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舊日4
這個世界的超人是個很沉默的人。
在克萊爾來到這個世界的整整一個月里, 他都待在他的農(nóng)場，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規(guī)律生活。家里沒有一份報紙，電視機也只是擺設(shè)——克拉克從不與外界接觸, 無論是人還是信息。
克萊爾沒見他使用過任何超級能力, 搬運稍微重一點的東西都會用上工具，就連耳朵聽見的聲音都很有限，就好像真的只是一個普通勞作的農(nóng)民。
但普通的農(nóng)民不會像他這樣與世隔絕，辛勤勞作就只是為了自給自足；也不會如此淡然地面對一個能在他腦袋里說話的五歲小女孩, 并隨便她在自己身體里住下。
他肯定是超人，又或者說, 他曾經(jīng)是超人。
克萊爾不清楚這個世界的超人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因為克拉克總是沉默，而這個沒有瑪莎和露易絲的家就讓她足夠不安了。
以及，她也還沒有完全從過往的悲劇里回過神來。
人類的選擇殺死了她熟悉的那位克拉克, 那個教她善良讓她相信正義的超人。可即便如此, 他最后留給她的話都還是讓她繼續(xù)相信希望。
悲傷過后，女孩還很迷茫。
「你相信希望嗎？」
一個普通的清晨，在餐桌上, 一直都很安靜的小女孩忽然問了沉默之人這樣一句話。
克拉克的早餐很簡單, 也許算得上敷衍, 就只是兩片面包, 沒有果醬或黃油，也沒有香腸和煎蛋。唯一能算得上正式的就是他仍然堅持坐在桌子上用餐，而不是隨便塞進嘴里糊弄。
在聽見她的詢問后, 這個任誰都看得出來失意逃避后自我放逐的男人, 給了女孩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他說：“我相信。”
克萊爾詫異，她無法理解這樣相悖的情感與行為：「那你為什么一個人躲在這里？」
克拉克平靜回復(fù)：“我來這里不是因為我不相信希望, 而是別人不再相信我是希望。”
「……別人不再相信？」
“嗯。我所堅持的正義被他們否定，可我又無法變成他們期望我成為的模樣，所以我來到這里，不再參與外面的事情。”
克拉克沒有明說這個他們是誰，但克萊爾清楚，他口中的他們指的就是人類。
平行宇宙的發(fā)展軌跡也許不盡然相同，但也不盡然不同。對于如今的女孩來說，她最優(yōu)先考慮的東西不會那么深刻，包括這會兒的想法也是。
「你也跟盧瑟辯論，然后失敗了嗎？」
嚴格來說，穿越前的一切就是一個戛然截止的故事。氪石尖刺捅穿超人的身體后，他第一時間閉上了眼睛，她只來得及聽兩句話就失去了意識，沒有真正見證故事的結(jié)尾。
而眼前這個更加成熟年長的超人顯然又給了她一點希望。
也許超人只是重傷瀕死呢？也許他被他的朋友們救了下來，或者再次曬太陽復(fù)活成功了呢？又也許……
但克拉克接下來的話語打斷了女孩的幻想：“我從來都沒有跟盧瑟辯論過。”
「……」
女孩的心思頓時又安靜了下來。
好吧，看來他們在這方面的經(jīng)歷并不相同。但這里的克拉克沒經(jīng)歷過那場辯論也挺好的，這又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
不過克萊爾沒有安靜太久。在這個月里，她實在堆積了太多的不解和疑惑。
她其實能看得出來克拉克不想多談他的過去，他的固執(zhí)與逃避全都表現(xiàn)在他的沉默里，但克萊爾卻是不太能忍住了——她本來就不是特別安靜的性格。活潑，開朗，樂觀，哪怕只有一個聊天對象都很健談，這才是她。
克萊爾想了解這個克拉克的過去，但這并非是為了滿足好奇心。只是一種模糊的感覺，她認為他也許會需要一些安慰和幫助，又或者僅僅只是一些交流與溝通——哦，或許她同樣也需要這個。
她的克拉克教過她，有些事情不是時間可以輕易開解的。
她很難過，但他看起來也很難過。而當(dāng)看見別人也很難過時，她就更難過了。
于是這個自己都沒怎么把自己調(diào)解好的小女孩，現(xiàn)在又忍不住開始關(guān)心別人了：「我可以知道你身上發(fā)生了什么嗎，克拉克？」
“……”
在說這句話時，女孩的語氣是不符合年齡的溫柔，聽得出有模仿的痕跡。克拉克差不多能猜到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平時在帶小孩時，都是用什么矯揉造作的語氣在說話了。
他沉默片刻，抬頭看了一眼掛在墻壁上的時鐘，已經(jīng)錯過了他往常習(xí)慣出門勞作的時間。
克拉克在心底輕輕嘆息一聲，有種果然還是如此的無奈感，最終給出回答：“可以，你問吧。”
他不想回憶往事，也不想談及過去。他也不認為他的故事能對小孩的成長起到什么積極的導(dǎo)向作用，不加重她的迷茫都算難得。
可偏偏，他無法拒絕一個明顯是在關(guān)心他的小女孩，還是他在平行宇宙的同位體。一個來歷特殊的，無法自然成長的小超女。
而這個敏銳的小女孩問他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里不是堪薩斯，這里是哪里？」
克拉克聞言，下意識抬起眼看向窗外。天氣晴朗，秋意正濃，所有的一切看起來是如此安逸且美好。他昨天才收割完田地里的麥子，將它們堆在谷倉里。
克拉克回答：“這里是孤獨堡壘。”
沒有麥田，沒有陽光，也沒有家。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用氪星科技所構(gòu)建的假象，他記憶里美好和諧的肯特農(nóng)場。
事已至此，克拉克也不再隱瞞。他跟年幼的小超女講了一個故事，一個沒有美好結(jié)局的現(xiàn)實故事。
他曾經(jīng)也是超人——他當(dāng)然是——和朋友們一起組織了正義聯(lián)盟，每天不是在幫助別人，就是在拯救地球。他始終堅守著正義，哪怕?lián)碛兄说膹姶笈c力量也從不逾越底線。
人們起初也喜愛贊美他，但漸漸的，又不滿于他的優(yōu)柔寡斷。他們認為壞人該死，不想再看見超級罪犯總是一遍遍越獄，一遍遍給他們帶來災(zāi)難。
然后某一天，哥譚的小丑闖進大都會的星球日報鬧事，殺死了他的同事朋友們，也殺死了他的妻子露易絲——瑪莎因年邁逝世，露易絲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他悲痛欲絕，可仍然堅持著底線，沒有殺死小丑報復(fù)。但有人動手了。
殺死小丑的人是瑪格，一個新興的超級英雄。他逮捕了瑪格，但在法院的審判中，瑪格被宣布無罪釋放。
似乎如今的人們更樂意看見超級英雄擅自使用審判的權(quán)利，也不介意縱容他們?nèi)⑺缐娜恕６切┤匀粓猿种傻拙�的老英雄們，就好像變成了一個……笑話。
殺死一個人對于超人來說很輕松，非常輕松。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在一天之內(nèi)就解決掉地球上絕大多數(shù)的超級反派。
他沒有這么做，不是因為他做不到，只是因為他一直以來所堅持的正義不允許他這么做。
他為正義與秩序付出了太多，所愛之人也因此離去。可為何直到現(xiàn)在要告訴他，不僅他保護的人類厭棄他，就連法律都不認可他所堅持的一切？
在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克拉克的語氣自始至終都很平靜。但克萊爾知道，他的心情并沒有那么平靜。
因為她也一樣。
與盧瑟辯論失敗的經(jīng)歷讓她對正義迷茫，而現(xiàn)在聽見的這個故事又讓她對法律懷疑。克萊爾知道這樣不好，克拉克也不會喜歡這樣的，可她無法不去糾結(jié)。
也許她未來可以成為太陽，去無私地幫助別人，卻沒辦法成為一個真正友善的人——她無法做到真正的不求回報，無所謂自己幫助的人對她是感激還是憎惡。
「但你仍然愛著地球。」
女孩的言語有著近乎天真的直白。而她在看待問題的時候，也敏銳透徹得有些過頭了。
「你封閉了超級聽力，不去聽外面發(fā)生的事情，但你仍然待在地球，就連孤獨堡壘的幻象都要設(shè)定成記憶里的堪薩斯。」
迷茫歸迷茫，不解歸不解。但聽得出來，女孩顯然很了解超人，又或是某種感同身受。
「你為什么不愿意再傾聽這個世界，是不想聽見那些指責(zé)的聲音，還是……不想再聽見那些求救的聲音？因為它們會讓你坐立不安，讓你本能地想飛出去幫助別人，對嗎？」
聰明的女孩。
克拉克點頭承認，他既然已經(jīng)做出了答應(yīng)，就不會敷衍女孩：“但更重要的是，他們不需要我。這是他們的城市，他們的星球，我尊重他們的選擇，所以我離開了大都會。”
“我也有想過要不要離開地球，但我沒舍得。這顆星球承載了我全部的過去與記憶，也生活過全部我所愛的人……即便他們都已經(jīng)離我遠去。”
“還有……人類。”
這位兩鬢已經(jīng)染上白發(fā)的超級英雄稍稍舒展了一直緊鎖著的眉頭，這讓他的神色看起來少了幾分嚴肅與苦大仇深，更接近他昔日溫和的模樣。
年老的英雄問年幼的她：“那么你呢，克萊爾？在經(jīng)歷了另一個超人的悲劇，在聽說了我的故事后，現(xiàn)在的你討厭人類嗎？”
「……」
女孩輕聲給出了否認的回答：「不討厭。」
她悲傷痛苦，也迷茫懷疑。但唯獨沒有憎惡，也從未想過報復(fù)。
克拉克的語氣沒有意外：“為什么不？”
反倒是女孩被他輕描淡寫的反問弄得無措了起來：「我，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克拉克教過我，他說每個人的選擇都會受很多因素的影響，沒有人一生都不會做錯……我們也不應(yīng)該因為一兩件事情就給一個人定性，更別說是一整個種族……」
「而且……而且這種事情真正該怪罪的，應(yīng)該是逼他們做出選擇的人吧？就像小丑喜歡給蝙蝠俠出的難題一樣……也許那些人根本沒想太多，只是在人類與外星人中間選擇了他們的同類……也許……我不知道……」
“又也許是因為，我們的本性就是如此。”
「…………」
克拉克站起身，他準備繼續(xù)去干活了。
至于克萊爾，她可以慢慢思考她就究竟想做什么：“這里很安靜，不會有人打擾，我也不會出什么事。”
“以及，作為過來人，我可以給你分享一個小經(jīng)驗——等回到自己的身體后，記得多去曬曬太陽，女孩。”
“氪石沒那么容易殺死我們。”
第42章 舊日5
孤獨堡壘確實算是個不錯的隱居地點, 靜謐，偏僻，也無人打擾。時間在這里沒有波瀾地平緩流逝著, 堡壘的技術(shù)完美復(fù)刻了堪薩斯的一年四季, 也掩蓋了極北之地的霜雪與冰冷。
安靜的環(huán)境也許無法解決克萊爾心中的迷茫，但確實讓她的情緒愈發(fā)平靜了。
可伴隨著平靜一起出現(xiàn)的還有無窮無盡的空虛。
與歷經(jīng)滄桑也更加穩(wěn)重成熟的克拉克不同，克萊爾雖然來歷特殊，但終究只是個孩子, 無法理解這種完全與世隔絕封閉自我的行為。
而且，這真的太孤單了。
但她又是個善良的孩子, 所以比起自己能不能耐得住寂寞，她更擔(dān)心已經(jīng)獨自一人在這里待了六年的老克拉克會不會憋出什么毛病來。
于是，女孩總有事沒事找話題跟克拉克聊天。什么都聊，從玉米種植的注意事項聊到正義聯(lián)盟究竟擁有過多少個綠燈俠。
克拉克從最開始只是被動地回答女孩的每一個疑問, 到后來慢慢會主動挑起一些話題。
與克萊爾的沒話找話不同, 這位年長的超人跟她講的很多故事，往往都是非常實用的經(jīng)驗。他就像是一個年長又智慧的老師，以聊天的方式慢慢教育著這個年幼的自己。從氪星人奇妙的身體體質(zhì), 到一百個典型的超反陷阱。
他們就這樣共同度過了相當(dāng)平靜的兩年, 直到某天午后, 女孩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年老的氪星人微微一怔,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菜譜，隨后將它合攏塞進書架，又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
一個小女孩的靈魂能給他帶來什么變化？
餐桌上擺飾用的花瓶多了一束鮮花, 最開始只是一束因為一時興起在路邊摘的野菊花, 但每在花朵枯萎前，細心的女孩都會提醒他換花。幾次之后, 她就開始得寸進尺了。
「我們可以訂購鮮花嗎？」
相當(dāng)狡詐的女孩，她明知道他們待在哪里。
