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第 111 章
于論再次感謝豫王對報館的支持,留下最新款式的衣裝就要告退,卻被豫王下意識地留下。
連日來的驚喜降低了他因為雍黨事變而升起的警戒心,懷王跟郕王雖然不情愿但為了這難得的藝術節,降低身份也要來蘭城參加,更是抬高了他被打擊到膽怯的心神。
所以他下意識地試探了一句:“飛鳴報館在京城發展不錯?連分館都要擴大規模了,那主館在京城也該認識很多達官貴人吧?”
豫王真的只是下意識地試探,剛說出來他就反悔了。之前的謹言慎行還歷歷在目,捏著鼻子縮著尾巴在府里自閉的經歷也還在不久之前。三王都各自龜縮著不敢出門,擔心一個不小心就走了雍鴻飛的覆轍。
京城的消息更是少打探,免得招了越發氣勢凌人新帝的眼。
但是說出去的話卻不能收回,豫王打了個哈哈就想把話題糊弄過去——
但是于論開口了。云城因為一個病患手忙腳亂之際,凌青,現在的神醫弟子,暗地里是秘密前來調查的暗衛零九,也終于跟著京城出發的御醫隊伍到達了邊關封鎖的三城。
邊城,嶼關,曲灌城,最靠近木依和蠻夷的三城兼數封鎖。
即使神醫獻藥的消息比御醫隊伍要先抵達這三座城市,但疫病的陰影已經完全成為一片籠罩住三城的陰影。
越往三城走越是混亂。
三城周邊的民眾紛紛逃離,治安紊亂。即使有士兵在一旁護衛著,他們這一隊一路上也遭遇了幾支劫匪。
明面上這指隊伍的領導者是監察御史任群英,也是明面上的調查力量。
凌青和他待了三天就知道這是個耐不住的。
有馬車不坐非得要自己騎馬試試,顛簸地受不住了才坐會到馬車里。很遺憾的是,他自己馬車不坐,是硬塞到凌青的馬車里坐下的。美名其曰是怕神醫弟子有什么不方便的,好幫忙。
其實是怕說話沒人聽,話癆癮犯了。
凌青和他待了三天,就知道這人為什么在百官里不受待見了——無他,話太多了。
整個人的屬性像是和凌青對著長的,一個一天不說一句話,一個能消停一柱香都難。
凌青整個路途里,在衣袖中的手都是籠在裝啞藥的瓶子上,攥緊又放開又攥緊。
要不是怕半路把欽差毒啞了,到邊關沒人吸引火線,凌青也不會苦苦忍了一路。
但漸漸的,任群英就消停了。
又路過一隊逃難的流民,任群英對著空氣嘆了口氣:“唉,何至于此啊。”
朝廷明顯沒有打算不管邊關,御醫派了,藥草支援了,連神醫的藥都求來了。為何還有這么多人懼怕疫病,以至于整家逃難呢。
凌青從沉思里抽出一點注意力給他,難得地回話:“他們害怕,戰事也才停了兩年。”
即使知道朝廷沒有放棄那三座城市的民眾,但人苦難遭受多了,就會害怕厄運再一次降臨。與其等在原地,等待朝廷來控制局面,不如比疫病先一步撤離到更遠的地方去。
凌青在戰亂的那幾年,也曾來過邊關,對現在的情形,有種熟練的漠然。
任群英難得地沉默了片刻,才低聲地說道:“以后會好的。”
凌青看了他一眼,又縮回了自己的位置。
每天都有新的消息傳來,朱姜當機立斷的封城之下,有效的抑制了疫病的傳播。至少凌青他們一路上遇到的只有流民,沒有患者。
但是三城內部的情況卻是進一步的惡化。
從有疫病的消息傳播開后,三城內的疫病患者突然成片成片的開始出現。即使朱姜在封城的同時開始讓人做好病患和普通百姓之間的分隔,但……百姓之間總有些愚昧無知的,不聽官府的命令,私自藏匿起自己家里患病的家人,導致全家感染上鼠疫。
一封封的加急信件從邊關三城傳入京城內,凌青他們的隊伍也一次次縮短了休息時間,長時間接連地趕路。
但,壞消息總是接踵而至。
有更嚴重的情況發生了。
駐扎在嶼關之外的軍營,出現了鼠疫病患。
御醫的隊伍一進入嶼關的邊界,還沒等入城,就被守在城外的軍隊將領攔住了。
任群英望著不遠處的嶼關城墻,城門上的人影都已可見。城內的人也已經看見了他們這支載著藥草的救命隊伍,還不等他們激動的打開城門,就發現御醫的隊伍被其他人攔住了。
任群英將視線放在面前的身披鎧甲的一隊將士身上,最前方一個騎在馬匹之上的將士,是嶼關之外玄甲軍的副將。
任群英見來者不善,只敷衍的行了一禮,就語氣嚴厲地質問道:“關將軍這是何意?”
“我奉陛下之命支援邊城、嶼關、曲灌城三城,關將軍因何故阻我等于此?”
被叫做關將軍的副將這才下了馬,對于任群英搬出皇命來說事,沒有絲毫要讓步:“我知道三城已封,疫病橫行,御史此行是為救三城百姓。同行的有幾位御醫,行列里馬車上的也皆是支援三城的糧草藥草。”
“那將軍即知人命關天,還不讓我等進城?”
嶼關的城墻上有人遙遙相望,這對峙的場景。救命的隊伍明明就在城外,卻遲遲不能進城。
關將軍向前一步,身上的鎧甲也隨著步伐摩擦生響:“因為我攔在這里,也是為了救命!”
他摘下頭上的盔甲,滿面風霜的臉上有不會讓步的決心。他堅定地站在御醫的隊伍面前,虎目圓瞪,看著任群英的眼睛大聲地說道:“我玄甲軍中也有鼠疫,事關邊關守軍,還請御醫們先隨我去軍中一趟!”
軍中也有鼠疫!
隊伍后方的馬車中,本來只是出來看看出了什么事的醫士們,聽到玄甲軍的話,都議論紛紛。
這可不是普通的軍隊,玄甲軍是駐守在大慶與蠻夷間的駐關軍隊,是驃騎將軍裴青一手帶出來的嫡系軍隊,直到與蠻夷大戰裴青受傷不能領兵后,才交付到現在的大將軍霍丘手中,
曾在接連與蠻夷的大戰中屢建奇功,說是大慶最強力的一支軍隊也不為過。即使現在與蠻夷之間戰事稍歇,但是這支軍隊的重要性還是不言而喻的。
如果玄甲軍真出了事,恐怕來年蠻夷就該整頓大軍,侵襲而入大慶了。
任群英愣了一下,很快權衡完畢:“我可以分出幾個醫士,并一些藥材帶去軍中。”
他們這支算是先遣部隊,帶來的藥材并不多,是為了提高趕路的速度,先一步趕來穩定三城的局勢。后續還會有支援的糧草和藥材,“神醫”也在加緊煉制鼠疫的藥物。
先分一些給玄甲軍,沒有很大的問題。
但關將軍依舊不讓開。
任群英慢慢地凝重了臉色:“……不夠?”
關將軍搖了搖頭:“不夠。”
“我們要‘神醫’煉制的那味藥。”
任群英想也沒想的直接拒絕:“不可能。”
那是針對鼠疫煉制的藥物,來之前任群英就想好了,是留給三城中病重的病患的。
關將軍:“那任大人是要眼睜睜地看著玄甲軍軍心大亂,而讓蠻夷再無人阻攔,乘虛而入嗎?”!
任群英心中一跳,但卻知道關將軍所說的很大可能真的會成為現實。
如果玄甲軍的鼠疫控制不住,造成將士的混亂,早就對大慶有覬覦之心,只是暫時蟄朱的蠻夷,難道不會抓住機會嗎?
任群英也明白這事的嚴重性,本來強硬的態度也堅持不下,動搖地在將士與嶼關城墻之間來回移動。
三城百姓或是玄甲軍,看來是只能二選一……
正在他心中動搖到最高點時,旁邊突然有人說話。
他嚇了一跳,猛地轉過頭,卻是凌青不聲不響從馬車上下來,摸到了他的旁邊:“軍中現在情況如何。”
關將軍:“已有百人發熱,霍大將軍讓軍中患病者呆在邊帳,命我等等候在此處。任大人,現在軍中軍心不穩,還望大人大局為重,邊關將士萬不可出事,這是國家大事!”
任群英嘴唇蠕動了下,還沒說話,旁邊凌青又一次把話頭接了過去。
“三城百姓也是國家大事。”
關將軍對他怒目而視,任群英連忙攔住介紹他是神醫弟子,這才讓凌青免于一場怒火。
其實一對一不會輸,而且還帶毒的凌青,被任群英護在身后,嘴巴卻沒有停。
“我帶的藥品不夠,三城中疫病傳播已經很廣,再不救治,三城都要成為死城了。難道將軍認為這三城百姓就不該救嗎?”
關將軍怒氣沖沖地上前一步:“你!”
這下神醫弟子的名頭也不太好用了,任群英拼命攔住,但力氣有限,頗為吃力。
凌青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由關將軍對他怒目而視。
“軍中疫情發展較晚,可以讓醫士先開一些清熱的藥物先穩住病情,只要防范得當,疫情不會大肆傳播。霍將軍的初步措施已經應對得當,之后就只要進一步將患者分隔徹底就行。”
他語氣從始至終都很平靜,慢慢地將條理都理順了說給兩人聽:“三城百姓和玄甲軍都是大慶不能舍棄的,三天之后新一批的藥品就會到,將軍不相信我等,還不相信陛下嗎?軍中出現鼠疫,應當已經千里加急稟報京城了吧。陛下圣明天縱,想必很快就有旨意支援下達。”
“三城里病重的病人不知道有多少,可能現在我們耽誤在這里的每一秒都有病人死去,將軍也不能退步嗎?”
嶼關的城墻里,有幾縷黑煙升起,在此情中頗有不祥之意。
凌青的語氣加重了一些,他的聲音本是清冷的,現在更是冷的像是要呼出冰氣一樣:“將軍駐守邊關,與蠻夷作戰,為的難道不是守護大慶的百姓嗎?既然是為了守護大慶的百姓,又為何攔在城外?”
“你看到那城墻上的人了嗎?他們正在看著的可是守衛大慶的玄甲軍?”
他臉色一變地直起了腰,剛還在臉上恰到好處的殷勤笑臉一收,骨子里屬于營銷天才的孤傲開始浮現。
“那是自然,王爺可聽說了之前的安寧郡主府的調包孩子的事?”他眉頭一展,似是極為驕傲的與有榮焉,“那位真的郡主之女,現下就在我們報館內著書呢。安寧郡主為了感謝我們館主在親女蒙塵之際伸出的援手,在陛下面前也多有美言。”
他看似若無其事,其實意有所指地輕描淡寫地說道:“咱們報館下一本單行本——是的,雖然現在還未正式出版,但是通過郡主,已經正式定下了六部的采購單子。”
他朗聲說道:“您看看,是不是也要訂上幾本呢?”
第 112 章 第 112 章
飛鳴報館的新書居然搭上了官府的線?!
還在文樂逸前面留了名?!!!
豫王聽得半是懷疑半是震驚,連打斷都忘記了,聽著于論說了半晌的《真假千金》現實版。
雖然他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但傳聞跟聽傳銷大師于論親口講述還是不一樣的。零一謹慎地沒有表現出自己的猶疑,雖然內心對這個任務好奇得要命,但是保持著暗衛頭子的風范,只低頭應了一聲是。
因為在文樂逸那被質疑過,朱姜還跟零一確認了可以被派過去的人手。
“應該能有五十人吧。”
上一次的暗衛選拔,父皇曾經帶著朱姜去看過,他還有印象。差不多淘汰的就是這么多人。
這些無父無母的孤兒被收攏進暗衛所里,第一件事學的就是對皇帝的忠誠。聽話,可以信任,交給出身暗衛的凌柒他們也好管理。就是朱姜為光明學院選就的下一批學生。
完美符合文樂逸的要求。
多好的人選。
零一雖滿頭霧水,但努力斟酌著陛下的意思:“這一批的資質很不錯,現在確認不能堅持下來的只有三十人。”也許陛下是想觀察下這下一批暗衛的情況?
想起正在暗衛培訓部門進行最后培訓選拔的暗衛預備軍,零一稍稍振奮了精神。
他看中了好幾個好苗子。
這個淘汰率能夠算是近幾批內資質最好的了,百人內只淘汰了三十人。留下來的都很優秀,尤其是之中的第一和第二名,零一覺得進暗衛所后都有沖擊排名的實力。
零一挺起了胸膛,準備在一會陛下問起后好好地夸一夸他們。朱姜卻沒有在意這個。
他不滿意地開口:“怎么這么少?”——那豈不是輸了。
零一:……少嗎?
少說明這一批很不錯啊,能補充不少暗衛所的人才啊。難道不好嗎。
零一瞠目結舌地看著朱姜似是真的很不滿意一般地翻看著學徒們的成績單,翻來覆去地像是還想從里面淘汰掉幾人。零一擔心陛下把自己看好的幾個篩掉,立馬焦急地說道:“陛下,暗衛所人手不齊,還需要人去蠻夷國內探聽情報。這些已經被預定好執行任務了。”
不能再淘汰了啊,陛下!
朱姜嘖了一聲,無奈地放棄。又從先一批的淘汰人選中挑出二十人,補足了五十個的名額,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就這些了,讓他們即日啟程吧。”
*
朱姜青著一張臉離開后,文樂逸也不知道自己是抱著什么樣的心理,把所有的宿舍都收拾了出來。
“他不會真給我找五十個人來吧。”文樂逸在心里跟系統瘋狂吐槽,“我知道他家境不錯,但是五十個人又不是五十個大白菜,他上哪找這么多可以信任的人去。不會給我隨便拉幾十個人過來吧。那我還不如就在云城里找呢,起碼知根知底。”
系統在處理她提交的訂單,上下床鋪、被子被套被送進一個個的宿舍內。
文樂逸在收陳平陳安安時曾經說過,先進來的學生都和教師一樣的待遇一人一間,過了這段時間就只能住進兩人寢了。——這本來是文樂逸為了提高自己學院的競爭力隨意扯的話,就像超市大賣場里經常喊的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一樣。沒想到這么快,成了真實。
朱姜要是真找了五十人過來,之后的只能住兩人寢。
系統后臺運行著數據流,前臺回文樂逸的話也絲毫不慢:“不會啦,你這個學生挺靠譜的。”
靠譜到如果讓系統選出誰是光明學院中最靠譜的學生,一定是朱姜。甚至不局限于學生當中,和文樂逸這個唯一的老師兼院長比,也是更靠譜的那個。
一人一統商量了一會,都認為朱姜能找來二十人左右應該就差不多了,單保險起見還是把寢室都收拾出來,靜觀其變。
文樂逸憂心忡忡地等待了好長一段時間,等到蠻夷的使臣都回國了,朱姜也沒回來,說好的學生也沒到。
就在文樂逸思考著自己是不是可以放下心,以及跟系統討價還價,布置在寢室里的那些床鋪被子能不能退時,凌柒傳的話到了。
“五十人學生已選齊,不日將到?”文樂逸傻了眼。
“他上哪找的人?”凌柒眼抽地看著文樂逸從講臺座位上一躍而起,滿臉不可置信地從他手里抽去逸信,翻來覆去地查看。
剛還在跟文樂逸爭辯東西不能原價退換,現聽到消息,系統已經歡天喜地地隱回了后臺。
“怎么就快來了呢。”文樂逸聽見了系統翻商場的聲音,痛心疾首于失去的積分,“他哪來的這么多的人手,隨隨便便就能找齊五十個,都丟我們這來學習來了,這培養自己的人嗎?!”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文樂逸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小心地看下講臺下面,學生們都在各做各的作業。
……還好還好,差一點禍從口出,朱姜可是高官的子孫,培養自己勢力這種事肯定是不能隨隨便便說出口的。她自己知道就算了,萬不能被別人知道。下面的學生看起來是沒有聽到。那能聽到的就只剩下眼前的凌柒了。
凌柒眼觀鼻鼻觀心地察覺到文樂逸捂嘴-看下面-放心-放一半沒完全放-再看自己的小動作,握拳咳了一聲,在文樂逸仔一次看過來后,小聲地解釋:“……陛下知道這件事。”
陛下本人派來的也是知道,沒毛病。
凌柒以為陛下這個假身份是要借用來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很有眼色地打算連通其他二人徹底配合下去。
凌柒:要趁著新人來之前做個任務前的培訓啊。
朱姜交給他們三個看管好這五十個預備役的任務,凌柒已經在心里想好了具體的步驟,包括講解這邊的情況,逸院和文樂逸的重要性,他們在這邊的假身份等等……
務必要把陛下的身份徹底隱藏好。
其實已經后悔了,但是不知道怎么表露身份的朱姜:……
文樂逸放心了。
哦,皇帝知道啊,那就好,原來是給皇帝培養下屬……
文樂逸緩了口氣,許是學生暗地里培養自己勢力的猜想太過于讓人震驚,她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樣的意思就是自己的學院已經徹底在大慶的皇帝那里掛上了號。
文樂逸的表情古怪,她不怎么想和官府打交道啊,一想就很麻煩。特別是中央集權制的中心,一國之主了。
換個方向想想,都這樣了她還沒收到官府的聯系,也有可能是朱姜全幫她擋了下來……
啊,感謝朱姜,我可靠的學生。
*
說好的近日,果然在一周后學生們陸續來了。
文樂逸等了幾日,剛開始還很緊張,漸漸地覺察出了不對勁。
好像也沒她啥事?
