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中的事情瞞不住,再加上將崔嬤嬤、陳管事送走的事,也沒怎么遮掩。
沒一會兒,不少人就知道了。好在御史們懶得浪費口舌去彈劾又瘋又癲的齊王,畢竟人家是宗親,就算在法律的邊緣反復(fù)橫跳,也奈何不了她啊。王子犯法不可能與庶民同罪的,何況她也不曾作奸犯科。
皇宮中。
聽了楊菩話語的皇后崔元元憂心忡忡。
她屏退左右跟楊菩抱怨,嘆氣道:“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若不是一時想岔,走火入魔,哪里還會落到如今騎虎難下的境界?”她這日日夜夜懊悔傷心,既是因為母女離心的事兒,也有歉疚。
“這事也怪不得殿下,當(dāng)年元氏步步緊逼,甚至想讓殿下讓出皇后之位,只能行此險棋。”楊菩寬慰道。
高齊江山是通過前朝皇帝禪讓得來的,朝中有元氏舊臣,也有當(dāng)初早早就追隨先帝的元氏宗親。元貴妃便是先帝做主替圣人納的,甚至當(dāng)時還出了平妻之議。
在產(chǎn)下高素之前,她的阿耶雖在,可不曾居于高位,阿兄與圣人私交甚好,可畢竟位卑。所有人都跟她說要生個兒子,要比元氏先生出圣人的長子。于是,為了成全她、成全崔家,她的女兒就被犧牲了。
很小的時候,素之就知道她跟其它皇子不同了,但是她懂事貼心,可在七歲那年,她因被奸人所害,在鬼門關(guān)轉(zhuǎn)了一圈回來,一切就開始變了。她變得急躁易怒,無心詩書禮。她絞盡腦汁,延請名醫(yī),可誰都看不出問題,只道是她情性如此。
當(dāng)初次子高望之已經(jīng)出生,聰明伶俐,頗得圣人歡心,于是她阿耶轉(zhuǎn)教她傾心培養(yǎng)次子,將素之當(dāng)成棄子,何其殘忍?
楊菩見崔皇后再度因舊事傷懷動容,勸道:“皇后殿下,你要保重身體,唯有您在,才能庇護大王。”
這些年,皇后抑郁傷情,身體虛弱,元氏趁虛而入,奪走部分宮權(quán)。楊菩看在眼中,急在心里。看崔皇后只是心不在焉地點頭,楊菩心中暗暗嘆氣,半晌后才又說,“大王與王妃走得近,是好還是不好?”
崔皇后輕言細語道:“請她入宮來看看。”
齊王王妃是她精挑細選的,王氏女在名聲好,溫柔賢淑,恬淡沖和,京中求娶之人甚多。崔皇后與她見過一面,很是滿意。但一旦這事關(guān)系著齊王的身份,她也覺得處處不是了。要不要替齊王納妃,她其實也猶豫許久。
在泰始十八年時,同齡的晉王納妃,圣人也替高素之籌劃,可京中無人愿意將女兒嫁入齊王府,她勸圣人暫先擱置,想等著素之病好了再做計較。可到了泰始二十年,年級更小的楚王、魏王也納妃了,圣人實在是不想等,要下旨賜婚,她能干預(yù)的,也只有齊王妃的人選。
王家高門士族,又與魏王高望之有著千絲萬縷的干系,到時候一定會保住素之。
高素之可不知道皇后會這么想,要知道在劇情里,同母弟高望之比起晉王高慕之還要想置她于死地呢。高慕之不會給一個無力競爭的對手眼神,高望之活脫脫一條瘋狗,一個心眼比針眼還小的小人。憑什么他是人生贏家?就因為他是男頻后宮文男主嗎?
從蒹葭園回到秋水園后,高素之一直在盯著商城瞧,心里在想著事兒。
她要高調(diào),可這也很有講究,要怎么樣獲得朝臣的重視呢?難道一開始就拿到關(guān)于社稷的重要裝備?不成,得一步一步來,自小處著手。或許她該樹立一個神神叨叨——哦不,是被天命眷顧的人設(shè)?
“天命”是一種塑造了千年的意識形態(tài),別管心中怎么想,至少面上不可能對天不敬。正所謂國之大事,在戎與祀,看災(zāi)時敬天禮地就知道了。
還沒想出所以然來,皇后宮中的內(nèi)侍就過來了。
高素之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不往皇宮走動的設(shè)定,乍一聽內(nèi)侍傳訊,眉頭頓時緊緊皺起。怕招惹到她的脾氣,還怕她沖撞圣人,崔皇后很少請她入宮。這次是為了什么呢?高素之想不明白,而內(nèi)侍呢,也很快給出一個答案。
不是請她的,而是皇后惦念“兒媳”,請王映霜入宮坐坐。
高素之提起的心沒有松落下來,她試圖從王映霜那張含笑的臉上找到她的真實心緒,但還是失敗了。
在王家的教養(yǎng)下,王映霜的禮儀氣度無可挑剔,盡管心中將高素之罵了百遍,臉上也不顯露分毫。
是的,王映霜認(rèn)為一切都是高素之導(dǎo)致的,高素之一動就動到皇后派遣來的人,可不得問一問究竟嗎?燕國夫人一定去傳話了,在言辭間有所偏向,那她王映霜就要背上這個黑鍋。
氣人的是,皇后的口諭中根本沒提到高素之,是覺得這廝不會去嗎?在閨閣的時候,她便對齊王和中宮的關(guān)系有所耳聞。
高素之說:“你若是不想去,就拒絕好了。說我病了,需要你在府中看顧。”
王映霜眼神微閃,她好奇地看著高素之:“大王為何覺得妾身不愿意去?”
“沒覺得。”高素之露出一抹燦爛的笑,“是我不想讓你去。”
誰知道王映霜在宮中要坐多久啊?她要是早出晚歸,那明天的能量值不是沒辦法蹭到了?四舍五入就是虧了一個億。
王映霜笑微微道:“大王說笑了。”高素之簡簡單單地說句話,可最后被埋怨的人只會是她。
待到王映霜走后,高素之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王映霜說最后那話的時候,似乎有些生氣。
高素之詢問左右:“依照你們看,王妃的心情好么?”
左右小心翼翼地對視,遲疑片刻道:“不好。”
高素之又問:“為何?”
沒人敢吱聲。
高素之也沒為難她們,自己回到屋中去琢磨。托上輩子原生家庭的福,她在為人處世上有億點點的缺陷。好半晌,才恍然大悟。
是她錯了,那句話沒考慮到王映霜的處境。
意識到自己不對的高素之立馬抬腿邁出秋水園,她馬不停蹄地朝著蒹葭園去,甚至小跑起來,等抵達的時候,額上出了細密的汗,面頰緋紅如霞。
王映霜才坐下沒多久,聽聞高素之過來,眉頭頓時一皺。
她賠著笑臉問:“大王怎么過來了?”
“抱歉。”高素之一雙眸子如黑山白色分明,她誠摯道,“是我考慮不周到,明日我與你一起入宮。”
王映霜一愣,凝著滿臉懇切真誠的高素之,頓時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