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熱議就熱議之
【江聲和蕭意訂婚消息發布!!夢男你們怎么看!】
【不是??誰?蕭意?怎么會是……啊??哪怕是顧清暉, 我都能說是這段時間因戲生情,蕭意是為什么,他不是只演了個小配角嗎?】
【上次被黑粉嘲江聲熱度也就這樣,結果訂婚消息一公開全網癱瘓, , 爽并崩潰著我真的要死了, 打黑粉臉的同時能不能不要傷害我啊[心碎]】
【服務器癱瘓的每分每秒我都在祈禱這是個愚人節玩笑……不是,誰結婚?江聲??不要結婚不要不要!!江江是大家的嗚嗚】
【我真的一度以為蕭意是最不可能被江江接受的一個】
【蕭意是不是躲在屏幕后面等著刷全網祝福99, 你做夢去吧啊啊啊啊啊!不可能的我殺了你!】
【區區蕭意, 夢男皮套(酸一下】
【其實和江聲結婚的人是我, 我們一起步入婚姻殿堂,交換戒指在所有人羨慕嫉妒的目光里和江聲啵嘴,被別人怒罵群毆又如何!我也只會爽!誰讓我才是那個有名分的!以后寶出去亂玩都要給我報備!我才是他心里永遠的第一位!!!……啊不是,越琢磨越想哭了,我是幻想,而有的人是真吃這么好啊!!憑什么是蕭意啊??憑什么!】
【我就知道就算是夢男也會破防…全員傷亡的盛世,又讓蕭意和意聲粉爽到了是嗎[心碎]】
【這就是揚眉吐氣的滋味[親親]@沈暮洵】
【@沈暮洵, 不知道是誰一直自詡朱砂痣, 我就說你的劇本已經過時了,現在流行替身上位!】
【悶聲發大財也就算了!偷偷藏不住我也不在乎了!偏偏堂而皇之亮出來, 是覺得自己正宮地位十分穩固了嗎呵呵,這個墻角就等著被撬吧,三人者人恒三之!別太得意,我做飯, 我狂做!分享鏈接:[熄聲超話/搶婚/ntr/ooc預警/婚前一小時緊急偷晴行為(h):哥哥, 沒關系的,就帶著我的痕跡去和他結婚吧]】
【別人我就不說了, 但江聲婚禮出來就是給人搶的,不然結婚干嘛?分享鏈接:[清聲絮語超話/神父play預警/ntr/ooc/新人禱告(h):一張門簾內外,是等待的丈夫和以禱告名義偷晴的神父]】
【呃不好意思打斷一下,免鑒定意聲粉粉籍,別發了我挺愛看的……[扭捏][玫瑰]】
【?】
【默默說一句,是的。蕭意真的很適合當小三和容忍出軌的陰濕丈夫。分享鏈接:[意聲平安超話/ntr/ooc/綠帽癖好(h):有什么關系,現在我才是江聲的唯一。]】
【???】
【我要哭了,真服了你們360立體防御……早說了意聲粉和蕭意一樣都是一群變態……】
【號外號外!洵聲和意聲世紀大戰中!震撼我了…!又開始圍繞替身上位開始吵,但這次洵子哥明顯略遜一籌啊……】
【沒辦法誰讓江江選了蕭意】
【為什么后來者居上,因為前者不爭不搶!江江選了蕭意不代表他愛他,證據就在蕭意曬出的戒指圖內!戒指棱角數為6,剛好沈暮洵生日是三的倍數……而證據遠不止于此!!
江江發的回應微博貼了顆紅心和紅玫瑰,誰不知道沈暮洵代表色是紅色,誰不知道沈暮洵的頭像是紅玫瑰!他心里在想誰不言而喻!總而言之:一旦沈暮洵去搶婚,他們兩個將直接私奔走向美好未來!@沈暮洵】
【呃你們洵聲粉洗腦能力也是怪強的】
【什么亂七八糟的,就硬找唄。真相是:這是漆聲的cp飯。證據如下:江聲轉發微博發布回應的時間,其中有漆聲的生日數字!他們竹馬十八年,江聲肯定記得楚漆的生日,那么故意選擇這個時間,其中深意就值得琢磨!另外他的手放在黑色的桌子上,是“漆”!明面上江江是要和蕭意結婚,其實背地在提示他的真愛是——@楚漆】
【……?有誰不知道黃玫瑰是熄聲定情花嗎[截圖]這花擺在江聲手邊,不證明了江江雖然要和蕭意結婚,但其實心里在思念的人還是楚熄?另外紅心是三顆,玫瑰一朵,意味著31,楚熄的生日12.31!洵聲和漆聲也敢說這些,熄聲輕輕秒了@楚熄】
【不行不行,你們真的還是演的?我真的要笑死了。還秒了呢,你們大哥別笑話二哥了】
【雖然訂婚消息真的看得我崩潰,但是圍觀夢男崩潰、同人產出、cp粉罵戰,以及前任發瘋我又覺得很爽,寶寶!!你是一個腥風血雨的寶寶……能不能禁止漂亮寶英年早婚嗚嗚嗚】
【確實,我寶已退出江湖,可江湖還籠罩在我寶的掌控下!】-
卜繪v:【誰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離婚不也是遲早的事。】
【你一個沒談過的摻和什么,警告你別以為寶讓你叫哥哥就是喜歡你,寶就是把你當狗玩而已】
卜繪回復評論:【第一談過。第二,我樂意當狗怎么了?第三,如果不是蕭意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江聲那種人怎么可能同意和誰結婚?這種骯臟的手段,就算告訴我們,我們都不稀罕用。】