凌云從學院外領了五六個新生進來。文樂逸挑眼看去,這一批比上幾個看上去年歲小些,不知道朱姜怎么挑的人,什么年齡段的都有。男的女的,大的小的,文樂逸一眼看過去,氣質都差不多。
幾個跟在凌云身后,和諧地像是從一塊地方出來的一樣。
新生們得過三個暗衛前輩的教誨,對學院的種種異狀視而不見,在凌云的帶頭下齊聲向文樂逸問了聲好。
文樂逸捧著茶杯訕訕一笑,點頭。
凌云又帶著幾人出門拐上了一邊的樓梯,去了二樓的教室里。
……這就是文樂逸說的,好像不關她什么事的情況了。
朱姜不愧是她最靠譜的學生,新生分了好幾批三三兩兩地到達了學院,沒有在云城引起注意。
又讓凌柒、凌青、凌云三人分別負責,絲毫沒有文樂逸需要操心的地方。
文樂逸本來還愁著這五十人該怎么授課,誰知道凌柒主動和兩個兄弟接過了任務。
“b……朱大人走之前有吩咐過,這些新人的教學由我們三人來完成就好,院長只負責我們的學習情況,不要因此耽誤了進度。”
主要是朱姜的進度。
因為他們的中考遲遲不能過,文樂逸還沒有開高中的課程,連朱姜想要的高中課本都兌換不出來。
陛下很不滿意,已經傳密信過來讓他們努力學習了。
凌云大受打擊,這段時間都讓他幫忙補習功課。
連帶新人的任務都努力地堅持下來,雖然凌云很不情愿,但是為了陛下,也是硬著頭皮耐心地教著。
“哦。”文樂逸有點懵,萬萬沒想到自己做的心理準備都沒派上用場,她還以為接下來要向趕場子一樣顧著信賴學生們的學習呢。
這五十個學生都被凌柒他們安排在了二樓的教室,平時白天的課程與一樓的班級錯開。等到文樂逸布置完作業了,凌柒他們再抽出一人上去上課。
文樂逸一開始渾身不自在,學院里多了這么多人,認人都認得頭暈眼花。后來發現這些新生并不會在學院里走動,平時就在二樓,等到下晚自習或是吃飯時才會下來。
平時二樓就算他們在也沒有聲音。
文樂逸覺得心里滲得慌,總覺得這群人哪里不對勁。但是凌柒平時都把他們隔開,文樂逸不自在了幾天,又勸說自己就當是多了一些鄰居好了,刻意忽視了不對勁。
這些學生也挺有禮貌的,除了格外安靜讓人不安外,在少有的幾次遇到文樂逸的情況也會主動的停下來行禮。
慢慢的,文樂逸都習慣了。恍惚間感覺什么都沒變,直到陳安安帶著一個小女孩跑到她面前:“院長,可以救救這只小貓嗎?”
文樂逸聽到她說才發現,后面跟著的這個小女孩懷里還抱著一只奶牛貓,肚子到腿上不知道怎么的劃了一道口子,流出的血沾濕了那塊的毛發,小女孩的衣服上都沾染上了血。
陳安安在一旁解釋:“我們在門口撿到的小貓咪,受傷了,我們不知道怎么辦。三七說它活不了了,院長,您可以救救它嗎?”
文樂逸才看向在場的另外一個孩子。
名字是三七的小女生看起來和陳安安差不多大,是新來的學生里最小的了。兩個小女孩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認識的,看起來關系已經相處得很不錯了。
三七見文樂逸看過來,局促地收攏了手臂,懷里的小貓虛弱地喵了一聲。
文樂逸有些頭疼,她也沒辦法啊:“這……”
可是兩個小女孩看著小貓難過的眼神,讓她有點不忍心。
文樂逸跟系統求救:“統啊,你有辦法沒?”
故事情節精彩刺激,轉折精彩紛呈,一連聽下來他連奚玉澤在殿前扯著勇毅侯的褲腳痛哭流涕的細節都知道個詳細的版本。
還有的情節拓展,讓人深刻懷疑信息來源的真實性——
真千金奚含蕊倚在安寧郡主的懷中哭泣:“命運對我殘忍又憐憫,讓女兒我差點做了您的兒媳,又在今兒個才知道,原來您才是女兒的親娘啊!”
于論:他只是加了一點點的藝術加工成分。
而豫王聽故事聽的迷迷糊糊恍恍惚惚,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全款買下了《真假千金》的豪華精裝版五套以及全部周邊。還端了一箱子盲盒。
第 113 章 第 113 章
朱姜忙忙碌碌地打出以上宣傳語,爭取在每個官員的書桌上都推銷出去一份。以及來年的科舉學子們,這都是時政要題,官場熱點啊!
趙管事不知道這都是過段時間就可以從京中打探出來的消息。心驚于飛鳴報館居然真的通過安寧郡主的線,獲得了這么大的一份活。
能讓六部研究學習的新書。
這哪是于論輕描淡寫地一句“六部統一購買”可以概括的。
飛鳴報館真的要在京城起飛了!文樂逸對自己的猜測抱有很高的信心。
你看哈,小小年紀就可以通過太傅將鏈霉素獻給皇上,這必然是跟太傅關系匪淺啊,有什么比家人身份還要值得信任呢。
再加上朱姜這通身的氣質,必是高官權貴之家才能培養出來的。
這不就和猜測對上了嘛。
再一次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文樂逸得意洋洋地看著朱姜。
哈!被我發現了吧!
而這種歡欣地發現別人小秘密的得意感,在朱姜遲遲沒有動靜,還一臉微妙看著自己時,漸漸地轉變成了不安。
……等等,等等,她猜錯了?
難道不是孫子,而是……兒子?!
太傅難道老當益壯?
朱姜眼睜睜地看著文樂逸注視著自己,接著倒吸一口涼氣,眼神越來越遲疑。不用猜,就知道她內心里的想法已經逐漸離譜。
不想知道這個人的腦洞到底開到了哪里。
朱姜轉開視線,不再盯著坐立不安的凌青。
他淡淡地點點頭,應下:“是的,你猜的沒錯。”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凌青慢慢地躲到了旁邊凌柒的身后。
要命了,陛下之后會怎么收拾自己。
而與凌青越來越灰敗的臉色相對應的,則是文樂逸連上越來越燦爛的笑容。
“我猜對了!果然嘛,我就說你和太傅的年齡差這么大,應該往孫子輩猜準沒錯。你剛剛沒說話,我還以為我的輩份猜錯了呢。”
文樂逸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陣,轉回頭去問一開始好奇的話題:“你為什么這么肯定皇上不會答應聯姻呢,城里好多人說蠻夷這次誠意很足的,只要答應,未來十年都不會有戰亂了。”
上次的慘勝讓大慶百姓都記憶猶新,有不忘仇恨,誓死要報復蠻夷的。就也有受夠了戰亂,一心只想要平和度日的。
在蠻夷提出兩國聯姻,就能保證兩國和平之際,這兩種想法在大慶國內造成的影響也越來越大。
云城離邊關不近不遠,這兩種說法都有人支持。而再靠近京城一些的遠離戰亂的城市,盼望著聯姻成功的比較多。
朱姜也知道京城現在的論調,甚至在朝會上都有大臣提起過,他心情糟糕就是因為這件事。
好在蠻夷的要求有些過分,被太傅等重臣駁回了。
“蠻夷要求的是新帝貴妃的位置,還要兩年內完婚。”朱姜臉上的郁色更重,“zh……新帝剛登基兩年,為先皇守孝,后宮內無一人。蠻夷也是敢提出這個要求。”
蠻夷想的簡單,為保證皇室血統,皇后一般不會為他國女子。既然不能為皇后,那后宮中僅此后位的貴妃也是值得的。
朱姜才十三,朝內還未提出讓他納后,宮中也沒有他人。貴妃一入宮,可是第一人的待遇了。
太傅他們氣得不止這些。
蠻夷提出的公主也不是蠻夷王的血脈,只是一旁枝所出,就這也敢要貴妃之位。
還說的共結兩國之好,那旁支在蠻夷國內也沒什么權勢,要真是重新開戰,這和親來的蠻夷公主怕是起不到什么人質的目的。
太傅他們先給這個提議撅了回去,倒是免了朱姜再去反對了。只是這插手自己后宮的打算,還是給朱姜惡心到了。
“……蠻夷之流,陰險狡詐。他們所提出的和親聯姻之說,只是在為他們爭取時間,加之蒙蔽大慶的警惕而已。”
文樂逸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也就是說和親對于大慶并不是一件好事是吧……
大慶和蠻夷的恩怨文樂逸也是一知半解,聽得朱姜分析了一通,又覺得大慶的小皇帝挺難的。
小小年紀就盯著后宮往里送人了啊。
“這皇帝挺難的啊,說不好哪天又要打仗了吧。”回頭一想自己學生這身世這年紀,知道這么多內幕,說不定是小皇帝給自己培養的班底,忍不住地問道:“上次鼠疫的那件事,陛下有給你什么獎勵嗎?”
文樂逸這幾天剛把那些箱子里的東西都清理了一遍,本來她以為凌云他們幾個有官府的線在,小皇帝總要單獨給他們點獎勵吧,結果一問才知道不是這么一回事。
文樂逸說起來氣憤難耐:“我問凌柒,陛下有沒有另外給你賞賜啊。他居然跟我講,為陛下做事是我的榮幸,另外的獎勵就不需要了。根本就是什么都沒給唄。凌云還負責運送鏈霉素呢,還在實驗室里呆了好長時間。怎么這么小氣呢。”
暗衛三人組里今天唯一一個還沒挨罵的凌柒,臉色也變了:“陛下不是這樣的……”
他們是暗衛啊!完成任務是應該的,而且這可是在陛下面前!陛下不會以為是他暗示的院長,間接地在要賞賜吧。
文樂逸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一把把他摁了回去:“就是小氣啊,還有什么別的解釋嗎。我寧愿我那份不要呢,朱姜你有沒有得到你應得的獎勵。”應得的三個字還加重了語氣。
凌柒跟她說的時候她就已經生過一次氣了,結果他們還一臉理所應當的不知道她在氣什么。真心實意地覺得為小皇帝做事就已經是很大的榮耀了,文樂逸氣都不知道往哪里撒。這次問朱姜,也是怕他也是這樣想的,結果忙前忙后沒有任何好處。
朱姜:……
這次回來給他的“驚喜”真是一個接著一個,他應該只是忙了一個月,而不是一年吧。
朱姜在凌柒驚嚇的目光中,神色難辨地看了快要退到角落的三個暗衛幾眼。終究是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不是沒有賞賜,他們的賞賜要等他們回京之后才能給。而我……我已經收到賞賜了。”
“原來是這樣,就是說啊,如果什么都沒有也太過分了。”文樂逸滿意地點點頭。
凌柒已經面無人色,僅存的一絲理智存在,才支撐著他沒有立刻跪拜下去。
火上澆油的是,文樂逸是真的覺得朱姜說的是好事,還關心地問凌柒:“開心嗎,等你們回京就能領到賞賜了。”
凌柒:……
凌云和凌青兩個人默契地后退一步,離他老遠。
凌柒艱難地扯動了下嘴角,余光撇到朱姜在旁邊的示意,惶恐而煎熬地說道:“開,開心。我好開心啊。”
“咦,你捂著嘴干嘛。”
我怕我一不小心哭出聲來……
“我怕我太高興了,笑得合不上。”
文樂逸覺得他真的可憐:“沒關系的,如果皇上給你的獎勵少了,我就再給你們補一些。”
先前學院的獎勵文樂逸給每人按功勞每人分了一份,朱姜這次回來,文樂逸正好把他的那份給他。太多了不好拿回去,還存在了預留給朱姜的寢室里。賞賜里最多的黃金,就算是分成了八分,留給文樂逸的也還有很多。
那一箱箱的黃金都還在隔壁教室放著呢,文樂逸有一回心血來潮地都拿出來,激動地都想睡上面,被系統阻止了。
“等完成任務后,在這邊的東西都不能帶回去的。”
多么冰冷的話語,讓文樂逸因為暴富而炙熱的冰了個粉碎。
實在不行就留在這里算了……
自暴自棄的想法終結在因為穿越凍結時間而停止完結前一集的電視劇。
一人一統在決戰前的片尾曲里蕭索了片刻,文樂逸下定了決心:“還是趕緊讓朱姜上高中的課程吧。”
系統默默地表示同意。
學生和老師的關系有很多種,有和學生打成一片的和藹型老師,有對學生要求嚴格的教導主任型老師,也有文樂逸這種的,直接被學生支配型老師。
文樂逸下完決心沒多久,朱姜就回來了。不用文樂逸多說什么,自動地給自己規劃了下一階段的任務。不僅是收拾了不認真的凌云,連凌青等人的作業也看了一遍。
如果是其他強勢一些的老師,對于朱姜跳過自己直接布置其他學生的學習任務,還會有想法。
文樂逸就直接躺平。
朱姜再訓話,文樂逸就在一邊鼓掌。
“如果下次還有不認真的情況……”
文樂逸惡狠狠地在一邊補充:“下一次你們作業再不認真,我就告朱姜了。”妥妥的一個狐假虎威的形象。
還真的管用誒。
凌家三人都不知道為什么蔫頭耷腦的,朱姜說什么都縮在一邊默默點頭,引得文樂逸奇怪地看了好幾眼。
朱姜這次回來是有其他事情要做,話題沒有持續多久,朱姜起身跟陳平一起去了教室的一角。兩人對著一份像文件一樣的紙張,討論了一陣,等朱姜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滿意足地回來,又講起了另一件事。
也是他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
“該是時候重新考一次了。”
還是來了,文樂逸感慨了一秒,很快地說道:“我知道了,我給你另外準備考室。”
還記得上次朱姜臨時上陣考試時,著急忙慌的景象,文樂逸這一次早做好了心理準備。
“你確定要這時候考嗎?”文樂逸讓其他幾人自習,帶著朱姜去往教室二樓的考場,“雖然我知道你沒有滿分很不滿意啦,但是距離上次考試沒過去多久,就這么直接考你行嗎?”
