生病, 現(xiàn)在還得天天喝補藥溫養(yǎng)著。
他身子這么不好, 萬一走得太早,自?己真嫁給了他, 是不是會做寡婦啊?
袁瑛一邊咬著荷花酥,一邊胡思亂想?,神情愈發(fā)凝重。
“殿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總算對我有?點好奇了。”李瞻眉頭微微抬起,“知無不言。”
袁瑛用?復(fù)雜的目光盯著他,語氣格外審慎地問:“殿下,太醫(yī)有?沒有?說過?,你的身體?能撐多久啊?”
李瞻被茶水嗆住,彎腰咳嗽了起來, 緩過?來后抬頭看看袁瑛, 啞然失笑:“希望能撐得久一點吧,畢竟我還想?繼承皇位呢。”
袁瑛瞪大眼睛, 慌張地掃視周圍, 低聲道?:“這是t?可?以說的嗎?”
李瞻小小地驚呼一聲, 遮住自?己的嘴巴, 又神秘地對她招招手,“那你過?來, 我悄悄告訴你。”
袁瑛挪到他身邊,他貼在她的耳邊說:“壽數(shù)誰也說不準(zhǔn)吶,我幼時得了一場小小的風(fēng)寒都險些沒活過?來,太醫(yī)也曾說,我恐怕活不過?二十,自?小就?拿流水一般的補藥養(yǎng)著,可?這樣薄弱的身子做什么都艱難,倘若真的英年早逝,我也只有?認(rèn)命。”
袁瑛聽得一陣傷感?,忙安慰他:“殿下要?樂觀一些啊,人?心情好,才有?精氣神,就?不容易生病。”
李瞻眉眼一彎,“你說的對,如果你嫁給我,我一高興,說不定可?以活得久一點。”
袁瑛臉一紅,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腕,說:“若是實在運氣不好死得早,你可?以給我殉葬,我們生死相?依。”
泛紅的臉頰突然就?變白了幾分,袁瑛后背發(fā)毛,驚恐地要?抽回自?己的手,“我看殿下你身強力壯,且有?的活呢,殉葬什么的想?得太遠了。殿下你你你……先松開我!”
李瞻攥著她的手腕晃了晃,“你愿不愿意呢?”
“我該回家了,殿下你快放開我!”
李瞻看著袁瑛嚇得跟炸了毛的小貓一般,笑得一臉愉悅,一抬頭,不知什么時候顧逍來了,兩臂環(huán)胸倚在門口,冷漠的臉上隱隱透著一絲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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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瞻這才松開了手,得以解脫的袁瑛趕緊跟他拉開距離,哼了一聲,坐回了對面。
“何事?”李瞻抿了口茶,一本正經(jīng)地看向顧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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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逍走過?來,彎下腰在他耳邊說:“昨夜有?一身份不明之人?自?西城門入城,經(jīng)查探,可?以確定是太后的安排。那人?入城后便消失了蹤跡,我已經(jīng)讓人?去?找了。”
李瞻神色稍冷,“嗯”了一聲。
等顧逍出去?,袁瑛問:“殿下,出什么事了嗎?”
李瞻眉目間的霜寒化開,對她一笑:“無事。”
她坐在窗口,伸著脖子一臉好奇地往樓下看,見顧逍正翻身上馬,“他就?是宣寧伯嗎?聽說他戍衛(wèi)邊境,戰(zhàn)功赫赫,今日一見,真是英姿勃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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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武將都是粗人?,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李瞻關(guān)上了窗戶,“茶都要?吹涼了,快喝吧。”
……
另一邊,黎又蘅等了半晌也不見沈徽音到來,在屋子里待著頭暈?zāi)X脹的,便開了窗戶想?要?透透氣,卻瞧見樓下的一個眼熟的面孔,正是沈徽音的夫君。
他們夫婦倆是一起出來的嗎?黎又蘅想?問問沈徽音,開口喊人?:“王……不是,那個張……”
她竟忘了沈徽音的夫君叫什么。眼見人?家都要?走了,她出了屋子,腳步匆匆地下樓去?。
走得太快,在樓梯上還不慎撞到一個男人?。她倉促地道?了聲抱歉,就?快快離開了。
可?出了茶樓,只見沈徽音的夫君已經(jīng)騎著馬走遠了。
她“嘖”了一聲,還是沒想?起來人?家叫什么。或許跑得著急了些,這會兒心跳得好快,她按著心口喘了會兒氣,想?著自?己去?胭脂鋪子里找找沈徽音。
與此同時,歌樓的雅間內(nèi),曼妙的樂音飄蕩著,袁徹一臉正氣地杵在那里,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年輕的樂伎掀開珠簾,打量兩眼面前?之人?,端著笑容地走過?去?,朱唇輕啟:“公子是要?聽曲兒嗎?”
曾青上前?一步,開門見山地問:“姑娘最近可?見過?吳妙錦?”
樂伎愣了一下,一臉迷茫,“你說誰?”
“姑娘不必裝相?,我們既然能找上你,自?然是事先就?有?過?了解了。”袁徹淡聲開口,給曾青遞了一個眼色。
一張銀票亮了出來。
樂伎眼眸微閃,笑了一聲,又改了口:“公子莫怪,我的確是認(rèn)識吳妙錦,不過?她之前?跟過?那大逆賊,你們突然問我,我不敢承認(rèn)和她有?瓜葛。”
這便可?以好好問話了。袁徹說:“你們關(guān)系不錯,是嗎?”
“我們是同鄉(xiāng),之前?的確來往過?,不過?后來那個逆賊被懲處后,我就?沒再見過?她了。”
“她沒跟你說過?她去?哪里了嗎?”
“我不知道?。興許是逃命去?了,那個逆賊都被滿門抄斬了,她是他身邊的人?,不逃肯定會被牽連吧。”樂伎神色疑惑,“公子,那謀逆案不都是老黃歷了嗎,該查辦的都查辦完了,您怎么現(xiàn)在又來問這些呢?”
袁徹看她一眼,不動神色道?:“你也說吳妙錦是逆賊親近之人?,我來追查她,自?然是上面的指示,要?將她這樣的余孽緝拿歸案。”
他瞧見樂伎的臉色幾番變化,語氣嚴(yán)肅地交代:“今日之事,不可?外傳,否則……”
樂伎連忙擺手,“不說,我肯定不說。”
袁徹對她頷首,“多謝你的配合。”他讓曾青將銀票給她,轉(zhuǎn)身離開。
出了歌樓后,袁徹對曾青吩咐:“派人?盯著此人?,看她會不會去?找吳妙錦。”
曾青點頭應(yīng)下,神情卻突然一僵,“公子,公子……”
袁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正對上黎又蘅的目光。
適才黎又蘅在茶樓附近找胭脂鋪子,走了半條街,都沒找見沈徽音,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袁徹。
她神色木然地看袁徹走到自?己面前?,掃了眼那歌樓,不咸不淡地說:“原來你也會來歌樓尋歡作樂啊。”
袁徹怕她誤會,忙解釋:“我今日是來辦一些事情,不是尋歡作樂,之前?從?來沒有?來過?這里的。”
冷風(fēng)一陣陣地遞過?來,糊到臉上,黎又蘅的腦子一陣?yán)湟魂嚐幔⒅瑥馗?到陌生。
他到這里辦什么事?無非是白若晗托付他的事。他那么古板正經(jīng)的一個人?,會為了白若晗到自?己嗤之以鼻的歌樓里來,還會在新婚夜不顧禮法頂撞自?己的父親。
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夫君為別人?破例,黎又蘅一直以來感?到郁悶生氣的都是因此。可?比起氣袁徹,她更氣自?己。
那一夜的確是她故意裝醉,打破了自?己樹立在二人?間的壁壘,后來的絲絲縷縷道?不清楚,夫妻之間的恩愛甜蜜都是水到渠成,可?她其?實早就?知道?他心里存在另一個人?的影子,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的真心給了出去?。于是就?在這冰天雪地里,冷得透骨。
她一向驕矜高傲,拿捏袁徹仿佛游刃有?余,卻慢慢品味出一種真心錯付的惱羞成怒。
袁徹見她半晌都不說話,臉頰還有?些發(fā)紅,似乎不對勁兒,拉住她的手問:“你不是說身體?不適嗎?怎么還出來了?”
黎又蘅的手很涼,說出的話也很涼:“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別管我的事,挺好的。”
聽這語氣,她像是對自?己出入歌樓一事很介意,袁徹說:“我今日來這里真的是有?正事,是為了友人?的托請,你若是想?知道?,回去?我可?以給你詳說。”
黎又蘅“哦”了一聲,冷漠地抽出自?己的手。
這樣的反應(yīng)顯然不對,袁徹思忖片刻,“今日本來是想?帶你出來游玩的,可?你說身子不適。”他望著黎又蘅,心情也有?些悒郁:“你是故意躲著我,不想?同我待在一處嗎?為什么?”