【???是不是真在一起我沒看出來,呃但是哥你的破防我是看出來了】
【不是!!卜繪你他媽什么時候混上江聲前任了啊啊啊啊啊瞞得這么好??】
【早被扒出來了好嗎只不過無人在意……就是秦安發的貓耳江被他拿來當背景的啊!只敢截一個角估計就是江江不讓他公開了,他還暗戳戳發瘋在采訪里說好幾首新歌是寫給同一個人的,只不過冷臉酷哥人設深入人心,無人在意罷了】
【我說呢,怎么最近no哥說話都是一股濃濃酸妒怨夫味,上次品牌方直播也是在發瘋,說些怪話,,感覺精神狀態不太好的樣子。】
【什么瓜,怎么說??】
【就是抽到粉絲問他最近怎么這么喜歡戴choker,之前不都笑話別人是主人的任務嗎,結果他說對啊主人的任務,過了兩秒看彈幕死寂,才挑了下眉毛回過神說哈哈開玩笑的。當時真是我靠了……給我狠狠震驚】
【笑得,你主人不要你咯。前腳被分了還要看江江和別的男人結婚是不是很爽啊卜繪!!】-
沈暮洵v:【求了幾次?這就同意了?@江聲】
【哦莫,我的初心cp……默默淚流了。腦一個沈當年也求了好多次,被寶糊弄過去了。現在風水輪流轉,看到別人有了不同的待遇心里想鯊人……特別這個人還是蕭意……】
【短短兩句話,其實心里藏了一篇小作文】
【前面一條微博還在回復別人評論,說什么,我和江聲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家都不要再提。噢喲那你咋酸什么呢請問,俗氣的大紅玫瑰頭像現在都不肯換又是為什么呢】
沈暮洵手指夾著煙,咬破的爆珠溢開葡萄味的清爽。
他盯著這個人的評論,反復看了好幾遍,卻感覺那些字眼全部離群索居進不到他的腦子里,也無法被理解。好一會兒,他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驀地,他嗤笑一聲,煩躁地閉上眼。半晌手指一動,拉黑了。
工作室的厚重窗簾全部拉上,環境烏黑見不到光亮。
沈暮洵死死攥著手機,熒幕光亮閃著。
曾經獨居國外數個日日夜夜里,他在這樣的黑夜中麻痹自己,告訴自己要恨江聲,絕不要軟下身骨去向他求饒,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到現在,他無法原諒江聲也原諒了,警告自己不準回頭也還是回頭了。他一敗涂地,但江聲甚至不屑看他狼狽求饒的樣子。
后來江聲拒絕他,也拒絕所有人,沈暮洵至少知道江聲不會完整地愛上誰。
沈暮洵咬著煙,煙絲都被咬爛。余光瞥到煙在抖,愣了下把煙摘下來,才發現自己手指在發冷發抖,甚至嘴唇都在發抖。
搞什么啊。
他笑起來。
要是讓江聲看到他現在這幅樣子,恐怕要笑死了吧。
屏幕上給江聲發的消息一條又一條,沒有回復。
一天前:
沈暮洵:【我準備周五出國,不會再回來了。】
沈暮洵:【[機票信息詳情]】
沈暮洵:【再見。】
今日,18:03:
沈暮洵:【我不會祝福你的,你就該爛掉。】
今日,18:24:
沈暮洵:【請柬記得發我。】
江聲原來也是會同意復合的,原來也是會答應求婚的。
他的手指在黑暗中摩挲著發亮的屏幕。
時間一步步推移。他靠在大窗下的角落,身邊堆砌著廢棄的紙箱。光線閃爍映照著沈暮洵的臉孔,淚痣痙攣著,頭發遮住眼皮,神色晦暗不清。
風吹動窗簾遮住他的臉。
光線傾瀉而下,落在腿上等待回復的屏幕上。一滴水痕濺上,扭曲成瑰麗的細小色塊。
沈暮洵:【還好是蕭意。】
[您已撤回一條消息]
蕭意的手機落在一旁叮咚個不停,他被按在地上,堅硬的椅子幾乎散架、落在一旁。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又添了新鮮傷口,眼球被血浸染,淚水流淌,讓他宛如俊朗的惡鬼。
江聲答應顧清暉求婚的下一秒,蕭意就推門而入。
他本來還在虛假地勸架,帶點幸災樂禍,左一榔頭右一榔頭地挑撥他們,但這會兒是真的嚇到了!
別、別打死啊!
他匆匆拉著顧清暉的手,抱得死死的,不讓他再沖動。
“冷靜!”
他叫起來。
蕭意明明是局內人,卻比江聲坦然多了,他甚至笑起來。
“沒關系的阿聲……一點小傷。嗯,但是顧導,你為什么是這樣的表情?”
他面帶微笑,表情有些淡如霧氣的不解。
“這樣不是很好嗎?”
“很好?”
“我是暴露在明面上的那一個,你是我托底的后手,就算江明潮他們現在有所懷疑,沒有得到切實的證據也不會為難你。自始至終,面對危險的只有我,被攻訐針對的人也只有我,這樣才能保證你和阿聲的婚姻是和平的、安詳的啊,不是嗎?”