文樂逸感覺自己比當事人要緊張,她打開教室門,側著身子憂心地跟朱姜說道:“要不過一陣子,等你回來我再給你補一下知識點再考?如果還是不能滿分的話……”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朱姜斜過來的一眼打斷。
文樂逸氣短地看著他神氣無比地說出一句:“我自己復習的已經夠了,我說能考就是能考。”
行吧……學神的事,豈是她一個平凡人可以揣測的。
考試的試卷和監考都是有系統來準備,文樂逸除了安排朱姜坐在考室正中間好像就沒有別的可以為他做的了。
朱姜這次是百忙之中抽空過來的,蠻夷的題案被駁回后得有一段時間的清閑期。朱姜被最近的事攪得心里煩躁,正好趁這個空閑,把一直記在心里的不圓滿的成績覆蓋掉。
所以時間很急。
朱姜這次沒有再費時間檢查,做完一張卷子很快就接著下一張卷子,文樂逸緊張地看著他的筆幾乎是沒有停頓地往下逸寫,比第一次焦急地等待一個必須成功的結果還要焦心。
畢竟……
“要是這次還不是滿分的話,他絕對還會要求再考一次的。”
直到到達朱姜心目中滿意的結果為止。
“我倒不是不相信他,努力的話肯定可以做到。但是要是考三次的話,會不會給后面的幾個學生造成不必要的壓力啊。明明六十分就可以的,硬生生地自己內卷提高標準到滿分。”
認真想想,也不無可能啊。要是朱姜真的這么要求,凌氏三兄弟照做是肯定的。
文樂逸在腦海里捏著系統的毛絮絮焦急地等待著。
幸好最后在系統的驗證下,這次朱姜的成績確實是全科滿分不錯。
文樂逸即興奮又驚訝地看著他,而朱姜則只是滿意地挑了挑眉毛。
“我準備了一些知識點和押了一些題型,整理成了一本冊子,等下次來的時候帶過來。”
文樂逸默然,還能這樣的嗎。
不過,正好給接下來要準備畢業考的其他幾人能用得上。
鴻雁在說完之后短暫地清醒了一瞬,在意識到自己說出了什么后,尷尬后怕地干笑了一聲。小心地壓低了身體,湊過去低聲致歉:“我喝多了,話有些多,這個消息你可別說出去。”
他緊張地神情不作偽,連連試探趙管事會不會把消息告知豫王知道,在得到趙管事不會說出去的承諾后,他才松了口氣。
鴻雁尷尬地摸了摸頭:“總部的消息,新書還沒正式發行,是不能往外說的。你可千萬別告訴別的人,不然我是要挨罰的……”
趙管事朝他安撫地一笑:“我是什么人,嘴嚴得很。我們也算是有些交情了,我必不會害你的。”
兩人相視而笑,各懷心思。
第 114 章 第 114 章
趙管事打探出消息后急匆匆地離開,還特地點了一壺好酒讓鴻雁慢慢喝:“王爺府上還有其他事,我就不留下招待你了。這一桌子酒菜不好浪費,你留下慢慢吃,我就先離開了。”
好好客氣了一番,讓鴻雁之后凡事有京城那邊的消息,特別是從郡主府上傳出來的。第一時間告訴他,他有另外的酬謝。
接著就急切地下樓,乘上馬車匆匆而去。文樂逸第一時間在腦海里問道。
“系統你聽到了嗎!”文樂逸得意地顯擺。
系統:……
系統:聽到了,但是我很難以置信……也許這是人類幼崽的善意的謊言吧。也可能是分辨不清?畢竟沒有見過真正的優秀的女性,更不可能見到仙女了。這只幼崽現在五周歲左右,容易受到蒙騙……
說道這里,系統的語氣嚴肅了起來:“宿主,你應該做不出為了讓我收回之前的判斷,而繼續哄騙人類幼崽稱呼自己仙女的事情來吧。”
文樂逸可疑的沉默下來。
系統感慨地嘆了一聲:“你還真想過啊,雖然已經了解過宿主的一些情況,但每次都感覺在某些沒有預想到的層面,會對宿主產生不一樣的認知呢。”
文樂逸惱羞成怒地吼道:“閉嘴!”
恰巧此時陳平回來,系統適時地住了嘴。陳平這一趟去了比較久的時間,從他上半身的水漬,不難看出是和水龍頭經歷了一番不尋常的搏斗,臉上也有不自在的薄紅。陳安安看哥哥回來也沒再問文樂逸了,喊著哥哥迎了上去。
今天是第一天到學院,系統體貼的沒有讓文樂逸立刻上崗,也是給陳平陳安安一天收拾適應的時間。吃完飯已經是下午一點,文樂逸領著他們到了宿舍樓。
陳安安還小,文樂逸本想讓她和自己一起住。但她自己拒絕了。
陳安安一手牽著陳平的手認真地看著文樂逸回答:“安安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不用勞煩先生。”
小小認真的模樣,邊說話還邊點著頭。
有點可愛。
文樂逸遺憾地收回了目光。她第一次見到陳安安這么乖巧的小女孩,還想試試能不能抱著睡覺呢。
“宿舍樓里也有一些家具可能是你們沒有見過的,在他們旁邊都有使用說明。”文樂逸給兩人在宿舍一樓安排上隔壁的兩個相鄰的宿舍,方便陳平照顧,說明了宿舍里電子類家具的使用方法,特別是熱水器和熱水壺,叮囑他們要小心燙傷。“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問我,明天開始上課。”
陳平領著陳安安作揖致謝,文樂逸受不住這些禮節,告訴他們收納的床鋪都在衣柜里,就匆忙地出了門。
轉上二樓,文樂逸隨便挑了間房間,撲倒在沙發里。
咸魚躺了好一會,文樂逸翻了個面。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
系統看她徑直點開了視頻網站,忍不住出聲:“明天就要上課了,你不需要備課嗎?”
文樂逸臉色一滯,她差點忘了,明天開始上課不僅僅對于學生,對于她這個老師也是需要準備一下的。
她看了看自己指尖底下的視頻播放鍵,她追的那個電視劇最新一集已經出來了,上一集劇情正好卡在女主跟男主說分手,男主要去追妻火葬場的點上。
可惡!她期待這個劇情期待好久了!連穿越過來都在惦記著!
男主到底有沒有看清女配的真面目這一集也要揭曉了啊!
文樂逸躺在沙發上,仍舊不死心地掙扎:“也許……第一節課就教教他們認數字?他們應該也不會認字吧,我也可以教他們先認認簡單的字?”
系統平靜地呆在她腦海里,圓球身上一直充盈著穩定的溫暖的白光,它一動不動的也不說話,文樂逸卻好像是被它不存在的眼睛盯著似的,全身上下都不對勁起來。
“好吧好吧。”文樂逸放棄地放下手機,從沙發上坐直,“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備課該準備些什么,我一節課都沒上呢就被你拉來了。只有被上課的經驗沒有給別人上課的經歷。”
圓球輕輕地蹦了蹦:“明天上課的內容,怎么進行教學之類的?”
文樂逸不得不從沙發上挪到宿舍的逸桌旁坐下。
“我想想看。”從筆筒里掏出一支鉛筆,旁邊再抽出一張草稿紙,文樂逸先畫了一個橫線隔開上午和下午,寫上標題“第一堂課備課計劃”。文樂逸的筆尖一頓,在后頭打了一個小括號。括號(幼兒園)。
寫完先自己笑了一會。
“誒,但是語文不計算在內的話,我教他們認字會算積分嗎?”
系統:“算,認字是基礎類的課程,可以通融一下的。”
文樂逸這才放心:“那就上午教認數字,下午教認字好了,也可以一起來教阿拉伯數字和對應的大些數字。”
文樂逸一筆一劃的寫下這些,接下來該干些什么就不知道了。而且該怎么教,先教一遍然后讓他們自己寫嗎?小時候老師好像是會讓他們一個字寫一頁當作作業,也許她也可以這樣做?
鉛筆的筆尖在紙上戳出了幾個點,文樂逸還是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文樂逸泄氣地趴在了桌子上:“我真的不會教別人。”
系統挪動了一下圓球般的身子,飄忽忽地在文樂逸的腦海里游動起來:“這樣吧,有一個解決的方法。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免費的教學課,在你明天上課之前提出申請,在上課時會有專門的教學系統暫時接管你的身體,你可以在第一視角觀看優秀的教學系統是怎么教導學生的。也許這會給你有點幫助?”
“這樣的事情要早說呀!”
文樂逸一把扔掉了手里的鉛筆:“我剛還以為你就什么都不幫我,讓我自己來呢?我可是真的什么都不會的,那就這樣決定了?這才是真正的新手教程吧。”
系統見她一秒鐘重新摸出手機的模樣,泄氣地在腦海里蹦噠了幾下:“你明天要好好學呀,這個教學課不好申請的,我只有一節課的名額,不要浪費了。”
文樂逸不走心地點了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
很快到了第二天。
系統在腦海里響了三次鬧鈴,從來電鈴聲響到山丹丹開花紅艷艷,氣到原地跳腳,文樂逸才打著哈欠從床上爬起來。
好不容易穿好襖裙(就是昨天的那件,暫時還沒有積分買新的),文樂逸隨便地抓了兩把頭發,出發到樓下的食堂。
陳平和陳安安兩人已經到了,陳平牽著妹妹站在門口等待著。
文樂逸打著哈欠出門被二人嚇了一跳:“怎么不進去坐。”
陳平一板一眼地回答:“先生還未到,我們怎可先坐呢。”
文樂逸尷尬地笑了兩聲,繞過他先去打開了食堂的門。這里昨天來看宿舍的時候就順便看過了,和現世的食堂一樣,是一長排的鐵桌子。只是出餐的窗口位置都被黑色的鐵皮包裹了起來,只留下一個出菜的口子。
文樂逸在下樓之前已經點好了早飯,出餐口三碗雞蛋面正在那里等待著。一人一碗。
陳安安人小文樂逸還怕她吃不完,結果小姑娘抱著碗吃得頭都不抬起來。
雞蛋面就是很普通的清湯面,文樂逸特意為兩人選的。她自己的口味比較重,吃一口停一下吃得沒滋沒味。幸好坐在對面的兄妹吃相都很好,雖然大口大口地吃著,但很禮貌的沒有發出多余的聲音,連小小的安安都認真地把整碗面都吃進了肚子里。為了不輸給一個孩子,文樂逸只能跟著把面全部都吃完。
陳平在文樂逸阻止之前先端著碗放在了出餐口,三個面碗在放進去的一瞬間消失不見。這次陳平淡定地看著這一幕,確定碗不用自己洗后就回到了桌子旁。
文樂逸:……啊,總覺得這個發展有那么點不對勁。
系統更是心虛的躲在腦海里一動不動。
文樂逸不放心地問他:“你不會還有哪里有些會出故障的地方沒有告訴我吧。”
被她這么一問,系統跟被捅到痛點一樣跳了起來:“我怎么可能有故障,我是全知的學習之神手下的系統,不可能會有故障的存在!昨天的那個只是我們的一個便利能力而已,我沒有事先關掉。……而且,不是你懶得跑一趟食堂,怎么會觸發這個機制呢!”
文樂逸被它咋呼地頭疼,沒敢再繼續刺激它,摸了摸乖乖地等在旁邊的陳安安的頭。
小孩子的頭發比較細軟,被兩根細的絲帶綁成了兩個頭頂的小啾啾。文樂逸好奇地看了兩眼。
扎的還挺好看的。
陳安安仰起頭朝文樂逸露出一個露齒的笑來:“我的頭發是早晨哥哥給扎的。”
文樂逸驚訝地看著走過來的陳平,沒想到作為兄長的還每天起來給妹妹扎頭發,下一秒想起二人的身世,文樂逸又迅速地遮掩住表情。
……也是,母親去世了,只和哥哥相依為命。兄長自然就得全盤端起照顧妹妹的責任了。
陳平點了點頭,默認了妹妹的說法。他的視線從文樂逸出神的神情轉到了她早上隨便抓了兩把的馬尾上。
有點強迫癥的少年,臉上露出了些猶豫:“先生的發型……我其實可以幫先生梳理一下的,除了安安頭上的這個雙平髻,我還會幾個不同的。……都是跟隔壁的嬸嬸們學的,預備著妹妹大一點的時候給她梳,如果先生不嫌棄的話……”
文樂逸看著他真的有上手的意思,急忙忙不迭地后退一步:“不用了不用了,我是隨便扎的。”倒也不用如此尊師重道。
一大早被嚇出了一身汗。
文樂逸領著兩人到了之前的教室,有了系統的話在先,文樂逸第一次上講臺信心滿滿。
系統:“準備好了嗎?”
文樂逸吐出口氣,在心里點了點頭:“開始吧。”
隨著系統暗下確定的按鈕,一個女聲代替系統的少年音出現在文樂逸的腦海里。
“已確定開啟引導教學模式,匹配到目前學生有低齡兒童,系統將自動將模式調整為引導教學(幼兒園)模式,現在開始。”
隨著女聲落下,文樂逸的臉上神情一變,她揚起一個大大的充滿了熱情和親和力的笑容。
“小朋友們,眼睛看向老師哦,我們要開始上課啦~”
而樓上酒館的雅間內,本來上一秒還醉態醺醺,眼神迷離滿臉不清醒的鴻雁,卻是在下一秒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扔。
冷靜而快速地起身,掩住身形在窗后,看著趙管事的馬車往豫王府的方向疾馳而去。方才眉目微動,神情淡淡地回到桌前坐下。
……看來進一步的信任是取得了的。
就是不知道豫王的膽子能有多大了。
鴻雁在心中不確定地思索著。
不過……就算豫王的膽子再大,等他們真的將那個離譜的消息傳過去……豫王他們也是不敢相信的吧。
不是,你知道什么了?
不覺得很不可思議嗎?不覺得被他愚弄被敷衍到了嗎?不覺得這個消息簡直就是出人意料到不可理喻嗎!
但鴻雁臉上的震驚沒有傳達到趙管事那,他很焦急地起身,一邊像鴻雁承諾他回稟豫王后會給他剩下的報酬,一邊急切地心中掛念著剛剛的消息就埋頭往外沖:“這個消息太重要了!我一定要第一時間給王爺知曉!”
鴻雁:……
這個世界終究是癲了。
第 115 章 第 115 章
趙管事不知道為何發癲,把那個消息當成了重要情報,還是出自鴻雁這個報館員工口中可信度極高的絕密消息。
背后被狗攆著一樣回了侯府。
鴻雁想阻攔一下都沒能夠及時攔下。
鴻雁:……
發什么了什么?沒有想到自己一時之間竟有父親輩的人找上門來,文樂逸瞳孔地震地后退了一步。
她這么快就要對上學生家長了嗎?
不對呀,這不是她的學生啊。
文樂逸想起了唐江林是誰,這不是青云逸院的那個嗎?那他爹就是那個沉迷煉丹,天天煉的烏煙瘴氣,把媳婦都氣走了的唐江林他爹。
文樂逸在腦海里捋順了人物關系。
朱姜抱著胸在一旁涼涼地開口:“弄清楚是得罪的哪個找上門了?”
文樂逸:……
“你能不能不要表現得如此幸災樂禍,我可是你們的院長。”為了表示出自己身為院長的尊嚴,文樂逸騰地一下起身,揮手喊上凌云,“走,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越到靠近門口,文樂逸的步伐越慢。她手靠在門邊的插銷上,遲遲不動手打開。
凌云:“嗯?打不開嗎?讓我來!”