黎又蘅沒有?說話。一切的答案就?是她懷疑袁徹對她到底是不是真心,這個疑問早在一開始就?種下,到如今長成藤蔓纏住她,遮住她的眼睛,讓她看不透,更羞于啟齒去?問。
街市上人?來人?往,喧鬧不已,吵得黎又蘅頭疼,她嘆口氣,“我不想?在大街上和你說這些。”
袁徹不喜歡這樣模糊的態(tài)度,讓他很不安。見黎又蘅轉(zhuǎn)身走人?,他有?些著急地追上去?,“夫妻之間,有?什么話說清楚就?好了。”
黎又蘅不認(rèn)為說得清楚,她頭緒很混亂,只想?回家躺著,腳步走得極快。
袁徹皺眉,對她的回避感?到無奈,抓住她的手腕讓她停下,“你這樣拒絕交流是不對的……”
黎又蘅自?茶樓里出來就?莫名地十分躁郁,隨便一句話就?讓她煩得不行,她甩開袁徹的手,面帶慍色地說:“我不用?你告訴我對不對,你沒資格指責(zé)我!”
袁徹愣住,看著她走遠,自?己立在冷風(fēng)里,許久都沒有?動。
……
到了年根,府里上下張燈結(jié)彩,紅燈籠掛上了,桃符也貼上了,到處都一派喜氣,不過?黎又蘅和袁徹夫婦之間冷冰冰的。自?那日在街上吵了一架,二人?回來就?互不搭理了,雖然還睡在一張床上,卻沒有?了往日的溫情,被窩里隔了好大一條縫,到了半t?夜就?進風(fēng),凍得人?手腳泛冷。
除夕夜坐在一起吃團圓飯,本是闔家歡樂的場面,可?是一個個的竟然都沒有?笑臉,袁褚和袁徹父子倆和鬧著別扭,彼此看見沒有?好臉色,袁瑛那小丫頭只想?著自?己的事情,黎又蘅不知是同袁徹發(fā)生了什么,素日親昵的二人?挨在一起坐著,竟然連眼神都不碰一下。
徐應(yīng)真瞧著他們一個個,心里五味雜陳,飯后將袁徹拉到一旁問話:“你和又蘅是不是吵架了?”
袁徹還是一貫的報喜不報憂,搖頭說沒事。
可?是徐應(yīng)真看得清楚,“怎么沒事?瞧你們倆都不說話的,鬧什么矛盾了?”
袁徹沒法兒告訴母親是導(dǎo)火線是因為他去?了趟歌樓,其?實他心里也感?覺到這次黎又蘅生氣還有?其?他原因,他也想?知道?到底怎么了,可?那日他問了,她不肯說,丟下一句“沒資格指責(zé)她”,鬧得他也很受傷。
他嘴上說讓母親不用?擔(dān)心,晚間回到臥房,見床上面朝里睡著的人?,心中又是嘆氣。
他想?說些什么,打破一下沉悶的氣氛,但又怕惹得黎又蘅煩躁,再說什么不讓他多管閑事的話。
于是,他脫去?衣衫,如前?幾日一樣,在黎又蘅身側(cè)安靜地躺下,二人?之間留著約莫一尺的距離,誰都沒有?逾越半分,一起度過?冷冷清清的除夕。
翌日是大年初一,走親訪友忙得不行,哪里都熱熱鬧鬧的。到了傍晚,街上有?燈會,從?初一辦到十五,袁徹主動邀黎又蘅一同去?逛會,黎又蘅卻說今日接待客人?,身體?乏累,明日還要?回娘家,想?早些休息。雖有?故意推脫之嫌,但袁徹也不想?她累著,只好先作罷。
他們不去?,自?有?人?去?。袁瑛用?過?暮食,正迫不及待地想?出去?玩,門房上的人?來傳話說梁王邀她一起去?賞燈,人?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了。
其?實袁瑛方才就?在想?梁王會不會來找她,聽他還真的來了,心中小小的雀躍了一下。她看向父母,投去?詢問的目光。
她是個什么都寫在臉上的人?,袁褚看她一眼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對她點了個頭,囑咐她幾句不要?失禮云云。
等袁瑛走后,徐應(yīng)真對袁褚說:“老爺,梁王對瑛瑤示好,兩人?來往也有?一段時間了,可?親事卻是遲遲沒有?提啊,就?這么一直吊著瑛瑤,算怎么回事?瑛瑤心性單純,別到時候平白被耽誤了青春,這咱們可?無處說理去?。”
袁褚道?不急,“人?家畢竟是皇子,他的婚事自?然是要?好好權(quán)衡的。”
“他金貴,我們家姑娘就?不金貴了?”徐應(yīng)真有?些郁悶,又問袁褚:“老爺,聽你這意思,你莫不是改變想?法,想?讓瑛瑤嫁了?”
袁褚沒有?明確回答,突然說:“前?些日子,梁王府設(shè)宴,謝太師也去?了。”
徐應(yīng)真琢磨了一下說:“你不是說謝太師一直都偏向太后一派嗎?”
“所以他親赴梁王的宴才稀奇啊。”袁褚沉吟片刻,“聽說他家里有?一個孫女,云英未嫁。”
大概人?們都喜歡占著茅坑不拉屎,一個物件到自?己手里,原本不怎么想?要?,但是被別人?給惦記上,那也不樂意了。
最終袁褚說:“若是瑛瑤真的對梁王有?意,那就?由她吧。”
……
今日街市上四處都起了燈,格外繁鬧,不論是王公貴族還是平頭百姓都出來賞燈。
路上都是來來往往的游人?,馬車難行,李瞻和袁瑛便下車步行。
袁瑛懷里還抱著自?己的貓,又圓又白像個雪團,窩在她的臂彎里舔毛。
李瞻問她:“這貓叫什么?”
袁瑛摸了摸貓腦袋,“雪團。”
李瞻挑眉:“嗯,好名字。”
雪團對他“喵”了一聲,袁瑛便道?:“它?喜歡殿下,殿下你抱抱它?吧。”
李瞻說好,接過?來感?受到沉甸甸的份量,“你是自?己抱累了,才把它?丟給我的吧?”
袁瑛捏了捏手腕,心虛地移開眼睛,“才不是。”
李瞻把貓舉起來瞧了瞧,擔(dān)憂道?:“這么胖的貓,以后梁王府養(yǎng)不起怎么辦?”
袁瑛忙為雪團辯解:“它?只是毛多,不是胖。”
“好吧。”
袁瑛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瞥他一眼,“殿下你這么精明,去?猜燈謎吧。”
李瞻笑起來,袁瑛氣哼哼地背過?身去?小攤上挑選花燈。
她左手一盞,右手一盞,一扭頭看見那邊在售賣小吃,又興沖沖地跑過?去?嘗鮮。她向來玩性大,一出來就?放飛了,什么好玩的都要?瞧一眼,什么好吃的都要?嘗一口,梁王就?跟在她后邊付錢。
袁瑛自?顧自?晃悠著,突然想?起來回頭看了一眼,便見那位天潢貴胄抱著她的貓,不太方便地從?荷包里掏出碎銀給她買單。
袁瑛不好意思起來,等李瞻走過?來,她看看他懷里的雪團,說:“殿下,給我抱抱吧。”
李瞻點頭。
她湊過?去?時,卻被李瞻張開手臂抱住。
猝不及防的親密接觸,讓她整個人?都愣住了,僵硬得像根木頭一眼被環(huán)抱著。她嗅到李瞻身上的氣味,好聞的檀木香中混著一絲藥的清苦。
她的大腦變得空白,直到二人?之間的雪團喵了一聲,她才回過?神,連忙后退一步,羞臊地揪著自?己的袖口,“你……殿下!你怎么這樣?”
李瞻還一臉無辜:“不是你說要?抱抱嗎?”
“我是說我要?抱貓!”袁瑛看他分明在裝傻充愣,紅著臉控訴:“殿下你這是耍流氓。”
李瞻神情失落,“唉,就?算我誤會了,你也不能這么說吧,怪讓人?傷心的。”
袁瑛說不過?他,伸手去?抱他懷里的貓,不巧這時附近有?人?放了一支爆竹,噼里啪啦響起來,雪團受了驚,跳到地上胡亂地躥到街上去?了。
“雪團!”袁瑛急得趕緊去?追,鉆到人?群中一眨眼也不見人?影了。
李瞻皺眉,叫兩個人?快跟上袁瑛,又令吩咐人?去?找貓。
街上本來就?人?多雜亂,貓兒害怕地四處亂竄,袁瑛本來還能跟上它?,沒一會兒就?徹底找不見那一團白色了。
她急得眼眶都紅了,跟個沒頭蒼蠅一般到處搜尋,萬般后悔今日帶雪團出來。
所幸片刻后,李瞻派人?來傳話,說是白雪找到了,讓她去?那日的茶樓。
她大喜過?望,忙去?了茶樓。上次她已來過?這里,樓里的伙計知道?她身份不同,見了她直接將人?請上去?。
茶室內(nèi),李瞻坐在椅子上,抱著受了驚的貓兒順毛。
顧逍靠著窗口站著,語氣冷淡地說:“殿下,我負(fù)責(zé)整座京城的守衛(wèi),還是很忙的,尤其?是今日燈會,魚龍混雜,我要?留神的地方很多,找貓這種事,下次就?別叫我了。”
“找到就?行了,廢什么話?”李瞻用?帕子細(xì)致地擦著貓爪子,“若是找不到,有?人?恐怕要?掉小珍珠了。”
顧逍看向他:“殿下終于定下心意了嗎”
李瞻沒有?正面回答:“袁褚保守慣了,瞻前?顧后地遲遲不肯向我靠攏,謝太師倒是肯挪一挪窩了。”
“謝太師是太后的人?,他的投效可?信嗎?”
