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禍不單行,兩天前陶老太跌倒入院,今日下午陶老太得知遠(yuǎn)在港島的兒子生病住院。
就在陶老太準(zhǔn)備當(dāng)天出發(fā)港島時,陶年勸住了她。
“感冒進醫(yī)院,比你入院的情況還要輕,醫(yī)生說讓你修養(yǎng)多兩天,不要太過操勞。”
陶老太憂心道:“是嗎,我怎么聽你黎姨說情況有些嚴(yán)重,升仔又小,她兩邊走不開,我想著過去幫她分擔(dān)一下。”
陶年淡淡道:“陶嘉升的體格子比mudi還要重,你條老腰抱得起他還是背得起他,陶明宗入院你會煮飯還是去煲湯?又不是沒有傭人,去那里干什么。”
陶老太:……
“哪有人將弟弟跟狗比。”
mudi聽到陶年叫它的名字,叼著個玩具就湊到他腳邊。
陶年抬起腳尖挑起狗頭:“確實比不了,五六歲的年紀(jì)狗都嫌。”
其實陶年說得在理,她一個老人去到什么都做不了,還要人分心照顧她,不如不去。
陶老太嘆了一口氣:“上個月拜神的時候,我明明誠心誠意保佑屋企人身體健康,明宗在港島順順利利,一個星期兩個人住院,難道今年事事不順。”
陶年注意到奶奶的眼光看向他,直接道:“哦,我沒誠心。”
陶老太重重拍了一下陶年的背:“你肯定又偷偷睜開眼睛,講了多少次,去拜拜一定要雙手合十,不然就沒有誠意。”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又輕輕拍著陶年的肩:“乖孫,我去不了,你可以替我去啊,你爸爸病了讓他好好休養(yǎng),你可以到公司幫手。”
陶年沒著急拒絕,反問:“你確定他想看到我?”
“父子哪有隔夜仇,再怎么吵你也是他的親兒子。”陶老太看了陶年一眼,發(fā)現(xiàn)他無異樣,繼續(xù)說,“這是我交給你的任務(wù),就算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多少都有點作用,你說了算。”
陶年看著不太情愿:“我去港島了,那你怎么辦?”
陶老太笑了一聲:“我回明苑啊,大把地方住。你不在這里我還一身輕,你何奶奶的孫子回意大利了,她有空剛好和她一起去度假,我想干嘛就干嘛,還不用想著你。”
陶年斟酌了下說:“過幾天吧,我先把手上的事處理好。”
陶老太見他松口了,笑笑:“mudi你也別擔(dān)心,我會幫你好好照顧它。”
陶年點了點頭沒說話。
陶年愿意去是好的,陶老太對此也放寬了心,程醫(yī)生說過要讓他到處走走,多交朋友,對病情有好轉(zhuǎn)。
不能操之過急,陶老太就一步一步來,先慫恿陶年開個花店,和陌生人多接觸,接著來個相親,沒成功沒關(guān)系,過程是有了,最后送去港島,讓父子兩坐下來慢慢談。
歸根結(jié)底這病情的來源出自親人身上,至于是誰也顯而易見。
陶老太起身去陽臺澆花,嘴里還念念有詞:“過幾日我和你表姐去拜佛,你表姐聽話過你,誠心誠意觀音菩薩肯定會保佑我們身體健康。”