但他還是答應(yīng)了她。于是每個周六清晨推開門時，就可以看見門廊處擺著的一束可以無視季節(jié)限定的漂亮鮮花。
肯特夫婦和露易絲的照片也被翻出來了，擺在所有目光能觸及到的地方，書架，茶幾，柜臺，還有墻壁。
起因是女孩拜托他多講講過去的故事，她不知道什么時候無師自通了裝可憐，可憐兮兮地懇求：「拜托了，我沒有自己的瑪莎，也沒有見過喬納森。」
而他一個老人又能對一個小女孩做什么呢？
他就這樣一退再退，卻在不知不覺中回憶完了所有他本不敢觸碰的美好回憶。他曾一度認為這只會給他帶來痛苦，因為他所愛的人已經(jīng)永遠離去。但不可思議的是，記憶給予他的溫暖多過痛苦。
就是怎么說呢，微妙地有一種孤寡老人被關(guān)愛的感覺。
克拉克陷入沉思，半晌后釋然地笑了笑。
他的笑容很淡，也很溫和。但目光中卻隱藏著淺淡的擔(dān)憂。
克萊爾.肯特，異世界年幼的超女。
她的經(jīng)歷讓她變得有點多愁善感，但她的本性又牢牢抓著她不逾越底線。現(xiàn)實與理想的矛盾讓她迷茫，也讓她不安——但她終究會選擇善良。
這并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希望她的世界不會辜負她的善意。
至于他……
超人走到墻壁邊緣，神色平靜地按下隱藏開關(guān)。屬于機械數(shù)據(jù)的藍光覆蓋了他的農(nóng)場小屋，化作方塊般的電子碎片消散，暴露出它最原本的模樣，他的孤獨堡壘。
超人閉上眼睛，但他開始重新傾聽這個世界。
*
克萊爾有點懵。
與兩年前全程昏迷的情況不同，就好像只是一個晃神的功夫，自己的靈魂就掉進高速旋轉(zhuǎn)的洗衣機里，攪得人整個思緒都混亂了。
如果她有自己的身體，她覺得她一定會吐出來的。
等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眼前的景色也改變了，不再是堪薩斯越來越溫馨的農(nóng)場小屋。
克萊爾看見一雙捧著文件的手，并非沒有為了方便干活而裸露出雙臂，小臂覆蓋著相當(dāng)貼身的黑色布料，隱約勾勒出隱藏力量的肌肉線條。而這雙手也與她剛剛相處的克拉克不盡然相同，會更富有年輕的緊致與光澤。
好吧，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她顯然又穿越了。
由于離開前還在想晚飯吃什么，沒有遭遇任何危險，也無需擔(dān)心克拉克出事——他甚至都不害怕氪石——所以相比較上次的沖擊，現(xiàn)在的她心情還算平靜。
想不平靜也不行，隨便把誰丟孤獨堡壘這樣待上兩年，再熱鬧的性格也冷靜下來了。也許這就是隱居的效果吧。
克萊爾沒有貿(mào)然出聲，直到她看見男人在文件的末尾簽下了超人的名字……不過這個超人的名字前怎么還有一個前綴？
女孩只奇怪了一瞬，但很快就拋棄了她的顧慮，畢竟她之前接觸的兩個超人都很友善——而且她也算是平行宇宙的他自己，不是嗎？
「所以，你也是克拉克.肯特？」
男人的筆尖微微一頓，隨后把簽好的文件合攏放在桌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克萊爾總覺得這個超人說話的語氣莫名有點冷：“你的目的是什么？”
女孩愣了愣，對方意料之外的態(tài)度讓她有點局促，她想他可能誤會了什么：「目的？我沒有目的……我不是壞人！」
男人語氣淡淡，聽不出來相沒相信：“是嗎？那就說說看你的來歷吧。”
克萊爾急于辯解，好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證明自己的無辜。再加上對超人天然的信任，使她根本沒多想將自己的來歷交代清楚了。
男人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判斷，沉默過后，他的態(tài)度不知為何也緩和了許多。
如果這會兒有他的朋友在場，對方也許會說出“超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溫和地笑過了”這種話。
“不用著急，你可以慢慢說，女孩。”
這個世界的超人站起身，飛到落地窗的邊緣。透過玻璃窗戶的倒影，克萊爾看見潔白的披風(fēng)在無風(fēng)的環(huán)境里輕輕飄揚著，不再是旗幟般的鮮紅。
顯然，這是一個穿著黑色緊身制服，披著白披風(fēng)的超人。
“你聽起來很迷茫。”
白色的超人語氣溫和。玻璃窗戶的倒影很模糊，遠不及鏡子清晰，克萊爾看不清他眼睛里真正蘊藏的情緒，只看見了他嘴角象征友好的微笑。
“聽起來很需要我的幫助。”
對方的示好讓克萊爾本能地感到安心，而且他說得沒錯，她確實很迷茫。
在孤獨堡壘跟老超人隱居的兩年帶給她的有安逸也有平靜，卻唯獨沒有解惑。時間顯然沒有沖淡她的記憶，哪怕她還年幼，但超級大腦讓她將所有的一切都記得清晰。
于是，女孩回憶著過去，慢慢跟這個世界的超人講述她所經(jīng)歷的故事：一個死于人類選擇的超人，一個藏在孤獨堡壘的超人。
白色的超人飄在落地窗邊，低頭俯瞰著他腳下井然有序的城市，聽著女孩口中屬于平行宇宙的超人的悲劇。
他的語氣聽起來非常難過：“我很抱歉聽見這些，克萊爾。”
但他的眼睛十分的平靜，沒有太多起伏的情緒，就好像這一切根本不出他所料。
“可惜事實證明，他們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他們做錯了？」
“是的，他們錯在不該如此相信人類，盲從人類的法律。”
在說完這句話后，超人又用引導(dǎo)般的語氣耐心地拋出一個疑問：“克萊爾，你覺得我們和人類的區(qū)別是什么？”
克萊爾遲疑：「在于我們擁有更強大的力量，應(yīng)該幫助保護他們？」
超人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們確實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但這只是其中一點。除了力量之外，我們還擁有更淵博的知識，更深刻的遠見，以及更公正的心。”
“人類大多無知愚昧，容易遭受利益的蠱惑驅(qū)使，就連法律都不過是權(quán)利的玩具。如果任由他們決定一切，又如何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
克萊爾覺得自己的大腦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教她這些：「所以我們到底要怎么做才算是正確的……？」
超人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按下窗邊的按鈕。玻璃窗打開后，他筆直沖向天空，來到云層之上，直到高度足夠他將整座城市收入眼底。
“你自己聽，克萊爾。這座城市，這個國家，這顆星球——”
“哪里還有犯罪，哪里還有沖突？”
「……」
克萊爾能聽見他聽見的聲音。
沒有槍聲，沒有爆炸聲，也沒有求救聲，安靜的就好像她還待在孤獨堡壘，但她很清楚這完全不一樣。這是來自整顆星球的安靜，就連哥譚都沒有任何混亂的雜音。
這是她前所未見的情景，是克拉克一直以來夢想著但從未實現(xiàn)的和平，女孩的心靈因此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在她回神之前，她聽見地球的領(lǐng)主這樣問她：
“為什么不考慮去統(tǒng)治世界呢，克萊爾？”
第43章 舊日6
統(tǒng)治世界。
對于克萊爾來說, 這并不是一個陌生的詞組。很多超級反派都擁有這樣一個夢想，但他們的陰謀往往還沒實現(xiàn)就被超級英雄阻止了。
但是，統(tǒng)治世界的超人？這難道不是超級反派才會做的事情嗎？
克萊爾沒吭聲, 白色的超人似乎猜到她在糾結(jié)什么, 但他并沒有動怒。
他很有耐心，他當(dāng)然會有。
瞧瞧吧，一個陷入迷失的女孩，他在平行宇宙的同位體, 就像當(dāng)初的他一樣。他會幫她找到正確的道路的，尤其是她還那么年輕, 還有機會避免重復(fù)無意義的悲劇。
領(lǐng)主超人跟女孩講了一個故事。
他曾經(jīng)也堅持善良的底線，一次次將超級罪犯交給人類的法庭，但有些人總會成功越獄，還有些人總能無罪釋放。
直到萊克斯.盧瑟殺死了他在聯(lián)盟的朋友, 還挑釁說他很快就會被無罪釋放。
“你見過閃電俠嗎？”
「見過的。」
閃電俠是一個穿著紅色制服的青年人, 性格很活潑也很開朗，喜歡隔著超人找她聊天，哪怕是跨服聊天也樂此不疲。以及, 看他跟綠燈俠的拌嘴很有意思。這兩個人每次湊在一起的時候, 年齡加起來絕對不超過一個克萊爾。
超人很喜歡他, 她也一樣。
“我也很喜歡他, 我們都很喜歡。”
“閃電俠是個熱情善良的好人，也一直在做著正確的事。所以在盧瑟殺死他時，我很憤怒, 也很難過……再然后, 盧瑟點醒了我。”
克萊爾愣了愣：「盧瑟？」
說起來，她怎么感覺盧瑟無處不在, 無論是在哪個宇宙？
領(lǐng)主超人點頭：“是的，他跟我說，我永遠都只是一遍遍把他抓起來，再放任他一遍遍跑出，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除了能得到一個英雄的美名外，什么都沒有解決。”
“這樣的我和他，難道不算是共犯嗎？”
聽到這里，克萊爾都快結(jié)巴了：「共……這怎么能算共犯呢！」
在女孩的想法里，超人一直以來做的都是正確的事情，一直都在幫助別人——怎么可以和那些超級反派混為一談？
可領(lǐng)主超人卻說：“但他說得沒錯，克萊爾，事實就是如此。”
“你究竟是想要成為英雄，想要得到人們的歡呼與贊美，還是想要真正保護好你在意的星球？保護人類？”
“如果是為了后者，我想我們都必須學(xué)會舍棄一些……底線。”
「……」
底線。克拉克以前也經(jīng)常提起這個詞。就比如超級英雄絕對不可以隨便殺人，這個就是他經(jīng)常會提起的底線。
所以克萊爾下意識也往這方面想了：「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殺了那些超級罪犯嗎？」
“殺人？不，殺人不是我們的本性，非到必要的時候，我也不愿意動手殺人。我只是讓他們再也不「想」犯罪了。”
領(lǐng)主超人側(cè)過身，看向哥譚的阿卡姆。曾經(jīng)最臭名昭著的精神病醫(yī)院。
“我用熱視線燒穿了他們的前額葉，讓他們徹底安靜了下來……你知道毒藤女嗎？她現(xiàn)在是阿卡姆很棒的園丁，再也不會為那些植物發(fā)瘋一樣地攻擊人類了。”
“你難道不想看見這樣的和平與安寧嗎？”
克萊爾又安靜了下來。
她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反駁嗎？但好像他說得都挺有道理的；認可嗎？可是之前的兩個超人，尤其是她遇見的第一個克拉克可不是這么教她的……
“你想見見露易絲嗎？”
領(lǐng)主超人的忽然換了一個話題：“她現(xiàn)在很好，也很安全。我不需要再時刻關(guān)注著她的心跳，擔(dān)心她從哪里墜落，更不需要擔(dān)心小丑會從哪里跑出來，傷害甚至殺死她。”
克萊爾微微一怔，她想到老超人是為什么選擇避世隱居的了。
“還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選擇——很多選擇本身就是陷阱，根本沒有正確的答案，尤其是交到人類手中的選擇。我們真正該做的不是順著別人的陰謀被選擇，而是讓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克萊爾聽得出來，這會兒他又在暗示踏入盧瑟陰謀，在辯論中被人類放棄的超人了。
“一些人統(tǒng)治世界是為了滿足個人的利益與私欲，但我們不一樣，克萊爾。”
“我們熱愛這顆星球，熱愛和平。”
“你難道不想見到像你這個年齡的孩子，能自由快樂地走在街上，不用擔(dān)心自己從小丑手上接過的氣球，會突然變成笑氣炸彈嗎？”
「……」
「那你的朋友們呢？就是其他的超級英雄……他們是怎么選擇的？」
女孩輕聲詢問，她的語氣里還透著遲疑，但領(lǐng)主超人聽得出動搖，她在慢慢被他說服，在慢慢接受這一切。
他的嘴角挑起一抹微笑。
“他們?nèi)匀皇俏业呐笥眩麄兌己苤С治摇＞G燈，鷹女，火星獵人，神奇女俠……”
“還有蝙蝠俠。”
蝙蝠俠，克拉克曾稱贊過他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偵探，也擁有著最堅定的意志。更重要的是，他是個人類。