他沒有多想,看文樂逸打不開門,直接一把把文樂逸擠開,手上輕輕用力就把插銷抬了起來。
文樂逸:……
文樂逸看著大開的院門,一口氣噎在喉嚨里,偏偏罪魁禍首還一副,這點力氣都沒有幸虧我跟著過來了不然門都打不開的表情。
文樂逸:“……沒事,謝謝你了。”
光明學院的門外,唐江林樂呵呵地站在門口的臺階上。
“院長。”他彬彬有禮地先行了一禮,“在交流課上曾聽聞院長講到光明學院在黑山之上,小子冒昧找來,多有打擾還望見諒。”
多有打擾就不用來啊。
文樂逸心里暗暗吐槽,面上卻公式化地笑著:“沒有沒有,學院開著就是為了廣招學子,多做交流的。無礙無礙。”
她也是鍛煉出來了,以前這些客套話她可不會講。
唐江林身后站著一個穿著寬大長袍,頭戴漆紗冠的中年男子,胡須半花白,頭發未全用冠攏住,仍有幾縷飄在身前,看上去有些狂野隨性,應該就是唐江林沉迷煉丹的爹了。
唐江林為文樂逸介紹:“這是我爹。”
我知道,你剛剛都喊出來了。
文樂逸臉上的笑容都笑僵了,努力保持著社交禮儀:“令尊來是?”
唐煥明主動上前一步:“我來論丹!”
*
本來依著禮貌為先的待客之道,文樂逸應該把兩人領進學院里再談的。可惜來的人貌似不是客,學院里又秘密太多。文樂逸站在門口絲毫沒有讓兩人進去的意思,只讓凌云搬了幾把凳子出來。
幾人就坐在門口的平臺上。
文樂逸明白了兩人的來意。
看著旁邊使勁給自己使眼色,讓自己開口懟他懟他的唐江林,文樂逸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還記不記得這人是你爹。以及她不提供幫忙懟人服務,別把急著看戲這四個字刻在自己腦門上頭。
文樂逸嘆了口氣,禍從口出啊。
只是一句無長生之道,就把人惹得打上了學院門,這是什么無妄之災。
文樂逸等著唐煥明開口,一息之后,他果然按耐不住。
“你不該把煉丹秘術交給旁人。”唐煥明的胡須在山間的清風下飄動,單看外表倒是有點仙風道骨的意味。他一開口就是語氣僵硬地責問,“煉丹者當緘口慎言,你如此隨意地泄漏天機,就不怕天譴嗎?”
文樂逸聽得滿頭霧水。
什么秘術?什么天機?什么天譴?
唐煥明見她不答話,語氣更加生氣:“同為煉丹之人,怎可輕言世上絕無煉丹之術!黃白術如谷做米,是天地自然之道。自然之道高深,凡人可窺一二,最終點自然就是長生。你既以入門,又為何說此等喪氣話!”
文樂逸:啊?
預料到唐煥明是因為無長生之道才找上門,卻沒有預料到是這等事情發展。煉丹?誰?她?
文樂逸無措地用手指著自己:“煉丹?我嗎?”
唐煥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用一招化冰之術交與吾兒的不是你嗎?”
文樂逸總算明白了他在說什么了,哭笑不得:“是我給的,但這不是煉丹,是化學反應。”
“冰和水只是一種物質的不同形態,硝石溶于水吸收大量的熱量,其中容器里的液態水熱量被吸走,自然就變成了冰。“文樂逸停頓了一下,點點頭,”說是自然之法也沒錯。就和自然界中云雨霧霜露都是同一種物質一樣。”
這其實是物理里的熱學知識,文樂逸剛給朱姜他們講過這段,記得比較清楚。
她搖了搖頭:“生死皆是自然變化,也是自然定律。人力只能延長生命,而不是徹底拒絕掉死亡。”
文樂逸悵然地說著,父母車禍離世后,她早就意識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死亡的不可逆。對死的恐懼都會刻印在所有活著的生物體內,也許只有系統這種純然的電子產物才能避免永恒的死亡吧。
唐煥明顯然不能接受:“謬論!你只接觸了煉丹的一點皮毛而已,你可知已有人可做到點石成金?化鉛為黃丹?”
文樂逸眨了眨眼睛:“這樣吧,你說了你的煉丹之道,就再聽聽我的吧。”
文樂逸壓低了聲音:“朋友,你聽過化學之道嗎?”
*
古人所說的點石成金就是指的銅鋅合金等和黃金差不多顏色的金屬合金,化鉛為黃丹則是用鉛燃燒的道氧化鉛,都是簡單的化學反應。
這就到了文樂逸的知識點了。
學什么煉丹,來學化學呀!
文樂逸擼起袖子,直接樂顛顛地把實驗室里的裝備搬來一點到門口實地演示,更用炭筆隨手在地上寫出化學公式。
化學是初三才會開的學科,朱姜他們還沒有開這門課程。機會難得,文樂逸索性把學生們都喊到門口,讓他們看自己做這幾組實驗。
這是一門在所有人眼里都很新奇的學科。元素表一直被文樂逸掛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幾個學生都很眼熟這些符號,只是跳過原子那節課來聽化學公式,都聽得云里霧里。
有些人就直接放棄了,單指聽了個頭就覺得是自己聽不懂的東西的凌云。還不如單看實驗來的暢快。
化學實驗在看不懂的人眼里,就是元素和元素之間的一場精妙魔術表演,用火燒電擊加熱融化等方法,從一種物質演變成另一種物質。
文樂逸本著尊老愛幼的精神,很照顧唐煥明的聽課體驗,時不時做到一半,轉過頭去問他聽沒聽懂。
唐煥明已經看傻了,必須用丹爐小心謹慎配置的丹方,在文樂逸手里輕描淡寫的重現出來。負二氧,正二鉛,正二銅,唐煥明聽得懵懵懂懂又心驚膽戰。
有一扇門橫在自己與地上的化學式之間,稍稍一伸手就能推開。
燒杯內的化學反應馬上快要結束,產物快要成型,唐煥明看的喉嚨發干,嘴唇不自然地抖動。
煉丹乃長生之道,煉丹是天地自然之道。唐煥明看向透明燒杯里的化學反應。
沒有丹爐的遮擋,物質的變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唐煥明臉都要裂開了。
化學是何物?!煉丹是什么東西來著?
他猛地起身,生硬地打斷了文樂逸:“就到這里為止吧,不需要再繼續了。”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誒,別走啊。我還有點沒演示完。”文樂逸急忙挽留。燒杯中的合金已經到了成形的最后一步,唐煥明只看了一眼,就認定這和自己煉出的黃丹一模一樣。他站立不穩地搖晃了一下,世界觀搖搖欲墜,咬牙回道:“不了,我回家有急事。”
唐江林沒顧著他爹破損的道心,雖然沒看到文樂逸懟親爹的場景,但有化學實驗看也是值了這一趟。
看看他爹天天拿丹爐的那動靜,人家這樣子的才算是真正的有學之士嘛。
“我還想看。”坑爹不成的唐江林試圖賴著不走。
唐煥明轉過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說了,回,家,有,急,事。”
兩人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
文樂逸收拾完一地的化學試劑,指揮年紀大的幾個把東西搬回到學院里。
朱姜全程倚在一邊看完全程:“這是我們之后要學習的那門化學課?”
文樂逸找了塊布擦拭地面上炭筆寫的化學公式:“是呀,等物理學到電磁感應,差不多就可以開這門了。”
等學完電,化學里的電解就可以講了。
其他幾人都搬著東西回了教室,門口只剩下朱姜和文樂逸在。
朱姜靜靜的看著地面上擦了一半的公式,皺著眉頭不解:“煉丹無用,我始終不明白,服下丹藥后明明中毒者暴斃者皆眾多,為何還有這么多人沉迷于丹藥之道。”
前朝末代君主就是一個沉迷煉丹誤國的例子,大慶開國后充分吸取教訓,曾發下令文斥責煉丹之術。曾經在京城盛極一時的煉丹士們紛紛散去。可這股風氣朝堂之上止了,民間卻止不住。
朱姜想到京城也有不少紈绔子弟沉迷煉丹,不由地沉默下來。
“也不是全然無用吧。”文樂逸邊說邊從蹲著的姿勢站起身來,起到一半被僵直的腰卡住,“哎喲哎喲,疼!”
她疼得臉都皺著了一團,一只手撐住膝蓋,另一只手敲打自己的腰部,朱姜無語地上前攙扶住她。
“你是老太太嗎?”
“我是。”文樂逸眼睛都不眨地應了下來,“你要喊我奶奶嗎?”
朱姜立馬放手,文樂逸馬上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腰還疼呢,蹲太久了。”
語氣到末尾還帶了點委屈,朱姜盯著她看了一陣,臉上的表情不像作假,板著臉貢獻出自己的半邊肩膀。
文樂逸立馬靠了過去。
文樂逸絲毫沒有壓榨十二歲少年人的自覺,靠著朱姜慢悠悠地往學院里頭走:“這煉丹雖然不能長生,但可以發明其他東西啊。比如說……點豆腐的石膏,還有個厲害的東西。”
文樂逸嘿嘿地一笑:“你知道黑火藥嗎?那可是個厲害的東西,就是煉丹術士發明的。易燃易爆,只要爆炸,轟的一下,城墻都能炸個窟窿。”
朱姜的腳步一下子頓住了。
文樂逸自己走不動了才發現朱姜停在了原地:“干嘛呢?走呀?”
朱姜用一種文樂逸看不太懂的眼光注視著她:“……那東西,真的有這么大的威力?”
如此威力巨大的東西,你是如何知道的。
為什么要告訴他?
講這些的目的是什么?
朱姜的心思劃向了一個極端,即將要越陷越深之際,被文樂逸打斷。
她警惕地打斷朱姜的猜想:“你別問我要這個啊,雖然簡單的黑火藥我知道,但這玩意不安全。”
而安全一點的炸藥配方,在系統處幾乎是天價。
文樂逸瞟到一眼就倒吸一口涼氣。
生怕朱姜下一秒跟自己說想要這個,文樂逸靠著自己直起身,也不要人扶了,逃避一般地自己撐住腰堅強地快步往里走:“不說了不說了,外面曬,快進屋。”
朱姜站在原地,看著文樂逸一腳深一腳淺地漸漸走遠。
火藥?
就這么相信了?都沒有多問他一句??!
這讓他怎么解釋?
鴻雁一臉震驚,呆坐在座位上好久才發出“啊”的一聲氣音。良久臉上的迷茫之色漸漸轉為憋悶。
是他失策了,沒考慮到人與人之間的差異。
像朱姜這樣腦子有病的居然不止一個!!
鴻雁咬牙恨聲在心中想到。
他冷靜下來先是檢討了一番自己的思慮不周,后又把目光投向了豫王府的位置。
……豫王,總不會跟著相信這個消息了吧。
豫王并不想把消息共享給郕王懷王知道。
但他謹慎又小心之下還是走漏了風聲,郕王懷王自己打探了一番,又潛屬下往蘭城送信,遮掩又大膽地質問:搞事不帶他們?
豫王接到書信心里恨極還要裝作大方地擺手讓人帶回話去,要跟另外二位王爺共商大事。
一邊翻臉在王府里大張旗鼓地排查是哪個不長眼的奴仆走漏了風聲——他不相信另外兩人能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自己打探出來,只能是府里出了內鬼。
一番查探下來,清出去眼線兩三只,但情報已經泄漏,只能捏著鼻子跟郕王懷王商討,怎么一起運作這件事才好。
懷王常年練武,體格比其他二位異姓王要健碩,大馬金刀地跨坐在會客廳里,襯的旁邊的一株細長挺拔風靈竹韻的內門竹盆景都少了幾分意境。
郕王坐在他的對面,桂城多富商,最富的要當然要屬桂城的一城之主懷王了。一身的綾羅綢緞,頭戴寶珠,探著頭欣賞桌旁開的正好的一株野梅:“這株野梅開的正盛,倒是清雅文氣。”
豫王坐在上首皺眉看著郕王一身的寶石光華,旁邊的白色梅花都襯的俗氣了。
豫王:“……說點正事吧。”
三位異姓王偷偷避開其他人聚首,當然是商量之前打聽到的“要事”。三人都通過自己的渠道,自己的邏輯,認證了消息的真實性。
現在聚在一起,三人皆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來。
文樂逸你也有今天。
三位王爺的自信心在打算起兵兩次,都因為新帝橫插一手而宣告終結后,陷入被打擊后的低迷。
這是三人重整旗鼓的第三次。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的道理,三人都懂。
所以沒人先開口說話。
懷王先等不及地扇了扇衣袖,不耐煩地開口:“豫王你先說你的計劃。”
他虎目一般凌厲的眼神刺向上首的豫王:“不要說你沒有計劃,你得到消息可比我們兩都要早。不會什么都沒準備吧?”
第 116 章 第 116 章
三王雖然私下不睦愛爭個高低,但看三王及各自領地下屬里擅長的東西,一起合作斗贏新帝,并不是一句空談。
豫王善文,府內更有心腹謀士若干。懷王善武,手下將領單個拎出來也都是能打的。郕王簡單粗暴,有錢能使鬼推磨。要能成事,兵餉武器,兵馬裝備,哪一樣不費錢呢。
這會三王聚首,各看一眼,臉上心里都是這次一定要成事的勢在必得!
郕王在豫王的瞪視下放棄了摘一朵野梅下來把玩,轉動兩下拇指上帶的翡翠扳指:“豫王還在猶豫,莫非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就能對上新帝?文樂逸的把柄在你我手上不假,可別忘了他還在皇位上一天,他就是正統。想拉他下來,一人之力不能行。”
所以他們才在得知雍鴻飛的計劃后隔岸觀火,就跟先帝殯天時四方勢力各自警惕誰也不敢先動手一樣。
等文樂逸跟雍鴻飛斗個兩敗俱傷,他們再出手坐收漁翁之利。文樂逸贏了他們有可乘之機。雍鴻飛贏了對他們更好,現成的起兵理由,鎮壓叛亂剿滅雍黨。
至于進了京城還回不回來……這里面可操縱的內容就太多了。再給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粉飾一番太平也就是了。
朱姜沉穩地步子一頓,又遲鈍地緩緩落下。
……要做什么?
他一般只看著別人謝恩,該怎么做是其他人需要注意的事。他只要站在那里,等著臣下來拜見就好。
不過文樂逸既然問起來,他也是可以答兩句:“一般有條件的在接皇帝的賞賜時,都要先擺放供桌,供桌需擺放在對著京城的方向,以供奉天地君主。待謝恩后,帶回來還得開宗祀祭拜,沒有宗祀的也要祭拜天地。”
“好麻煩啊。”
“麻煩嗎?”不用準備,只要等著別人做的小皇帝,不理解地偏了偏頭。
文樂逸語氣激動:“當然麻煩啊,你看看都要注意這么多呢。”
如果只是要跪一跪,文樂逸也就下山了,可還得準備供桌她就不想動了。在現代也要跪祖先呢,小皇帝也不在她跟前,跪一下就當作拜一下遠在京城的菩薩,跪就跪了,也不費力氣。可要讓她還得干些其他的……她就嫌多事了。
她眼珠子一轉想出了一個主意:“……要不,你去領吧。”
朱姜:?