男人的聲音低沉溫和,在窗外陽光的照拂下,如同一顆化掉的黏膩蜜糖。
他說著,看向江聲。
江聲光腳站在地毯上,像個古堡里的幽靈。蒼白輕靈,好看得驚人,骨子里透出點滲人的叫人發抖的冷,對比色在他身上又總是顯出讓人目眩神迷的秾艷。
蕭意光是看著他,染血的眼球就震顫收縮,忍不住呼吸急促起來。
真好看。
哪怕惹他生氣,讓江聲露出厭惡的表情也沒關系。他罵人的時候嘴巴張張合合,打人的時候在人身上留下痕跡,都是幸福的,美滿的。
江聲因為蕭意的話陷入宕機。
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眉毛左邊挑一下,右邊挑一下,最后放開顧清暉的手,又退了一步。
就蕭意這個嘴巴賤的,多揍兩下也行。
顧清暉面色冷如冰霜。
他也沒在蕭意這里占到多大的便宜,一只耳朵到現在都是隆隆的回音,稍后需要去找醫生拍個片子。
厭惡、憎恨,與狂飆的腎上腺素讓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但他還是極力克制住,沒有再繼續,也不想再在江聲面前露出暴戾的丑態。
然而站起來的一瞬間,他看到蕭意在笑,于是停頓住了。一雙眼睛如同機器般毫無雜質的無情,最后用力給了蕭意一拳才站起身,拿過一旁的手帕擦拭手上的血跡和灰塵,整理好散落的袖口和領口。
“蕭意,你做的事情極端不明智。”男人聲音沙啞冷靜,“這一點不需要我提醒你。”
江聲也在想。
愚蠢到把消息公開發布,首先是給了那些人一個堂而皇之的挑釁信號——沒錯,江聲就是在我這里,可你們又能怎樣?
太蠢了。
其次,地址很快就會被追蹤,他們必須立刻轉換陣地,這無疑是在給他們的計劃增添麻煩,給江聲獲取消息的機會。
太蠢了。
蕭意仰起頭,撐著地面坐起身,鎖鏈嘩啦啦輕響,他微微啞著聲音笑起來,“但你對我動手可不是因為這個啊,顧導。”
顧清暉瞇了下眼。
沒錯,明明顧清暉的理智如此清晰、有條理,充滿秩序,情感仍然占據上風。
有一瞬間他想,誰不想公開呢?他也是想公開的。
就算他們現在和江聲的身份處境如此的傾斜和不妥當,但得到了江聲這樣的承諾,誰能忍住不去炫耀。
哪怕擔著可能被發現、可能讓江聲逃走的危險,都會像個毛頭小子一樣魯莽——情感的不可控性就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顧清暉又想起在顧家,在那個兇狠的瘸腿小叔手底下受管教的日子。
那是個極端的控制狂,俊美陰冷如同黑色的蛇類。他在顧清暉的手指頭上粘上微電流監測裝置,一旦有所波動,就逼問他,剛剛在想什么,是什么讓一個優秀的繼承人動搖走神,是什么?
一旦不肯回答,等待他的就是一場教訓,防狼的電流棒貼在他的后背,勒令他保持冷靜,不準動搖。
就算這樣,顧清暉都不想說。他在想江聲,他的心因為江聲而有不受控制的波動。
越是受拘束,越是讓他發瘋似的叛逆地想起江聲;越是受懲罰,越是給他思想是不可控的暗示;他越是冷靜、死板、木訥陰沉,就越是向往江聲的自由、浪漫,古怪又孤獨的個性。
和江聲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在那段黑沉沉的記憶里是一段驚人的亮眼色彩,一直到他強迫自己忘記為止。
現在,他被江聲接納,一遍遍回憶的過去被新漆刷亮。
就算一切都如同海市蜃樓,但帶給他的幸福和溫暖的震撼卻無法抹去。
和談戀愛想藏著談不同,結婚是一定要公開的。
要讓那些追著江聲走,又得不到的人好好看看,現在終于得到飛鳥的停駐眷顧、得到幸福和浪漫余生的人是誰;讓他們看看,他們認為的不可能,也是有人可以實現的。
被狂噴怒罵都只是助興而已,再洶涌的罵聲都無法讓他感到被傷害。
但現在,得到這一切的人不是顧清暉。
蕭意破壞了這一切,搶走了他的東西。
卑鄙,低劣,惡心。
袖口已經染上蕭意的血,刺眼到顧清暉胃中灼燒反胃。他決定離開后,就要拿火和烈酒把這件衣服燒掉。
視線一錯,他低眸看著蕭意從地上坐起,脖頸上的鐵鏈嘩啦啦地響動,讓他譏笑且嫉妒地冷嗤了聲。蕭意捂著眼睛,源源不斷的血從他指縫中流淌出,嘴角都仍是微微翹起的,又讓顧清暉嘴角的笑意落下去。
是啊,你很滿意吧?
不僅是江聲的男朋友,現在還將以一個更名正言順的理由出現在大眾眼前。
顧清暉剛調整好的冷靜心情又隱隱有崩壞的趨勢,寡淡單薄的音色有了兩分冷,“——所以,你說,讓我和未婚夫得到一段和平、安詳的婚姻的方法,就是你來代替我,去和我的未婚夫公開、和我的未婚夫結婚?”