“謝家本就?男丁稀少,入仕的幾個要?么英年早逝,要?么沒有?才干,他們?nèi)暨想?延續(xù)家族榮耀,與皇室聯(lián)姻是最好的選擇。謝太師那個長孫女,的確秀外慧中,撐得住場面。”
“那袁家的姑娘呢?”
說起袁瑛,李瞻唇角彎起,“是個妙人?。”
他將貓兒放到地上,拎著手帕逗貓,“原本看她父親和哥哥都是那么嚴(yán)肅端正的人?,以為她也是一樣,沒想?到性子單純得很,這便也能理解為何袁褚不敢應(yīng)這門婚事了,這樣天真純稚的人?,逗逗她就?春心萌動了,嫁入皇室不是任人?搓圓捏扁?”
李瞻笑了一聲,“挺有?意思的。”
雪團伸著前?爪去?撲李瞻手的帕子,在地上跳來跳去?,突然動了動貓耳朵,朝門外跑去?。
李瞻見它?不住地?fù)祥T,走過?去?將門打開。
雪團一躍而出,門外正站著它?的主人?,它?靈活地順著主人?的裙擺爬了上去?。
袁瑛將雪團抱在懷里,沉默地看向李瞻。
第 47 章
李瞻對?上那雙眼睛, 便知道自己說的話被聽到了,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你……”
面前的少女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頭,她抱著自己的小貓說:“多謝殿下幫我找到貓, 天太晚了, 我先回去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李瞻目送她腳步匆匆地下樓, 扶在門框的手慢慢攥緊。
天的確已?經(jīng)很?晚, 袁瑛回到家里累得不行?t?, 跟母親說了一聲便回房歇下了。
她縮在被窩里,側(cè)躺著盯著小案上的燭火發(fā)呆, 腦子?里想的都是和近日和李瞻相處的點點滴滴。
雖然她一開始就知道李瞻接近她的目的不純,可是他待她很?好,她以?為起碼他是真的打算娶她做妻子?的,原來那些也只是逗逗她嗎?他是把她當(dāng)成小貓小狗,覺得有意思就逗著玩嗎?
也許真的她太蠢了。
冷清的冬夜里,雪團在床邊的小窩里睡著了,袁瑛也熄了燈,枕頭小小地哭濕了一片。
……
年初二,袁徹陪著黎又蘅回娘家探親。
在自己父母面前, 黎又蘅還挺愿意和他裝成一副和和美美的樣子?, 所?以?二老并沒有看出什么異常。
飯桌上,董元容提起打算去鄴郡訪親:“好幾年沒去探望你姨外祖母, 老太太這個月就要過六十?大?壽了, 我想著得去一趟, 給她拜個年順便賀壽。”
黎又蘅正心事重重地吃著飯, 聽見母親的話,抬頭說:“那我陪母親去吧。”
董元容當(dāng)然樂意, “上回去鄴郡的時候,你還是個小丫頭呢,如今都成家了,是該去讓老太太瞧瞧你。”
話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妥,她看袁徹一眼,改口道:“不過這去一趟,單程就要三四天,再逗留些時日,可得小半個月呢,你這走了,誰幫你婆母料理?家務(wù)呢?還是算了。”
袁徹表面風(fēng)平浪靜,心里其實不太想黎又蘅離開那么久,尤其是現(xiàn)在二人本來就在鬧別扭,若是再分開,感情更要放涼了。
可是黎又蘅似乎不在乎這個,她說:“家里人少,事情也少,婆母向來不要我操勞的。況且我去是為了盡孝心,公婆肯定會理?解的,是吧郎君?”
袁徹見她看過來,要他表態(tài),心中感到苦澀,礙于長輩在,唯有說了句:“嗯,去吧。”
董元容眉開眼笑,因為黎又蘅也去,想著早去早回比較好,于是將?動身?的日子?定在了初三,也就是明日。
回家后,黎又蘅同?徐應(yīng)真商議一下,得到了同?意。
袁徹晚上回屋休息時,就見那行?囊都已?經(jīng)收拾好了。
他還是落寞地脫衣上床躺下,熄燈后,屋子?里又靜又暗,幾乎感受不到身?旁人的存在了。
他知道黎又蘅沒睡,猶豫了一會兒,終于越過二人之間的間隙,將?手輕輕地搭在了她的腰側(cè)。
“你還在生氣嗎?”他問,“不想瞧見我,也不要這樣躲著我。”
短暫的寂靜后,黎又蘅說:“我不是為了躲著你。”
聽到回應(yīng),袁徹緊繃的神思略微松了幾分。
黎又蘅拿掉他的手,他聽見轉(zhuǎn)身?的聲響,黑暗中,二人面對?面。
“我們分開幾日正好,彼此都好好想想,重新梳理?一下這段感情吧。”
黎又蘅并非說氣話,這些日子?她捋了捋,從一開始她和袁徹就合不來,后來雖是愈加親密了,大?概也只是身?體上的。頂著夫妻的名分要做一場情事太容易了,那樣的歡愉來得很?快,讓人沉迷,所?以?就忽視了去深入了解彼此的內(nèi)心。
不妨都先?冷靜冷靜,捋清楚了再談以?后。
她說完,袁徹就沉默了,等了許久,再沒有回音,她合眼入眠。
第二日一早,她便同?母親一起動身?走了。
還好黎又蘅走得早,若是再等兩日就要遇上一場大?雪了。昨日天就很?陰沉,今日早上起來便見地上鋪了一層雪,天冷得刺骨,雪團窩在火盆旁取暖,袁瑛也懶得出去,拿著梳子?給它梳毛。
這時,晴山進來傳話,說梁王來了。
袁瑛手上動作一頓,靜默片刻后起身?拿斗篷。
車廂里,炭火燒得很?旺,烤得人心生焦躁,李瞻透過車窗見少女撐著傘從雪中走來,微蹙的眉頭舒展開。
袁瑛上了車,在他對?面坐下,今日的雪很?大?,將?那張靈動嬌俏的小臉都凍得僵冷。
見她額發(fā)上掛著幾片雪,他伸手過去,卻被她擋開。
袁瑛自己撥弄兩下額發(fā),端正地坐著,問他:“殿下找我有事嗎?”
從她進來,就沒有抬眼看他一下,李瞻不由?得主?動朝她挪近了一些,笑道:“沒事就不能來看你嗎?我給你帶了荷花酥,上次你說好吃。”
他將?食盒打開,往袁瑛面前推了推,袁瑛卻無動于衷。
只聽見她緩緩地說:“謝太師的長孫女我也見過,知書達禮,品貌俱佳,或許那樣的閨秀對?殿下來說才是更好的選擇。”
看來袁瑛的確聽見了那些話,而且還上心了。李瞻說:“我不是說過想要娶你嗎?那日在茶樓的話不過是隨口一提,你不要胡思亂想。”他拿起一塊荷花酥,送至袁瑛的唇邊。
袁瑛沒有張口,抬眼看向了他,“殿下身?份尊貴,你想要什么人都能得到。如果你執(zhí)意要選袁家,我也不能說不。不過殿下就不要對?我這么好了……”
她輕輕推開李瞻的手,垂下眼睫,“我太笨了,會誤會的。”
李瞻臉上的笑終于是維持不住,“那日的話是我無意中說的,并非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袁瑛只是道:“天很?冷,殿下早些回去吧。”
她竟懶得多?說一句,直接起身?下車。一直以?來,李瞻太擅長拿捏她的心思,第一次在她這里嘗到碰壁的滋味,竟無措起來。
見她撐傘離去,他只得從車窗探出頭,匆匆對?她說了句:“我改日再來看你。”
袁瑛沒有回應(yīng),她再也不想理?這個梁王殿下了。
這個冬天格外沉悶,袁瑛情緒低落,都不想出門玩耍了。初八時被要好的小姐妹邀請去依云水榭聚會,她才肯動一動。
一群相熟的姑娘們湊在一起,圍爐煮茶,玩葉子?戲,好好的聊起天就又說到袁瑛和梁王,問袁瑛何時和梁王完婚。
袁瑛現(xiàn)在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個,模模糊糊地岔開話題,什么興趣也提不起來了,稍坐一會兒便找個借口,自己先?行?離開了。
出了依云水榭,晴山環(huán)顧一圈,沒見著馬車,說:“趕車的應(yīng)該是去前頭的茶攤歇腳了,小姐你在這里等一會兒,我去叫他們。”
袁瑛點頭,自己撐著傘百無聊賴地將?地上的雪踩得嘎吱響。
突然,她聽到另一個人的踩雪聲,由?遠及近,來到了她面前。
她抬頭,臉色一怔。
“許久不見,袁大?小姐攀上了梁王的高枝,不知是否還記得我?”