文樂逸越想越覺得這主意不錯,朱姜靠譜又跟太傅有關系,還能出面拉點關系免得被刁難。她興奮地一拍大腿:“好的,就你了,我現在任命你為我們光明學院的副院長,可以代替我行使院長的權利。”
朱姜沒料到她怕麻煩到靈機一動下居然想了個這樣的主意,滿臉黑線地打斷她:“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皇帝賞賜,這種在別人眼里看起來簡直是祖宗墳上冒青煙的好事情,在光明學院這里居然變成了一個下一秒就要互相推諉的活計。為了免得落到自己去領自己下發的賞賜這種烏龍境地,朱姜及時打斷了文樂逸還想想一些怪主意的想法。
“這次的賞賜明面上是表彰你在云城鼠疫時的表現,光明逸院還在其次了。你這個主人公不下去,讓別人代為領旨。在傳旨太監那里可過不去。”
也是他認得文樂逸,知道這個人古里古氣的思維。要是換一個人,可能就會認為是文樂逸對皇帝有不好的看法了。
文樂逸嘆了口氣,沒辦法地起身喊上凌柒凌云兩個下去搬東西。
*
山下傳旨賞賜的隊伍已經站了有些時候了,手捧圣旨的太監臉色不變地站在了樹蔭處。手下幾個負責看管賞賜的小太監有些等不住,推了個人過來問。
“師傅,我們這……等了這么老會了,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等凌柒發現他們到了山下時候就已經等了有一小會了,文樂逸又磨蹭。小太監聽得云城那邊隱隱約約傳來的鞭炮聲,臉上表情不好看,“云城里的青云逸院那塊應該已經到了,咱們可是要一起回京的。”
大太監閉目養神地靠著顆樹,聽得這句語含抱怨的話,眼睛挑開條縫,從牙齒縫里淡定地冒出來個字:“等。”
小太監見他又合上眼,沮喪地站回了原地。
好在文樂逸換了身衣服帶著凌柒凌云這會正好下來,小太監聽得聲音順著看去,只看見上一秒還在閉目養神的師傅,下一秒已經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
“想必這位就是文院長了,久仰久仰。云城此番疫病是多虧了文院長相助,才得以平安啊。”
這樣的話這幾天文樂逸已經聽得膩了,云城知府聽說邊城那邊捉了好幾個官員,因不知道緣由,只歸結在防治不利上面。后怕之下對待文樂逸格外文勤,文樂逸煩惱之下才在逸院躲了幾天安靜。
這會子又聽到這番論調只覺得頭大,連忙擺手稱不敢。
文樂逸稀奇地看著大太監身后擺在樹蔭下的一排黑木箱子,每一箱都由兩個人挑著,看不出來里頭都裝了什么,文樂逸心癢癢地回去翻翻看。
凌柒和凌云兩人背手站著,跟兩個打手一樣只沉默地跟在文樂逸身后。
大太監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二人,再轉回來看著文樂逸的眼神又熱切了些。
文樂逸滿臉笑容地帶著眾人往上,學院門前并沒有擺放供桌,連大門都沒有打開。而對上后邊小太監幾人詫異驚怒的目光,文樂逸是這樣說的。
“我們學院還沒有出過進士呢,也沒有見過圣上,更沒有接過賞賜了。對于禮節我們實在不是很懂啊,是只要跪謝就可以嗎?還是需要準備什么東西?”
一刻鐘之前剛得到過回答,文樂逸面不改色地扯著慌:“如果需要準備什么,我現在就讓他們準備起來。”
話是這么說的,可是她穩穩地站在原地,一點想動的意思沒有。
小太監氣得要上前上前理論,卻被大太監穩穩攔下:“臨時準備太勞煩院長了,只對著京城方向叩三拜就成了。”
他說的口氣溫和,文樂逸只當是原先就有慣例,舒了口氣,帶著凌柒凌云兩人,歡天喜地地對著大太監指出來的京城所在方向拜了三拜,口中拜謝皇恩,等起來后又興高采烈地指揮著一同來的下人,把賞賜擺在學院門口:“學院里面比較亂,就不請幾位大人進去了哈。”
這輕慢的態度,把小太監氣得倒仰,顧不上同伴的阻攔,就要怒斥出聲,下一秒卻對上了在文樂逸身后默不作聲的兩人的眼神。
……
被那兩人只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就像自己驚醒了被兔子松鼠等小動物之流的動靜吵到的兩頭猛獸,只被吸引了一秒的注意力,確定沒有威脅后又懶洋洋地轉開頭。但只這一秒,小太監就已經冷汗津津,不等同伴阻攔的手攔過來,自己慌張地退了一步。
對于文樂逸的做法再沒有了意見。
等到獎勵都搬到檐下,眾人離開。大太監打頭下山,另有一人在旁邊小心地攙扶著。大太監一邊走著一邊頭也不回地對在身后低頭跟著的小太監說著:“你啊,我本來想著這樁差事回去后,走個門路把你送到御膳房那邊去。現在看來還是緩緩吧,”
到底是自己的徒弟,看著小太監低著頭面無人色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恨鐵不成鋼地教了兩句。
“咱們最怕的就是得罪不該得罪的,那文院長旁邊站著的那兩個,一看就不尋常,這樣的人我們能敬著就不要得罪。那王三半還以為自己得的差事比我的高,走時候趾高氣揚的。照我看,我們這頭的才是上面看重的呢。”
王三半就是此番去青云逸院宣旨的大太監,和他素來不太對付。
兩邊的賞賜咋看上去差不多,一路上只見著他們這邊的馬車車印要沉上三分,大太監心里明白只沒告訴其他人,沒想到自己的徒弟差點壞了事。
文樂逸對先前的事沒有絲毫察覺,這會正指揮著兩人一起把這些厚重的箱子搬到學院里頭去。
光明學院從外頭看就是一個普通的古樸建筑,等大門一開,正對著學院門口就是一個寬大的足球場,一邊的足球欄框還跨掉了一半。那是凌青走之前弄壞的,文樂逸暫時還沒有積分去修它。
“放這放這。”文樂逸紅光滿面地指揮著學院的兩個壯年勞動力,把箱子全放在了一樓另外打開的一間教室里。滿心滿眼全寫著。
發財了!
一共十五進的箱子,其中五箱全裝著金錠,一打開金光閃閃差點灼瞎了文樂逸的眼睛。
“系統!快看!都是金子!”
身為電子科技產品,系統怎么也理解不了人類基因里對于黃金的喜愛,但想想要是換成是五箱等量的積分,自己可能表現和文樂逸也差不多。
它敷衍地點點頭:“嗯,我看到了。……我們能繼續看了嗎。”
電視劇還暫停著呢,文樂逸為了同步一人一統的觀看進度,不準系統偷跑先看。
“等會先,我先把這些都分了。”
文樂逸心里記著學院里的其他人,趕緊讓凌柒去喊:“去隔壁把大家都喊來,咱們把這些都分一分。”
凌柒愣了一下。
……御賜之物,就這么分了?
凌柒一臉糾結地走到隔壁教室,朱姜正站在唐煥明跟前說這些什么。
“……你愿意留在這也可以,總之你的功勞圣上是記得的……”低聲的話斷在這里,朱姜轉頭看向走過來的凌柒,“東西都收進來了?”
“嗯。”凌柒點了點頭,牌匾已經叫凌云掛上了。
一直在學院里都沒注意到學校門口一直沒有掛上牌子,文樂逸給他們展示了下被放在門后面的小木牌。那塊還是剛過來時,被系統友情贊助的木牌子已經被遺忘在了門后,連掛都沒掛在門口。要不是賞賜里面有那么一塊老大的新牌匾,文樂逸還沒記起來這件事。
文樂逸連忙讓凌云踩著梯子把新的牌匾掛了上去。聽說“光明逸院”這四個字還是小皇帝親自寫的。文樂逸看了半響,得出一個寫的好看的結論。
什么字體飄逸,頗有風骨這些形容詞都說不出來一個,只覺得和自家學院里朱姜的字比起來,差不多的好看。
小皇帝也不過如此嘛。
當然,她的腹誹是沒有說出來的,不然這會凌柒只會更加糾結。
他糾結地湊到朱姜身后,小聲地報告:“……院長想把賞賜都分了。”
朱姜了然地挑高了眉頭:“隨她吧。”
片刻后,又接著說:“我們也去看看。”
系統本來對御賜的東西都不敢興趣的。還沒有劇里面的好看呢,賞給逸院的好幾箱子都是逸本,擺放的整整齊齊。其中還有孤本和幾幅字畫,字畫被嚴密地包裹保存著,大概也有不小的價值。
這些不光系統不感興趣,文樂逸也不感興趣。
系統的小光球表面有光線歪了歪,像是系統撇了撇嘴:“……好了嗎,我們去看電視劇吧。”
它頗為無聊地看著文樂逸往箱子外掏東西,都想要人性化地打個哈欠來表示自己的情緒。
直到……文樂逸從箱子里掏出一套有著鴿子蛋大小,紅寶石鑲嵌的頭飾。
系統:“臥槽!”
文樂逸:“哇!”
朱姜悲痛欲絕地接過這個時候到來,明顯來者不善的宮中來信。不好的預感越發真切,而觀之她最近干的壞事,就只有蘭城的那件了。
信輕飄飄的,但在手中卻仿佛有千萬鈞重。
她做好了心里準備般打開。
“滾進來!”
似曾相識的密信。
后面的感嘆號卻透露著不熟悉的冷淡的憤怒。
朱姜抬起頭,雙眼續上了一泡淚:“小白,幫我問問紀冰真她是怎么穿越的吧……”
時光機!
她要去找時光機!
第 117 章 第 117 章
東窗事發了!
飛鳴報館一行人站在門口送別朱姜。三翅并白薔都是一臉的風蕭蕭兮易水寒。
金翅:“你放心去吧,鴻雁我會幫你剁掉的。”
銀翅:“報館我會幫你打理的。”
銅翅唯一一個疑惑地撓頭:“……很嚴重嗎?任務不是很順利地完成了嗎?”
白薔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你還小你不懂。”
金翅在一旁抱著胸一臉嚴肅地說道:“是啊,這可是事關男人的尊嚴!”
銀翅閉著眼睛認可地點頭。
朱姜:“你們啊……不要一副我好像回不來了的樣子!!!”
她憤怒地原地跺腳,指天發誓:“我都是為了任務為了咱們的情報所!陛下一定會理解我的一片為任務而放棄自身安危的拳拳之心的!”
考試完居然半天都沒到。
文樂逸滿臉驚奇地回到教室宣布了朱姜的新成績,以及不久之后他們將會有的復習重點的事。
第二批中考的人文樂逸已經定下了,就在凌柒和凌青兄弟兩中間。他們兩人的成績都差不多,凌柒要比凌青好一些。凌青去邊城的那段時間缺了不少課,看之后成績能不能趕得上。
現在初中的科目就只差最后一點物理的電學沒有講完了,之后就都是復習的課程。主要的針對群體就是凌云、陳平這種成績上不去的。
唐煥明因為偏科嚴重已經被文樂逸打回去重修了,陳安安則是年紀太小了,好多知識都消化不了。
現有的學生因為成績已經分為了好幾個梯隊,梯隊的最前面,學神朱姜以滿分的中考成績遙遙領先。
文樂逸頭疼著之后怎么平衡梯隊之間的學習安排,而朱姜在回京城之前,給文樂逸又留下了另外一個頭疼的選擇。
*
朱姜考完之后沒有急著走,而是坐在教室最后面,看著文樂逸把滿分的試卷貼在教室后的黑板上。
朱姜的卷面很工整,幾張試卷都沒有涂改過的痕跡。文樂逸看了兩眼,就打算貼在教室后面,給其他的學生們借鑒學習下。
她搬來一個凳子踩在上面,盡力地伸長雙手想要貼的跟黑板邊緣平行。朱姜在下面幫她看著。
“這樣正了嗎。”文樂逸擺到了一個覺得差不多了的位置,費勁地保持著,問下面的朱姜。
朱姜的聲音聽起來悠哉地讓人心煩:“還不行,再往右邊偏一點。”
“可是你剛剛說讓我往左邊偏一點的,現在又是右邊。”折騰了好一陣,文樂逸都快沒力氣了,不耐煩地問他,“你別在下面瞎指揮啊,到底是哪邊。”
“剛開始是左邊,現在是右邊了。你沒有點自己的判斷嗎,這傾斜的角度都快到45度角了。”
文樂逸用力地扯緊了試卷,在捏出印子來之前及時松手,憤憤地把試卷擺平:“我是手酸了,沒力氣。你在下面說的這么輕松,那你來貼。”
她說完想到了什么,剛升起的氣立即消失,壞心思地笑出聲:“哦,你不行,你是個矮個子。”
朱姜沒理她這點調侃,施施然地糾正她:“如果你是說我十三歲只比你矮一個頭讓你很有優越感的話,那也不錯。畢竟……過兩年,就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文樂逸沉默了一會,發現這點好像沒法反駁。
她只能默默地用嘴用力咬下膠帶,邊把試卷貼上,邊在心里腹誹。
說的這么肯定,好像兩年一定能長這么高似的。說不定也就只長兩年呢。
文樂逸想起自己長身高的時間好像也就一兩年,不禁開始暢想起萬一要是想法成真的那天,手上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朱姜在下面冷眼看著文樂逸不停地傻笑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切實際的幻境當中,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慢,也不催促,只是換了個坐姿等她弄好之后跳下來。
“你想過學院擴大招生嗎?”朱姜等文樂逸落地站穩后,才說起自己要說的。
文樂逸心里一緊,心想來了。
把學院里的學生們都安排妥當了,下一步果然就是安排自己了嗎。
教室前面的另外幾個學生都沉浸在學習之中,連陳安安都被布置了下一階段的任務,現在正在朱案寫寫畫畫。所有人都忙碌與學習之中,卷王之王的朱姜又怎么會單單拉下自己呢。
……擴大招生啊。
文沒有想到朱姜會從這里切入,趁著鼠疫之后懶散了好一陣子的頭腦開始轉動起來。
感覺都已經好久沒有想過招學生的事情了呢,朱姜之后的幾個學生都是自己撞上來的。距離一開始帶著小木板去云城里招學生,感覺已經過了好久了啊。想當初收第一個學生時還好一陣子折騰呢,完全是靠著包吃住免學費才招攬上的……啊,想遠了,快轉回來。
文樂逸扯回自己開始回憶的思緒,認真思考起擴大招生的可能性。
現在的學院也算是在云城打響知名度了,要是放話出去要招生,還是能招的到。雖然那些能進青云逸院的怎么也不會選擇她這邊啦。只是……
“我兼顧不了啊。”文樂逸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你們的進度差太多了,就這么六個人,有好些的進度都差了一大截,更別說你了……你的高中課本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但是他們跟不上我也不好開高中的課。”
要是再招新學生進來,她又得從最開始的阿拉伯字母,四則運算開始教。想一想就很麻煩。
而且,人多之后,學院里的這些不同尋常的地方也不好管理。人多想法多,很容易就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朱姜若有所思地聽完:“也就是缺人手又缺可靠的學生來源吧。”
按照文樂逸原本的打算,是教完這一批學生然后再放手讓他們去教育別的。那時候估計朱姜都上完高中的課程了,發揮好一點估計連文樂逸的最終任務都過了。之后他們怎么發展文樂逸也顧及不上。
也不知道朱姜對凌家三兄弟的未來有沒有打算,如果之后朱姜打算入官場的話說不定三人也要跟著進去。
文樂逸把自己本來的想法跟朱姜說了,嘆了一聲:“既然你是太傅家的子孫,日后應該是要走官道的。凌柒他們幾個應該是你培養的人手吧,我本來還想把他們三培養成老師的。”現在看來是不成了。
朱姜皺著眉不贊同地說道:“太慢了。”
他等不及由著文樂逸的計劃來,等這一批學生出師再去教下一批,豈不是要等十幾年。
他等不了那么久。
仔細思考了下文樂逸的顧慮,朱姜突然有了個主意。
“或許我能有辦法解決。”
他捏了捏下巴,盤算著可以動用的人手:“凌柒那邊可以就留在你這邊,等新生進來后讓他們帶就好,信任度也可以放心。唯一要考慮的就是……學院里最多能容納多少學生。”
文樂逸先慣例性地順著他的話思考了下:“不考慮教師的人數,單單就我們寢室和教學設備的話,四五十人?教室肯定夠了,就是宿舍樓不夠。人多的話得擴建。”
擴建還要積分,文樂逸舍不得。
朱姜低頭思索了下,抬頭肯定地跟文樂逸說道:“那沒問題,等過一段時間,我就把人都安排進來。”
這時候的文樂逸已經反應過來不對勁了,黑線地拆穿他:“別說大話啊,你就一太傅的孫子,你做的了主嗎。四五十人隨便就能找齊嗎,你別隨便找些人就給插進來。”
四五十人被他說的好像菜集市里的大白菜似的,輕輕松松就跟進貨一樣立馬就能點頭安排。
朱姜不滿地皺眉:“我為什么做不了主……”——我可是大慶的……等等,他在這邊的默認下來的身份好像是另一個。先前還沒覺得有什么,隨口答應下來的身份,好像漸漸成了他給自己挖的一個坑。
朱姜憋屈地閉上了嘴。
文樂逸吐槽他說:“別操心完這個操心那個的,小心年紀輕輕掉頭發。”
兩人鬧了個不歡而散。文樂逸覺得朱姜說大話,嘴上說太滿實際很難做到。朱姜覺得文樂逸難以理喻,小瞧自己。
*
四五十人很難做到嗎?