他反復強調“我的未婚夫”。
“啊。”
蕭意發出茫然的輕笑聲。
“可,他也是我的男朋友,不是嗎?我也是得到了承認的身份。”蕭意抬起頭看向江聲,一只染血的眼睛因疼痛而眼皮翕動,濕潤的目光有些駭人的寬容溫和。
江聲支著下巴靠在桌邊,一只腿踩在椅子上,單薄的浴袍從腿根滑落。他被顧清暉皺著眉毛拉下腳踝,就看他一眼,再看向蕭意,痛快而殘忍地說,“不,當然是有優先級的。當我同意顧清暉的求婚的時候,你就不再是我男朋友了。”
沒有人能太舒服。江聲自己不痛快,一定要拉拽著整個世界和他一起沉淪下去。
顧清暉仿佛松快了些。
而蕭意下一句話就打破了他的輕松。
他好像根本沒聽到江聲說什么,也不對其發表任何看法。
刺眼的血一滴滴落在他的胸口往下滑,一顆眼球完全被血染紅。
何其滲人的一幕,而他仿佛感知不到痛,眉眼舒緩,輕聲道,“說實話,就算是我要在所有人面前和江聲訂婚、結婚,也沒什么的吧?”
他笑。
“這對我來說只是一場戲而已,同樣是演藝從業者,顧導是可以理解的吧?和往常沒有什么不同吧……你不應該這樣介意的……”
“演戲。”
顧清暉的防線幾乎被沖破,忍不住感到憤怒。
他意識到和瘋子繼續交談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思緒在噴薄的瞬間被強制壓制。他側臉緊繃著思考兩三秒,一轉身拉開門就要離開。
厚重的門揚起一陣風,吹滅了蕭意的聲音。
“我們可以辦兩場婚禮呢?”
他聲音輕輕,嘴角有著真摯的蕭意。
“一場是我和阿聲,一場是你和江聲,別擔心,我還是承認你的身份的。我雖然才是得到大家承認的人,但你依然是阿聲的未婚夫,我會祝福你們。”
江聲盯著顧清暉看。
他面無表情,或者說,只有他覺得自己面無表情、覺得自己依然冷靜、理智。
他松開門把手。
“砰!”
門重新合上,陽光下灰塵揚起,如同細小的金塵。
骨節分明的手指松了下剛整理好的襯衫領口,血痕擦過潔白的領口,一拳朝蕭意揮過去。
“砰——!”
楚熄用力砸了面前的大沙袋一拳,隨手摘下手套投擲到雜物筐。
一張俊朗帶點少年氣的臉上覆著汗水,卷毛雜亂,表情冰冷,有些不可忽視的憔悴。
他穿著黑色背心,手臂的線條結實,身上的疤痕更讓他有了些帥氣的張力。
休息時間,楚熄單手拿起放在凳子上的手機,一眼看到了微博推送的熱搜詞條,簡單過了眼。
蕭意:【已于4.12日求婚成功[圖]感謝祝福】
幽綠的瞳孔顫動了下。
他點進去看了下兩個人手指緊扣貼出的戒指圖,丑陋的戒指還有僭越的手,以及江聲的小半張側臉。
他表情幾乎有些陰郁,沉著臉半晌,才開朗地笑出來:“狗東西,活膩了吧。”
千方百計算計來的囚禁,還真以為可以成就終身忠貞不渝的愛情嗎?
是不是太可笑了點。
他挑起眉毛,手指動得飛快。
楚熄v:【怎么辦啊嗚嗚,不然我去搶婚吧。】
評論井噴式增長。
【別人都是想想,就你真敢說啊小楚】
【小楚小楚求直播,我是你和江聲cp粉,你們當初就該百年好合的】
【樓上不是,樓上是夢男,不要信他!】
【為求搶婚決定支持你復合一秒!】
楚熄手機一放,就聽到一旁楚漆的聲音,“少在外面發這些沒用的東西。”
江聲失蹤后這兩天,楚漆和楚熄不得已在同一辦公室共處,以確保消息的準確性和快捷性。楚熄必須要承認,有一個兄弟是很好的,在其中一個人集中全力調動力量搜查江聲消息的同時,另一個人可以分擔集團的日常工作和決策。
但有用,不代表他們不互相厭惡。
楚熄咧開嘴笑起來,偏過頭,眼瞼青黑一片,眼皮上紅血絲驚人,幽暗眼眸如同深夜中閃爍的狼眼,“不然怎么辦,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江聲失蹤了你就爽了?”
楚漆抬起眼。他穿著正裝,戴著一副防藍光的無框眼鏡,眼下有些青黑,一張英俊深邃的臉上透出煩躁和憔悴,聲音也壓著暴躁,“滾開,我沒有心思和你吵架!”