陶年在沙發(fā)上挑逗mudi,耳邊充斥著陶老太的嘮叨,窗臺邊上還有隔壁小孩的吵鬧聲,不安靜卻莫名的讓他感到安心。
陶老太“算計”他,他何嘗不也在“算計”陶老太。
讓她回明苑是首要,再者是不讓她知道陶明宗真正進醫(yī)院的原因。
十幾年前,陶老太還在位置上掌權(quán),出席各大慈善晚會,應(yīng)邀參加貿(mào)易經(jīng)濟發(fā)展會議,一時風(fēng)頭正茂。
陶明宗心比天高,母親在廣市一人獨大,他缺少大展身手的機會,便請纓到港島發(fā)展陶家產(chǎn)業(yè)。
十年碌碌無為,廣市龍頭企業(yè)陶氏集團在港島淪落為中低企業(yè),甚至低迷到無人問津。
近年灣區(qū)發(fā)展,經(jīng)陶年一提,陶美玲看準(zhǔn)機會將陶氏再次推上公眾,身在港島的陶明宗撿了一杯羹。
人人一聲陶總讓陶明宗飄飄然。
兩年前陶明宗沾上賭,一開始說著玩兩把,后來一晚輸百來萬家常便飯。
入了銷金窟沒有回頭路。
昨晚陶明宗手氣好,剛開始贏了三百萬,沾沾自喜之余,荷官帶著一瓶霞多麗告知他頂層有位貴賓想邀請他一同豪玩。
頂層貴賓何許人也,無人得知,上得了頂層都是港島的大人物。
對方甚至拿出東區(qū)那塊地作為籌碼,項目同政府紅色文件掛鉤,那可是人人都想要的香餑餑。
陶明宗見地眼開,接過荷官遞過來的酒一喝而盡。
對方?jīng)]露臉,全程由手下在陶明宗那張臺開牌。
一個外來企業(yè)的老總憑什么得到貴賓邀請,陶明宗自負(fù),沒想過這一層。
結(jié)果可想而知,滿盤皆輸,贏回來的三百多萬輸清光,甚至輸?shù)竭B底褲都沒有。
一千多萬對于能拿出一塊地做籌碼的人來說冰山一角,對陶明宗來說拉緊褲頭帶勉強能拿得出來。
好巧不巧,陶明宗為了上個項目已經(jīng)用了不少錢,項目還沒有開始回本。
貴賓好說話,說自己剛剛也拿了塊地來做籌碼,他也可以拿等值的物品出來。
陶明宗手上有幾件古董,甚至都不止千萬,但他舍不得。
他老婆收藏的珠寶價值九位數(shù)都有,可他賭這件事必然要瞞住。
所以主意便打到了陶年身上。
陶年收藏酒是近年的愛好,前幾年他回廣市看到酒柜里多了不少好酒。
陶明宗擅自拿了陶年酒柜里那瓶麥卡倫1926出來抵債。
當(dāng)晚陶明宗連門都還沒走出就暈倒在地,似乎后知后覺自己一晚輸了一千多萬,血氣攻心,被路過的好心人叫了救護車送醫(yī)院。
陶明宗沒膽讓家里人知道,特別是陶老太,讓人宣稱自己在公司因生病太過操勞而暈倒。
陶老太年輕時做事雷厲風(fēng)行,說一不二,隨著年齡增長,心里惦記的事多了起來,重心從事業(yè)到家庭,人越老心越軟。
如果陶老太知道陶明宗賭博,會嚴(yán)厲懲罰,但陶明宗跪下認(rèn)錯,眼淚鼻涕一起來,陶老太會心軟,一心軟陶明宗就會繼續(xù)知錯犯錯,永遠(yuǎn)都不知悔改。
陶明宗要瞞,陶年就替他瞞。
*