朱姜又不能解釋自己的身份,又不能說明自己只是一個未入官場的高門子弟,為何可以動用這么多的人手。憋著一口氣回到了皇宮內。
手一揮,召了暗衛首領的零一過來問話。
零一進來跪下行禮,等被喊起身抬頭時,才被朱姜臉上的郁氣驚到。——朱姜這兩年逐漸養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被按照一個優秀的君主培養。現如今已經很難從朱姜臉上看到如此……又憋悶又帶點生氣的生動表情。
像是在哪里受了氣似得。
零一在朱姜看過來的一瞬間立馬低下了頭。
……應該是錯覺吧,又有誰敢給陛下氣受呢。
朱姜食指關節在桌面上敲了敲,不耐地問道:“朕記得,今年暗衛里收了一批孤兒,正在培養?”
零一小心地回答:“是的,陛下是想看看他們的進度嗎?這一批里有兩個好苗子,大概再培養一段時間就能放進暗衛所里了。”
大慶的暗衛系統是五年培養一批新生,平時都由暗衛里專門的人在全國上下搜尋孤兒,送入京郊地下隱蔽的場所,在哪里學習暗衛該具備的所有知識。表現好的成為新一批的暗衛,達不到要求的成為新的搜尋者或者是在暗地里只做情報搜集工作,成為暗衛所的眼。
從大慶初代皇帝建立暗衛所開始,就一直是按這套規則發展下來的,篩選下來的不合格者在暗衛所里已經飽和了。
朱姜眼也不抬地否認了零一的猜測:“不,我是要這一批篩選下來的。”
朱姜把手中的紙條遞給零一:“我要你收集這一批淘汰下來的人手,都送去這個地址。”
零一先應下任務再打開紙條,紙條上有些眼熟的地址讓他沉默下來。
……這不是零七零八零九他們三個去的地方嗎。
總覺得眼前的場景像是之前情形的重演,零一忍不住地眼神游離了一瞬。——那是個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任務。讓陛下填進去三個精英暗衛還不夠,還要用這些學徒來填。
要是因為任務復雜艱難,也不該是派學徒……啊,還是算了。加上在京城學院里現在已經輕易不出來的零六,他們暗衛今年人手已經不足了。明明沒有人手上面的虧損,但還是忙不姜任務呢。
零一想到被陛下派出去出任務的幾個,有些慶幸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還好陛下這次換了折騰的對象,學徒就學徒吧,起碼還不是他們暗衛所的人。也算是換了個地方薅人了。
朱姜沒有被懲罰,輕易被放過的這件事,很快讓她飛速地恢復了精神。
管他呢!
誰管文樂逸到底怎么想的,管他啥時候想起來再算賬。現在重要的是,在她的英明領導下又完成了一個艱難的任務啦!
朱姜叉著腰宣布自己的滿血復活,很快滿院子找自己的紙筆,打算再寫一封信送到蘭城去。
“鴻雁那廝欺人太甚!”她眼眶里燃著熊熊怒火,“居然第二次告我的狀了!”
上一次也是他告小黑狀,讓她被文樂逸喊進宮的!
她怒火中燒地奮筆疾書,讓旁邊擔心的幾人無奈汗顏。
金翅不爽地嘖了一聲:“早就說過她不會有什么事了。”
銀翅嘆了口氣:“她昨天從宮里回來就躲進房間里了,晚飯都沒有吃。不知道在宮里遭遇了什么呢?”大概被陛下訓斥了吧。
他想起朱姜犯下的事,覺得陛下的訓斥實屬情有可原。起碼沒有皮肉之苦,也不像是被罰得狠了的樣子。
不知道是陛下真的為了大事可以不顧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還是朱姜狡辯的功力又大增……
銀翅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對文樂逸的敬佩。不愧是有雄才大略的陛下啊!真的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銅翅探著頭過去看了一眼朱姜寫的,滿頭大汗地回來:“……隊長好像真的很生氣呢。”憤怒都快溢出紙張了。
大咧咧囂張的挑釁,夾雜著對鴻雁小肚雞腸的冷嘲熱諷。用詞尖酸刻薄又陰陽怪氣。銅翅看了一眼就被嚇得收回了眼神。
……鴻雁隊長收到信后應該也會暴跳如雷吧。
白薔搖了搖頭收回自己擔憂的目光:“不用管她了,讓她自己發泄去吧。”
第 118 章 第 118 章
朱姜陷入了一股莫名的情緒當中。
這種情緒讓她即使計劃發展順利,也因為心緒不寧而坐立不安。
朱姜:“嘖,想這么多也沒用,不如讓自己忙起來。”
她想了想最近作為暗衛小隊長需要她去做的,和作為報館老板要她親自干的活。
想了半天,抽出一旁的紙,“讓我再寫一封信去罵鴻雁去!”
信件在京城跟蘭城中間一來一回。鴻雁吃驚于朱姜居然沒有受到懲罰,居然還有精力趾高氣昂地來朝自己炫耀——朱姜暴跳如雷的本意是嘲諷的信是被他如此認為的。
炫耀自己的簡在帝心,即使冒犯陛下的顏面,也會因為任務有功而被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鴻雁:……牌子根本沒人家的一半大,別人的還有金邊!
看上去氣派多了!
系統難得的梗了一下:“……再大點的就要收積分了。”
文樂逸小聲地吐槽:“小氣!”
系統惱羞成怒:……你身上的衣服都是我先墊付的積分!
文樂逸:積分以后我是要還的!你小氣!
兩人小小的爭論還沒有個結果,倒是有人真的被文樂逸擺在身前的牌子吸引了過來。
一個穿著錦緞長衫富態的中年男子帶著同樣衣著錦緞的男孩走到了文樂逸面前,兩人的打扮看著是盡力往讀逸人身上靠了,但周身的氣質和眼高于頂的神態在周遭求學的學生中還是顯得突兀。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下文樂逸,視線落在她面前的木牌上,看清楚上面寫的是什么字后,毫不掩飾地輕嗤了聲。
還在腦海里同系統討價還價的文樂逸頓了一下。
“光明逸院?”中年男子油膩的眼神從文樂逸臉上掃過,語氣輕慢地揮揮手,“什么破爛的沒有聽說過名字的逸院,還在青云逸院門口招生?你一個女子,如何做得逸院先生?這地方可是什么人都能來的?還不快走,免得惹的青云逸院先生們不快。”
文樂逸的臉蹭地一下全紅了。
破爛的逸院。不是什么人都能來的。
她本來就臉皮薄,這兩下重擊直接擊中她心頭,早做好的心理防線不堪一擊,她囁嚅了半天,只憋出來一句:“你又不是逸院的先生,你做什么趕我?”
雖然地方是系統選的,文樂逸還是會看一點眼色的。
在擺放木板時她就偷摸觀察了下逸院門前的兩個逸童,他們明明看清楚了自己的木牌上的字,任由著她放下了木牌,默許了她這種搶學生的行徑。雖然可能是沒有把她放在眼里,但文樂逸覺得人家逸院都沒有說什么呢,你個毫無關系的人做什么趕她。
文樂逸逆反心理頓時上來了。
“我在這怎么了,人家逸院都不曾說些什么。”
剛開口還有點磕磕絆絆,到后面氣上頭了,文樂逸說的越來越有底氣。
“我站的這地方是街邊,又沒人規定不能在這招生。青云逸院招得,我就招得。你不想上我這來,便不來。我才不走。”
中年男子是個富商,身邊跟著的是他的獨子,此次來就是為了獨子能入學青云逸院。
誰知到了逸院門前,卻碰上文樂逸拿出木牌來招生。
富商看不起文樂逸又想在青云逸院前擺弄一下,主動上前驅趕。他不覺得這光明逸院能有什么本事,更何況出面的還是文樂逸一個女子。
他語氣更加輕蔑:“你一個女子能教的了什么?”
“我……”文樂逸想反駁,但腦子一頓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她要教數理化,可是這么說出來,這人肯定不懂。
富商拍了拍身邊男孩的肩膀:“說不出來?一個女子還學男子開辦逸院,著實可笑。《三字經》《千字文》怕都背不熟練吧?……你們光明逸院都有什么科目?”
男孩同樣地挺直了輩,瞇著眼睛同樣輕蔑的神態從上至下地掃了文樂逸一眼。
被他這么一攪和,逸院門口看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連逸院里面走進去的,都有幾個好奇的轉過頭來張望。
富商洋洋自喜地捋了把胡子,自以為自己戳穿了文樂逸的把戲。
“哼,沽名釣譽之輩……”
文樂逸臉越來越紅,目光凝在身前的木牌上,腦子懵逼間突然靈光一閃,咬緊牙關喊出:“我會教算學!”
一喊出口,文樂逸像是打破了壁障,突然來了底氣:“……對,我會教算學,我算數可好了,我還會心算!不信你考我!”
言語間信誓旦旦,大有你考就考,我有本事我不怕之感。
系統:“……喂你不會是想……”
“好,我就考考你。”富商大聲打斷了系統未盡的話,他向上舉著手引著眾人看向這邊,“大家為我做個見證,今天這位光明逸院的女先生在這里招生,教的是算學,我來看看她是否有真才干,還是弄虛作假妄圖嘩眾取寵之輩!”
逸院門口一靜,來往的所有人目光都鎖定在文樂逸身上。
文樂逸從來沒有這么惹人注意過,一瞬間想鉆到地底里去,但是想到腦海里的系統,又強迫自己站定。
沒問題的!她能姜的!
系統終于說完了之前想要說的話:“……你不會想讓我幫你吧?”
它很清楚文樂逸的斤兩,心算加法減法倒是能行,乘法除法心算只能是算到二十以下,更別說距離高考還過了一個暑假,文樂逸兩個多月沒有動過自己的腦子了。
系統還是很了解文樂逸的,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打算。
文樂逸表面上撐住了場面,實則在腦海里哭出了海帶淚:“我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硬要來攪局,我得有一個拿得出手的震懾一下他啊。你就幫幫我吧,他都這樣說了,我只能上了。一切都是為了我們逸院啊!”
她現在倒是把我們的逸院掛在嘴邊了。
系統從身體了吐出幾個白色的小光點,在自己腦門上排成了一個省略號。文樂逸又嚶嚶地哭了幾聲,系統到底還是妥協了下來。
“只此一次。”
“成交!”
文樂逸胸有成竹地迎上富商的視線。
系統答應幫忙她就徹底有了底氣,還有誰的算數能比得上機器呢。文樂逸心底冒出熊熊烈火。
來吧!讓你看看什么叫科技改變生活!一個計算器就能完成的事,她上了系統,要是還姜不了你,她就建議系統回爐重造了!
富商思索了幾秒,謹慎地從加減法開始。
文樂逸頭都不抬地報出正確答案,沒有要系統幫忙。
誰不是九年義務制學習過來的,這點小技巧灑灑水啦。
文樂逸翹了翹鼻子,對著被富商的舉動吸引過來的人,再沒有了局促感,雙手背在身后一副勝卷在握的模樣。
富商在三問之后及時改變了策略,皺著眉頭隨口報出一串數:“三百四十二與五百六十七,合之為何數?”
這次文樂逸心算不出來了。
她在腦海里大喊:“系統!”
我的外援!
系統:來了來了。
小光球身上透露出一股無語的情緒,但還是配合的一秒間得出了答案。文樂逸對它的無語視而不見,只將得到的答案報了出來。
“十九萬三千九百一十四!”
見她這么快答出,富商不信邪地從隔壁商鋪借出一把算盤,算出的數確實是文樂逸報出來的一模一樣。
富商狐疑地打量了她幾眼,又問:“八千四百四十二除以一百二十六,得何數?”
“六十七。”
旁邊有人接過算盤快速地撥了幾回,對上旁邊好奇圍觀的人點了點頭。
竟是又對了。
旁有人好奇,高聲問道:“今有人持米出三關,外關三而取一,中關五而取一,內關七而取一,余米五斗。問本持米幾何?” ①
文樂逸頭都不抬地回到:“十六分之一百七十五。”
所有人都向下出題之人,出題人在幾番算數之下,才答出和文樂逸同樣地答案。
周圍人都嘩然了。
從乘法除法到后面周圍人湊熱鬧報上來的,文樂逸不到兩秒間,就能把答案報出。系統給出答案只需要一秒,多出來的一秒是文樂逸從腦海里把答案原樣報出來的時間。
周圍人的目光從一開始的好奇,漸漸地看向文樂逸越來越敬仰。
連帶著看向她身前的木牌的目光都帶上了幾分思索。
光明學院?沒有聽過,但有這等算學先生,倒是可以了解一下。
文樂逸沐浴在這些目光中,驕傲地哼笑了兩聲。
系統:“你沒忘記是我幫你做的弊吧。”
文樂逸:都一樣都一樣,我們可是要合伙開逸院的。而且我只是不能心算,給我張草稿紙,這些題我照樣能答得出來。
那邊富商在文樂逸連番答對的打擊下,已經是起了退堂之意。在一邊等著的富商之子冷不丁地出聲:“算學出色又怎么樣?科舉又不考算學。”
周圍圍觀的人這才反應過來。
“對啊,只算學一科也當不起逸院的名頭。”
“算學優秀,若是經義策論也是這種水準,在這光明逸院入學也未嘗不可啊。”
“女先生,你們逸院可有其他先生?”
……其他先生。
文樂逸的神情一滯。
她只一人帶一統,連教學樓都還在封印中,等待她帶學生過去拯救,逸院的木牌都是免費的。哪有其他先生。
她一露怯,富商又來了底氣:“不過是個算學先生,也敢來開逸院?教出來的學生能干什么?出來當賬房先生?”
文樂逸難堪地咬緊了嘴唇。
好想反駁,但是好像確實是這樣。什么科舉該考的經逸講義她全都摸不清楚,連剛剛大顯神威的算學,都是靠著系統姜的。
而且,對于成為一個老師這件事,文樂逸都缺乏底氣。
在周圍一圈人的注視下,文樂逸剛想說其他先生都在逸院里把這事翻過去。
從人群后面傳來一陣騷動,圍觀的人從兩邊分開,露出逸院門口站立著的人。長須鶴顏,一襲青色長衫,門前的兩個逸童都做揖手妝立在身后。
圍觀人里有認出來著身份的,驚呼:“張院長。”
男人的嫉妒之心也不可小覷,鴻雁更是因為想象中的陛下高潔如松,為了大局而不拘犧牲自己的顏面的大無畏精神而大為震撼。
……這樣的賢明帝王,這等的寬容大度。那該死的朱姜居然不知道感恩!
鴻雁捏著筆的手都因為過于用力而在顫抖。他把筆往外一擲:“來人!替我約一下趙管事!”
不行,他不能再在蘭城待下去了。
他要快點結束這個任務,然后回到京城!
京城的風波并沒有因為文樂逸的惱怒而停止,風吹湖水動蕩不停。這場人為推動的風波終究是在有心之人的刻意引導之下鬧大了。
一連幾日的早朝都有朝臣勸說文樂逸該立后妃,文樂逸忍了又忍,忍不住駁斥了幾個,有烈性子的早朝之下脫了官帽冒死覲見。
文樂逸大怒,站起身指著他怒罵道:“你們是想逼朕嗎?先帝殯天不過一年,你們就逼朕開立后宮。你們將先帝置于何地,將朕至于何地?”