一個土生土長的，沒有超能力的人類。
“他忙碌這么多年，如今終于可以輕松下來了。不用擔(dān)心哥譚的夜晚會有劫匪跳出來，持槍對準一個八歲男孩的父母。夜巡時間也可以繼續(xù)待在他的蝙蝠洞里安心做著他的研究——不如說，他再也不需要夜巡了。”
「……我，我想再看看這個世界。」
“當(dāng)然，克萊爾，當(dāng)然。”
領(lǐng)主超人語氣溫和。
“我會帶你看清這個世界的。”
*
就如領(lǐng)主超人所承諾的那般，他耐心地帶著克萊爾了解這個井然有序的新世界。
他將地球分成了各個區(qū)域，會有超級英雄負責(zé)管理，每天都會檢查確保它們的安全與和平。所有的沖突與暴力都是禁止的，在瞭望塔的監(jiān)控與協(xié)助下，警方出警的效率提升了不止一星半點。
領(lǐng)主超人說：“這還是我跟蝙蝠俠學(xué)的。”
只不過他把范圍從哥譚擴大到了整個世界。
他和聯(lián)盟一起驅(qū)逐殺死了所有覬覦地球的外星勢力，又把地球本土的超級反派變成了沒有犯罪思想的乖寶寶。
他還帶著克萊爾去阿卡姆看過，那里現(xiàn)在是一個鳥語花香的療養(yǎng)院，小丑都可以捧著童話書跟他的病友們一起輕松聊天的那種，氛圍好到隔壁宇宙的蝙蝠俠看了都要落淚。
那副畫面，說實話，給克萊爾年幼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震撼——坦白說，有點魔幻了。
但，這樣似乎也挺不錯的？
可是……為什么露易絲對此這么不滿？
待在這里的這幾個月里，克萊爾幾乎見過了所有她曾在克拉克那里見過的，或是在老超人口中聽過的人。
神奇女俠剪了短發(fā)，這使她看起來更干凈利落，也更像個戰(zhàn)士了——就比如說，她從不質(zhì)疑超人的決策，永遠支持著他。
蝙蝠俠制服的顏色變淺了些，他依然沉著冷靜，充滿智慧，總是能恰到好處地給超人提出建議，協(xié)助他統(tǒng)治管理這個世界。
火星獵人也一樣。他會利用自己的心靈感應(yīng)的能力幫助超人閱讀那些政客們的心思，好方便他更快地排除異己。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很多，就像超人說的那樣，他的朋友們都在支持他。
他們共同做了許多……在克萊爾之前的想法中不像是超級英雄會做的事情。但既然他們都做了，所以也許這也不是什么壞事？
「但為什么露易絲不喜歡你這么做？」
克萊爾也見過露易絲，單方面的。聯(lián)盟有不少人知道她的存在，但這里面不包括露易絲。
這個世界的超人顯然也喜歡露易絲，但他們的約會晚餐可沒有那么甜蜜的氛圍。
露易絲全程要么不笑，要么就是在冷笑。這位曾經(jīng)的記者小姐會在餐桌上質(zhì)問她的愛人，現(xiàn)在的世界哪里還有自由可言？
“你甚至不會讓新聞報紙上出現(xiàn)任何不同的聲音，超人。”
“你不允許抗議，不允許置疑，不允許反駁——我們是你心愛的過家家玩具嗎？是不是所有人都要順著你說話你才會滿意？”
“……你現(xiàn)在聽起來可不像是在順著我說話。”
“哈，所以我被關(guān)在了這里，還很榮幸地擁有一整支武裝小隊守在門口「保護」我。”
“而我之所以能獲得這份榮幸，只因為我是露易絲.萊恩！”
這還是克萊爾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露易絲.萊恩，尖銳且鋒芒畢露，言語犀利也不留情面。和記憶里雖然性格直率果斷，但也溫柔親切的女人判若兩人。
超人與露易絲共進晚餐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而且大多不歡而散。克萊爾之前也問過這個，但總是會被他岔開話題。
“……”
領(lǐng)主超人再一次沉默了。
如果克萊爾能看見，她會發(fā)現(xiàn)這個一直對她表現(xiàn)出友善的超人臉上沒有了笑，神色看起來冷得有點叫人害怕了。
但他并沒有沉默太久。
“她只是還不習(xí)慣這個世界的變化。”
領(lǐng)主超人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回答，就好像這并不是什么非常要緊的事情：“但她總會理解我的。就像你這樣，克萊爾。”
“我難道做錯了什么嗎？”
「……也許你只是不該關(guān)著露易絲？又或者像她說的那樣，允許言論自由？……抱歉，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超人把露易絲鎖了起來……這種事情怎么想怎么不對吧？
“這個世界需要經(jīng)歷徹底的清洗與變革，克萊爾。為避免流血事件發(fā)生，我們需要強硬一點的手段，這就是唯一的方法——！”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態(tài)度有點著急和強硬了，超人緩緩一頓，又放柔了語氣，循循善誘。
“言語會激發(fā)矛盾，矛盾會帶來沖突，沖突會造成傷亡……我只是想保護他們，克萊爾。”
“你一定能理解我——理解你自己的吧？”
哦，他的語氣聽起來又特別難過了。
“我真的不想再看見任何人離我而去，不想再看見任何悲劇了……我很抱歉，但這已經(jīng)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可偏偏女孩就很吃這一套。
「抱歉，我想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她遲早有一天會理解你的，克拉克。」
“……謝謝你的安慰。”
領(lǐng)主超人并不意外克萊爾的退步。
早在最初見面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這個女孩本質(zhì)上擁有著不亞于他的保護欲，而這里面也包括了對超人的保護。
可偏偏她一直以來都困于別人的身體，在悲劇面前無能為力，只能被動見證災(zāi)難的降臨……但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比任何人都無法接受悲劇。
而他很期待能見證她的未來，期待他的道路上多出一位同行者，期待她會給他帶來怎樣的驚喜。
“我很感謝命運讓我遇見你，克萊爾。”
“我也承諾，會幫你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第44章 舊日0
神奇的蝙蝠俠找到了通往平行宇宙的方式——天知道他是怎么在自己黑漆漆的蝙蝠洞里鉆研出來的——就只是暫時還無法定位克萊爾所在的宇宙。
“但這很奇怪, 不應(yīng)該會是這樣的……”
蝙蝠俠擺弄著他的儀器，面罩遮掩下的眉峰緊緊蹙起，恍若自言自語般喃喃：“這就好像……”
領(lǐng)主超人站在他身后, 不解地反問：“好像是什么？”
“……”
超人的詢問扯回了蝙蝠俠的注意, 他微微一頓，卻是止住了話語：“不，沒什么。”
他說：“再給我一點時間。”
但克萊爾最終沒能等到這一點時間，就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剛穿越的時候, 身體的主人還在睡夢中，她猜測這應(yīng)該也是一位克拉克。
九歲不到的女孩兀自陷入思索。
第一位超人帶小孩的時間很青澀, 喜歡用哄一般的語氣說話，像個溺愛的家長；第二位超人則更加成熟穩(wěn)重，不疾不徐，更像是喜歡講故事的爺爺輩的存在；至于領(lǐng)主超人, 兼顧了溫和與嚴格, 教導(dǎo)時會帶有明確的目的導(dǎo)向——但在事實上，他確實讓克萊爾，這個未滿九歲的氪星女孩, 越來越擅長思考與質(zhì)疑了。
女孩在想一件事情：三年, 兩年, 一年半……她在其他超人們的身體里停留的時間似乎正在逐漸變短。
那么等到最后, 她會怎么樣？
在克萊爾琢磨出一個所以然之前，她又意識到另一個新的問題：這具身體的主人似乎睡得有點太久了。
克萊爾有自己估算時間的方法，這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正常的睡眠時間。她擔(dān)心這具身體的主人出了什么意外, 嘗試呼喚他的名字：「克拉克……」
「克拉克。」
她一遍遍重復(fù), 但始終沒得到回應(yīng)，心里的不安感逐漸加重, 開始越來越擔(dān)憂這位超人的安全。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傳來了微弱的聲響，是一聲遲疑的反問。
「勞拉？」
克萊爾松了口氣。雖然他好像把她認錯了，不過沒關(guān)系，人醒來就好。
「我不是勞拉，我是克萊爾——你還好嗎？」
「勞拉……」
超人猛地睜開眼睛。
然后克萊爾感知到了，憤怒。
后來，克萊爾知道了，這個世界的超人是一個滿腔怒火與暴虐的超人。
與老超人的經(jīng)歷何其相似，又更加悲慘。在小丑的詭計下，他吸入帶有氪石粉末的恐懼毒氣，親手殺死了他懷著孕的妻子，進而導(dǎo)致了整個大都會爆炸。
但和老超人不同的是，他殺死了小丑，進而選擇了和領(lǐng)主超人一樣的路——不，不完全一樣，他的統(tǒng)治會更加殘酷，更加極端。正因如此，他往日的朋友站在了他的對立面，就比如蝙蝠俠。而這更加激發(fā)了他的憤怒。
這是一個徹底失控的超人，克萊爾見證了超級英雄與超級英雄之間的廝殺，無數(shù)人因此死去……就像是一場不會醒來的噩夢。
她嘗試勸阻過超人，但他什么都聽不進去，還固執(zhí)地將她當(dāng)成夢中女兒的替代品。
漸漸的，克萊爾不再說話。她只是旁觀，她也只能旁觀，直到她離開這個混亂的世界。
再次睜開眼時，她看見一雙手撐在倒塌高樓的外墻，在落地玻璃里人們的注視下，慢慢將它扶起。
典型的超級英雄行為。
還沒等克萊爾高興終于又遇見了一個正常的超人，就看見這雙手把剛剛扶穩(wěn)的高樓推過了頭，隨后毫不猶豫地松手，漠然地看著它連同高樓里的人一起往另個方向倒去。
克萊爾：「！！」
女孩都要尖叫了，這簡直比上一個超人還讓人無法理解：「你在做什么——？！」
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到，視線開始不斷往周圍瞟去，雙手無意識緊握成拳進入戒備的姿態(tài)，嘴上則是不以為意地回答：“我在保護我的雕像不被砸到啊，不然呢？”
接著，又用命令的語氣質(zhì)問：“回答我，你究竟是什么東西？”
但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這個世界的超人是……終極人。
一個沒有經(jīng)歷過特別悲慘的一天，單純因為無聊因為享受戰(zhàn)斗，而去征服世界的超人。
待在他身體里的這段時間里，克萊爾只說了最開始的這一句話，后面就再也沒有吭過聲了。
她再一次見證了超人的多樣性，后面還見證了更多。
克萊爾的猜測是對的，她在每一具身體里停留的時間越來越短暫，也就穿越得越來越頻繁。
她見過了太多的超人，活著的，死去的。絕大多數(shù)情況，都會由一次悲劇釀成一場災(zāi)難。
悲劇似乎格外青睞超級英雄，克萊爾見證的十個沒有好故事的世界里，能有個九個超人失去他的露易絲，剩下的一個則是露易絲失去她的超人——終極人不算，克萊爾決定單方面將他開除超人籍。
而在終極人之后的靈魂旅行中，克萊爾基本都不說話了。
她越來越安靜，存在感也越來越低。以至于有些超人甚至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身體里還短暫地住過這樣一位特殊的小客人。
她只默默計算著越來越短的時間。
一年，九月，六月……一月，三周，十五天……四天，兩天半，一天……十八小時，十一小時，七小時……
克萊爾再次在一具身體里睜開眼睛。
不出意外的話，這次她不會在這里待滿三個小時，這意味著她的旅行也越來越接近尾聲。
那這之后呢，她會死嗎？
克萊爾不知道。但比起她穿越至今所看見的某些故事，死亡反倒不會讓她產(chǎn)生太多恐懼。
她開始觀察她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準備判斷現(xiàn)在這位超人是個什么樣的人，然后她微微一愣。
她待在一個特制的房間里，準確來說，是他被關(guān)在了這里面，一個像是實驗室的地方。而透過類玻璃材料的反光，她看見了一個骨瘦如柴的超人。