“但你有心思刷蕭意求婚成功的評論區啊!”楚熄說,“我的評論一發出去就被你看到了。你心里想著什么?你在想江聲是被迫的不情愿的,要去快快救他……”
他神經緊繃,急促地笑了兩聲。
“同時也恨不得把江聲關起來的人是你吧,現在被人捷足先登,你要氣死啦。”
窗明幾凈,陽光透過窗戶落在辦公桌上的盆栽。上面有幾個清晰的被掐出來的痕跡,邊沿一直沒有愈合。
“只有你會這樣想。”楚漆說,“因為你沒有做過,所以一直在想。”
突兀的安靜。
楚熄嗤笑了聲,拿毛巾蓋在腦袋上,利落的卷毛晃動。
他低著頭把助理遞過來的資料飛快翻閱,壓著煩躁,用力揉了下發漲的眉心。
嘩啦啦的紙張在他手下飛動,眼珠也集中精力在紙張上滑動著,“要說沒用,你才是最沒用。江聲就坐在你的身邊,你離他那么近,你都抓不住他。”
“我早就說過,你們兩個是沒緣分的人。”
楚漆冷笑一聲,“我從來不會在這上面和你爭執,因為你其實很清楚,沒有緣分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站起來,有些褶皺的西裝和久坐后僵硬的頸椎讓他按著后頸扭了下頭。
楚熄:“干什么去?”
楚漆扯開西裝領結,把領帶隨手扔在椅背上,長舒一口氣,“江明潮給我發了他查到的坐標,和我們的技術員查到的基本吻合。”
楚熄的手一抖,猛地抬起頭。
第242章 訂婚就訂婚之
顧清暉和蕭意盡管打了一架, 但兩個都不是蠢蛋,更沒耽誤事。趁著其他人追蹤地址趕過來的空檔,傷口都沒收拾,就先帶著江聲轉移位置。
江聲當然是狠狠磨蹭一通耽誤了下他們的時間, 不過也理所當然沒能有所影響。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江聲還是感覺好煩。
依靠他人的“愛”而確保自己的生命狀態, 對于江聲而言是極度可笑甚至恐怖的事情。愛一個人長長久久一年又一年,在江聲的觀點里是違背常理的事情。他不信任蕭意, 也不信任顧清暉, 因此愈發擔心自己。
可惡, 只差一點他就能跟人跑了!
在他的大鬧之下,趕路途中,蕭意和顧清暉甚至都沒能給他戴上眼罩和耳罩。
兩個人顯然都覺得只有自己才應該履行未婚夫的責任,為此明槍暗箭發個不停。但江聲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目的,利用他們然后跑出去。他冷眼看著他們刀來劍往,一個字都沒有說。
這樣的煩躁一直持續到飛機落地。他們來到一座古樸典雅的莊園,江聲的怨氣仍然在持續暴漲。
有錢人花高價的修繕費用來保養住宅, 所以這座莊園當然是漂亮宜居的。
走過彩色石板鋪陳的路面, 路過花園噴泉和一個亭子后走到門廊處,江聲看到穿制服的安保一言不發, 如同雕像。哪怕知道眼前就是自己的兩位大老板,也依然需要刷卡過權限才準許進入。
厚重的門被推開,迎接著他們的新主人。
里面鋪著米色的地毯,掛著江聲喜歡的畫家的壁畫, 濃烈的藍綠色沖撞出活潑的夏日感。室內窗明幾凈顏色溫暖, 江聲卻感覺喘不上氣來。
天羅地網的憋悶又重新傳到心間。現在沒有雨,天氣很好, 滿是陽光,空氣中是干燥的、帶著花草泥土香氣的。一切都應該讓人感到心情愉快才對。
可江聲走在蕭意身邊,被他們關心著問候著,幾乎感覺那天的雨又落了下來。
他當時步入蕭啟的靈堂,獻上花,現在不如說在步入自己的墳墓。
江聲在憤怒、憋屈和委屈中漸漸感到一種迷茫,他低下頭,手上什么都沒有,沒有鐐銬。可以說蕭意他們做得還不如楚漆過分,當時楚漆可是真的把江聲鎖在床上。
一枚枚吻痕烙印在他的皮膚上,吻在腕骨的凸起,吻在手背。
眼看著安保噔噔走了兩步,從腰后取出金屬探測儀要掃描。江聲停下腳步。
“我要在外面玩。”江聲忽然攥了下手。
顧清暉:“江——”
“我要在外面,外面!”江聲說,“我不要進去!”
蕭意看了江聲兩秒,江聲卻并不愿意和他對視。
男生身材清瘦,一把瘦骨清凌凌的,很勻稱的體型。只是過了短短兩天,體型明明沒有變化,卻讓人感到,他幾乎要變成烈焰中、燃燒里,漸漸清減下來的某種鑄鐵。
看起來筆直挺拔,甚至滾燙,碰一碰就會被他不留情面地燙傷。可所有人都能看出,這是他最軟弱的時刻。
蕭意以為自己會感到滿足的,虛弱的江聲才可以被掌控,他的憤怒是因為對處境的無奈,很快,很快也許他就會習慣……
但是心口好像在滴血,感到似有若無的痛,他意識到他仿佛在掠奪和汲取江聲的生命力。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這樣對待江聲。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放棄。
可是他沒有別人那樣無私的愛、純潔的愛,他的情感豐富洶涌,卻好像見不得光。他的私欲如同魔鬼和蝮蛇變成的偽神,對內心一遍遍的禱告都成就了惡意的基石。
他是這樣自私的,利己的人。枉顧江聲的痛苦,強迫他留在自己的身邊。
蕭意的發絲在風里散落著,半遮住敷著藥的右側眼罩,完好的一只眼看著江聲,愈發冰冷發抖的手指蜷縮了下,輕聲道,“旅程顛簸,就讓他在外面玩一會兒吧。”
江聲并沒有對他的恩賜做出什么反應。
就算蕭意不說,江聲也要走。如果有人敢攔著他,他就會像死魚爛蝦一樣撲騰,拿尾巴狠狠甩在蕭意的臉上!