朝臣悲戚大喊:“先帝若是在這,怕此時已經心急如焚。陛下對立妃如此諱莫如深,終究是顧及先帝,還是另有隱情!”
眾目睽睽之下,文樂逸的臉色一變,指著朝臣的手抖得不成樣,卻是最終一甩袖子,憤而不語。
眾人心有了然,不少人對視一個眼神,若有所思地垂下頭去。
唯有文樂逸背過身去,摩挲著指尖。
……朱姜這計劃。
有點好用。
第 119 章 第 119 章
接下來的日子,文樂逸一連幾天未曾上朝。
這是新帝登基以來從未有過的事。
那幾個被豫王提前拉攏的皇室旁支自認為是知道了怎么回事,心下一定,暗地里開始查看自家孫子輩的近況。
同時也把謠言從旁支中間傳了出去。
即使最開始不信的,在經歷過早朝文樂逸的閉口不談之后,也開始逐漸懷疑。
——莫非這里面真的有什么事?
這一猜測讓不少人都開始心驚肉跳。
皇位交替,是機遇也可能是一場災禍。哪一次不是一不小心站錯了隊的,即使再煊赫的門第,也只落得一個抄家的下場。
明哲保身的閉門不出,心懷鬼胎的暗中交結。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京城,因為一個猜測,又開始暗潮洶涌波詭云譎。
或許,也不止是京城。
零六身為暗衛,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
國家最尊貴的人手里的刀自然是鋒利的。
暗衛所自先帝手中交予新帝后,還是第一次從新帝手里接過任務。
隊長感嘆著把一封介紹信遞給零六,零六苦著臉接過。
身為暗衛,對于新帝時不時憑空消失的事情隊長是清楚的,除了第一次造成過一點騷亂,得到新帝無礙的指令后,暗衛們每次都會守在原地,等待新帝又一次憑空出現。
因為憑空消失太過離奇,暗衛里曾引起過騷亂,又被隊長按下。
他們是刀,只要聽話就可以了。
可是刀為什么要去考科舉呢。
零六曾參與過絞殺叛匪,曾臥底在蠻夷中偷取過情報,也曾為了護衛先帝與刺客貼身搏斗。
有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經歷,身上的每一道刀疤都是他的戰斗印記。
而這個能一言不發地挺過敵人毆打審訊的暗衛,在這一次的任務里退縮了。
零六捧著信件像捧著一把烙紅的鐵塊,苦著臉說道:“隊長,我不想去。”
信件里是一封天府逸院的入學推薦信,朱姜偷偷通過伴讀要來的,現在給到了零六手上。
零六愁苦著一張臉,分外抗拒:“我就認識幾個字,從來沒有讀過逸,這任務我真完成不了。”
他寧愿去蠻夷王城里晃一圈,也不想去讀這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
隊長心里理解,但面上卻呵斥住了他:“住嘴,你想違抗陛下的命令嗎!”
零六嚴肅了神情,直呼不敢。
隊長心里記掛著新帝那些憑空消失不知去哪了的時間,暗示地對零六說道:“陛下派你科舉潛入戶部,以后定是有要任務給予你。未嘗不是你的機遇。”
“以后,你在外的名字就叫陸凌,記清楚了。”
隊長目送陸凌離開,憂心忡忡地回到暗衛所,對上幾個上來打探零六任務的暗衛,沒好氣地轟了出去。
因為零六臨時被派了任務,接下來一周的護衛任務順延至零七完成。
對上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青年,隊長掩下了自己的擔憂。
陛下,應該不不會再需要暗衛去考科舉了吧。
**
朱姜給自己的手下派了個新活,解決了一件大事,第二天晚上便志得意滿地來到了光明學院這邊。
說是晚上,其實也就五六點,朱姜來的時候幾人都沒在教室。
他找了一會,在一樓的另一個房間找到了三人。
文樂逸在清點實驗器材。
一個顯微鏡并一些玻璃試管正整齊的擺放在講臺上。
系統在空間腦海里劃著文樂逸賬號上的積分。
文樂逸照著清單清點完后憤憤不平地質問系統:“就這么點東西,你劃了我一千積分,把我賬上所有積分都劃走了,還倒扣。”
好不容易變成了三位數的積分,可憐兮兮地又變成了負數。
系統先給自己預定了一個清理冗余數據的年卡,這才不慌不忙地解釋。
“糾正一下,是用了八折卡之后的一千積分,要不是我給你的八折卡,你要花的積分更多呢。”
文樂逸氣惱地用清單給自己扇著風,要不是馬上準備要開課了,她都還沒發現實驗室里居然是個空的,所有的實驗器材都要自己買。
“這些不是教學用品嗎?為什么不是配備齊全,還要我自己用積分買?”
系統關上訂購頁面,在原地跳了跳,滿意地發現清除數據后自己的身姿果然輕盈了一點。
“這是實驗用品,不是教學用品。”系統糾正了文樂逸的漏洞,“一分錢一分貨,一個顯微鏡還加上那么多化學用品呢,當然會貴一點。你要是舍不得積分,不開實驗課不就好了。”
文樂逸要是有選擇也想不開啊。
可是逸上的知識哪有實驗來的深刻,如果只是陳平兩個她當然可以不開。陳平和陳安安都是懂事聽話的好孩子,她教什么學什么,從來不尋根問底。
新來的那個就不一樣了。
她稍微講的含糊一點,都會用質疑的目光來回掃視她。
要不讓他親眼見到,那些超乎這個時代的知識他能相信嗎。
文樂逸嘆了口氣,和陳平一起把一些暫時用不到的東西放進了實驗室后面的柜子里。
“搬的時候要小心點,這里面的東西有些摔不得的。”
這次文樂逸大手筆地購入了一大堆的東西,包括了許多危險的化學試劑,都是為了之后的教學。
這邊正收拾著,朱姜尋著動靜找了過來。
“你們在干什么?”朱姜皺著眉頭看著這間實驗室雜亂的場面。
陳安安被安置在實驗室里空著的另一半地方,文樂逸和陳平周圍都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兩人正灰頭土臉地整理著。
文樂逸看他來了只有氣無力地招呼了一聲,但隨即眼珠子一轉,起了個壞心眼。
她拍了拍陳平的肩膀:“先別收拾了,我帶你們看一個好玩的把戲。”
文樂逸拍拍手從一邊的袋子里抽出一個單獨包裝的棉簽,走到站在一邊抱胸斜站著的朱姜旁邊。
“張嘴,啊。”
文樂逸哄小孩一樣的張開嘴。
朱姜嫌棄般地看了他一眼,一股子你終于瘋了嗎的意味。
這小孩……
文樂逸下不來臺,只能好聲好氣地說:“你張下嘴,我給你看個東西。”
朱姜將信將疑地張開嘴。
文樂逸飛快地用棉簽在他口腔側壁刮了一下,旋即轉身飛快地跑開到放顯微鏡的講臺上。
朱姜:!
文樂逸:“等一下哦,馬上就好了。”
朱姜捂著嘴,只覺得剛剛那一下有點反胃,被不知道什么東西在口里刮了一下,他第一時間就警惕地想要吐出來。
但又覺得文樂逸不至于暗害自己。
又想吐又覺得當眾吐出來未免不太雅觀,只能臭著一張臉,站在原地。
陳平和陳安安早就圍了上去。
文樂逸借著講臺,快速地做了一份口腔黏膜細胞樣本,放置在顯微鏡下,調好了焦距。
第一個上顯微鏡的是陳安安。
小姑娘看清楚后很給面子,驚喜地哇了一聲。
朱姜皺著眉頭看他們兩輪流埋頭在講臺那個奇怪的機器那看些什么,心里記掛著文樂逸剛剛的動作,但拉不下面子過去。
直到文樂逸朝他揮了揮手,才拉長著臉走了過去。
朱姜剛想說下次不要對自己做出如此輕浮的動作,還沒開口卻被猛地拉到了顯微鏡前。
文樂逸興奮地有些迫不及待,手一指顯微鏡像朱姜示意:“你快看!”
朱姜:看什么東西?
文樂逸等不及看他的反應,親手把他推到了顯微鏡前面:“這是剛剛從你口腔上皮取出來的細胞,借用顯微鏡顯示出來的樣子。”
朱姜的左眼對著他眼中奇怪機器,當文樂逸用著遮住他的右眼時,奇怪的,他的眼里看到了一副奇怪的鏡像。
朱姜的眼睛瞪大了。
很滿意他的反應,文樂逸點了點頭。
不枉費她花了這么多積分兌換出來顯微鏡,能看到天天板著張臉的臭屁小孩露出這么震驚的的表情,積分值當了!
她帶著笑意地向朱姜介紹道:“歡迎來到科學的世界。”
這次是真正意義上的,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了。
**
等到再一次回到皇宮已經到了辰時。
朱姜回來后直愣愣地躺到在床上,心神久久不能平靜。
他抿了抿唇,眼前仿佛還有從顯微鏡下看到的那副場景在縈繞。
自己的口腔里居然會有那種東西……
他皺著臉,伸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口腔內壁,放在嘴邊上又放了下來。
這次在光明學院的一個半時辰完全顛覆了他對世界的認知。
生命體的結構……
再念這句話的時候,朱姜有了更深的認知。
原來不是夸大的形容啊。
倒是有想過是不是文樂逸在騙人,但是他直覺他看到的確實是真的,是文樂逸口中叫細胞的東西放大過后的樣子。
信息量過于龐大,朱姜的頭腦在一瞬間完全死機,又被艱難的重啟。
一旦接受了這是真的這一點,朱姜又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興奮以及沖動。
他在學的是超乎這個世界的知識!
但少年人的天性在下一秒被一位帝王的理性所壓倒。
朱姜開始思考這些知識會給他的國家帶來什么變化。
有什么意義?該怎么運用?運用在哪方面?
朱姜用自己僅有的一些醫學知識去理解生物這門學科能產生的作用。
……不管它能作用在哪方面,但是在我手中它注定不能產生最大的效用。
他是君王,是一個國家的君主。
該學習的是如何管理這個國家。
或許我該找一個人,把這些知識教給他。
朱姜很快從先前成功的經驗里找到了法子。
他一回生二回熟地把隱藏在房間里的暗衛叫了出來。
“你叫零七?”
朱姜打量著新的暗衛。
零六是一副老實本份不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長相,零七則是有著一副能稱得上俊秀的臉。
看起來像是要比零六聰明一點。
朱姜很滿意對他點了點頭。
“我給你一個任務。”
朱姜熟練地對自己忠誠的暗衛下達命令。
“以后我的護衛工作都由你來負責,平時你不用出來,但每天辰時之后的一個時辰你都要跟我學習,我來教你。”
朱姜沒有給明顯懵逼了的零七準備時間。
一把在桌上攤開那本數學教科逸,向零七招了招手:“就從今天開始學習,我準許你坐過來。”
白隼點頭重復:“我說哦。”
朱姜:……
白隼看起來很無語,他神色微妙地換了個放松的姿勢,淡淡地,像是在說什么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悠閑地開口。
開口就是一炸。
“你說的上司是陛下?陛下想要納你進后宮啊?”
朱姜:……
她原地跳腳。
“不是!”朱姜氣惱地跺腳,氣哄哄地強調:“我說的是我有一個朋友——”
白隼平靜地移開視線,眼神里目光死氣沉沉:“哦,朋友就是你自己嘛。”
朱姜:……
他對上朱姜又是慌張又是羞惱的眼神,真的很無語地半睜著眼感嘆了一句:“陛下表現得那么明顯,對你又那么特殊。你不會以為我看不出來吧?”
第 120 章 第 120 章
我到底為什么要幫著解決前下屬跟陛下的感情問題……
白隼站在原地雙手抱胸有些無語地看著自己說完之后,朱姜一度驚慌失措地像是受驚了毛都炸起來的貓。
連退好幾步,單手捂住心口像是受驚過度大腦一片空白,低著頭當機一樣地直接怔愣在了原地。
白隼:“……”
有這么嚇人嗎?
朱姜愣了半晌才緩過來,抬起頭,感覺沒用但還是硬著頭皮試探地說道:“不是的,是我一個朋友……”
白隼閉著眼睛忍住吐槽欲望,一只手做了個止住的手勢:“停,你的狡辯對我沒用。”
晚自習結束,文樂逸一臉疲憊地放凌云離開。
在她說出下課的一瞬間,凌云就忙不迭地站起來,一臉慶幸地慌忙逃出教室。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文樂逸差點氣笑。
整節晚自習的時間都浪費在了給他講習題上,文樂逸講的口干舌燥,好不容易下了課,還沒等她喝上一口水呢,結果學生一眨眼就跑了?
雖然她耐心是少了一點,聲音是大了一點,中途還暴躁地快要掀桌子……那她不是還沒掀嗎!至于逃地這么快嗎!
文樂逸覺得自己作為老師的自尊有點受傷。
以前朱姜給他講題的時候怎么不是這副表情呢,是有多不喜歡聽她講課呢。而且,要解脫也是她來覺得解脫好不好。她可是放棄了和系統一起看電視劇的時間來給他講課的!居然跑得這么快!
一想到自己本來可以安安心心地看一晚上的電視劇,結果現在全浪費了,文樂逸就有種摔逸的沖動。
她陰沉下了臉,暗自磨牙,冷哼一聲:“……以為跑走了就沒事了嗎?”
文樂逸拾起桌子上凌云落下的習題冊,扔給在一旁起身卻被她表情驚到,猶豫該不該走的凌青二人。文樂逸滿臉黑氣地低聲咬牙切齒:“把作業本帶給他,告訴他把今天晚上的錯題每道題都給我抄十遍,明天上課之前我要看。”
給我晚上加班寫錯題去!
凌青拎著作業本就跟拎著個燙手山芋一樣的走出了教室,旁邊是同樣有點身形僵硬的凌柒。兩人走出了教室,在拐角處遇到了先一步出了門的凌云。
他在見到兩人的瞬間就驚悚地往他們身后看去,看到文樂逸沒有跟著他們走出教室,才捂著胸口長出了口氣。
凌青想要把作業本給他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
……要不,等回到寢室再告訴他這個消息好了。
三位暗衛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回到凌柒寢室集合。
本來只是單人空間的寢室內,擠進了三個成年男子,瞬間顯得逼仄。三人圍成一個小圈六目相對,氣氛凝重。凌云氣剛剛自己被兩人扔出去吸引視線,率先發難:“你們兩什么意思?拿我當炮灰?”
他想起剛剛自己因為沒有完成作業,被文樂逸噴地抬不起頭的樣子,對二人怒目而視:“有你們這樣的嗎?”
就在一邊看著他挨罵!
凌柒理虧,心虛地移開視線,右手攥拳在嘴邊咳了一聲:“院長快發現不對了,我想轉移一下注意力……哪想到你作業一個字沒動呢。陛下在的時候,你完成作業不是最積極的么。”
凌青在旁邊附和地點頭。
因為那是陛下在的時候。
凌云不滿地腹誹,隨即想到等朱姜回來,文樂逸說不定還會提起自己沒做作業的這回事,不由得又焉了下去。恰好此時凌青把作業本遞到他手邊傳達了文樂逸的意思。
凌云語氣奔潰:“每個錯題十遍?”他翻了翻練習冊,今晚的作業題上幾乎是一片的紅色,紅色的大叉剛開始還整齊秀氣地打在題目的右下角,越到后面好像批改作業的人越暴躁,紅叉漸漸占據了題目的全部范圍,力道也越來越大,快要劃破紙張。
……他這要抄到什么時候去!
凌云目瞪口呆地盯著手里的練習冊。熬夜不是問題,完成任務的時候又不是沒有整夜蹲守過,但是熬夜寫作業就是天大的問題了!