這是克萊爾第一次見到這種模樣的超人，不再擁有健壯強大的身軀，整個人看起來死氣沉沉，缺乏生命力，虛弱得不可思議。
「你，你還好嗎……？」
憂慮的情緒就像是破土而出的芽，來自本能的同情頂破了她自我封閉的殼層，讓她不再緘默。
瘦弱的超人愣了愣，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稍稍用力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只在心里輕聲反問：「你是誰？」
克萊爾聽出了他的小心翼翼，她頗為難過地回答：「我就是你，平行宇宙的你。」
她跟超人簡單介紹了她的來歷，也從他口中知道了他的故事：這是一個被人類關(guān)在基地里研究了二十多年的，從來沒有在太陽下飛翔過的超人。
她與他的立場好像在此顛倒了。她更成熟，而他尚還稚嫩。
在用三言兩語一筆帶過自己枯燥的經(jīng)歷后，超人忍不住問她：「你說你還見過了很多超人，如果我沒有被……我是想問，他們的世界是怎么樣的？」
克萊爾：「……」
年輕的女孩想了想，慢慢說：「你……我們會降落在堪薩斯的農(nóng)場，被好心善良的夫婦收養(yǎng)。他們是瑪莎和喬納森。」
超人好奇：「瑪莎和喬納森？」
克萊爾語氣溫柔：「對，他們是媽媽和爸爸，是我們的家人。」
「然后，我們會擁有一個屬于人類的名字。你叫克拉克.肯特，我是克萊爾.肯特。」
「我們會在一個普通的農(nóng)場小鎮(zhèn)長大，會慢慢覺醒強大的超能力。但無需不安，瑪莎和喬納森很愛我們，他們不會因此疏遠我們。」
「我們會用超能力幫助其他人，還會因此遇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們，他們中的很多都穿著奇怪但漂亮的制服，有些人還會擁有披風(fēng)——哦，當(dāng)然，我們也有披風(fēng)，是鮮艷的紅色，瑪莎很喜歡這個。」
「我們會和我們的朋友一起努力，一起奮斗，一起創(chuàng)造一個更美好的世界。」
「我們還會遇到我們深愛著的人……唔，你應(yīng)該會遇到你的露易絲，而我想我也許我也有自己的露易絲。」
超人若有所思地喃喃：「露易絲……」
克萊爾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異樣：「咦？你見過露易絲了？」
「我……我小時候見過一個女孩。」
「哇哦，那一定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
克萊爾還跟超人說了很多很多，那些她也曾經(jīng)歷過的非常快樂美好的時光。她幾乎沒有停下過，就像是想把這兩年她沒有說出口的話全部補回來。
超人安靜地聽著，他聽得很認真，也很耐心。
最后，他笑著說：「聽上去，這真是一個美好的世界。」
「……是的，所以我想你也會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的。」
「就只是，請繼續(xù)相信希望。」
女孩輕輕笑了一下。
「再見，超人。」
*
希望。
克萊爾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從來不曾遺忘。
她的意識逐漸回籠，就像之前的很多次那樣，然后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她這次會在這個世界里待多久，能有兩個小時嗎……等等！
女孩刷地一下睜開了眼睛，她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己的雙手。
柔軟的，稚嫩的，屬于女孩的雙手。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具她可以自己操縱的身體。就比如她現(xiàn)在可以輕易地控制，讓她的手指伸展開，再收攏握成小小的拳頭，再伸展——
“還習(xí)慣你自己的身體嗎？”
克萊爾猛地回頭，看見一個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站在她身后，雙手插在外衣的口袋里。
“我得說，找到你可真的費了我好大的功夫，女孩。”
第45章 了解
***
十年后。
XX宇宙, 地球，紐約圣殿。
***
超人最終還是站著聽完了整個故事。
聽這位來歷神秘代號還很奇怪的，自稱為博士的人, 講述著屬于克萊爾的神奇經(jīng)歷。
“哭泣天使, 一種竊取時間的古老生物，來自我們的世界。”
“它們本該將倒霉誤入的女孩送到她的過去，可因為她的過去并不屬于它們的世界，原本完美的程序出現(xiàn)了前所未見的漏洞, 于是這中間又誕生了一些新的錯誤。”
“最終，女孩的靈魂被送去了其他平行宇宙, 而她的身軀留在了塔迪斯里——哦，你可以理解為一架外表是報警電話亭的飛船。”
“自從我發(fā)現(xiàn)這個意外后，就一直在嘗試找回她的靈魂，再把她送回屬于她的世界。”
說到這里, 神秘博士有點無奈地聳了聳肩：“顯而易見, 這個過程并不順利。”
“像這樣跨越世界的穿越對于我來說也很少見，加上塔迪斯才剛剛出過意外，也就沒法做到那么精準。更重要的是, 這個女孩還一直在穿越。”
“其實本來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 頻繁的穿越對她的靈魂也沒有好處。理論來說, 她會一直依附在她的某一個同位體身上, 就像你這樣的。”
神秘博士稍稍抬起眼，看向從故事開始就不自覺擰著眉的超人。他的表情有點過分嚴肅了，但這個故事也確實算不上輕松。
“她會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是因為靈魂受損, 與身體產(chǎn)生排斥現(xiàn)象。至于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如果我沒有判斷出錯的話, 應(yīng)該是因為她最初依附的那位超人死了。”
超人：“……”
說到這里，神秘博士的視線又瞥向一旁更擅長觀測平行宇宙的奇異博士：“詳細的故事你可以詢問這位博士。事實上, 我也是在他的幫助下才成功找到那個女孩的。”
端著茶杯的奇異博士輕咳一聲。他確實觀測到了那個平行宇宙，也清楚發(fā)生了什么。正因為清楚，所以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真誠地建議：“我覺得這不重要。”
超人瞧了他一眼，也沒有揪著不放。反正這種事情也不稀奇，他又不是沒死過。
奇異博士能看出這位超級英雄在想什么，默默喝了口茶，沒說話，只在心里腹誹：不，其實還是挺稀奇的，畢竟不是什么宇宙都有小丑羅賓，還能有蝙蝠俠養(yǎng)小超人的。
真的很怪，還越想越怪。
比起自己更關(guān)心克萊爾的超人，很幸運地沒有追問奇異博士，而是繼續(xù)問神秘博士：“那么，你是怎么把她帶回來的？”
神秘博士想了想，抬起手做了一個用網(wǎng)兜捉蝴蝶的動作：“就像是捉蝴蝶，你能理解嗎？”
“奇異博士給我提供了一個位置，是她穿越的途徑點。我就帶著她的身體守在那里，就像是網(wǎng)兜，等著她撞進自己的身體里面。”
很好，很形象，聽起來也確實挺好理解的。
但超人還有疑惑：“那她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我之前沒說嗎？異世界的穿越并不容易，降落的時候難免會出一點小的偏差。不過這點高度對你們來說應(yīng)該并不算大礙。”
“至于記憶，穿越的一點小后遺癥，畢竟她的靈魂還不穩(wěn)固，但一般情況過兩天應(yīng)該就能恢復(fù)了……除非，還有其他因素影響干涉。”
神秘博士看向超人的藍眼睛：“關(guān)于這一點，我想你會更清楚。”
超人抿了抿唇。
好吧，他確實清楚。是查爾斯.澤維爾，他搞錯了。女孩記憶里的視角并非她的，而是被她附身的其他超人的。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超人問：“為什么不送她回自己的世界。”
“……”
在超人問完這句話后，氛圍忽然安靜了下來。
“我很抱歉，但……”
神秘博士解釋的話語才剛剛說出口，就像是被什么艱澀的東西卡住了，這樣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姿態(tài)，無端給超人一種不妙的預(yù)感。
他垂在身側(cè)的雙手不自覺握成拳，呼吸也在悄無聲息中停止了，緊繃著神經(jīng)盯著沙發(fā)上的神秘博士，看著男人在安靜片刻后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與他對視。
“我說過，哭泣天使是竊取時間的生物，而克萊爾的情況又更為特殊。這中間發(fā)生了很多意外，很多錯誤。我有盡力彌補，但單就結(jié)果而言，很遺憾。”
神秘博士輕輕嘆息一聲。
“她的宇宙已經(jīng)沒有屬于她的過去了。”
*
極北之地人跡罕至的冰雪之中，藏著超人的孤獨堡壘。
現(xiàn)在的孤獨堡壘雖然沒有氪星狗狗，但其實并不完全孤獨。里面還有很多超人救助的動物，各個星球都有。
堡壘的科技可以為它們提供足夠適宜的環(huán)境，還可以直接模擬它們的原住地，讓它們能舒服地生活在這里。
比如現(xiàn)在，克萊爾就抱著一只有著鮮艷紅毛的外星貓咪，將這個小家伙放在她的腿上，摸得它發(fā)出愜意的呼嚕聲，全身上下的毛都舒展了。
除去動物之外，還有個能說話的虛擬投影。他就是超人的生父，喬-艾爾。
在克萊爾摸貓貓緩解消沉情緒的時候，他就飄在她身后，總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努力朝她搭話。
如果克萊爾愿意回頭，或者在場還有另外一個人，那么他會看見這個虛擬投影手足無措的笨拙模樣，像個剛剛當(dāng)爸爸的笨蛋男人。
“發(fā)生什么事了，克萊爾，是卡爾惹你生氣了嗎？”
克萊爾低落地回答：“沒有，是我的錯。”
喬-艾爾低頭看著蹲在他面前的女孩，外星貓咪撒嬌似的拿柔軟的尾巴輕輕拍著她的小臂，催促著她一下下順著它脊背上的毛發(fā)。
女孩只給他留了一個毛絨絨的發(fā)旋，但他知道，她有一雙和他妻子非常相似的眼睛。
在上次女孩跟著卡拉等人跑過來，還把小氪從孤獨堡壘拐走時，喬-艾爾就意識到了——平行宇宙的他有一個可愛的女兒。
氪星科技不會識別不出它的主人，他也沒有眼拙到認不出真假。
“退一步說。”
面對可愛的小女孩，喬-艾爾沒什么原則地開口：“卡爾難道真的就一點錯都沒有嗎？”
讓這樣一個女孩待在孤獨堡壘自閉本來就算是錯誤吧？
“……”
克萊爾不說話了。
喬-艾爾只好訕訕地換了一個話題：“你喜歡貓咪嗎？”
“嗯，喜歡的。”
“你知道噬元獸嗎？它們也有著貓咪一樣可愛的外表，還有著不錯的能力。我知道它們比較喜歡出沒在哪幾個星系，也許你可以去養(yǎng)一只。”
克萊爾低著頭，看著貓貓愜意瞇起的三只眼睛，輕輕揉了揉它的腦袋。
“像這樣普通的貓咪就很好了。”
“啊，沒錯。普通的也很可愛。”
接著，這個話題也到此為止了。
但喬-艾爾精神可嘉，本著科學(xué)家的執(zhí)著與堅持，硬是繼續(xù)聊了下去。
超人剛走進孤獨堡壘，就聽見他虛擬的父親在講那個他說了有不下一百遍的故事：“你知道這些制服胸口前的S代表了什么嗎？”
女孩乖乖跟他一問一答：“希望。”
“對，希望。”
喬-艾爾頓了頓，又換了個方向：“說起來，你知道黑色的制服有什么作用嗎？”
“什么作用？”
“一般來說，它能更好的吸收能量。”
“……”
聽到這里，女孩終于抬起頭。她似乎還想再多問點什么，但一回頭就看見喬-艾爾身后的超人。
喬-艾爾也看見了他的兒子，他清了清嗓子恢復(fù)正常的語氣，朝他點點頭，很自覺地說：“你們接著聊。”
說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克萊爾：“……”
沒有第三者擋在她跟超人中間——至少表面上沒有，背地里喬-艾爾會不會偷聽就不知道了——克萊爾還有點緊張，她沒想到自己會這么快就會面對克拉克，一時不知道該開口說什么。
手下的外星貓咪因為她無意識加重了些許的動作，不滿地撓了她一下。克萊爾沒事，反倒是貓咪可憐兮兮地咪嗚咪嗚著，舔了舔自己抓疼的爪子，然后就跑走了。
很好，現(xiàn)在連貓貓都沒有了。