唐惟一似笑非笑地看著袁瑛。
也就幾個月的時間,他的容貌沒有什么變化,袁瑛當(dāng)然記他記得清清楚楚,她先?是驚訝,又露出嫌惡的表情,“你怎么在這里?你還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當(dāng)初警告過你,你這么快就忘了?”
“我沒忘,但是架不住對?你思念過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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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惟一朝袁瑛走近,袁瑛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離我遠點!”
唐惟一沒有再靠近,卻拿森冷的眼神盯著她說:“袁瑛,你這有了新人,就把舊人給忘了啊。不過我可沒忘,我還想將?我們的舊情昭告天下呢。”
袁瑛緊緊地攥著傘柄,“你是不是瘋了?你真以?為我們袁家不敢動你嗎?竟敢來我面前挑釁!”
唐惟一冷笑。他原本被袁徹攆出來京城,的確不敢再過來惹事,不過他袁家雖橫,他卻有了更橫的靠山。
離開時的恥辱還歷歷在目,所?以?他回來后實在忍不住想要報復(fù),那日他尾隨袁瑛和黎又蘅去了茶樓,將?黎又蘅引開,給她下了藥,中途卻讓她跑了,實在可惜。不過也罷,此次回京是受人指使,要辦的事只有一件,就是毀了袁瑛的名聲。
今日他就是來恐嚇袁瑛,他太想讓他們這些目中無人的權(quán)貴也嘗嘗被人欺壓挾制的滋味。
“袁瑛,聽說你馬上就要成為梁王妃了啊。如果這個時候,你和我的那些舊事在京城里鬧開,梁王還會娶你嗎?”
袁瑛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這個爛人,沒想到他又出來蹦跶,估計就是想再來訛她的錢,她真是恨極了他,咬牙道:“你休想威脅我!有本事你就去說,反正我和梁王本來就什么都沒有,我也從沒想過要嫁給梁王。我的名聲若真壞了,我大?不了就去做尼姑,但是你,你就等死吧,我們家絕對?不會放過你!”
“瞧瞧,都?xì)饧睌牧税 !碧莆┮晃⑽⒏┥?,鉆入她的傘下,陰笑著說:“那我可更期待你身?敗名裂的模樣了。”
袁瑛怒從心中起,揮著傘去砸他。
唐惟一被砸得眼冒金星,正想還手,眼見袁家的馬車過來了,好幾個仆婦跟著。他不吃眼前虧,留待后日出惡氣,快步離開了。
袁瑛也不敢聲張,那是自毀名聲,只能看著他走掉,自己拎著破破爛爛的t?傘,神色恍惚地站在原地。
晴山過來問她發(fā)生什么事了,她只搖搖頭,說回家。
不遠處隱蔽的角落里,黑漆馬車在此停靠多?時,李瞻凝望著車窗外的袁瑛,面孔冷得像冰。
袁瑛回到家中,有些惴惴不安。
當(dāng)初唐惟一被遣出京城,家里父母是不知道的,她今日又見著了他,心里沒著沒落的,覺得得找個人商議商議。可黎又蘅不在京城,袁徹也出門訪友了,她自己一個人待在屋子?里一直等到晚上,心事重重的,竟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袁徹今日出門會友,回來得的確晚了些,也許是他故意想在外面多?逗留一會兒吧,畢竟回到家里,只他一個,屋里都冷冰冰的。
黎又蘅已?經(jīng)走了五日,他像是過了五年,黎又蘅走前說的話,他更是在腦子?里過了五百遍。
重新考慮這段感情,他認(rèn)為沒有必要,能夠擁有就很?是難得,再重新考慮,結(jié)果有可能是失去嗎?
袁徹躺在冰冷的被窩里,又捱過了一夜。
翌日,曾青過來說之前找到的那個樂伎沒有去見吳妙錦,卻送出了一封信。也許正是給吳妙錦送信,袁徹吩咐讓人追蹤那信件的去處。
他如今閑在家里,除了操心這件事,實在是無事可做了,真成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
待在書房一整個上午都在作畫,到晌午時,徐應(yīng)真叫他過去用飯。他去了飯廳,剛坐下,就見袁褚下朝回來了。
袁褚進了門,連身?上的斗篷都沒來及脫,面色復(fù)雜地說:“唐惟一死了。”
早已?被人忘卻的人突然傳來死訊,袁徹和徐應(yīng)真都是一愣,站在門口的袁瑛驚得手里的手爐都掉在了地上。
第 48 章
“昨夜在城南的清豐渠撈上來一具尸體?, 確認(rèn)是唐惟一,因他有?功名在身,本是等待授官的士人,離奇死亡, 不是個小事, 今早京兆府便報了上來。”
袁瑛聽得心驚肉跳, 她雖恨死了?唐惟一, 但是還從沒想過要他死, 況且昨日才見過的人,怎的今日就突然死了?
袁褚見她臉色煞白, 心里咯噔一下,“瑛瑤,你可是知道什?么?”
父母兄長的目光都?看了?過來,袁瑛支支吾吾了?半晌,最?終扯著母親的胳膊,把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徐應(yīng)真又驚又氣,攬住女兒,“該死的畜生,竟然還敢來招惹, 簡直是死有?余辜!”
袁褚有?些埋怨女兒的隱瞞, 但是人死了?,也算是干凈了?, “人是溺死在河里的, 就是不知是自己失足還是被他人所?害。”
袁徹卻想, 唐惟一被驅(qū)逐后, 本是安安分分的,怎的突然就吃了?熊心豹子膽又跳出來揚言要毀掉袁瑛的名聲?誰給他的底氣?
袁瑛少不更事, 已然慌得六神無主,“我昨日見了?他,他便死了?,官府會不會懷疑到我頭上?”
袁褚說:“不必多慮,外頭又沒有?人知道你和?他認(rèn)識,暫且找不到你的頭上。再者說,他也沒有?什?么仇家?,能有?誰要害他?八成就是自己倒霉吧。”
事實證明?,袁瑛的確多慮了?,因為染上嫌疑的另有?其人。唐惟一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第三天,竟有?人指認(rèn)說事發(fā)當(dāng)晚曾看見梁王府的人在清豐渠出沒過。
不管真假,矛頭是引到梁王身上了?。朝中一些官員力?求嚴(yán)查,尤其是太后的幾個黨羽跳得最?歡。這下袁家?人便明?白了?,唐惟一應(yīng)該是借了?太后的勢才敢進京,目的就是為了?毀掉袁瑛的名聲,由此一來,袁家?就無法同梁王聯(lián)姻了?。可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唐惟一就死了?,太后沒有?得逞,卻也要抓住機會給梁王一擊。說到底還是他們上頭的人在暗暗較勁。
袁瑛得知后,人都?傻了?。梁王和?唐惟一看似是毫無瓜葛的兩個人,若只是單純的誣告,也不可能誣到梁王身上,難不成……梁王是知道了?她和?唐惟一的舊事,覺得受到了?侮辱,心生怒意便下了?殺手?
如果?真是這樣,什?么婚事就不用提了?,他們袁家?怕是也被梁王厭恨上了?。
父母自然是憂愁的,但還安慰她不要擔(dān)心。可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本坐不住,于是偷偷離家?,第一次登了?梁王府的門?。
縱然外面已經(jīng)起了?不少流言蜚語,梁王府里還是一派風(fēng)平浪靜,梁王身邊的內(nèi)侍笑瞇瞇地引著她,一邊走一邊給她介紹王府的構(gòu)造。
袁瑛第一次來,都?忘了?好奇,偌大?的王府,她越往里走,越緊張起來。終于到了?地方,內(nèi)侍站在門?口為她開?了?門?。
她緩緩走入內(nèi),環(huán)顧一圈,見梁王殿下悠然自得地坐在窗邊的搖椅上看書。屋子里燒得地龍,暖烘烘的,他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色長衫,浸在日光下輕輕搖晃。
袁瑛本來打?定主意再也不要見他,但是突然發(fā)生這樣的事,她不得不來問個究竟。可她也不能上來就質(zhì)問人家?皇子是不是殺了?人,一時不知說什?么,便呆呆地站著不動。
李瞻還同往常一樣自如,書卷抵在下巴,笑意溫柔地看她,“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起身走過來,示意她把斗篷脫下來。
“你第一次來,可還喜歡這里?”
