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貨的高素之生無可戀地被抬回自己的正院。
燕國夫人楊菩匆匆忙忙來看她,一聽說她是從蒹葭園中來的,便先入為主地認(rèn)為王妃得罪了她,說了幾句王妃的不是。
高素之聽著嘈雜的聲音煩著呢,聽楊菩抱怨王映霜,當(dāng)即替她辯駁道:“與王妃無關(guān)。”在王映霜來王府前,原身便有這個病癥在了,這鍋怎么能隨便扣到王映霜頭上去?她覷著楊菩的臉色,知道她對王映霜生出不喜來了。雖然說楊菩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可高素之實在是無福消受。她鄭重道:“王氏是寡人的王妃,與寡人同體。夫人日后切不可說她的不是。”
楊菩:“……”這一個月不聞不問,怎么現(xiàn)在轉(zhuǎn)了性?而且齊王身份特殊,萬一被王映霜發(fā)覺了,那不是很不妙?“大王,您這是——”
“寡人心里有數(shù)。”高素之打斷楊菩的話,她已經(jīng)開始稱孤道寡,那就不是以家禮對待了。什么有數(shù),都是誆人的。她又不是攪弄風(fēng)云的大女主,普普通通一清純大學(xué)生而已,哪有那么多心眼子?走一步看一步才是她的本色。她要能量值,這就注定了她不可能跟因為身份放棄跟王映霜的接觸。
楊菩察覺到高素之的冷淡,只得懷著不平退下去。她一走,高素之就全神貫注地跟系統(tǒng)打商量:“你之前尋找的主人是王映霜,既然如此,一定會有留下的數(shù)據(jù)。能不能通過那些數(shù)據(jù)讀取她的心聲?”
003:“……”它語重心長道,“宿主,我是位面交易系統(tǒng),不是心聲讀取系統(tǒng)。”
高素之:“是嗎?我不信。你都能借著王映霜進(jìn)行能量轉(zhuǎn)移。其實我也不是想窺探她的隱私,我只想知道她對我的威脅有多少。”
一陣電流一陣亂碼,003半晌后,才又跟高素之說話:“好了。”
高素之檢查系統(tǒng)面板,發(fā)現(xiàn)能量值邊上多了一行威脅值,目前的數(shù)值等極低。王映霜不喜歡齊王,但并沒有戕害齊王的惡意。高素之頓時舒坦了,有金手指在身就是好啊。她開始得寸進(jìn)尺:“能不能展示所有人的威脅值?”這樣的她就可以分辨誰是好心誰是壞心了。書中的確重點標(biāo)注了一些對她很有威脅的人,但小世界里蝴蝶翅膀扇動,一切已然發(fā)生變化。
003語氣滄桑:“請宿主不要異想天開。”它只是個才出廠沒多久的新統(tǒng),根本沒有那么多衍生的功能。
確認(rèn)系統(tǒng)的身上暫時薅不到羊毛后,高素之就收手了。她直挺挺地躺了一陣,招呼親信進(jìn)來,吩咐她去打探王映霜在家的情況以及喜好。王家人后來是魏王黨,這一點很值得關(guān)注。要說姻親關(guān)系,通過王清霜那是繞了八百個彎才到高望之那里呢,還不如她跟王家近。她不值得王家投資,所以王家選擇她的同胞弟弟么?高望之踩著她、吸食著她的骨血最后還要以謀反的名義將她處決,實在是太過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王映霜還在閨閣中,想打聽她的喜好得費一番功夫,不過現(xiàn)在人都在王府蒹葭園里了,過去打聽的奴婢沒多久就帶著消息回來了,道:“王妃愛書、愛茶。”
王府藏書閣里的典籍任由王映霜翻看,在書上沒什么可著手的,除非有誰能送來新的孤本,或者高素之費點心力,讓古人見識一些現(xiàn)代書籍的便捷——但是后者,十分費勁費錢費人,一時半會兒也成不了,高素之便想著在茶上下功夫。
這個時代的人對飲茶很是講究,尤其是詩禮傳家的簪纓士族。王府不缺好茶,劍南蒙頂石花、湖州顧渚紫筍以及陽羨、祁門茶等,一一俱全,她不缺王妃也不會缺,恐怕只有茶具上可以琢磨。高素之思考一陣,遣了人去皇后宮中傳話。
崔皇后年輕時因種種考量,讓高素之女扮男裝做皇子,后來想起只余下懊悔了,故而對她是有求必應(yīng),就連高素之不來宮中朝見也能忍的。劇情中的原身對皇后夾雜著極大的怨氣和恨意,哪里是看母親?分明是將她當(dāng)作仇人。只要是皇后送來的,要么眼不見為凈,要么就是摔砸了。
高素之以旁觀者看劇情的時候心里沒有波瀾,但現(xiàn)在她是齊王,她無法去責(zé)備書中心懷怨恨的原身,也做不出暴殄天物的事兒。而且她要為自己未來絞盡腦汁,崔皇后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環(huán)。書中的原身落人口實的地方太多了,瘋病火燒王府就不提了,后來皇后因病薨逝了她通宵達(dá)旦飲酒作樂背上不孝的罪名,氣得還有點同情她的崔家徹底站在高望之戰(zhàn)線,要把她給毀了。而原本親近她的襄陽也因此與她離心,根本不替她說半句好話。
去宮中傳遞消息的人沒多久便帶著宮人來了,除了關(guān)懷高素之的身體外,還送來了茶與一套鎏金茶器。高素之的視線只在烘焙器、烹煮器、飲茶器等器具上停頓片刻,便迫不及待地吩咐人將東西送到蒹葭園,來一手借花獻(xiàn)佛。
她連現(xiàn)代的茶都不怎么喝,哪里能享受本朝的“怪味茶”?要說多好喝未必,是因為被大家族發(fā)展成了“藝術(shù)”,才引得人人追捧。
蒹葭園里。
王映霜御下有方,高素之派來打探消息的人前腳剛走,后腳那人就去王映霜跟前稟報了。“大王遣人來打探娘子的愛好,我按照娘子舊日的習(xí)慣,同她說了煮茶。”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神掃過王映霜跟前擺著的酒具,又道,“娘子去年春釀成的酒還在家里呢,要著人取來嗎?”