克萊爾愈發(fā)局促了，視線愣是沒敢看向超人的眼睛，低著頭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
“抱歉。”
“抱歉。”
兩聲抱歉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也讓女孩下意識抬起眼睛。
在撞上她的視線后，那雙藍眼睛朝她彎了彎，一如既往釋放出友善溫和的信號。超人走到她身邊坐下，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
“讓我們繼續(xù)聊聊吧，克萊爾。”
“……”
女孩撇開視線，就像是一株缺乏陽光照射而無精打采的向日葵，認命般地嘆氣：“不用聊了，我知道錯了，我不會殺人，也不會隨便燒掉他們的前額葉的。”
超人挑了挑眉：“我想，我們還是需要聊聊的。”
克萊爾嘆氣：“好吧，那就聊吧。”
超人寬容地笑笑，假裝沒看出女孩不情愿的態(tài)度：“你知道這件事最關(guān)鍵的問題在哪里嗎？”
她都這么不情愿了但還是沒有直接跑走，也沒想著要跟他打一架發(fā)泄情緒——果然是一個好孩子啊。
好孩子無精打采地反問：“在哪里？”
超人回答：“在于我們的身份，克萊爾。”
“我們能以什么樣的立場審判人類，哪怕是那些超級罪犯呢？保護者？受害者？還是其他什么？”
女孩愣了愣，她側(cè)頭看向超人。
超人的語氣并不嚴厲，他溫和地問這個經(jīng)歷了太多太多，但終究還很年輕的女孩：“以及，憑什么是我們？”
“就憑我們有力量嗎？”
“……不。”
不，這不對。力量不應(yīng)該是用來獲得特權(quán)，做這種事情的。
超人彎了彎眼睛：“我可以理解你的保護欲，克萊爾，因為這同樣也是我在思考的事情。”
“但地球并非我們的所屬物，我們無法將她裝進瓶子里帶走。她只是好心接受了失去家園的我們，就像瑪莎和喬納森。她給予我們善意，所以我們回饋幫助。”
“我們都很愛這顆星球，愿意為她奉獻我們的全部。但這終究就是屬于人類的星球，所以人類才是地球的主人。他們有權(quán)利決定自己的命運，規(guī)定自己的法律。自由有時比生命更無價。”
“更重要的是……”
超人低頭，看向露出怔然與思索表情的女孩。
他輕聲詢問：“你真的了解這個宇宙的地球，了解這個宇宙的人類嗎？”
“并非記憶里不知從何而來的印象，也不是短暫聽見的嘈雜聲音。而是此時此刻，生活在這顆星球的每一個角落的，普通的人們。”
“他們的想法，他們的愿望，他們的期許，他們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你真的有了解過嗎？”
第46章 尋找
人類。
克萊爾沒那么信任他們, 又無法割舍他們。
但這樣的情緒究竟從何而來？她又真的了解這個宇宙的人類嗎？
自她從天空墜落的那天起，她接觸得最多的人類是學(xué)校的變種人，其次就是蝙蝠俠的家里人, 但他們顯然都不能算是普通人。
她當(dāng)然也幫過其他人, 在他們呼救的時候。但單純的救助行為可不能稱之為相處，也不足以她了解這一整個種族……她確實有點脫離現(xiàn)實了。
她居然還有那么一瞬間，賭氣說自己想統(tǒng)治世界——天吶！她怎么可以有這樣的想法！她甚至不完全了解人類，就自作主張要決定他們的命運, 還一廂情愿地相信這就是對他們好！
太可怕了！她差點就要變成頑固的大壞蛋了！！
克萊爾越想越不可思議，她覺得自己的臉頰都要燒起來了, 最后羞赧難堪地低下腦袋。
這會兒，這個女孩是真情實感在反思了：“我，我很抱歉。”
超人順勢揉了揉克萊爾的腦袋，不忘初心地給出建議：“其實普通人類學(xué)校也挺好的, 真的。”
普通學(xué)校某種意義上也能學(xué)到很多, 哪怕只是去鍛煉自己在面對校園霸凌時，能把握好分寸地報復(fù)回去呢。
……等等，為什么他就這么肯定她一定會被霸凌？就因為這是無數(shù)少年超英的必修課嗎？
而克萊爾這次沒有那么執(zhí)拗地反駁他了：“我會考慮。”
“總之。”
超人想了想：“你可以把它當(dāng)成是一個, 呃, 家庭作業(yè), 但我不需要你馬上就給出回答。這也許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你可以慢慢完成它。”
“如果你真的愛著人類，想保護他們，你總得多與他們接觸的, 克萊爾。”
她也許在平行宇宙的超人那里學(xué)會了很多, 但顯然，他們并沒有教會她如何去做一個普通的人。
克拉克有過真正只是普通人的時光, 但克萊爾不同。她自懂事起，就一直以“超人”的視角在觀察這個世界。
“還有一件事。”
超人收回壓在女孩腦袋上的手，問出了一件他考慮了很久的事情：“你想恢復(fù)記憶嗎，克萊爾？”
克萊爾愣了愣，她側(cè)過頭看他，脫口而出的卻是：“所以，你終于相信我不是你的克隆了？”
超人與女孩對視三秒，最后訕訕地挪開視線。
“呃，好吧，我承認之前是我太武斷了，也對盧瑟太有「信心」了……我保證我之后會更謹慎的。”
“就是，你懂的，向蝙蝠俠學(xué)習(xí)。”
克萊爾很能理解地點頭。
看著女孩逐漸輕松下來的神色，不再失落消沉，也不再老成地擰著眉思考著那些過于宏大的課題，超人笑了笑。
“我聽見神奇女俠現(xiàn)在波士頓。”
他也用輕松的語氣說話：“我們可以一起去問她借用她神奇的套索。”
神奇女俠，天堂島的戴安娜公主，亞馬遜的女戰(zhàn)士。她那條神奇的套索可以讓被圈住的人只說出真話。
而在特定的情況，就比如說圈住失憶者的時候，套索又可以幫助那個人回想起他是誰。多數(shù)情況下還是挺管用的。
克萊爾只在漫畫里見過這位超級英雄，哦，她還見過神奇少女卡西。康納和卡西關(guān)系很好，坦白說，她還挺羨慕的。
而當(dāng)克拉克領(lǐng)著她找到戴安娜的時候，這位公主殿下正在她的工作室一點點細致地雕刻著石膏像，她聽見他們的拜訪了。
“我最近一直不敢離地球太遠。”
戴安娜放下手中的雕刻刀，抽出一張濕紙巾擦了擦手，隨后走到這一大一小面前。她的眉毛修得很鋒利，此刻輕輕挑起，目光落在她戴著眼鏡的摯友身上：“也一直在想，你什么時候會來找我。”
克拉克嘆氣。
好吧，看來戴安娜也知道了。
克拉克頗為無奈地調(diào)侃：“我才是我們?nèi)齻�中間有超級聽力的那個吧？還是說你們兩個背著我偷偷建了一個群？”
戴安娜不甚走心地安慰他：“放心，如果真有這樣的群，你和布魯斯都不會在。”
克拉克本想順著說一聲他很難過，但在看見戴安娜并不像是在開玩笑的表情后，不由沉默了一瞬：“……這聽起來不像是如果。”
戴安娜彎了彎唇角，并沒有反駁。
克拉克：“……”
克拉克：“？”
蝙蝠俠就算了，他是因為什么？
戴安娜沒有理會陷入自我懷疑的超人，而是取出了自己掛在風(fēng)衣外套里的真言套索。在神奇女俠的手中，套索發(fā)出恍若能流淌的淡淡金光。她在克萊爾的面前半蹲下，與那雙年輕的藍眼睛對視。
在面對孩子的時候，這位女戰(zhàn)士的神色會更加柔和，但這并不會減少她眉眼間成熟堅毅的色彩。
克萊爾得說，神奇女俠比她想象中更有魅力——并非容貌上的，而是指氣質(zhì)上的。還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戴安娜舉起真言套索。
“那么，做好準備想起你是誰了嗎，女孩？”
克萊爾遲疑片刻，但還是試探著握住了真言套索的另一端。
過往被深埋的記憶翻涌著，爭先恐后地準備破土而出。而克萊爾最先看見的，是一些破碎的畫面。
奇怪的，荒誕的，不可思議的，難以想象的，噩夢一樣的——
女孩突然松開了手，蹭蹭往后退了好幾步。
戴安娜微微一愣，她下意識放下真言套索，擔(dān)憂的視線在女孩蒼白的臉蛋上轉(zhuǎn)了轉(zhuǎn)，最后不明所以地落在克拉克身上。
她用眼神詢問：這是怎么了？
克拉克抿著唇。無論是X教授還是奇異博士的表現(xiàn)其實都不難猜到，克萊爾以前接觸的平行宇宙恐怕沒幾個擁有好的故事。
他也因此糾結(jié)過要不要喚醒克萊爾的記憶，但終究還是決定把選擇權(quán)交給她。
而在克萊爾松手時，他又不忍心了：“如果不想回憶，也不用勉強自己。”
女孩搖搖頭：“不，這不勉強。”
確實不勉強。有些畫面她已經(jīng)在噩夢里見過了，這會兒不過是在證實那并非單純的噩夢。她松手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出于某種糾結(jié)與思考。
克萊爾閉上眼睛，回憶著她所看見的：“我只是……想先多看看這個世界。”
沒有偏見的，盡量客觀的，不受影響的，去接觸她所在的宇宙，去真正認識這個宇宙的人們。
先尋找希望，再尋找答案。
在做出這樣的決定后，她的心情不知為何也跟著輕快明亮了起來。克萊爾睜開眼睛，她的眼睛里沒有多少恐懼與不安的情緒，而是充滿著釋然與堅定。
“謝謝你，戴安娜！但這樣就足夠了！”
“等找到答案了，我會再來找你的！”
戴安娜瞧著面前這個不知為何又高興起來的女孩，受她的情緒感染，唇角在不知不覺中也加深了笑意。
“我隨時都愿意為你提供幫助，親愛的。”
也許有個女孩也不錯？
*
與此同時。
“我必須得把她找回來！”
小喬納森板著臉，他的表情嚴肅極了，達米安有理由懷疑當(dāng)初他們決定要一起去面對斯塔羅的時候，這家伙都沒有這么認真過。
而讓他這么嚴肅的事情是：“克萊爾已經(jīng)三天沒回家了！”
達米安：“……”
達米安面無表情地看著超人家的男孩在他家的客廳急得團團轉(zhuǎn)，看起來馬上都要學(xué)會飛了。如果真的能因此學(xué)會飛也不錯——嘖，德雷克那家伙的氪星人都會飛！
“等等，你這是什么表情？”
瞥見羅賓無動于衷的神色后，小喬納森試圖讓他的超級朋友學(xué)會將心比心：“如果你的家人——就比如你的哥哥和姐姐——如果他們好久沒有回來，你難道不會擔(dān)心嗎？”
達米安：“……”
擔(dān)心什么？擔(dān)心他們沒死在外面？還是擔(dān)心他們讓誰死在了外面？
切，最好都別回來。
達米安撇撇嘴，但也沒跟這個幼稚過頭的肯特家乖寶寶爭論什么：“你的小姑又不真是什么柔弱的小女孩，你難道還怕她在外面出什么意外嗎？何況，孤獨堡壘又能出什么意外？”
“但她那天走的時候看起來很難過。”
小喬納森吸了吸鼻子，他低下頭，就像是被水淋濕的小狗，看起來失落極了，也很懊惱：“我當(dāng)時不應(yīng)該什么都不做的。”
達米安：“。”
達米安：“所以她到底是為什么離開的？和超人吵架？”
小喬納森：“她想把所有的壞人都變成白癡，而我爸爸不允許……他們就有了一點爭執(zhí)。”
達米安：“？”
聽到這里，達米安的神色終于有點變化了，他看起來很驚奇：“你們家還能有這種人？”
小喬納森不滿地瞪他：“什么叫我們家還能有這種人？”
“哦，沒什么。”
達米安不緊不慢地收斂好表情，又若有似無地哼笑了聲：“我只是想說，讓你的小姑小心一點，別一個人來哥譚走夜路，小心被蝙蝠俠拐走教育。”
“以及，把罪犯變成白癡確實不好，我的建議是友善地殺死他們。”
然后，蝙蝠之子得到了一個氣鼓鼓的超人之子，雖然他并不意外：“達！米！安——！”
“別喊，我聽得見。”
達米安從沙發(fā)上跳了下來：“走吧。”
小喬納森為這突如其來的展開愣了愣，也忘了繼續(xù)生氣：“啊？去哪兒？”
“去找克萊爾.肯特。”
行動力很強的羅賓反問：“不是你想去的嗎？”
“但是我還不會飛……”
“你以為你現(xiàn)在站在哪里？我們?nèi)ヲ鸲础！?br />
達米安扯出一個笑來，小喬納森敢打賭，他只有在想干壞事或者已經(jīng)干成功壞事的時候才會這樣笑。
“蝙蝠洞里難道沒有蝙蝠飛機嗎？”
第47章 碰面
“你覺不覺得我應(yīng)該去找找她？”
連續(xù)三天都跑回堪薩斯住的康納表情嚴肅：“她已經(jīng)三天沒回家了。”
而他特意跑來韋恩企業(yè)的大樓, 敲窗戶飛進德雷克少總的辦公室，就是覺得這位家里有許多問題兒童的前任羅賓，在解決家庭矛盾時一定有很多經(jīng)驗。
而且他真的有很多家族成員, 到底是誰在亂傳蝙蝠俠喜歡單干的？
韋恩勤勤懇懇的少年總裁并沒有從文件堆里抬頭, 只用余光瞄了一眼明明有著盧瑟的血脈，卻可以不用管理萊克斯集團的康納.肯特。不得不說，他無所事事的模樣看著真令人不爽：“你是在尋求我的建議嗎？”
康納點頭：“不然我來這里做什么？”
提姆：“……”
提姆沉默地看完了手中的方案，寫完批注后放下。接著轉(zhuǎn)過轉(zhuǎn)椅抬起眼看向康納, 心平氣和地追問：“好吧，讓我再問一遍。你確定要尋求我的建議嗎？”
他嘴上雖然說著“你確定嗎”, 但眼睛里分明寫著“你要不要好好想想我的家庭關(guān)系再聽聽你在說什么”，直接把康納看得心虛地挪開了視線。