李瞻接過她的斗篷,搭在一旁的衣架上。袁瑛看著他的背影,“殿下不問我今日為什?么來嗎?”
李瞻似乎輕笑了?一聲,“大?概是我不想聽的,就不問了?。”他拉著袁瑛坐下,在火爐旁烤手。
他不想聽,袁瑛也得說:“我聽父親說,清豐渠有?人溺亡,殿下惹上嫌疑了?。”
李瞻臉上笑意不知不覺中就消散了?,側(cè)眸看她:“怎么,你認(rèn)識那個人?”
袁瑛心中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么,大?著膽子反問:“真的是殿下嗎?”
“你好不容易到我府上來一回,就為了?關(guān)心一個死人嗎?”
李瞻聲音涼涼的,還帶著幾分諷意,他從不這樣說話,讓袁瑛更加確定了?心里的猜想,看來唐惟一真的是……
袁瑛突然有?些害怕,騰地站起來,她愣了?一下,拿起自己的斗篷就往外走,“殿下,我先告辭了?……”
她剛走到門?口,身后人追上來,玉白的手按在門?上,斷了?她的去路。
“你跟他到哪一步了??”
李瞻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眼前那只手收了?回去,落在她的耳垂,溫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耳根發(fā)燙。
“他摸過你,親過你嗎?”
袁瑛猛地轉(zhuǎn)身,羞憤瞪著李瞻。她雖然和?唐惟一會偷偷摸摸地見面,卻也從沒有?出格的身體?接觸,李瞻這樣揣測,讓她感到侮辱。
她置氣地說:“和?你無關(guān)。”
雖然她不解釋,但是什?么都?寫臉上了?,李瞻眉眼冷淡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語氣軟了?下來:“好,我不會生你氣的,那個人死就死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他了?,好嗎?”
“殿下憑什?么生我的氣?明?明?就是你放言要娶我,害得我家?被太后盯上,否則唐惟一也不會聽太后安排進京,欲要毀我名聲。殿下若是介意我的過往,離我遠點就是了?,不要裝作大?度,又陰陽怪氣,這樣大?家?都?高興!”
袁瑛平時在李瞻面前慫慫的,但是一生起氣來,也忘了?顧及什?么身份,噼里啪啦說了?一通,李瞻的臉冷了?。
“所?以?你跟別人說,你和?我什?么都?沒有?,也從來沒想過和?我成婚?”
這是袁瑛那日對唐惟一說的原話,他竟然能背下來!
袁瑛莫名有?些心虛,別開?臉說:“本來就是。我同殿下見面來往,都?是迫于你的身份罷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那你每次臉紅,是因為怕我嗎?”
袁瑛又不爭氣地臉紅了?,她背過身去,“殿下別說別人,你的心又能有?多誠呢?這下反正你也知道我的那些事了?,我們以?后一拍兩散好了?。”
身后的人不說話了?,外頭卻傳來內(nèi)侍的聲音:“殿下,大?理寺來人了?。”
袁瑛微微一怔,皇子惹上官司,圣上要么親審要么派專人審理,若是交由大?理寺,就是要公事公辦了?。是了?,父親說太后不會放過這個把柄的。
她忙看向李瞻,有?些擔(dān)心。
李瞻對外面應(yīng)了?一聲,又神情?落寞地看向她:“我都?要大?難臨頭了?,你還和?我說這些。”
他轉(zhuǎn)身往內(nèi)室走,袖子被袁瑛抓住。
“殿下,你不會真的有?事吧?”
見袁瑛面色緊張,李瞻唇角微微彎起,又恢復(fù)了?溫柔的模樣,“不會的。”
……
黎又蘅到鄴郡兩日了?,此次是為了?給董元容的姨母余老太太賀t?壽而來。
余家?是當(dāng)?shù)睾苡?名望的大?族,余老太太六十大?壽這天,來了?不少人。黎又蘅同董元容一起陪著余老太太見客,她誰也不認(rèn)識,站在旁邊扮個笑臉罷了?。
她正在走神,見余家?的長孫媳領(lǐng)著幾個客人進來了?,笑道:“老太太,這是我娘家?兄弟和?媳婦,也來給您道喜。”
余老太太笑呵呵地跟那對小夫妻問候,黎又蘅漫不經(jīng)心地一抬眼,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面孔,竟是白若晗。
恰逢白若晗也朝她看過來,似乎也很意外,怔愣一瞬后,笑著對她微微頷首。
聽他們的對話,原來白若晗于去年年底嫁了?人,她的夫君是余家?的親戚,在定州下的一個縣做知縣。
可以?說白若晗是黎又蘅的一個心病,猝不及防地碰上,她還真有?些亂了?。
隨后開?了?宴,她坐在董元容身邊吃了?一會兒,心不在焉地離席了?。
她正在花園里閑逛,突然聽見身后有?人喚她:“袁少夫人。”
她腳步一頓,緩緩轉(zhuǎn)過來,不太自然地對白若晗一笑。
白若晗小跑著到她面前,笑著說:“還真的是你,當(dāng)初在京中,都?沒說過幾次話,沒想到今日竟會在這里碰上。”
在早前她們的確沒有?什?么交集,只是知道有?彼此這個人罷了?,不過因為袁徹的關(guān)系,黎又蘅對白若晗記憶就很深。但察覺到白若晗非但沒有?惡意,反倒很坦然敞亮,她便先放下戒備。
面前之人容貌清麗,細(xì)挑的身姿透出一種溫柔婉約的氣質(zhì),說話時眉眼微微彎著,光看著就讓人無法生厭,尤其一想到她家?的遭遇,黎又蘅還是很同情?的。
“原來你是余家?嫂嫂的弟媳,這樣算起來,咱們是親戚了?。”
“真是有?緣。”白若晗笑道,“對了?,袁公子沒有?來嗎?”
聽她提起袁徹,黎又蘅不由得緊繃了?幾分,面色神態(tài)自若地說:“他沒來。”
白若晗露出遺憾的表情?,“我還想同他當(dāng)面道謝呢。當(dāng)初我家?里突然出事,他看在與我哥哥的情?分上,不遺余力?地幫我,不然我就要淪為官奴了?。后來也多虧了?他托付好友接濟我,我才能遇到現(xiàn)在的夫君,說起來他是我們夫妻的牽線人,理應(yīng)謝他。”
黎又蘅聽完捋了?一下,問:“白小姐的夫君是袁徹的好友?”
白若晗點頭,“去年冬天,我夫君給他寫信報喜,他還給我們送了?一份賀禮過來。”
黎又蘅一愣,突然想明?白了?。
那封從定州來的信的確是袁徹的好友寫給他的,他沒有?撒謊,而她在書房外聽到的內(nèi)容不過是好友對白若晗的話的轉(zhuǎn)述。這一點她真的錯怪袁徹了?。
而且白若晗也說,袁徹幫助他們家?是出于與她哥哥的情?誼,關(guān)鍵是白若晗談起袁徹的時候,只有?感激,沒有?她瞎想的那些。
黎又蘅望著白若晗,心里一陣唏噓。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誤會,何至于要一個外人來解開??如果?他們早早地心平氣和?地溝通,也不會生出嫌隙了?。
她正暗自感慨著,白若晗笑了?一聲,“袁公子真有?福氣,居然真的娶到了?自己的心儀之人,你們二位的確很般配。”
這話黎又蘅就聽不懂了?,白若晗看她一臉疑惑,也有?點詫異,忙解釋道:“我是聽哥哥說的,他和?袁公子相熟,曾經(jīng)在宴會上看到袁公子望著你發(fā)呆,便猜到他的心思了?。”
黎又蘅愣住了?,這些為何從未聽袁徹說過?若是真的,那他在新婚夜又為何說要不是為了?幫白若晗,他根本不會成這個親?這個人看著老實端莊,背地里竟然藏了?個大?的!