周六,陶年準(zhǔn)備出發(fā)港島,而陶老太也即將帶著mudi回明苑。
當(dāng)天早上兩人一同離開老城區(qū)的居民樓。
來接他們的兩輛車已經(jīng)到了。
離開前,陶年抱了一下陶老太:“我過幾日就回來。”
陶老太拍著他的背:“沒有三月五載不要回來,自己去玩,不要煩著我。”
陶年笑笑:“好。”
mudi看到陶年上車,它下意識地跟上去,陶老太猝不及防被扯了下,身旁的司機連忙扶著她。
陶年皺眉:“沈叔幫忙牽一下狗繩,不然它沒個輕重。”
沈叔“哎”了一聲,接過陶老太手上的狗繩。
陶年沒下車,降下車窗垂眸看著mudi:“你乖乖聽話。”
車子離開,mudi扯著狗繩想跟上去,見車子沒停下來,著急得哼哼叫。
陶年回來的一年,mudi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他。
陶老太摸著狗頭安慰:“哥哥過幾日就回來。”
mudi的大眼睛一直盯著路口看,期待車子掉頭回來接它。
結(jié)果注定是失望的,mudi不愿意離開,被沈叔抱上車,車門關(guān)上,它雙手攀著車窗往外看。
陶年到港島沒提前告知,陶明宗以為是陶老太過來,派了車過來接人。
陶年名正言順坐上了免費順風(fēng)車。
半山某別墅。
一個五歲穿著小馬甲的男孩手上拿著玩具槍對著傭人。
“我代表超人迪迦消滅你,去死吧。”
話音剛落,他連續(xù)按下玩具槍,子彈一一彈出,有些沾到傭人的衣服上,更多的是掉了一地。
剛剛打掃干凈的客廳一眨眼滿地都是玩具。
穿著墨藍(lán)色旗袍的美顏婦人,手上戴著綠油水滑的頂級翡翠手鐲,拿起桌面的鑲金邊的宮廷風(fēng)茶杯,手鐲從手腕落下。
黎婉敏正悠閑地品嘗下午茶。
“仔仔,不要玩了,有你鐘意的曲奇餅。”
陶嘉升聽到有曲奇餅干吃,立馬扔下手上的玩具槍,朝屋外跑去,小肚腩一顛一顛,馬甲紐扣呼之欲出。
陶明宗睡醒午覺從二樓下來,一個沒注意踩到圓滾滾的子彈,差點摔了個大馬哈,手忙腳亂抓著旁邊的樓梯扶手。
一覺睡醒,客廳好像被洗劫了一樣,遍地狼藉。
“亂七八糟,快點收拾干凈,等會有客人來。”
在這里,陶明宗一家之主的威嚴(yán)還是有的,傭人立刻低頭誠惶誠恐,應(yīng)聲說著馬上就收拾。
陶明宗走出花園,看到自家老婆和孩子正在享用下午茶,他走過去俯身親了一口黎婉敏。
黎婉敏嫌棄地推開他:“孩子還在呢。”
陶嘉升似乎見怪不怪,朝陶明宗做了個鬼臉:“dady,,丑死人。”
陶明宗心情好,笑著說:“人小鬼大。”
他坐了下來,陪著母子兩一同吃下午茶。
歡聲笑語,一幅其樂融融的畫面。
黎婉敏給陶明宗倒紅茶:“母親是不是準(zhǔn)備到了。”
陶明宗抬手看了眼時間:“應(yīng)該快了,不過老陳怎么沒有給我打個電話說接到人。”
黎婉敏不太在意:“可能忘了。”
接著她轉(zhuǎn)頭對陶嘉升囑咐:“等會記得叫嫲嫲,哄得她開心,就會給你封個大利事。”
陶嘉升吃到滿嘴都是朱古力:“有多大?”