“呃，我以為你應(yīng)該會很有經(jīng)驗……”
“呵。”
偉大的偵探紅羅賓一眼就看穿了他面前的這個半氪星人——真令人遺憾，萊克斯.盧瑟的陰險狡詐他是半點沒遺傳到。
他哪里是來尋求建議的？他分明就是來尋求認可的。不然呢？他難道還真的指望他在這方面給出什么寶貴的建議嗎？
起爭執(zhí)鬧脾氣三天沒回家算什么, 出門前沒跟蝙蝠俠打成兩敗俱傷就是成功。
而康納已經(jīng)下意識在給自己找補了：“我只是在想, 雖然克萊爾認瑪莎做了媽媽，但她畢竟是盧瑟克隆出來的，所以嚴格來說也算是我的妹妹。”
“我對她負責(zé)也是應(yīng)該的吧？”
提姆：“……”
不, 根據(jù)他現(xiàn)在調(diào)查到的來看, 她可不是盧瑟的克隆。別說小姑了, 搞不好平行宇宙的你還得喊她一聲媽。
提姆想了想, 最終還是選擇了善良：“想去就去。從這里飛到孤獨堡壘，對于你來說又能花多長時間？”
但康納糾結(jié)的地方在于：“可我該說什么？我到現(xiàn)在都沒想明白她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
提姆：“……”
在康納沒有看見的地方，提姆的目光短暫地游離了一下。但最后, 他還真的給出了一條寶貴的經(jīng)驗：“就說你愛她。”
紅羅賓語重心長：“總之, 寧可閉嘴也別講道理，更別試圖說服。”
人際的往來相處對于韋恩家族來說, 其實都是最基礎(chǔ)的入門，例外的也許只有卡珊德拉。
道理所有人都懂，而布魯斯只會比所有人更清楚。可惜理論滿分，實踐起來就是大家一起爆炸，哪怕是夜翼也無法避免。
但肯特家的男孩不會這么別扭：“當(dāng)然。”
康納用理所當(dāng)然的口吻回答：“我本來就準備這么做。”
確實就像提姆說的那樣，也許他早就想好了要去做。體貼的超級小子沒再打擾他這位年紀輕輕就負責(zé)賺錢養(yǎng)家的好朋友，朝他告別朝北極飛去。
結(jié)果剛出哥譚就遇到了一架蝙蝠飛機，他好奇地飛了過去，接著就隔著玻璃同他家的男孩面面相覷。
康納：“……”
小喬納森：“……”
康納隔著玻璃用唇語問：“蝙蝠俠知道這事嗎？”
然后成功得到了一個坐立不安的小喬納森：“我，我不確定……”
但始作俑者卻是一臉理直氣壯，看表情隱約還有點嫌棄他多管閑事。
康納：“……”
最后，康納在羅賓不滿的目光中推著蝙蝠飛機就朝北極飛過去了，問就是他飛得更快。
然后，三個人就一起撲了個空。
喬-艾爾神色溫和地看著他面前的三個孩子：“你們找克萊爾？她已經(jīng)被卡爾帶走了。”
這不是達米安第一次來孤獨堡壘，但這是他第一次在堡壘里看見外星生物，比如有著三只眼睛的可愛貓咪，看起來是個活潑的淑女——他上次來的時候居然都沒發(fā)現(xiàn)，氪星人的孤獨堡壘里面還有這樣的好地方！
男孩原本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仿生溫室里的小動物們，聽見這話后才舍得挪開視線瞥向小喬納森。他以為他會因為目標落空而失落，結(jié)果這小子看起來蠻高興的：“真的嗎？那太好了！”
樂觀的男孩并不會為自己的白忙活而感到遺憾，他只會為事情有一個好的走向而開心。
他的哥哥看起來也是這么認為的：“還有個好消息，現(xiàn)在克拉克也找到了！”
康納很是欣慰地想：能這么快就出來，看來他并沒有被關(guān)進哪間紅太陽室。往好處想，萊克斯近期不需要蹲監(jiān)獄了，雖然就算進去了他也總是能很快就釋放出來。
“咦？”
小喬納森扭過頭：“爸爸也失蹤了？”
康納：“他不是也三天沒回家了嗎？”
小喬納森的視線不自然地飄了飄：“呃，他經(jīng)常不回家，我還以為……”
康納點頭表示自己可以理解。他掏出手機找到克拉克的名字，編輯短信發(fā)送：“總之，先問問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
說起來，當(dāng)時克拉克不見了，他是不是忘記先嘗試用短信聯(lián)絡(luò)了？算了，下次一定。
“一個問題。”
一直沉默的達米安忽然開口：“你既然知道她飛去了孤獨堡壘，為什么不一直聽？”
小喬納森還聽不了那么遠，但超級小子可以。如果他一直在聽，就會知道克萊爾離開了孤獨堡壘，他們也不會空跑一趟。
“一個冷知識，男孩。”
康納嘆了口氣，他低頭看著面前小個子的羅賓，提姆的冤種弟弟：“總是監(jiān)聽一個小女孩在做什么，不僅犯法，而且很變態(tài)。”
“……”
“這句話我會原話轉(zhuǎn)述給德雷克。”
嘖，德雷克的氪星人跟他一樣令人討厭。
“隨便你。”
切，提姆的弟弟果然跟他說得一樣不討喜。
“克拉克回復(fù)我了，他們現(xiàn)在在X學(xué)院。”
康納放下手機：“要一起去看看嗎？”
*
“其實我應(yīng)該去看看她的，她可是我未來的超級女孩。”
布魯?shù)潞Ｎ模澄桓窭咨傧壬鷦倓傁掳啵驮谕聜冝揶淼哪抗庵斜粌蓚�漂亮姑娘綁到了車上，一腳油門就跑去了一家快餐廳。
一個是紅發(fā)的芭芭拉，一個是金發(fā)的卡拉。
后來他才知道，其實卡拉起先只找上了芭芭拉，但芭芭拉毫不猶豫地提議要拽上他。
餐桌上，卡拉思索著說話：“但在此之前，我更想搞清楚她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又為什么能這么堅定。”
哦，對了，這就是為何芭芭拉會堅持拽上他了——總歸不會是什么好事。
芭芭拉坐在左邊，默不作聲地低頭切著牛排。
迪克坐在右邊，心虛地挪開視線喝著果汁。
卡拉注意到他們的反常，瞇起眼睛。
她如今跟蝙蝠少女走得更近，但以前也沒少和夜翼接觸。他們都是她重要的朋友，而她了解她的朋友。
超級少女表情冷酷地環(huán)抱起胸，她可沒其他人那么好糊弄：“現(xiàn)在坦白還來得及，我的朋友們。”
芭芭拉：“……”
迪克：“……”
芭芭拉放下刀叉，若無其事地加入超級少女的陣營，跟她一起用質(zhì)問的目光盯著迪克。
迪克：“？”
格雷森警官在思考，他究竟是怎么扯進女孩之間的飯局的，以及他今天為什么不能乖乖去加班？
好吧，是卡拉邀請他的，她覺得他更擅長處理這種事情——認真的嗎？他還沒來得及成功舉辦一個超棒的家庭派對呢？
但他超棒的家庭派對也許有人要因故缺席了。
迪克為他感天動地的兄弟情堅持了三秒，三秒后就選擇了坦誠：“是杰森。”
卡拉疑惑：“杰森？”
他是怎么扯進這件事的？
“克萊爾之前來過一趟哥譚，呃，我猜她應(yīng)該是想就這件事詢問布魯斯的建議，但那天剛好就只有杰森在，他……”
迪克輕咳一聲：“他對克萊爾的計劃挺感興趣的。”
這件事在家族的小范圍內(nèi)已經(jīng)傳開了，起因是某位極具前瞻性的紅羅賓擔(dān)心紅頭罩哪天趁蝙蝠俠不注意，真跑去阿卡姆懟著小丑的前額葉就來上一槍。
卡拉：“……”
卡拉倒也不是完全不了解這位法外者紅鳥的性格，但她微蹙起眉心，并沒有特別在意這件事情：“在此之前呢，她又是怎么產(chǎn)生這種念頭的？”
很好，杰森，歡迎你繼續(xù)加入我們超棒的家庭派對。
迪克想了想：“也許你可以去X學(xué)院問問？”
卡拉若有所思：“變種人學(xué)校？也是。”
見卡拉轉(zhuǎn)移注意力，迪克本就來得莫名的心虛感減弱了一些，心情也跟著輕松了起來：“對了，我和冰人關(guān)系不錯，需要我?guī)湍懵?lián)系一下他嗎？”
卡拉回過神來，高高挑起眉：“謝謝你，好人緣的交際花。”
“以及，在琴.格蕾還是鳳凰女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雖然是打了一架的認識。
迪克舉起雙手，做了個認輸?shù)氖謩荨?br />
“不過這件事確實很奇怪。”
芭芭拉已經(jīng)在想其他事情了：“澤維爾教授不可能教她這些，克萊爾一個小女該是怎么想到要切除罪犯的前額葉的？”
迪克好心提醒：“別忘了，達米安也只是一個小男孩。”
芭芭拉：“……”
好吧，仔細想想，這些羅賓男孩們就沒一個省心的。
迪克放下舉著的雙手：“我是想說，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過去，哪怕是X教授也不能每次都說服萬磁王。”
他看向若有所思的卡拉：“不過無論是因為什么，我想X教授肯定知道一些內(nèi)情。”
“……你說得對。”
卡拉喃喃：“我確實該去一趟X學(xué)院。”
第48章 洗心
克萊爾是來X學(xué)院申請休學(xué)的。
神奇女俠的真言套索讓她回憶起了一些很不妙的畫面, 不太利于她更加公正客觀地認識這個世界。
于是她放棄了繼續(xù)回憶，同時也決定采取克拉克的提議：她要去普通的人類學(xué)校上學(xué)，去接觸更多普通的人, 而不是超級英雄。
在跟戴安娜告別后, 克萊爾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克拉克。
哦，某個氪星人看起來感動到要哭泣了。
變種人學(xué)校情況特殊，理論來說也不需要太正經(jīng)的手續(xù)，跟查爾斯通知一聲就好。但克萊爾還是想親自來一趟, 她得跟她的朋友們告別。
她其實是完全可以自己去的，但克拉克堅持要陪她一起。
來到X學(xué)院后, 克拉克去跟查爾斯說明情況，而克萊在打完招呼后就跑去找她的變種人朋友了。
坦白說，面對克萊爾的離開，大家都沒有太過意外。琴也只是溫柔地摸了摸女孩的腦袋, 叮囑她要戴好眼鏡。以及無論發(fā)生了什么, 都可以回來找她。
相比之下，皮特羅算是所有人中看起來最遺憾的：X學(xué)院終究還是失去了自己的氪星人。
遺憾了沒多久，他就看見又有兩個穿著超人同款制服的氪星人從天而降, 落在他們面前的綠茵草坪上。
穿著皮衣外套的那個他知道, 是超級小子。至于另一個被超級小子架在脖子上的男孩他就不太認識了。不過看他的年齡藍眼睛和小卷毛, 搞不好是超人的兒子。
男孩從超級小子的肩膀上跳下來的第一時間, 就是去找克萊爾。
他沒敢貿(mào)然上前，乖乖站在距離她一步遠的位置觀察著她的表情：“對不起，克萊爾……我下次絕對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
克萊爾主動拉進了這一步的距離, 擁抱了小喬納森。她歉疚地想著, 她一定是嚇到他們了，還有瑪莎和露易絲……她得去跟她們道歉。
超級小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 欣慰地看著他面前的男孩女孩。很好，看來他不需要再說什么了。
非常完美，今天晚上就在泰坦睡吧。
至于某位本來跟他們在一起的小個子羅賓，已經(jīng)徹底被孤獨堡壘的外星動物奪走了注意，說不需要他們操心，他研究完之后會自己開蝙蝠飛機回去的。
超級小子也就隨他去了，但還是在走前給紅羅賓發(fā)了條消息。
“……所以，你們怎么都在這里？”
克萊爾抬起頭，超級少女飄在半空中，落日的余暉將她的金發(fā)染成斑斕的橘紅色。她緩緩降落，視線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最終落在女孩身上。
超級少女感慨地想，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這邊，四個氪星人氛圍輕松且溫馨地交流著。
另一邊，剛剛飛回來的天使沃倫遲疑著收攏翅膀，他落在冰人身旁，湊到他耳邊小聲說著悄悄話：“怎么回事，X學(xué)院被氪星人攻占了？”
波比：“……”
你知道氪星人的聽力都很好的，對吧？
好在氪星人除了聽力好，脾氣也很好。他們不并會在意這種調(diào)侃，除了有點遲疑地瞥了他一眼的小喬納森，全都假裝自己沒聽見。
不過這些氪星人也沒占領(lǐng)X學(xué)院太久。
對于超級小子來說，雖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但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
他是第一個飛走的。然后就是克萊爾，以及被她順帶回家的小喬納森。
自從想起瑪莎和露易絲后，這個女孩就不太能待得住了。所以康納一離開，她也已經(jīng)跟學(xué)校的老師朋友們打過了招呼，就想著要回去找她們了。
離開前，她還問卡拉要不要一起回去吃晚飯。被超級少女笑著回絕了。
超級少女說：“我已經(jīng)用過餐了，你們先走吧。克拉克那邊我去說。”