黎又蘅還想從白若晗嘴里再打?聽些東西,又生生忍住了?,她要回家?,聽袁徹自己說。
同白若晗又閑聊幾句后分開?,她匆匆去找董元容,說要盡快回京。
……
正月的上旬已過,那種熱鬧的氛圍淡下去不少,更顯出這冬日早晨的清寂。
袁徹醒得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發(fā)愣。@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黎又蘅走的第九天,想她。
這屋子里關(guān)于她的氣息已經(jīng)淡得尋不出,于是他又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帕子。
雪青色的手帕上繡著她最?喜歡的山茶花,是當(dāng)初他在探春宴偶然拾得的,本想還給她,卻沒尋找機會,后來就一直留著。她在的時候,看她就好了?,她不在的時候,就拿出來瞧一瞧,以?慰相思之苦。
雖然成婚后,這屋子里大?半都?是黎又蘅的東西,不過他覺得都?不如這帕子,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心口剛剛好。
黎又蘅約摸十五才回來,還有?三四天。他記著她走前說的話,心一直懸著,不知道等她回來會是什?么光景。
他將帕子疊好,妥帖地放在衣襟內(nèi),起身去書房讀書了?。
……
梁王被卷進唐惟一的事,已經(jīng)查了?好幾日,因為事關(guān)袁瑛,袁褚無法高高掛起,便跑去黎兆那里打?聽情?況。
此案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審理,黎兆當(dāng)然知道許多內(nèi)情?,便給親家?透露了?一些:“雖然有?人指認(rèn)梁王府內(nèi)的一個侍衛(wèi)在事發(fā)當(dāng)晚到過清豐渠附近,也的確被證實了?,不過那侍衛(wèi)的解釋很合理,已經(jīng)排除嫌疑,其他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jù)也都?被一一反駁了?,總之梁王撇得很干凈,要全身而退了?,反倒是太后想要借此一擊致命,卻太操之過急,怕是要自亂陣腳了?。”
上頭的斗爭袁褚暫且先不管,他只要確定這次的風(fēng)波不會牽出自家?女兒就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二人剛走出官署,黎家?的小廝過來報信:“老爺,夫人和?小姐回來了?。”
“怎么提前回來了??”黎兆很是驚喜,對袁褚擺擺手,自己先走了?。
袁褚也回了?家?,把案子的情?況同徐應(yīng)真說了?說,算是放下心來,早早地回房歇著了?。
第二日午后,他又回到家?中,得知黎又蘅還沒回來,有?些意外,跟徐應(yīng)真念叨:“聽親家?公說,她們娘倆昨日回京了?,我還以?為她昨晚上就回來了?。”
徐應(yīng)真也覺得不對勁兒,讓人去跟袁徹說了?一聲。
袁徹正準(zhǔn)備出門?赴友人的宴席,聽說了?這個消息,心頭一跳。
既然回京了?,為何遲遲不回來?
袁徹隱隱感到不妙,要不是這會兒得去應(yīng)約,他該親自去黎家?接人的,如今只能派了?曾青,讓去問問黎又蘅打?算什?么時候回來。
曾青讓別的小廝先跟著袁徹去赴宴,自己麻溜地去了?黎家?。
……
其實黎又蘅昨日就打?算回袁家?的,可不巧的是,董元容到家?下馬車時,腳扭了?,她不放心母親,便留下來陪她。
昨日董元容哭天喊地的,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她也忘了?給袁家?去個信兒,這會兒聽說曾青來了?,就讓蒼葭去傳話,說今日先不回去了?。
董元容從床上坐起來,剛動了?下右腿就痛得哎呦一聲,艱難地對黎又蘅道:“你回去吧,我這兒沒什?么事了?。”
黎又蘅說不,端著羹湯一勺一勺喂她,“你這鬼哭狼嚎的,我哪兒放心走啊?”
于是蒼葭去了?前院,在門?房處見著了?曾青。
“聽說少夫人回京了?,公子讓我來問問她何時回家?。”
蒼葭一邊剝橘子往嘴里塞,一邊答他:“先不回去了?,我家?夫人傷著了?,難受得很。”
曾青聽后以?為黎又蘅受傷了?,忙問:“少夫人沒事吧?”
蒼葭心想,少夫人沒事,不過……“少夫人傷心啊!”
曾青這便理解了?,黎又蘅是傷了?心,心里難受!
嘖嘖,公子就去了?一次歌樓,算是把少夫人得罪慘了?,先前兩人就冷了?好多日,少夫人出去了?一趟,怕是徹底想通了?,失望了?,現(xiàn)在都?待在娘家?不愿回去了?!
他嘆氣,“我們公子心里也不好受啊,可是少夫人也不能不回去吧?”
蒼葭想想自家?夫人腳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樣,搖頭:“人都?那樣了?,少夫人怎么可能回去?”
蒼葭把話傳到,懶得再多說,扭頭走了?。
曾青暗道糟了?,趕緊去找袁徹報信。
袁徹正同友人一起宴飲,聽到曾青的話,心一下子沉到底。
黎又蘅走之前說要重新考慮他們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是考慮清楚了?,不想再同他繼續(xù)過了?嗎?
他捏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身旁人問他怎么了?,他強顏歡笑說無事,默默地喝了?酒。
……
黎又蘅回到袁家?時,已經(jīng)是傍晚,她原打?算在娘家?多照顧母親幾日,母親硬說自己無礙了?,讓她先回來了?。t?
她先去給公婆請了?安,回屋后得知袁徹出去會友了?,便自己吃了?飯,晚間沐浴過后,她歪在臨窗的塌上翻書看。
等到打?起哈欠,終于聽見外頭的動靜。
她披衣出去,見曾青攙扶著袁徹從廊下走來。
“這是怎么了??”她走過去,接過了?醉醺醺的袁徹。
曾青看見她很是驚喜,“少夫人怎么回來了??”
黎又蘅莫名其妙,“我不該回來嗎?”
“蒼葭不是說您傷了?心,不打?算回來了?嗎?”
蒼葭一臉冤枉:“我什?么時候說過這話?我是說我家?夫人,少夫人的娘受傷了?,很難受,少夫人看著傷心,想留在娘家?照顧幾日,先不回去了?。你怎么聽的話?”
曾青回想著午后時同蒼葭的對話,腦袋一陣犯暈,“不是,我問的是少夫人,你跟我說什?么少夫人的娘……哎呀,誤會大?了?!公子以?為少夫人置氣不肯回來了?,難過得很,在宴席上就多喝了?幾杯。”
黎又蘅明?白過來,不過看袁徹這樣子,可不像是只多喝了?幾杯而已。
她無奈嘆氣,扶著人進屋,將他放到床上,囑咐蒼葭去煮醒酒湯。
袁徹似乎還有?意識,躺在床上半睜著眼睛。
黎又蘅好久不見他,看他這樣有?些心疼,拍拍他泛紅的臉,“你這是喝了?多少啊?”
袁徹沒有?答話,眼神呆滯。
黎又蘅去水盆處洗帕子,正忙著,見一個黑影貼了?過來,她扭頭,袁徹直愣愣地站在她面前。
“嚇我一跳!”黎又蘅拍拍胸口,“怎么不去床上躺著?”
袁徹不語,一只手攥著她的衣袖不放。
黎又蘅給他擦擦臉,又把他的手抓過來擦了?擦,指指一旁的椅子,“你先坐著,我去看看醒酒湯好了?沒有?。”
她轉(zhuǎn)身去開?門?,結(jié)果?又聽見一陣緊密的腳步聲,袁徹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后面。
原來他喝醉了?是這樣嗎?黎又蘅忍不住笑了?,只好拉著他一同坐下。
等醒酒湯送過來,她親手喂他喝。
勺子送到嘴邊,袁徹小口小口地喝著,喝一口抬頭看黎又蘅一眼。
黎又蘅被那濕漉漉的眼睛看得心癢癢,很想趁機好好欺負(fù)他,硬是忍住了?,喂他喝完醒酒湯,帶著他去床上。
這人平常就夠呆了?,喝醉后更呆,黎又蘅給他脫衣裳,他坐在那里不動,一雙眼睛死盯著她看。
她站在床邊,抬起他的下巴,笑問:“這才多久不見,不認(rèn)識我了??我是誰啊?”
袁徹眼神還迷離著,望著她說:“娘子,又蘅……”他說完,低頭摸到黎又蘅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親吻。
黎又蘅勾起唇角,覺得以?后可以?多灌他酒。
她捧起袁徹的臉頰,親了?他一口,又去解他的衣服,終于一層一層地把他扒光,卻在中衣的內(nèi)襟里摸出了?一方手帕。
雪青色的,繡著山茶花,是她的帕子。她曾經(jīng)的確不慎丟失了?這帕子,后來給忘了?,沒想到竟然在這里。
手帕已經(jīng)有?些褪色泛舊,擱在心口,被壓得扁扁的薄薄的一片,夾著厚厚的相思。
第 49 章
宿醉后醒來, 頭有些暈,袁徹從床上坐起來,捏了捏太陽穴。
昨晚喝得確實有些多,他連自己?怎么到床上的都不知道。屋子里仍是空蕩蕩, 黎又蘅還?沒有回來。
他回想?著曾青昨日的話, 身上擁著被子, 卻感?到發(fā)冷。夫妻二人為何就走到了這個地步, 也許是他平時管得太多, 太愛說教,又或是那次拒絕了她在他身上寫字, 讓她不盡興……平時的積怨沒有爆發(fā),那日隨意出入歌樓就成了導(dǎo)火索。
他嘆氣,縱然自己?有錯,但還是希望能有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至少他得爭取一下。
刻不容緩,今日就去黎家。他正要下床,卻見?心心念念的人緩步走進了屋。
“醒了?”黎又蘅走到床邊,剛湊近便眉頭輕皺,“昨晚簡單地給你擦了擦, 身上還?沾著酒味呢, 快去洗個澡。”
袁徹沒想?到她會在這?里,盯著她發(fā)愣。她竟然回來了, 而且聽她的話, 她昨晚就回來了?可是他喝醉了, 什么都?不記得。
黎又蘅看著他呆愣的模樣, 不由得發(fā)笑?,“酒還?沒醒嗎?”