甚至在極端情緒的影響下,他也根本懶得像之前那樣這邊一榔頭那邊一榔頭地引起他們的矛盾,只是一掉頭就往花園走。
兩名安保立刻跟上,視線落到這位青年清瘦的脊背。
黑色長發傾瀉,縫隙流露的雪白脖頸和上面鮮艷的吻痕形成昳麗的對比。他走得飛快,發絲很快淹沒在綠色的灌木中,拂過開得嬌艷還滿是露水的花朵。
“別過來!”江聲回過頭,一雙眼睛亮得像野生動物,“離我遠一點。后退,再后退,還要后退……就這里。”
他說完就扭過頭繼續走,安保為難地回頭看一眼老板,然后保持江聲規定好的距離繼續跟在江聲的身后。
蕭意看著他的背影,顧清暉也在看,陷入冗長的緘默。
這一會兒,他們的心情大概達成了某種一致。
半晌,蕭意才抿起唇,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吩咐,“過半小時將那位先生帶回來。”
安保立刻點頭。
顧清暉:“才半小時?”
蕭意平穩地往前走,輕聲說,“他的心會玩野的,會覺得在我身邊也不過如此。當然不過如此,被囚禁的日子,怎么比得了站在陽光底下。”
顧清暉還在看著江聲的背影。
陽光落在他的身上,在他的發梢跳動。
蕭意承認自己道德敗壞,卑鄙、陰險,不是個好人。他往往享受落敗者的哀嚎求饒,欣賞他們眼中的絕望和淚水,品嘗權利和金錢帶給自己的虛榮而感到傲慢。
可江聲當然是不一樣的,傾斜的愛、索取、折磨變成習慣,已經讓蕭意無法從江聲身上體會到完全的滿足,他在江聲面前如此低賤、無能。
他總是很痛苦,在愛恨的泥沼中掙扎,渴望江聲施舍的愛,瘋狂地期盼兩個人的時間倒退回到過去。可是沒辦法。所以捆住江聲、纏住江聲,幻想兩個人的骨與肉在疼痛中糅合。一起爛掉吧,一起痛苦吧。這樣想著,蕭意就會感到扭曲的滿足和歡快。
而這滿足,只會讓他的心更割裂戰栗一分。
江聲是不應該被他拽近深淵的人,他過著很好的生活,有很棒的天賦很多朋友,他不像蕭意非他不可。
蕭意聽到很重的心跳聲,越來越劇烈,幾乎讓他骨骼崩裂一般。
他吸了一口氣,瞬間感到肋骨劇痛。
“……讓他野了以后,哪怕整個花園的蟲子蚯蚓往他身上爬,他都覺得這樣比在我身邊好。”他輕聲說著,手指緊攥,脖頸青筋暴起,微笑回頭看了一眼顧清暉,“還是說,你在這一刻覺醒了一點良心。”
人的卑劣是一種嵌在靈魂里骨頭縫里的東西,陰陰森森密密麻麻如同細小的蟲蟻,把軀殼都鉆成鏤空,好盛放魔鬼的靈魂。
真丑陋。
蕭意想。
可要怎么辦呢,怎么辦啊,到底要怎么辦。
眼球也有了劇烈的痛,蕭意停住腳步,扶著門用力捂著眼罩。
江聲耳朵機靈豎起,根據腳步聲分辨著后面安保的距離,同時借欣賞花園的名義在四周掃視,觀察了下環境。
定點監控和懸浮監控,以及以蜘蛛網格分布的幾個屏蔽器,紅光微弱地映照著草地。
還真是天羅地網。
江聲像感覺被潮濕又極細的蜘蛛絲掛到了臉上,讓他仰頭看著太陽的時候都感到一種不適。
往前走,是被花裝飾得極其漂亮的庭院。
抬頭看去,這里正對對面別墅的陽臺,江聲并不在意,他彎下腰對著瓷質锃亮的花瓶微張開嘴。
一點微弱的藍色閃過,舌根下面都被磨紅了。
他很快閉上嘴,盯著只有輕微反光的花瓶看。
青年面孔在花瓶褶皺下掀起波瀾。橫眉冷豎一臉兇惡不耐煩的樣子,卻愈發清晰地讓人感到,一種熱烈的生命力似乎在他的血管中涌動著,讓他蒼白脆弱的皮囊變得更加鮮活甚至瑰麗,屬于他生命中必不可少的特質如同鐘聲敲響。
他繼續往前走,路過嘩啦啦的噴泉。江聲臉上濺上一點水,不耐煩地立刻躲開,手指用力抹了兩下臉,順便飛快把一只藏在舌頭底下的東西壓在手心。
堅硬的寶石硌著柔軟手心,江聲的心跳飛快。
在離開之前,蕭意當然要對別墅內的物品進行清點和打包。對于一個玩魔術的人,江聲的手速經過特別訓練,做點小偷小摸其實也很容易。
江聲偷到了一枚戒指。
屬于江明潮送的,那枚藍寶石戒指。
如果他沒有猜錯,戒指里應該有一枚定位器。可千萬別告訴他江明潮這種從來沒老實過的人,在這時候忽然老實了一次。
江聲稍微攥了下手,手心都有了些冷冷的汗。
“請等一下。”
江聲心臟猛一跳,轉過頭抬起眼皮,和全副武裝的安保小哥對視。
對方半透明迷彩綠的護目鏡下是一雙憨厚老實的眼睛,神情似乎帶著些懷疑。
“請讓我看一下您的手。”
江聲心臟咚咚亂跳,老實伸手,“怎么了?”