王映霜扶著額,她的面頰因酒氣微微泛紅,眼中秋水盈盈,流光回波。她“唔”了一聲說:“放在家里吧。”要是哪天回家,還能與姊妹們?nèi)×司乒诧嬆亍?br />
“大王這是什么意思?”靈奴擺出一張苦瓜臉,她這兩天是心驚肉跳的,總覺得有什么壞事要發(fā)生。好端端的,齊王怎么會往娘子這兒來?她發(fā)病的時候臉色很是猙獰恐怖,要是在這兒出了個好歹,可不就連累娘子了嗎?
“不知。”王映霜搖頭,她也想不通。仔細(xì)回想這一月光景,高素之不往她這處來,齊王府的奴仆們也沒捧高踩低,依舊將她當(dāng)王府的女主人來看。她的行為是不受限制的,不管是外出還是在齊王府中走動,都沒人來管。偌大的王府,她一個月也逛遍了,從未在某處碰到高素之。得到的消息呢,是說齊王孤僻陰戾,不愛見人。這已經(jīng)不是不出門與朝臣交往了,在自己的王府里也很是局促謹(jǐn)慎,高素之在怕什么?或者說在掩藏什么?
王映霜不免想到扶起高素之時候無意間的觸碰,是幻覺嗎?還是說真有個驚天大秘密?王映霜好奇心生出,可她知道,不能查也無法查。唯一一條路是她向高素之“自薦枕席”,可她怎么可能因為一點好奇就作踐自己?她若是猜對了,那是將自己置于陷阱中,那么大的事情別說她,就算整個王家卷進(jìn)去都擔(dān)待不起;要是猜錯了,同樣是深淵。
到了黃昏的時候,高素之院中的奴婢過來送煮茶的器具了。鎏金的器具上打著宮中的徽記,貴重而精巧。靈奴看得連連咋舌,她們這大王動作也太快了吧?才打聽了消息,就讓人送茶具過來。對她們娘子的心思是昭然若揭了啊。
“大王晚上會過來嗎?”靈奴壓低聲音。
王映霜看著她的神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斬釘截鐵道:“不會。”但她說得是夜里,至于次日就不好說了。
果然,高素之夜間沒來,但第二日,一邊吩咐奴仆將東西往秋水園中搬,一邊讓人將她抬到蒹葭園里來了,關(guān)切地詢問王映霜茶器如何。王映霜哪里知道的?她最煩煮茶的事情了。在王家時候,她家大人要她們姊妹學(xué)煮茶,還非得要她們侍奉——他自己就沒長手煮茶嗎?她噙著溫潤的笑容看高素之,心中也將她跟王珩一起罵了幾遍。
她優(yōu)雅地起身,先是取出昨夜謄抄的書目遞給高素之的隨從,接著又吩咐靈奴將茶餅、茶器取來。要她說,直接隨了民間的痷茶法將茶末放進(jìn)瓶缶中用熱水沖灌就得了,哪里需要煎茶那么煩?還一沸、二沸、三沸。
高素之端坐在王映霜對面。
距離拉得迫近,能量值跳躍的速度加快。
可高素之的心思已不在能量值上,而是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王映霜拿著竹夾的手。
王映霜雖無靚妝刻飾,可一身氣度不損,如松風(fēng)水月,風(fēng)姿綽約。她煮茶的動作賞心悅目,可一想到茶湯的味道,高素之頓時面如菜色。王妃作甚這么殷勤?她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是一點都不想喝茶啊。
“驟雨松聲入鼎來,白云滿盌花徘徊。1大王,請喝茶。”王映霜耐著性子分茶后,抬眸凝視著高素之,笑微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