袁徹回神, 先聽話地下床去浴房了。
曾青過來服侍他的時候,把昨日鬧的誤會給他解釋了一遍。
原來黎又蘅根本沒有不想?回來。袁徹立刻被失而復(fù)得的喜悅籠罩,也顧不得埋怨曾青,先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之后利索地洗了個澡。
回到正屋時,見?黎又蘅倚在床頭看話本子。他賦閑在家,無事可做,外頭還?下著小雪,這?樣的時光,很適合窩在暖和的被窩里,待在黎又蘅身邊。
他走過去,黎又蘅沒有理他,不過看方?才?她的態(tài)度,料想?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有在生氣。于是他也上了床,過去挨著她,“在看什么?”
他剛想?湊過去看看,黎又蘅“啪”地把話本合上。
袁徹訕訕地抿唇。黎又蘅可算回來了,他該自覺一點,先認(rèn)錯才?對。
正要開口,黎又蘅說:“我在鄴郡見?到白若晗了。”
他有些意外,“怎么會?”
黎又蘅解釋:“在壽宴上遇見?的,她是我母親的姨母的長孫媳的弟媳。”
袁徹的腦子轉(zhuǎn)了幾個彎,還?沒轉(zhuǎn)回來,又聽黎又蘅說:“我從她口中得知,去年冬天?從定州來的那封信,是你的好友寫的。”
袁徹根本不明白她為何會提起這?個,“我不是跟你說過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黎又蘅將手中的話本丟到一邊,輕嘆一口氣,看向袁徹,“你是跟我說過,可我不知道白若晗就是你那好友的妻子,我在書?房外聽見?你說起白若晗,以為那信是白若晗寫的,你卻故意編出一個好友的名?頭騙我。”
袁徹恍然大悟,“你那段日子不高興就是因為這?個?”
黎又蘅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抓起他的手掌捏著玩,“是我錯怪你了。”
袁徹順著這?個思?路再深挖,試探地問:“你以為我和白若晗之間?……有情?我不過是幫她一把,而且這?也只是出于和她兄長的交情。”
這?個黎又蘅已經(jīng)清楚了,可是造成她誤會的可不止這?一點,“你們本來就議過親,在新婚夜你還?為了人家長跪不起,所以不能怪我多想?。”
袁徹聽得迷茫,“我怎么不知自己?同她議過親事?”
黎又蘅想?想?也是,公?爹管他管得那么緊,婚姻之事,他肯定只有聽從安排的份兒,或許父母給他相看了什么人,他都?不知道呢。
“而且新婚夜不是我主動要跪的,是父親把我叫過去罰我跪。”袁徹一項一項澄清,說著說著還?委屈起來,“我跟他吵,也是因為他明明答應(yīng)了我的事,卻不履行諾言。”
黎又蘅總結(jié)道:“嗯,父親的確有些不懂事了。”
袁徹不置可否,手臂繞到黎又蘅的身后,環(huán)住了她的腰,二人又近了幾分,“其實這?些剛成婚的時候我就想?跟你解釋了,但是那時你心情不好,不想?聽,后來我也沒有再提。原來你這?么在意,那為何不直接問我?你問我的話,我都?會據(jù)實以告的。”
為何不問?因為好面子唄,這?點黎又蘅承認(rèn)自己?的確沒有袁徹豁達,不過現(xiàn)在也不用糾結(jié)這?個了,她微笑?道:“好吧,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今日算是把誤會都?解開了,袁徹感?到松快,可還?沒抱著黎又蘅溫存一會兒,她突然從他的懷里抽身離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不過還?有一事。”她從枕頭下拿出一枚雪青色的帕子,似笑?非笑?,“你得好好解釋一下這?個了。”
袁徹一愣。
“袁公?子,這?好像是我的手帕呀,遺失了這?樣的私密之物,我當(dāng)?時可是急了好久,沒想?到是被你給拿走了。袁公?子看著挺端正的一個人,竟然私藏人家未出閣女子的手帕,真?是匪夷所思?呢,這?是正經(jīng)人家的公?子干出來的事嗎?”
袁徹被她說得滿臉羞臊,他也知道此舉很上不得臺面,所以婚后都?沒敢告訴她自己?的早早種下的情思?。現(xiàn)在被人直接逮住,他簡直抬不起頭。
“這?是我在探春宴上偶然拾得的,只是沒有機會還?給你。”
“那你扔了就是了,為何要珍藏起來?”
袁徹看她一眼,沒說話先紅了耳朵。猶豫半晌,終于在黎又蘅的眼神脅迫下說出了“一見?傾心”四個字。
黎又蘅滿意了,帕子輕輕柔柔地丟到他臉上,“那你怎么不來我家提親?”
“我要找你還?帕子的時候,撞見?沈行知向你示愛,我以為你們兩情相悅。”
“沒有的t?事,你可別亂猜。”黎又蘅哼了一聲,繼續(xù)質(zhì)問:“那你又為何在新婚夜說若不是為了什么什么,根本就不會成這?個親?”
說起這?個,袁徹面色更羞慚了,低頭去摸那手帕,“其實我很高興,但是婚事是父親給我談的,我不想?讓他得意……就假裝不情愿,正好以婚事和他做個交易。我當(dāng)?時那樣說也只是唬他的,沒想?到正好讓你聽見?了。”
新婚夜因為袁徹的那句話,黎又蘅直接潑了他一臉?biāo)欢K于知道了那話背后真?正的意思?,她簡直哭笑?不得:“你還?挺叛逆啊。”
袁徹算是把心都?剖開了,還?怕她不信,握住她的手誠懇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黎又蘅沉默一會兒,又拎起那帕子,“我確實沒想?到你婚前就對我情根深種啊。那你想?我想?得緊的時候,有沒有拿著這?帕子做什么?”
袁徹反應(yīng)了一下,立刻肅然地反駁她:“沒有!”
“看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呀。”
“反正沒有,什么都?沒有。”
袁徹被她灼灼目光盯得面頰微紅,他拿過帕子,工工整整地疊好。
“現(xiàn)在有我在,你也用不著這?帕子睹物思?人了。”黎又蘅手指戳戳他的胸口,“你苦戀我這?么久,我也該給你點甜頭。”
一個短暫的眼神交匯后,袁徹的呼吸變重。
雖然現(xiàn)在是清晨,該起身用功的時候,但是他一點也不想?離開。
二人纏在一起親了一會兒,袁徹突然停下,支著上半身,撥開黎又蘅臉側(cè)的亂發(fā),“我們之間?沒事了吧?你可還?有什么要問我的,盡管問,我都?告訴你。說清楚了,我們以后就不要鬧別扭了。”
黎又蘅紅唇張著,輕輕喘著氣,她想?了想?說:“之前的事是都?說清楚了,不過若是你以后惹我不高興的話,該鬧還?是要鬧的。”
袁徹認(rèn)真?地同她打商量:“那我們也要好好交流,你不要不理我,也不要動不動就回娘家去。”
黎又蘅面色帶著幾分誘人的潮紅,眼眸蒙著一層水光,媚態(tài)橫生,“嗯,有什么要求都?提出來吧,這?會兒我都?不會拒絕的。”
袁徹抿唇笑?笑?,吻落在她的唇瓣,一路向下。
分別數(shù)日后重逢,又終于解開心結(jié),二人挨到一起就難舍難分,黎又蘅感?覺今日袁徹格外賣力,以往他總是要問她這?樣痛不痛,要不要慢什么的,她連腿都?抬不起來了,還?要回答他的問題,氣得她趴在他肩膀上咬。
不過今日他把她伺候得很好。
床帳里的動靜許久才?停下,事畢,黎又蘅渾身酥軟,使不上力氣,軟綿綿地趴在袁徹的胸膛上,抓著袁徹的手指玩。他的手潔白修長,她很喜歡,一邊玩一邊回味。
在她離京的短短十日,其實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昨日她已經(jīng)聽父親說了,袁徹又跟她說了一些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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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瑛瑤見?過他后,當(dāng)?天?晚上就溺死在水里了,雖然梁王撇干凈了,但瑛瑤私下去找過梁王,應(yīng)該是他派人動的手。”
“唐惟一拋妻棄子,還?誘騙瑛瑤,心思?歹毒,死不足惜。不過你說他是太后找來的……”黎又蘅有些猶疑,“太后怎么會知道他這?個人?”