兩只白白凈凈的手掌心攤開放在他的面前,掌心有著幾道深紅的掐痕。
安保顯然懷疑未消,似乎還有其他問題。比如讓江聲雙手舉高、看東西是不是被他藏在袖管……
但是把懷疑表達得太深切實在很得罪人。
如果這位以后真的是需要長期相處的老板的話。
何況江聲長得實在是……
安保頓了下,“沒問題了,抱歉。”
江聲收回手,袖管里的戒指重新滑落到手心。
比他想的好應付,大概是覺得江聲看起來就很單純不會騙人,這張臉的確繼承了非常好的基因。
蕭意在之前的別墅又或者現在的莊園,都安裝了不少信號屏蔽器。一旦進入監控區范圍內,定位器信號會直接失效。以蕭意和顧清暉的謹慎,車內應該也有安裝,飛機上當然不能有信號干擾,但飛機落地后能被江明潮獲取的定位范圍還是太大了。
但好在無論是蕭意還是顧清暉,他們的時間都非常寶貴,不能二十四小時用來吵架、打架,以及被江聲折騰。
無一例外,他們都需要工作,工作需要溝通、聯絡,而他們的工作間內不會裝設這個設備。
并且他們不會排斥一個沒用的江聲走進工作間。
今天顧清暉和蕭意打架的時候,江聲不就坐在里面的椅子上嗎?
問題在于——
江聲看向門口。
雕像后的安保員站得挺拔筆直,腰后別著檢測儀。
有檢測儀在,江聲當然不能把戒指放在嘴里咬著。那應該是特質的檢測儀,不應該對戒指起反應。
到時候如果碰到他的嘴巴嘀嘀響,傻子都會發現問題。
那要藏在外面?
江聲想過,但覺得不太現實。
到時候被什么老鼠鼴鼠偷走了都算樂觀,如果是被清掃人員發現,江聲的麻煩就大了。
但由他自己帶進去,風險又很大。
江聲只是會玩魔術,不是會變魔法。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方法。
但不是一般的冒險,比藏在外面還要冒險。
江聲坐在庭院的石凳子上,前思后想左思右想冥思苦想了一陣子,才終于抬起頭。
他隔著兩人高的灌木看向二樓陽臺,蕭意正靠在窗邊。眼罩遮住眼睛,愈發讓他顯得虛弱憂郁俊美起來。
再往上,三樓的窗臺。顧清暉的白手套扶在窗戶上,一只手拿著手機通話。他戴著一副眼鏡,風吹動他棕褐色的頭發,陽光下發絲有著焦糖般的亮澤,就這樣靜靜垂著眼睛,看著江聲。
江聲穿的是一套寬松的小禮服,蕭意那棟別墅里全都是這樣的衣服,很合江聲的身材。
克萊因藍的內襯,黑色有流紋的外套,配著華麗的星星首飾墜下晃動的鏈條。下面是體面高檔的西裝短褲,短襪,和一副嵌著星星的銀白襪夾。
他翹著二郎腿,好像消氣了,手抬高點點他的腦袋,輕佻地招招手。
顧清暉一頓,稍微正了下身,視線落在江聲的身上。
很快,電話掛斷,他從二樓下來走到江聲的身邊,兩個安保員則離開,到很遠的地方守著。
茂密的綠色灌木在風中如同波浪一般起伏,發出窸窣的響聲。
昂貴的定制手套上印著一只金色徽章,丟棄在地上。
半懸空的修長小腿好像被握在手心抬高,角落的紅光很薄的一層,閃爍著映到江聲的小腿。
被人極度冒犯地,用指頭擠著點微涼的腿肉,探進環狀的襪夾里。
……
顧清暉帶著江聲回去。
他的衣服有些凌亂,但一張清冷的臉上仍是面無表情。
頭發略濕,鏡片上都是濕噠噠的痕跡。他捏著鏡框摘下眼鏡輕甩了下,一雙顯得冷極了的琥珀色眼珠抬起,看向二樓的蕭意,再低下頭,有人抽出檢測儀在江聲的身上掃動。
無異常。
只有顧清暉路過的時候,尚未來得及收起的檢測儀紅光閃爍了下,“嘀嘀”的聲音刺耳地嗡鳴了一陣,被人為關閉。
江聲松了口氣。
進入室內,他的腳步卻驟然一頓。
顧清暉跟上,也一愣,極輕地冷笑一聲。
這里已經提前擺好了數個托盤的訂婚方案。一些戴著面具的工作人員從后門員工通道進入,安靜又緊張地坐在沙發上等待,準備幫江聲量體改衣。
之所以說是改衣,是因為的確是改。
貼合江聲體型的衣服已經穿在人臺上,擺在了一邊——的確,能在別墅里為江聲準備一整個房間的衣服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江聲的尺碼。
高定的工期是很長的,畢竟是純手工,以精細的制作著稱——但,不遠處的人臺身上,已經穿著一套圣潔端莊的訂婚禮服了。
而這樣的人臺,扭頭一看,足有四五個。
男士西裝大同小異,設計師卻在每一套上都加了十分獨特的設計——或者是設計師設計的,還是蕭意設計的,恐怕也不好說。
顧清暉剛松緩平和下來的心態又開始緊繃,連他向來和情感持反方向意見的理性思維都開始有發怒的先兆。
“真是為了和我的未婚夫訂婚,煞費苦心。”他說。
“說笑了。”蕭意坐在不遠處,手里的茶杯剛下。手指好像還微微有些抖,聲音卻和平常無異。
江聲隨手撥了下潔白禮服胸口的星星掛鏈。
他想起幾年前還和蕭意在一起的時候,在某個紀念日他求婚,戒指被當時想分手卻分不了的江聲扔出的那一天。
大雨里,蕭意在草皮上打著手電翻找那枚戒指,甚至沒有給自己打傘。江聲站在窗臺看到他在光芒映照下滿是水痕的臉,不知道里面有幾道淚痕。
“……”
他看向蕭意。
蕭意臉上已經清創貼好繃帶,讓他那張總是清俊的臉孔透出些虛弱的溫柔來。
江聲:“如果我說都不喜歡呢?”
