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熾雖然是第一回來程今洲家,但卻對這里并不陌生,甚至是一個多月前剛見到程今洲時,他就覺得親切。
畢竟按照蔣熾他媽的說法,在他還光屁股的時候他就和程今洲玩過了,只是小孩年紀太小不記事,而程今洲不在的這些年,他媽又常提,說自家有個親戚在北京怎么怎么發達了,程今洲這個別人家的小孩又多好,所以蔣熾對程今洲一直是未見其人,但聞其名,也愛之深責之切——
“快點說,時鄔為什么會這個點過來?”蔣熾把他按在門板上,壓低了聲音:“別說是我想的那樣,就算你是我表哥也不行,我會義正詞嚴地譴責你。”
“......”
臥室燈也沒開,黑燈瞎火的,程今洲握住他的手,想叫他松開自己衣領子,這件t恤還挺貴的,回頭扯變形也買不著了,“她就住后面。”
程今洲不冷不淡地反問:“來串門不行?”
“......”
“我怎么不知道這事?”蔣熾問。
程今洲說話聲沒什么起伏,但聽著特欠:“你也沒問吶。”
“我不問你就不說?”
“你不問我說什么?”
“......”
黑暗中,兩人還在貼著門板大眼瞪小眼,臥室里門窗緊閉空調也沒開,蔣熾就那么靠著他靠得他整個人都難受,想把人拎起來甩出去兩米遠。
“你先離我遠點。”程今洲:“別挨這么近。”
門外,電視上的片子還沒關,時鄔眼瞅著蔣熾殺豬一般地嚎了一嗓子后,就直接拽著想說什么還沒來得及說的程今洲,拉拉扯扯地進了隔壁房間,幾分鐘后門還沒開,只隱隱約約傳來程今洲吊兒郎當的聲音——“遠點兒,曖昧了。”
“只能我老婆挨我那么近。”
“......”
客廳的空氣里似乎還飄著小龍蝦味,屋后層疊堆積的樹葉被夜風吹得舒展,窸窸窣窣地在深夜里奏樂。
時鄔背著書包穿著校服,邊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邊抬眼看著片,順道將面前的垃圾桶往前踢了點距離,防止等會再散發出點別的氣味。
直到又兩分鐘后,身后臥室的門終于“吱呀”一聲打開,程今洲走出來,挺淡定地拿了茶幾上的遙控器,抬手啪一下把電視給關了,還自然地問了句:“這片好看?”
時鄔更自然:“不是,挑片的人品味可能有點差。”
蔣熾:“......”
“你倆聊,我先睡了。”蔣熾覺得自己比外頭懸著的月亮還亮,彎腰從旁邊抱起自個的外套,又順手拿了吃小龍蝦剩的半包紙,一股腦揣在懷里就開始往隔壁的另一間走:“我一般睡著的時候地震都不知道,你放心好了。”
“......”
看著蔣熾進了隔壁房間,程今洲倚在門框那視線收回來,時鄔望著坐到另一邊沙發上的程今洲,思考:“打擾到你倆了?”
“.......”
“沒。”程今洲:“他就試個能不能投屏,剛在吃小龍蝦。”
他自己都覺得這話的可信度有點低。
但時鄔很配合,也可能是有點看破不戳破:“哦。”
“......”
可能是茶幾面還沒來得及擦,撒著點湯汁在上頭的原因,那股小龍蝦的味道經久不散。
頭頂吊燈散發著米白色的溫柔光線,兩人間面對面地一下子沉默下來,不知道說點什么,時鄔就看著程今洲從茶幾底下又拿上來了另外剩的半包紙,抽了幾張,打算擦那張茶幾。
“你這還有吃的嗎?”時鄔忽地說,“有點餓了。”
“......”
程今洲擦桌子的手停了停,隔半秒,自然續上:“想吃什么?”
時鄔轉過頭四處打量了一下,問:“你這有什么?”
蔣熾進了隔壁房間后就一個聲也沒出,靜悄悄的,跟人沒了一樣,時鄔看著餐桌旁的冰箱,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過去打開:“面有嗎?我姐睡覺比較淺,回去吃容易吵醒她。”
程今洲那邊剛好擦完茶幾,將那幾張紙丟進垃圾桶里,順著問:“什么面?”
他剛想說廚房好像還剩兩包泡面,一包藤椒的,一包鹵香的,還沒張口就聽時鄔已經理解偏差地報了菜名:“想吃西紅柿雞蛋面。”
“......”
半夜三更的,他去人家地里給她偷摸摘是吧。
不用等程今洲說,時鄔望著空蕩蕩的冰箱就已經有數了,只第一層擺著已經洗干凈的她上回送來的飯盒,時鄔視線慢慢掃了眼,蹲下來,又拉開下面兩層看了看,下兩層連飯盒也沒有。
“我家好像還有。”時鄔蹲在那回頭看著他,試探地問:“要不,咱倆回去把西紅柿和雞蛋拿過來,動作輕點?”
“.......”
停幾秒,程今洲散漫地“嗯”了一聲,一副又大方又好說話的鄰居好哥哥的模樣,他從沙發上站起了身:“走吧,回去一趟。”
“好。”臨走前,還沒等程今洲邁出步子,時鄔又不緊不慢地轉身折回到冰箱前,說:“等會兒,我順便把我們家的飯盒帶回去。”
“......”