袁徹只想?著事情了結(jié),沒有牽扯出妹妹就好,還?沒想?過這?一點,“太后想?要阻止梁王和袁家聯(lián)姻,想?必是仔細(xì)查過瑛瑤的交際。”
“可是唐惟一和瑛瑤都?是偷偷摸摸見?面的,他們的事只有咱們家里人知道,當(dāng)?初我讓徽音幫忙打聽唐惟一時她也知道些東西,但她不會亂說,還?有那個趙佩文,她應(yīng)該也不會。”黎又蘅手撐著袁徹的胸膛,支起身子看他,“會不會是二房的人去向太后透露的?當(dāng)?初拆那封信的時候,二嬸她們可是在場。”
袁徹臉色凝重幾分,他厭煩二房的人,但還?真?沒有把自家親戚想?得壞到那種地步。
黎又蘅知道他在想?什么,思?忖片刻說:“這?趟回來,姨外祖母給我裝了好多特產(chǎn),待會我去給他們送一點,試探試探。”
第 50 章
黎又蘅同袁徹起身后, 上午袁瑛過來,纏著黎又蘅說了回話。
午后,黎又蘅便帶了些東西,準(zhǔn)備去二房那里。
袁徹那二叔二嬸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人, 擔(dān)心黎又蘅自己過去會?吃虧, 提出要陪她一起。
黎又蘅卻?說:“我過去也就是和二嬸和嫂子說說話, 你在, 反而不方?便了。”
她從袁徹手里接過斗篷披上, 斜他?一眼,“行了, 別這么黏人。”
袁徹說好吧,低頭給她系衣領(lǐng)上的帶子。
黎又蘅盯著他?,覺得少了點什么。袁徹已經(jīng)成長了,被她打趣都不會?臉紅了。
她不甘心,非要沒事找點事,摸了摸斗篷的毛領(lǐng)子,故作擔(dān)憂地說:“能?遮住我脖子上的印子嗎?要不要涂點粉蓋一蓋?”
袁徹局促地湊過去看了看,“沒……看不見的。”
黎又蘅松口氣,很無奈道?:“郎君, 你還是那么愛咬人。”
終于, 袁徹的臉紅了。
嗯,這才對味兒。
黎又蘅心滿意足地走了。
她剛走, 曾青便過來了, 竟然是找到了吳妙錦。
袁徹立刻便出了門。
之前他?去歌樓里找那個樂伎時, 故意透露吳妙錦快有麻煩了, 若是樂伎知?道?吳妙錦在何處,可能?會?給她報信。之后樂伎送出一封信, 他?猜測是給吳妙錦的,便派人跟蹤,果?然,順著找過去,在京城百里之外的一個村鎮(zhèn)上找到了吳妙錦。
吳妙錦收到好友的信后,十分恐慌,等袁徹派去的人找上門后,她更是嚇破了膽,立刻說自己什么都肯招。
今日見著了袁徹,她跟倒豆子一樣,把自己知?道?的關(guān)于張啟的事全說了出來,袁徹看她不敢扯謊的樣子,不過聽下來卻?沒有什么有用的東西。
吳妙錦還帶了一個包袱,她說里面都是張啟的東西,“張啟帶兵造反之時,街上都亂成一片,我聽見人說張啟的兵都被鎮(zhèn)壓了,怕被他?連累,就匆忙收拾了些銀錢走人了。當(dāng)時情急,我把那些銀票地契都胡亂塞進包袱里,不過那些田產(chǎn)鋪子什么的,都被籍沒了,這些也?都成了廢紙,還有一些其他?的,我也?不認(rèn)字,不知?道?是什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袁徹將?那包袱拿過來,翻了翻,竟然一堆廢紙中?找到一份本該上呈給圣上的表文。
他?立刻將?那份表文收好,讓人看好吳妙錦,匆匆離開。
……
黎又蘅去了二房那里,吳氏和陳婧安出來見她,東西送了,坐下來剛想寒暄幾?句,吳氏卻?心不在焉的。
她們夫妻倆將?唐惟一的事添油加醋地頭給了太后,之后唐惟一還真的進京了,人卻?死了,大房那頭毫發(fā)無損,怕是還要懷疑他?們。
她心里虛,又知?道?黎又蘅是個厲害的人物,一刻也?不敢多?坐,沒一會?兒人便說自己身體不適,讓陳婧安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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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黎又蘅見吳氏這樣,心中?的猜測便明了了幾?分。
陳婧安還是挺親切的,主動來挽了她的手送她。
黎又蘅想想?yún)鞘夏潜ь^鼠竄的樣子,覺得好笑,故意說:“二嬸怎么見了我,臉都白了幾?分?沒事吧?我回去得給家里人說一聲,讓他?們都來看望看望。”
陳婧安笑容僵硬:“她身子都挺好的,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黎又蘅笑著看她:“身子沒病,那就是心里有病了?”
陳婧安也?不是傻子,聽她這暗戳戳地譏諷了半天,便知?人家心里都有數(shù)呢。@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對上黎又蘅的目光,心一橫,回頭看了看,將?她拉到一邊的墻角,將?吳氏去太后面前嚼舌根的事都告訴了她。
黎又蘅冷笑道?果?然。
陳婧安一臉慚愧。
那事遲早會?被查出來,就算大房的人不追究不計較,那梁王呢?今日坦白,一是她真愧疚,二是想讓她們夫婦撇清關(guān)系。那對公婆,不曾給他?們小輩積福,如?今作下孽,她們也?不想跟著遭報應(yīng)。
“當(dāng)時你二哥不在家,我也?攔不住婆母,竟由著她辦下了這糊涂事,事后一直愧疚。弟妹,今日我把事情都告訴你,你能?否讓大伯他?們不要遷怒我和你二哥?”
黎又蘅對她說:“二嫂放心,冤有頭債有主。”
她沒有再多?說,急著回去傳信兒。
正好袁褚和徐應(yīng)真都在家里,黎又蘅便把方?才的事情告知?了二老?,因擔(dān)心陳婧安會?被吳氏算賬,她只說是從二房的下人那里偶然聽見的。
徐應(yīng)真一聽就氣得差點暈過去,激動地撕扯t?著袁褚的衣袖說:“你還要護著他?們不成,你自己親女?兒都要被那喪良心的給禍害死了啊!”
袁褚坐在圈椅里不動如?山,胸口的起伏卻?越來越劇烈,他?沉默一會?兒,突然起身朝門外走。
傍晚時分,袁裕下了值,在街上瞎溜達,剛買了一瓶酒,美滋滋地喝著,突然被人從后塞上嘴巴,套了麻袋拖走。
暗巷里,袁府的幾?個家丁將?麻袋里的人丟在地上,毫不留情地一通拳打腳踢,袁褚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足足打了半刻鐘,他?讓停手,正要走人,卻?又站住,讓人將?袁裕身上的麻袋取下。
袁裕被打得鼻青臉腫,瞇著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張口就要罵人,奈何嘴還被塞著棉布,發(fā)不出一個音,只把臉憋成了豬肝色。
袁褚盯著他?看了許久。雖然他?們不是一母同胞,但這么多?年來,他?惦記著姨母的養(yǎng)恩,對袁裕這個弟弟簡直比親兒子還上心,可這并沒有加深他?們兄弟間的情分,到如?今,他?只剩下一句話:“從此你我兄弟,不必再往來。”
他?轉(zhuǎn)身離去,袁裕坐在地上,看著他?的背影愣了一下,又激憤地嚎叫了兩聲。
這廂袁徹剛回到家里,聽說了二房干的事,自然也?是氣憤不已。
正好袁褚也?回來了,徐應(yīng)真問他?做什么去了。
他?面色疲憊地坐下,一言不發(fā)地喝茶。
徐應(yīng)真問了他?身邊的小廝,這才知?道?袁褚狠了一回心,不過要她說根本不夠解氣,“往日待他?們不薄,誰承想他?們竟然黑心至此!只恨不能?讓他?們遭天打雷劈!”
袁褚已經(jīng)是身心俱疲,起身要回屋,袁徹卻?說有一件要緊的事。
“父親,我剛得到一封表文。”
袁徹將?東西遞給袁褚,“這是白大人生前,在張啟起事造反的前三日,給圣上寫的一封檢舉書?,揭發(fā)張啟伙同后妃張氏造反一事。我想,當(dāng)時白大人并不知?道?圣上身邊的宦官楊九成也?是逆賊,這封檢舉書?剛遞上去便被楊九成給壓下來,又送到了張啟手中?。不過當(dāng)時搜查張啟私宅時,并沒有搜到這份檢舉書?,因為它被二叔送給張啟的美妾吳妙錦給帶走了。”
袁褚一邊看那表文,一邊聽袁徹說話,神色幾?番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