她目送著家里的男孩女孩一起飛走，接著轉(zhuǎn)過身。X學(xué)校并沒有往墻壁隔層填充鉛的習(xí)慣，所以她很輕易就能看見查爾斯所在的位置。
她還記得自己過來這一趟的目的，雖然從現(xiàn)狀來看他們家的女孩已經(jīng)被克拉克說服，但她依然想知道原因。
查爾斯在他的辦公室與超人交談，超級少女推門而入的時候，他們看起來才剛剛聊完，她也沒有非常在意。
超級少女先是朝超人點頭示意，接著便徑直走到查爾斯的書桌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有著過于溫和親切的氣質(zhì)，看起來充滿善意，也不帶任何的攻擊性，讓人很容易就放下戒心。
她本來也很相信這位手段懷柔且一直在走和平路線的變種人領(lǐng)袖，但夜翼提醒了她——X教授，一個強大的心靈感應(yīng)者，真的對克萊爾的情況一無所知嗎？
“我有件事想問你，澤維爾教授。”
超級少女不喜歡拐彎抹角：“關(guān)于我們家克萊爾前兩天忽然想燒人腦葉這件事，你有什么頭緒嗎？”
查爾斯：“……”
查爾斯想了想他書房里收藏的書籍，那些關(guān)于大腦關(guān)于律法的，以及他跟克萊爾的交流……怎么說呢，這件事他真的還挺有頭緒的。
沒能成功把孩子掰回來，反而把人越推越遠的變種人教授戰(zhàn)術(shù)性喝茶，思考著自己該怎么跟她的家長解釋。
還沒等他想出來，超人就率先開口幫他解釋了。
“克萊爾……她的情況比較特殊，卡拉。”
這種事情怎么能怪查爾斯呢？他的朋友善良又謙遜，是個很偉大的老師，之前的隱瞞也是出于好心，還屢次幫他擺脫過精神控制。
“她不是我的克隆，就是平行宇宙的我。因為一些意外，她的靈魂去過很多宇宙，附身在那些同位體身上，目睹了很多悲劇，還遇到了一些很壞的超人。所以，嚴格來說……”
超人嘆氣：“是平行宇宙的我把她帶壞的。”
三句話，成功把X教授洗成邊緣人物。
也成功轉(zhuǎn)移了超級少女的注意力：“什么？”
超級少女險些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還有這種事情？那四舍五入克萊爾真算是她的堂妹了？
查爾斯也愣了愣。
等等，所以他之前搞錯了那些畫面的主體？那其實不是克萊爾的過去，而是她所見證的其他超人的過去？
……嘶。
陷入自我懷疑的查爾斯并不知道，他并非唯一一個搞錯那些記憶的人。
第二個是某個剛回到家跟瑪莎和露易絲道完歉的小女孩。
沒錯，正是克萊爾本人。
她本來也只是迷茫，但感謝真言套索，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什么都清楚了——真的特別恐怖，她以前居然是那種會統(tǒng)治世界的超人。更恐怖的是，她好像還變相囚禁了露易絲！
天吶！她簡直不敢想象她是在怎樣的心理狀況下做出這種事情的！這種記憶肯定會影響現(xiàn)在的她接觸人類，所以還是不要了吧。
在克萊爾的自我理解中，她一定是一個重生了很多次的超人。有時她是超人，有時她是超女，性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了什么。
而她現(xiàn)在沒有記憶，一定是為了洗心革面，重新做超！
克萊爾痛定思痛，決定痛改前非。
痛改前非的第一步，從與普通人接觸開始。
“所以你以后會跟我一起在斯莫維爾上學(xué)嗎？”
小喬納森在聽說克萊爾決定去讀普通學(xué)校后，眼睛都要亮起來了，就像他現(xiàn)在懷里抱著的小氪。
克萊爾卻搖搖頭：“不，我應(yīng)該不會和你一起。”
她想要去一個完全沒有熟人的陌生環(huán)境，沒有氪星人也沒有其他少年超級英雄的那種，純粹的屬于普通人的學(xué)校。
小喬納森遺憾：“哦，好吧。”
男孩的心思沒那么復(fù)雜，想問問題的時候也一樣，不會像大人那樣瞻前顧后：“所以，你之前為什么會想做，呃，那種事情呢？”
實際上，女孩也是一樣的：“應(yīng)該是受以前記憶的影響吧。”
克萊爾也不隱瞞——她連想去切腦葉都敢跟家里人分享，自然不會覺得這種事情有什么好隱瞞的，還能多一個人監(jiān)督她的行為——非常認真地告訴了小喬納森她的分析猜測。
小喬納森一臉不明覺厲：“哇。”
好神奇，好不可思議，放漫畫里一定是主角待遇。就是她以前做的事情好像沒那么正義……不過沒關(guān)系，他相信這一世的克萊爾一定會成為一個好超人的！
“加油，克萊爾！”
男孩信心滿滿地鼓勵自己的小姑：“你一定可以戰(zhàn)勝過去的你自己的！”
克萊爾也備受鼓舞。
但小喬納森接著又拋出了一個單純的疑惑：“那現(xiàn)在的你算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女孩吧。”
“然后你也喜歡女孩？”
不，與其說性取向是女孩，不如說性取向是露易絲。不過這段她并沒有跟小喬納森說——畢竟這只是記憶里的她。
她是說，她現(xiàn)在當(dāng)然也很喜歡露易絲，但好像也不是那種喜歡啊……
克萊爾陷入沉思。
小喬納森見狀，又安慰她說：“沒關(guān)系，愛是不分性別的。”
男孩輕快地眨了眨，表情天真又純粹，此時的發(fā)言也是：“喜不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克萊爾：“……”
雖然這句話是挺對的，但……
克萊爾表情嚴肅地捧著小喬納森的臉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慢慢擁有鋼鐵之軀了，不得不說，手感沒以前好了。
“愛是自由的。”
女孩很自覺地代入了家長的位置，語重心長地教育跟她超不多高的男孩：“但你還很小，不要早戀，喬。”
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就很擔(dān)心她家的小男孩被什么奇怪的人拐跑。
小喬納森懵懵地答應(yīng)：“哦，好。”
第49章 歡迎
克萊爾的新學(xué)校最后被挑選在大都會。
學(xué)校的入學(xué)手續(xù)辦得比她想象中要快, 差不多也就間隔了一周，她就可以背著書包像個普通的小學(xué)生一樣去上學(xué)了。
第一天上學(xué)的時候，還是克拉克和露易絲一起去送她的。
與換上制服時的散發(fā)不同, 戴著黑框眼鏡的小女孩將自己披肩的卷發(fā)扎成高高的馬尾, 走起路來還會活潑地跳躍著。
下車前，某個操心的氪星人還叮囑她說：“我相信學(xué)校里的大部分學(xué)生都很友善，但也許你會遇到一些比較調(diào)皮的小孩，就比如一部分總是喜歡三兩成群的小男生……不用太搭理他們, 也不用太勉強自己。”
克萊爾眨眨眼睛，她說：“沒關(guān)系, 我會和他們好好相處的。”
克拉克嘴上說著：“當(dāng)然，我相信你。”
但在克萊爾走后，他又一臉顧慮重重的模樣，跟坐在副駕駛的露易絲說：“可小孩子的喜惡有時真的不怎么講道理, 克萊爾不僅是中途來的插班生, 還是從堪薩斯來的小鎮(zhèn)人，錯過了最合適的融入群體的機會。”
露易絲揶揄：“社會調(diào)研做得不錯啊，肯特記者, 佩里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克拉克無奈地喊她的名字：“露易絲。”
他的妻子輕輕笑了聲：“好啦, 別太擔(dān)心。我相信她是個聰明堅強的女孩……不是你告訴我的, 她也是你嗎？”
克拉克：“……”
克拉克憂愁地想：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擔(dān)心她會被校園霸凌啊, 這個他真的還挺熟的。
更重要的是，克萊爾這回與人接觸，還關(guān)系到她以后會不會突然想燒別人的前額葉。
與其說, 他擔(dān)心她被人欺負——拉奧啊, 誰家小孩可以真的欺負到一個氪星人，拿綠氪石當(dāng)寶石裝飾袖扣的小盧瑟嗎——不如說, 他擔(dān)心某些調(diào)皮的熊孩子會給她留下糟糕的印象，進而牽扯到整個人類群體的形象。
克拉克的擔(dān)憂在當(dāng)天下午就終止了。
當(dāng)克萊爾背著書包從學(xué)校走出來時，他看見女孩原本沒有裝飾的頭發(fā)上別著五顏六色款式不一的發(fā)夾，看起來還是精心設(shè)計過位置的，原本普通的發(fā)繩也變成了有著白色波點的紅發(fā)圈；背包上掛了好幾個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膾旒簧龠�是超人的款式，經(jīng)典的紅藍配色搭上標志性的字母；背包里面也鼓鼓囊囊的，他用X視線看了看，全是各種各樣的小零食。
坐上車后，注意到克拉克疑惑打量的視線，克萊爾低頭看了看自己花里胡哨的書包：“哦，這些都是他們送給我的。”
接著，小女孩又煞有介事地點頭：“你說得對，克拉克。人類其實挺友善的。”
克拉克：“……”
克拉克：“？”
這不對吧？他當(dāng)初好像不是這個劇本啊？他還是她的同位體嗎？
克拉克不動聲色地震撼了，但他沒問。
一直到回到家里后，某種意義上的同齡人小喬納森對克萊爾的收獲滿滿驚呼出聲：“你究竟是怎么做到這么受歡迎的？”
克萊爾：“？”
克萊爾遲疑：“你們難道不是這樣嗎？”
小喬納森不想承認自己在羨慕：“雖然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但是總有人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嘲笑你。”
以及，就算態(tài)度比較友好的同學(xué)，一般也不會在見面第一天就如此熱情。
說著，男孩又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同款眼鏡：“就比如說，眼鏡。只因為我戴了眼鏡，最近就有人嘲笑我是看不清的盲人，書呆子之類的。”
但克萊爾卻得到了不同的對待：“但他們說這幅眼鏡很適合我，看起來很可愛。”
“我還聽說城里的小孩會嫌棄從農(nóng)場來的人，嘲笑他們老土。”
“我也介紹了我來自堪薩斯……不過并沒有人嘲笑我。”
“你第一天去上學(xué)，不會被孤立嗎？”
“孤立？當(dāng)然沒有。”
克萊爾指了指被她抱回家的零食：“這些都是我的同班同學(xué)送給我的，他們都說很喜歡我，想和我做朋友。”
“……”
小喬納森徹底迷茫了，他扭頭看向自己的爸爸，然后在他的眼睛里看見了同款的迷茫。
真的假的？漫畫故事？還是說現(xiàn)在的城里人已經(jīng)這么熱情友善了？
小喬納森納悶極了：“告訴我，克萊爾，你究竟做了什么。”
克萊爾卻回答說：“我不覺得我做了什么，就只是友善地對待他們而已。”
她說過了，她會跟普通人類好好相處的。這并非空話，而是一個承諾，第一批對象就是她的同班同學(xué)。
所以她事先記住了班級里所有人的照片跟名字，并在第一天接觸的課間就一個個打招呼過去，用燦爛的笑臉盡可能釋放自己的善意。如果對方不介意的話，她還會給他們一個擁抱。
再然后，她就收獲了同等的善意。會有女孩一臉期待地摘下自己的發(fā)夾遞給她，也會有男孩紅著臉頰摸出口袋里的糖果送給她。
克萊爾從不拒絕任何一個人的好意。哪怕頭發(fā)已經(jīng)被戴得亂七八糟了，她也依然會把發(fā)夾別上去，校服的口袋被糖果塞滿，就裝進書包里。
然后就有打扮得更加漂亮一看就是城里人的小女孩過來，幫她把頭發(fā)打理得更加別致可愛。
令她非常喜悅開心的是，她還收到了很多超級英雄的周邊掛件，而這里面就屬超人最多。她也試探著問過這個話題，關(guān)于這些孩子們對超級英雄的看法。
“超級酷！”
這是絕大多數(shù)小孩的回答。而且顯然，大都會的小孩會更喜歡超人，他們這座城市的守護神。
他們真可愛。克萊爾想。
小喬納森嘆為觀止。
真的，好厲害，也好可怕。
克拉克這會兒才隱約意識到，克萊爾好像有著非同一般的個人魅力——簡稱討人喜歡。
而他的猜想在未來也進一步得到了驗證。
克萊爾.肯特，一個來自堪薩斯的小鎮(zhèn)女孩，僅憑一個月時間就成功在大都會的學(xué)校成為了最受歡迎的女孩。
克拉克出于好奇聽過——請原諒他，他一般不會這么做，但他真好奇——學(xué)校里也不是沒人討厭她，有不少人還在背后里說過她的閑話。這很正常，成年人尚還有不少不懂控制情緒，更別說孩子們本能的嫉妒與攀比。
克萊爾顯然也聽見了。但她不會說什么，只會裝作不知道，再毫無芥蒂地在他們需要的時候幫助他們。
最后，大多數(shù)小朋友都不好意思再在背后說她了，有的還偷偷寫道歉信塞進她的儲物柜。