陶明宗忽然笑了起來,不知道說笑還是認(rèn)真。
“可能不是大利事,股份都有可能,你是她孫子,以后她的東西不是我的就是你的。”
年過半百的陶明宗頭上沒有一絲白發(fā),被染過的黑發(fā)用髦士梳了個大背頭,臉上的精神看著不太好,可能是剛出院沒多久的緣故,但說起這種話時有種詭異的神采奕奕。
別墅外有汽車的聲音,黎婉敏趕緊用手帕把陶嘉升的花貓臉擦干凈,迅速整理好他的儀容儀表,以便好討老太太歡心。
老陳將車子停在了別墅門口,他從后視鏡看著閉目養(yǎng)神的陶年,小心翼翼地開口。
“大少,到了。”
剛接到人的時候老陳準(zhǔn)備打電話報備,被陶年阻止了,說不要破壞驚喜。
現(xiàn)在可能不是驚喜,是驚嚇。
陶年睜眼,在后視鏡里和老陳對視,眼神平靜,卻有壓迫感,像一只正在休息的頭狼被人擾了清凈。
老陳眼神躲閃,垂眸沒敢再看。
陶年開口:“辛苦了。”
陶嘉升不情不愿被傭人帶著到門口迎接,媽咪話要表現(xiàn)出一副開心的樣子。
煩死了,每次見這個老太婆都要他這樣。
陶年走到門口看到陶嘉升笑得比哭難看,嘴邊還有難以言表的黑色不明物體。
他長腿一邁,沒搭理那個蘿卜頭。
陶年不常來港島,就算來了也不會來這邊,所以陶嘉升根本認(rèn)不出陶年是誰。
家里被陌生人闖入,陶嘉升當(dāng)超人上癮,小短腿輪出火花摔了一跤沒哭,起身又追上陶年。
“你是誰!為什么闖進我家里,我手上可是有變身器,快點離開我家,不然我變身一腳踢飛你。”
陶年淡定垂眸看他,平靜地告訴他:“你弄錯了,這里是我家,你才是要離開我家的人。”
這棟面向維港別墅,是陶老太送給他的成年禮物之一,屋契寫的是他的名字,陶明宗未經(jīng)他同意拖家?guī)Э邙F占鵲巢,一占就是十年。
陶嘉升聽到對方要趕他出門,其實沒弄懂為什么,但小孩子委屈勁就上來了,紅著眼圈嚎啕大哭。
陶明宗和黎婉敏聞聲而來,兩人見到陶年不約而同地皺眉。
陶明宗眼里更是沒有多年不見親兒子的想念和親切,細(xì)看,還有不易察覺的妒意。
陶嘉升看到爸爸媽媽哭得更大聲了,黎婉婷連忙上前哄他。
“媽咪,痛痛。”
黎婉婷一聽,猛地抬頭瞪著陶年這個外來人,像只護仔的母雞,滿眼憤恨。
陶明宗擋在母子兩的身前,但一米七五的身高雖然不需要仰視一米八三的陶年,但無論氣場還是氣勢,他都輸給了自己的親兒子,只能用年齡來扳回一城。
“陶年,你是不是有點過分,你恨我,你跟我吵,沖我來,朝一個小孩撒什么火。”
說完陶年,他又沖身后的傭人撒火。
“你們幾個是不是死的,少爺被人欺負(fù)不知道上來幫手。”
氣勢不夠,提高聲量,整棟別墅都聽到他陶明宗教訓(xùn)人。
傭人低著頭沉默不語。
陶年事不關(guān)己,淡漠地看著這一家三口。
“看監(jiān)控吧。”
話音剛落,身后的傭人動了,走到別墅后區(qū),找了安保人員出來。
陶年自顧自地坐在前院,掃了一眼桌上精致的點心,傭人上前把東西全撤了,重新給陶年沖了一壺龍井。
安保在筆記本上調(diào)出五分鐘前陶年進門的畫面。
只見陶年全程沒有搭理陶嘉升,陶嘉升跑起來的時候自己不小心跌倒,隨后沖到陶年面前打了一套軍體拳。
陶明宗和黎婉敏聽到陶年對陶嘉升說的那句話頓時臉色大變。
陶明宗一家之主的地位再次受到威脅,陶老太年事已高,作為她的獨子,他才是最有權(quán)接管陶氏的繼承人。
在廣市在就算,老子不跟小子計較,但在港島,這里是他的地盤,還輪不到陶年說話。
“你來這里是為了打擾我們一家三口的生活的話,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請你離開我的家,這里不歡迎你。”
陶年聽陶老太的話,坐下來慢慢和陶明宗談。
他抿了一口清茶,不帶感情看向陶明宗,飄起的霧氣沒能遮擋住他眼底的涼意。
“我來這里是為了我的1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