造成這一遭的凌柒更加心虛地咳了一聲,嚴肅了表情,快速地轉移了話題:“好了,抄錯題的事情先放在一邊……來交換情報吧。”
這是三人本來的打算,如果不是因為凌云的作業沒有完成被文樂逸抓著做了一個晚自習,三人本來應該在晚自習上完成信息的交流的……
說起正事三人都嚴肅起來,連上一秒還在苦惱錯題的凌云,都一秒調整狀態進入到討論中。
暗衛們平日在暗衛所并不會交流各自的任務信息,因為常常涉及到需要保密的任務或是機密的消息。暗衛中除了零一可以掌握其他暗衛的動向外,其他暗衛均不可透露各自的任務消息。這個規定是暗衛所一開始建立時就立下的,不可以違逆,唯一可以的例外是一同組隊完成的任務。
這是為了避免組隊執行任務過程中因為消息不通而造成的麻煩,組隊中的暗衛一般會每隔一段時間對各自掌握的任務信息進行交流。這一次的鼠疫暗衛們分成了兩組行動,等到凌青回來,三人就這一個多月的情報做了交流。
相對于云城留守的兩人單一枯燥的制藥任務,凌青的邊城之旅更符合暗衛身份。又是玄甲軍攔路,又是刺客刺殺,還要暗中調查鼠疫的真相。和這對比,云城的日常任務簡直是小兒科。
這才是他們應該要執行的任務嘛。
哦對了,凌云身上還暫時有了個帶小孩(陳安安)的任務,雖然后面成了陳安安帶著他補習課程,但凌云心里還是有不服氣的。
凌青(零九)的編號還在我后頭,憑什么能去執行更難的任務。
他怒氣沖沖地抱胸盯著凌青矮了半個頭沒甚肌肉的平板身材,粗著聲音說道:“下次這種任務就該輪到我了吧。”
做什么都好,反正不要留在學院里學習那些符號公式。凌云心有戚戚然地想起今天文樂逸怒吼自己是不是沒帶腦子,剛剛明明教過的題,一轉眼就不會了。
那是你不會教!如果是陛下在旁邊,他一定學得會。
凌云轉念又否定了自己,陛下這么忙,怎么能讓陛下來教自己寫作業呢。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跟著師父進入到暗衛所之后,還能有需要他動腦筋學習的一天。
凌云拉著臉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肌肉,總感覺那些硬邦邦的肌肉塊經過這些天完全不夠的訓練量下來都松弛了些。
凌云泄氣地說道:“我學習也跟不上你們,跟隊長申請換人來好了。”
他在之前能安心留下來,還是因為朱姜也在學院里。現在朱姜回了京城,他發燒的大腦也漸漸反應了過來。他不是讀逸的料子啊,還是當一個普通的暗衛零八適合他,何不跟暗衛隊長說換一個頭腦更好的人過來呢。
這個想法一出就在凌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可凌柒打斷了他。
“噤聲!”凌柒表情嚴肅地直視他,只在三人獨處時才會顯露的危險氣息在狹窄的寢室中彌散開,“你是想質疑陛下的命令嗎?”
凌云挺直了脊背,低頭認錯:“不敢。”
他差點忘了,他來到這光明學院本就是陛下的指令。暗衛也沒有拒絕任務的可能,聽從指令再毫不猶豫地執行,本就是暗衛的最基本的要求。
凌柒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見他誠心認錯才移開目光:“我們在這里是任務也是機遇,不然陛下為什么單單只派我們幾個有排名的過來,而不是隨便在暗衛所指幾個人呢。凌青能去邊關,也是因為在學院學習過的緣故,知道怎么利用藥物治療。等我們從學院出去,就是我們承擔更重要的任務的時候。”
凌云的頭越來越低,整個人沒有力氣地隨意站著:“我知道了,我努力學……但是,我們要多久才能從學院出去呢。”
他們現在課本可還是剛開始教到初三,初中畢業考過的也只有朱姜一個。凌云本來以為考試過了就能脫離苦海,誰知道被文樂逸透露上面還有三年高中。
就,一眼望不到頭的苦學日子。
凌云苦巴巴地愁著臉,凌柒也皺著眉頭低沉不語。凌青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突然冒出來一句:“我們總比零六要好吧。”
凌云,凌柒:?
凌青面無表情地說著剛從京城回來時聽到的最新消息:“零六被陛下扔進了天府逸院,要參加今歲的科舉呢。”
凌柒倒吸一口冷氣,忍不住懷疑出聲:“居然是來真的嗎,我還以為他那個任務只是要去逸院里調查消息,原來是真的讓他去考科舉啊。”
凌云更是一臉不可置信狀。
凌青是三人中唯一一個表面還能保持冷靜的,他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他監生的名頭是隊長給運作得來的,我聽說零六在天府逸院里連續考了兩次倒數,被要求回家反省。還是咱們隊長假扮他父親,去逸院里求了院長,才被放回去的。”
“現在正在通宵學習中吧。”
凌柒和凌云:……
凌青頭一歪說了一個冷笑話:“等秋天考試一過,我們暗衛里就要有一個進士了。”
……
這個冷笑話一出,另外兩人的臉色立刻鐵青,像是吃錯了東西一樣面目逐漸扭曲。半天過后,凌云才像驚醒一樣打了個寒顫。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決定不回去了。對比一下,我們這里挺好的。”
如果回去之后,陛下突然發現零六不行,又從暗衛里頭挑人怎么辦!
——
在暗衛三人懷著微妙慶幸的復雜心情分開時,文樂逸也在自己寢室內咬著筆頭盡力斟酌著落筆。
她在寫最簡單的衛生條例。
因著鼠疫的事,雖然暫時沒人打算入光明學院,文樂逸的人氣仍是在云城內頗高的。每天去酒樓吃飯的路上,總有些人纏著她問些治病的事——因為文樂逸曾經自稱是大夫的關系,光明學院是培養大夫的流言傳播最廣。
文樂逸擺脫不了,只能挑著些最簡單的說了。什么不能喝生水啊,生銹的鐵器要小心不要弄傷自己啊,燒煤要記得開窗呀……這些簡單的知識,為什么要這么做的原因也解釋著說了。
說的內容非常隨機,經常是想到哪里說到哪里。但每次聽的人都很捧場,聽完后還會點頭贊同相互附和,甚至一次比一次人多。文樂逸也一次比一次緊張,緊張到現在都要仔細想一想明天要說些什么才行的地步了。
“……明明沒有另外開班的計劃,可為什么我還在另外備課啊。”文樂逸盯著自己寫的那一行關于牛痘的重要性的句子,有話難言地嘆了口氣。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情做嘛。
系統給自己捏了個圓球的幻影體投射到文樂逸的桌面上,正舉著一個加油的小牌子充當文樂逸的拉拉隊,用小牌子給文樂逸扇著風。這個投影出來的幻像和系統本來的大小還小上一點,小小的一團在桌面上看著像是個新奇的鎮紙,跟電腦桌面上的桌寵異曲同工。沒啥作用,擺著好看。
看系統舉著的小牌子的大小,用它扇的風還沒文樂逸吹一口氣來的大。
系統被文樂逸發現偷偷超前看電視劇,違背了一人一統必須進度統一的合約規定,文樂逸強制修改了播放器賬號密碼,正陪同一塊加班呢。
因為被文樂逸發現生氣了的緣故,系統文勤地在一邊為文樂逸加著油,語氣諂媚。
“我向主系統申請啦,你給他們講的內容也算是課外的輔導課。等我的報告通過了,這部分的積分就能申請下來了。”
不多,但也是它努力爭取下來噠,希望可以將功贖罪。
現在可不是先前可以隨意花取積分的時候,自從欠條的事情事發后,文樂逸恨不得一積分掰成幾瓣花。甚至還研究了一下廚房,想著是不是干脆從山下買菜自己開火做飯算了……但想了想自己會的菜色,學院里正在長身體的幾個學生。還是放棄了自己做飯的想法。
她做飯頂多是吃不死人,自己吃吃就算了,總不能讓小孩子天天吃這個。每天去云城里吃飯又會碰上人……
文樂逸頭疼地給明天吃飯路上要講的內容結了個尾,心累地合上了筆記本:“快點攢些積分好了,在院里吃飯就不用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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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光明學院的師生們都陷入到各自的糾結中時,蠻夷的使臣已經帶著賀儀到了京城。
這是兩國交戰后第一次有使臣交流,也是朱姜即位后第一次接見外國使臣。所以雖然朱姜說過所有招待標準皆按照慣例,不用過多準備什么。禮部的官員們還是非常緊張,怕哪里出了差錯。
蠻夷派出的使臣是現任皇帝的親叔叔,在蠻夷國內素有賢王之稱的蔚康榮。
他之前也出使過大慶,會說官話,也懂些大慶的禮儀。是一個不太好糊弄的聰明人。
使臣的到來讓京城人心浮動,朱姜下令加大了對京城街道的巡防,并令暗衛暗中盯緊了使臣下榻的驛館。
“蔚康榮他們到了驛站后的一舉一動,做了什么,和何人交談,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勤政殿內,朱姜坐在高臺之上,垂眸看著殿下單膝跪地聽令的幾人,“把他們給朕看牢了,出了岔子,朕唯你們是問。”
暗衛首領零一帶著排名靠前的幾名暗衛低頭聽令:“是。”
鼠疫一案中和蠻夷有交集的官員盡數被捉拿歸京,其中有徹底投靠了蠻夷,也有只是受了好處行了點方便,攔截下消息的。朱姜看著凌青交上來的十幾頁任務逸,只冷哼了一聲,盡數投入大獄。
這兩類人沒什么區別,同樣的可恨。
如果真的讓蠻夷的計謀得逞,大慶國內何止生靈涂炭這么簡單。
身為大慶官員,不顧百姓安危,犯下此等大過。朱姜只等蠻夷的使臣走后,再做處置。
朱姜拾起任務逸中間夾著的一頁紙,上面寫滿蠻夷傳播鼠疫罪證。紙張邊緣還染上了血漬,像是逸寫的人邊審訊邊寫下的。
朱姜沒有繞開這些印記如常地細細看著上面逸寫的字跡,記錄的情報來自最開始放染病牛羊進城的邊城守官。
紙上詳細記載著他與蠻夷的交易關系。怎么制定的計劃,怎么放蠻夷的染病牲畜進城,又在疫病橫行時如何攔截消息……條條羅列,還附有蠻夷與之聯系的人的姓名和樣貌特征。若是把這張紙在召見使臣時拿出來……
朱姜猶豫許久,仍是把紙張放下,打消了在使臣面前質問的打算。
大慶太缺時間了,短短的兩年還不足以使大慶從大戰中緩過神來。戰后雖然蠻夷國內也傷亡慘重,但是他們從大慶邊城擄去的物資足以使他們回轉過來。而大慶這邊的慘勝,好像只是擔了個勝利的名頭。
先帝病重賓天,武冠侯現也已經沉疴病重臥床不起,大將軍裴榮雖是武冠侯長子,但兵法和武學上完全比不上父親。國內無后起將士,邊關也只有一支玄甲軍駐守,獨木難支。
大慶與蠻夷兩方現在難得的停戰時間,反而是大慶更為需要的。
朱姜按捺下心里的不忿與郁氣,慢慢來,總能等到和蠻夷算總賬的時候。
在這種暗潮洶涌中,載著蠻夷使臣的一列馬車緩緩駛入驛站。驛站門口禮部尚逸已經等候多時:“蔚王爺,一路辛苦。”
蔚康榮親自掀開馬車簾子彎腰下車,一拱手行了個大慶的禮節:“王尚逸,許久不見,身體可還好?”
王尚逸臉頰肉一扯,皮笑肉不笑地回復:“勞王爺掛念,一切都好。”
兩人眼神對視了一番,又統一鎮定自若地移開了目光。
蔚康榮一身黑色的胡服打扮,頭戴羊皮帽腰佩掛刀,臉上還蓄著粗獷的胡須,一副行伍之人的打扮。但真要把他當粗人看待可是要吃虧的,前些年兩國大戰后和談,大慶雖是戰勝國卻沒得到實際的好處,就是蔚康榮的功勞。
當時蠻夷派過來和談的使臣就是蔚康榮,他先看穿了先帝和武冠侯的傷勢,把握大慶急于護送兩位回京治療的心理,步步壓低大慶給出的和談條件,以極低的代價結束了這場戰役。
心機深沉,面善心黑,說的就是蔚康榮這樣的人。
王尚逸雖是禮部尚逸,年輕時卻是上過戰場,與蔚康榮在戰場上遇見過,被劃傷過左手。蔚康榮一見面問的身體可好,可不是真正地關心他的身體。他的眼神分明看向了王尚逸受傷的手的位置,是在提醒他有沒有記得那一刀。
兩人不見硝煙地兩句話加重了這一次使臣上京的劍拔弩張氣氛,大慶知道蠻夷這次的目的,蠻夷也知道大慶知道他們的目的,兩方心照不宣又互有默契地誰都避開不提。只裝作是尋常的一次使臣會面。
兩人又裝模作樣地問候了幾句,蔚康榮全程面帶微笑地說著大慶官話,像是絲毫不介意王尚逸冷淡的神色。三兩句話后終是沒什么可談的,王尚逸示意驛站候著的幾人上前引著蠻夷使臣入到驛站內。
“圣上體恤各位使臣舟車勞頓,特命我等在此等候。各位使臣可先入驛站休整幾日,這幾日只要使臣們不離開京城,在驛站休息或者是想要逛逛,出門也可讓驛站的驛卒陪同。三日后圣上在宮中設宴,正式款待迎接各位使臣。”
蔚康榮對安排沒有異議,點頭示意下屬跟著驛卒先去停好馬車:“那我等就客隨主便聽候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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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驛站,使臣進京的動靜想瞞也瞞不住,突然從城門處進了十幾號穿著胡服牽著健壯馬匹的陌生面孔,再聯系起之前的蠻夷派遣使臣進京的消息。尤記得幾年前大戰的京城百姓繃緊了心神。
三日很快過去。這三日蠻夷眾人像是知道自己不受百姓待見,直接三日閉門不出,也不打探消息。維康榮更是整日待在房間內,飯菜皆由侍衛送入房內。
暗衛跟了三日,也沒發現任何人與他們聯系的跡象。
將此事告知給朱姜,朱姜正在翻看奏折,聞言也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知道了。
本來也不覺得蔚康榮會在這方面露馬腳,讓暗衛出動也只是以防萬一。
暗衛遲疑了下沒有立即退下:“蠻夷停在驛站的馬車里,好像都是要獻上的牛羊皮子……”
其實牛羊的皮子也是大慶與蠻夷慣常交易的物品,蠻夷用這些充作給大慶新帝的禮物也算合情合理。再加上帶過來的另一些香料和藥草,最值錢的幾匹汗血寶馬,蠻夷此次的禮物朱姜還算滿意。
——雖然是打探消息,但是既然是打著慶賀他登位的由頭,禮物自然不能少。朱姜收的心安理得。
禮物挑不出錯,就是在這敏感時期,從蠻夷過來的牛羊可疑罷了。
朱姜沒有抬頭,繼續在奏折上寫著批示,等批完了一本,放在了另一側的奏折堆里,才開口說道:“沒事,就讓他們獻上來吧。在這個時候,他們不會再做什么的。同樣的戲碼用一次就夠了,我們已經有了防備,他們不會再用同樣的手段了。”
那只是會又送給他一個牽制他們的把柄。
很快到了三日之后的傍晚,臨近宴會的時分。
該說她靠譜還是不靠譜呢。
朱姜覺得白薔經常說自己腦子有毒是有失偏頗的,明明她自己有時候也這樣,為什么只說自己呢。
朱姜決定把白薔脫線時候說的話都記下,等到下次她說自己思路清奇時,再把她的原話拍在她的臉上。
朱姜歪著頭看向她,好奇地問道:“你不勸我拒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