“我還是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時至今日，小喬納森依然想不通。
現(xiàn)在就不是指受歡迎這方面了，而是指性格脾氣。
克萊爾就好像沒有脾氣，也不會發(fā)火。要知道哪怕是他也不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的。他會故意忽視學(xué)校里那些總是嘲笑他的家伙，時不時還能跟羅賓吵起來。
但克萊爾似乎從來不會用冷臉對待別人——怎么做到的？
“我覺得這種程度上的區(qū)別對待算不上什么，也就沒什么好生氣的。”
女孩根據(jù)自己的真實想法如實回答說：“你看，他們甚至都沒有想讓我去死。”
小喬納森：“？”
小喬納森迷茫極了：等等，哪里不對吧？究竟什么仇什么怨才會讓你的同學(xué)想你去死啊？
克萊爾接著又說：“而且他們才這么點大，就比你大一些呢。”
這會兒，她的表情又充滿了像是瑪莎一樣的溫情神色了：“你還記得嗎？喬。這已經(jīng)不是我的第一生了。我是個成熟的大人，而他們還是小孩，我讓讓他們也是應(yīng)該的。”
何況他們也沒有太壞——他們也許想過惡作劇，但至少沒想過要害死她。而事實上，她也沒真的遭到過惡作劇，更多的只是口頭上的。
但一部分人哪怕不喜歡她，也會在她幫助他們的時候說謝謝；還有一部分人嘴上說著不要她幫忙，不過事后還是會減少說她的頻率。
她都聽得見。
“……”
小喬納森似懂非懂地想著，也許這就是成熟大人的游刃有余吧，總之好厲害。
至于旁觀的克拉克為什么是那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不在他的理解范圍內(nèi)了。也許這就是成熟大人的復(fù)雜心思吧。
“那么，現(xiàn)在的你有交到真正的好朋友嗎，克萊爾？”
又一個月后，在臨近圣誕假期前，露易絲在晚餐時這樣問她。
她說的朋友不是泛指學(xué)校里所有關(guān)系不錯的人，而是更為稀有的個例。就像是她的兒子和隔壁哥譚的那個羅賓男孩。
有一個好的朋友，有時會比一百個普通朋友更重要。因為這種存在可以讓你更自由地相處，也更自由地傾訴。是一種更健康的相互依賴，而并非單方面的遷就。
卡拉當(dāng)時也在飯桌上，她笑意盈盈地舉例：“就比如克拉克和布魯斯，喬和達米安，康納和提姆，我和芭芭拉！”
克萊爾：“？”
怎么舉的例都是隔壁哥譚的蝙蝠？
卡拉：“哦，因為他們也是普通的沒有超能力的人類啊。”
克萊爾：“……”
普通的能掏出氪石暴揍氪星人的人類嗎？
女孩沒有在蝙蝠的話題上糾結(jié)太久，她捏著勺子攪拌了幾圈碗里的南瓜湯，然后才說話：“有一個人應(yīng)該可以算。”
“亞歷山大.克林，他是我在學(xué)校里關(guān)系最好的同學(xué)。”
“哦？”
露易絲很感興趣地揚了揚眉：“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他……”
克萊爾想了想，說：“他很聰明。”
第50章 奇怪
亞歷山大.克林坐在克萊爾的右手邊, 他是班級里第一個主動跟她打招呼，并朝她釋放善意的人，搶在她說話之前。
在克萊爾從他身邊經(jīng)過時, 這個紅頭發(fā)的男孩就率先友善地朝她伸出手。他頭發(fā)的蜷曲弧度比她更大, 看起來也更蓬松，但整體并不顯得凌亂，被梳理得井井有條。而他眼睛的顏色也很鮮艷，是寶石一樣的綠。
明明都是一樣的校服, 但有些人愣是能穿出城里人揮金如土的氣質(zhì)來，亞歷山大就是其中的典型。
“亞歷山大.克林, 喊我亞歷克斯就好。”
克萊爾能觀察出，在亞歷山大主動跟她打完招呼后，班級里其他學(xué)生對她的打量都變得多了一些。
后來克萊爾才知道，亞歷山大在學(xué)校里也有著非常樸素的好人緣——說樸素是因為他單純只是很有錢, 順便這是他本人自己的形容。
但除了金錢和外表, 他似乎就沒有特別突出的優(yōu)勢了。他的成績在學(xué)校并不名列前茅，性格還有點不冷不熱，不屬于值得稱贊的類型。但克萊爾依然覺得他是個聰明人, 依靠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至于在學(xué)校里和他關(guān)系最好……
哦, 這點純粹是因為平時離得近, 就會有很多作業(yè)需要一起合作完成。以及亞歷山大雖然對別人不冷不熱, 但還挺喜歡找她聊天的，一來二去想不熟悉都難。
但如果說他們的關(guān)系親近到像小喬納森和達米安這樣——也不能算吧，亞歷山大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呢。
不過露易絲的話也讓克萊爾開始考慮一件事情, 她是不是應(yīng)該試著去交一個普通人朋友？這樣她還可以和他多聊聊天, 用他的言語啟發(fā)自己，再嘗試從他的視角看待這個世界。
但她還在猶豫。
于是她開始更仔細地觀察亞歷山大, 包括她也想搞清楚他身上的違和感究竟是因為什么。
午休時，紅頭發(fā)的男孩轉(zhuǎn)著手里的魔方，是正義聯(lián)盟的聯(lián)名款，每一面都是一個超級英雄的標志。但沒有蝙蝠俠，也沒有綠箭俠。
克萊爾想了想，借著魔方上的圖案試探著挑起話題：“你覺得超級英雄會有普通人朋友嗎，亞歷克斯？”
“嗯？有多普通？”
亞歷山大慢騰騰地轉(zhuǎn)著魔方，反問她：“沒有超能力的超級富豪算普通人嗎？”
克萊爾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想到了擁有鈔能力的蝙蝠俠。
……不，這絕對不算是普通人。
“可以再普通一點嗎？”
“超級科學(xué)家？”
“還可以再普通一點。”
“哦，你是想說那些雖然天賦平平，但擁有著超高道德感與堅定信念的普通人？”
克萊爾：“……”
克萊爾：怎么感覺還是哪里怪怪的。
亞歷山大側(cè)過頭看著她，那雙綠眼睛里盛滿了深邃的平靜：“朋友與朋友可以性格不同，追求不同，但至少得互相理解對方。”
“但是，克萊爾，人是無法理解自己認知之外的事情的。這意味著兩個人如果想變成朋友，至少得在某一個方面具有共同點。”
“現(xiàn)在，讓我們想像一個最常見的普通人，沒有超能力，沒有超級富有，沒有前沿技術(shù)，也沒那么擁有正義心。他無法看見超級英雄眼中的世界，甚至無法想像……”
“你覺得超級英雄會擁有這樣的朋友嗎？”
克萊爾：“……”
看吧，她說了吧，亞歷山大是個聰明又敏銳的人——普通小孩哪會想得這么深入。
至于她自己？她當(dāng)然不算普通小孩，她已經(jīng)重生了很多次了！
但克萊爾想了想：“說不定他們真的有呢。”
就比如超人，克拉克在星球日報的那些同事其實都能算是他的朋友吧。
咔噠，亞歷山大轉(zhuǎn)完了他最后一下魔方。他很順從地點頭：“唔，或許是吧。”
他將魔方放在克萊爾的桌面上，朝上的圖案正是屬于超人的標志：“明天星期六有時間嗎？去把這次的合作功課完成了吧。”
“我知道有一家咖啡廳的咖啡味道不錯。”
“但我不是很喜歡咖啡。”
“沒關(guān)系，這家店的玉米汁也很不錯。”
“為什么咖啡店會有玉米汁？”
“因為我覺得它可以有。”
“……”
克萊爾心情沉重地想，她覺得她還沒開始的友情正在遭受金錢的腐化。
說起來，卡拉、克拉克和小喬納森平時跟他的搭檔也會這樣嗎？
然后她搖頭拒絕了：“不用了，我喝水就可以。”
但克萊爾最后還是成功在咖啡廳喝到了新鮮的玉米汁，也成功得到了一杯冰水。
亞歷山大挑選的咖啡廳很符合他樸素的有錢身份，哪怕是克萊爾這種不太懂行的都看得出高檔——好吧，其實主要是因為她在吧臺看見之前康納想買給紅羅賓的，但他們誰也買不起的咖啡機了。
克萊爾多看了兩眼咖啡機，收回視線的時候，發(fā)現(xiàn)坐在她對面的亞歷山大正在看吧臺后的咖啡師……并非單純的注視，更像是觀察。
克萊爾：“？”
她很少見到亞歷山大對什么事情表現(xiàn)出太明顯的興趣，下意識也跟著他一樣觀察了起來。
咖啡師是一個留著稍長棕發(fā)的男人，年紀大概在三十左右，眼眶深邃，有種偏陰郁的氣質(zhì)。而從對方手上流暢的動作來看，也是制作咖啡的熟練工，但她看不出有哪里特別。
“那是史密斯先生。”
亞歷山大冷不丁地開口：“距離我上次見到他，大概是在一個月前。”
克萊爾疑惑：“你很喜歡這位咖啡師嗎？”
亞歷山大搖頭：“不，我得說他制作咖啡的水平只是一般。”
克萊爾：“？”
那你怎么還觀察的這么仔細？
“他有點問題，或者說出了點問題。一個月前還深陷債務(wù)危機，不過現(xiàn)在他似乎沒有這種苦惱了。”
紅頭發(fā)的男孩稍稍瞇起眼睛：“他很興奮，就好像莫名其妙發(fā)了一筆意外橫財，又或者說……一夜之間覺醒了特別強大的超能力。”
克萊爾：“……”
克萊爾去聽了聽那位咖啡師的心跳，確實跳得比較快，聽得出來情緒并沒有那么穩(wěn)定。
接著，女孩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亞歷山大。
“啊，不用在意。”
亞歷山大輕飄飄地收回視線，落在他們面前真正需要解決的功課上：“分析觀察是我的一點個人愛好，現(xiàn)在繼續(xù)來完成我們的作業(yè)吧。”
克萊爾：“……”
克萊爾瞧了瞧坐在她對面的，看起來已經(jīng)完全不在意那位咖啡師的紅發(fā)男孩，一邊分神回答他有關(guān)學(xué)校作業(yè)的問題，一邊陷入沉思。
她總覺得眼前這種情況有種說不出來的即視感，好像有誰跟他說過什么……一百個經(jīng)典的超反陷阱？
嗯？這是什么？
算了，先不管這是什么，但這種引起關(guān)注的手段真的好熟悉，讓她有種這個咖啡師接下來一定會出現(xiàn)意外的預(yù)感。
可看了看眼前至少外表年齡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她忍不住又遲疑了起來。
……這個年紀應(yīng)該不至于吧？現(xiàn)在少年超級英雄確實不少，但也沒聽說過少年超級反派也在跟著卷啊？
難道是錯覺嗎？
克萊爾就這樣心事重重地度過了一個下午，她不確定她認定里的聰明人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從始至終亞歷山大都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反常。
但在跟亞歷山大告別離開咖啡店后，她還是多分了一點注意給了那位咖啡師，去傾聽他那邊的聲音。主要是出于擔(dān)心。
以及，如果這位名為史密斯的咖啡師真的有什么狀況，她覺得亞歷山大.克林的身份真的也很值得懷疑了。
小女孩非常老成地想著。
而在當(dāng)天晚上，克萊爾坐在餐桌上吃飯吃到一半時，她真的聽見史密斯那里傳來了反常的聲音。
這位咖啡師先生在下班后，先是乘坐出租車來到了偏僻荒蕪的郊區(qū)，接著又往更偏的方向跑了一段路，速度快得有點反常，再然后……他的心跳聲就騰空了。
準確來說，是史密斯先生飛到了天上。聽得出來他飛得還不是很熟練，情緒有點緊張，以至于心跳失衡。但他飛得速度很快，估計一分鐘后就要突破大氣層，向宇宙沖刺了。
克萊爾：“……”
克萊爾：“！！”
等等，他怎么還在加速？不會是停不下來吧！再這樣下去會不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要知道并不是所有會飛的人都像氪星人一樣，能在宇宙環(huán)境生存的啊！
女孩一時著急，來不及打招呼就沖了出去。原本握在手中的餐叉掉落在餐盤里，摔出當(dāng)啷的脆響。
在她的對面，剛剛把一勺土豆泥塞進嘴里的克拉克見狀微微一愣，他下意識聽了聽，再下一秒也跟著消失在了餐桌上。
小喬納森：“……”
啊啊啊可惡！他發(fā)誓他馬上就會學(xué)會飛！
不會飛的氪星人只能在家享受溫馨融洽的晚餐時光，而會飛的氪星人已經(jīng)可以在宇宙享受全新的目瞪口呆了。
在看見飛翔的史密斯先生單人突破大氣層，還成功從眼睛里發(fā)射出灼熱的能量擊碎了一小塊隕石后，克萊爾心情頗為復(fù)雜地想——
她覺得她還沒開始的友情不僅馬上要經(jīng)歷信任危機，還有可能要直接要快進到互相質(zhì)問敵對的環(huán)節(jié)了。
然后，她問此時飛在她身邊的超人：“你怎么看？”
超人的表情迷茫極了，看起來還有點可憐：“可他沒有小卷毛，連黑發(fā)藍眼都不是……”
“哪怕是金發(f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