今晚的風不大,只柔柔地吹,吹得一池春水蕩漾,遠處海面似乎有輪船的汽笛聲傳過來。
程今洲望著頭頂的夜空忍不住地平淡嘆了聲氣,思考著自己可能的確是青春期和思春期晚來了點,不然怎么會只是去拿個西紅柿雞蛋,就品出來點像是偷情的感覺。
“噶!”兩人剛一進門,那只啞巴新郎就梗著腦袋進行了一聲歡迎儀式。
程今洲的目光被吸引過去,清亮亮的月光下,瞄到眼籠子里的小東西,自然地問了句:“養的鸚鵡?”
“不是。”時鄔頭都沒回地說:“是麻雀。”
啞巴新郎:“......”
院子大而寬敞,地面似乎被月光鋪了一層柔和的白霜。
在程今洲記憶里,他上一次到這來可能還是小學那會,幾年過去,時鄔家的房屋布局沒怎么變,還和記憶里的一樣,只是家具和電器跟著時代更新交迭。
“噓,輕一點。”時鄔蹲在廚房的柜臺前,從里面掏了西紅柿和兩個雞蛋出來,隨手放到一旁程今洲的懷里,邊重新地合上面前的柜臺門,邊想起了什么似的側過頭,重新看向他:“忘了問,你會做嗎?”
時鄔很誠實:“我不會。”
“......”
氛圍沉默了兩秒,怕打擾到時清歲廚房里的燈也沒開,全靠院子里的月光落進來。
程今洲后腰倚著身后的柜臺,很認真地想了片刻:“會吧。”
“喔。”時鄔點了點頭,她放心地轉身,又打開冰箱,不知道是又想扒拉點什么食材,只又自顧自地想一出是一出地問:“會不會有點麻煩你?”
只是還沒等程今洲開口說什么,時鄔就從冰箱前轉回了頭,橘黃色的感應燈朦朧地打在她的頭頂,時鄔看著他問:“我們又重新是好朋友了,對吧?”
“......”
她這話問得,就挺幼稚的,像是他什么時候和她絕交過一樣。
但程今洲那一刻又毫不懷疑,他只要表示出一點否定的意思,躲在板凳底下的那只小貓就會收回自己的爪子,繼續小心、警惕——如果他覺得他們不是朋友,那她會自覺退得比他想得還要遠,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線。
程今洲笑了下,唇角弧度稍稍上揚地看她:“之前就不是了嗎?”
時鄔收回眼:“你說是就是咯。”
月光淡淡地縈繞在周身,見時鄔把手伸進冰箱里扒拉兩下,隨后又鄭重地重新從里頭拎出來兩根香菜,程今洲笑著“嗯”了聲。
他覺得時鄔,真的,快要可愛死了。
他朝著客廳的方向望了望,隨口問道:“叔叔呢?”
似乎也好久不見。
聞言,時鄔手上的動作頓了半拍,隨后便若無其事地關上冰箱門,聲音平常:“不在了。”
“嗯?”程今洲撩起眼,正想問去哪了,時鄔就已經轉過身,說:“我好了,走吧。”
程今洲“嗯”一聲。
夜空依舊還寂靜著,敞開的大門又重新合上。
頭頂廚房的燈有些昏黃,時鄔拿著碗,站在鍋前看著程今洲還算嫻熟地打進去了一顆蛋,蛋液和熱油撞在一起后噼里啪啦地滋滋作響。
“好香。”時鄔盯著那個在鍋中逐漸凝固焦黃的蛋,發自內心道。
西紅柿雞蛋面的教程還撂在一邊播放,程今洲垂眸轉向身側,瞄了時鄔一眼:“你是真餓了。”
“......”
廚房里昏淡的燈光將兩人身影攏得朦朧,時鄔看著程今洲的動作。
平心而論的,她覺得程今洲的廚藝不差,最起碼也是有點天賦在身上,一碗面做得也算色香味俱全。
“好吃?”程今洲靠在隔壁沙發上,嘴角噙著點笑。
時鄔“嗯”了一聲,毫不吝嗇點頭:“五星,打四星吧。”
“行,吃吧。”程今洲收回了視線,拿起遙控器,又重新打開了電視,調出個頻道看:“吃完送你回去。”
話落,沒等時鄔說出“不用”,就聽見撂在桌面上的手機震了兩聲。
程今洲視線淡淡地瞄了眼,放下遙控器,伸手撈過手機打開來看——
櫻木花熾:【你倆今晚什么時候結束啊?我真的好想上廁所啊啊啊啊。】
程今洲:“......”
櫻木花熾:【真的,對不住。】
櫻木花熾:【有空給你倆磕一個。】
程今洲垂頭看著手機上的消息,另一手揉著后腦勺的短發,老神在在地敲了幾個字發過去:【好的弟弟。】
他切了張自己的照片發過去:【磕吧。】
超時:【對著照片磕完錄個視頻發過來,我哄時鄔開心開心。】
蔣熾:“......”
不是,這就有點舔了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