蕭意并不意外,“不要緊。還有十幾套成衣方案,你想看的話,我可以現在打電話讓他們送過來。”
“蕭意。”顧清暉向來寡淡的聲音響起,有些沙啞。
蕭意轉過頭,目光落在他明顯不自然的嘴唇上,目光濕潤瞇起,幾乎有些陰惻惻了。
“江聲是我的未婚——”
江聲卻意識到這其實是個很好的機會,他放開衣服,靠在一旁抱著手道,“會辦宴會嗎?”
雖然和蕭意說話,卻不代表江聲對他有好臉色。
顧清暉轉頭,琥珀色眼珠望著他,瞇起,喉結動了下。
蕭意:“會。”
江聲:“會來很多人嗎?”
蕭意:“當然。”
江聲和他對視兩秒,驀地直白開口,“你不擔心我趁著這個機會跑掉嗎?”
蕭意注視他,嗓音清潤,“你可以試試。”
江聲的心涼了半截,但仍然有火星在灰燼中燃燒著,“好吧。”
明明是蕭意意料之中的回答,他卻愣了下,然后才很快地調整了下表情,傳呼其他人來給江聲換衣服。
顧清暉:“江——”
江聲低頭把顧清暉的戒指摘下來,“啪嗒”一聲放在桌面上。
顧清暉的聲音驀地一頓。
“有什么辦法呢?”江聲抬起眼睛,烏黑清澈的眼眸彎起,“蕭意連衣服都準備好了,只等人員入場。現在距離我想要的解脫只有一步之遙,我沒有理由不同意啊。哪怕試一試,對我來說也是有價值的。”
蕭意說:“誰讓有的人沒有未雨綢繆的想法呢?”
明明他才是即將和江聲訂婚的人,江聲對著他卻是連笑一下也不肯了,表情很淡地扯過工作人員手里的衣服,對戴著面具的女孩子都有兩分好臉色,聲音放輕,“麻煩了。”
然后才鉆進房間。
蕭意沉默下來。發絲在他眉宇掃動,眼罩下的眼睛又開始充血,漸漸洇開紅色。
顧清暉在一旁,手指在桌面上輕敲著,輕微的動靜引起蕭意的注視。
安靜的氛圍持續了一陣。
蕭意知道顧清暉當然不會甘心,后續他必定會遇到很多麻煩。來自這里,那里,很多地方,讓他目不暇接、難以應對。
可是……
眼睛的劇痛影響神經,蕭意的太陽穴也鼓動起來。喉結動了動,半晌,他笑了聲。
試衣間,江聲坐在凳子上,卻聽到門被推開。
這里甚至連門都沒有辦法鎖,江聲剛剛鼓搗了半天都沒成功。
蕭意站在不遠處看著江聲,而江聲笑起來,“怎么了?不是同意了嗎,不是一切都在順著你想要的方向發展嗎?”
回應他的是蕭意的沉默。
神經質的溫柔的沉默。可以被感知到的陰暗,如同潮濕霧氣包裹住了江聲。
短短一天之內,蕭意和顧清暉的身份發生多次轉變,未婚夫的身份更是跟悠悠球似的蕩來蕩去。
上一秒還是顧清暉呢。
但現在,蕭意才是他即將訂婚的未婚夫,名正言順的,江聲承認的。現在放在鏡子前的衣服就是他們的訂婚禮服,哪怕以最挑剔的眼光來看也非常漂亮,設計者在其中應該傾注了許多心血吧?
蕭意靠近。
江聲面前的鏡子里有了蕭意的臉。他側著頭,眼罩下淚痣明顯,側臉如琢如磨,俊雅溫潤。
蕭意:“你和顧清暉,剛剛……”
明明他自己很清楚,他看到了,卻非要問,想從江聲的遮掩里掩耳盜鈴。
只要江聲說一句“什么都沒有發生啊”。
哪怕是最虛假的語氣,最敷衍的口吻,蕭意都可以做到輕而易舉地和心里的怪物和解。
和江聲身份的確定,近在咫尺的幸福和勝利,又心知肚明是虛假的一切,讓他感到急躁、惶恐、不安。
蕭意在短暫的等待中失去引以為傲的耐心,他撫著江聲的側臉讓他轉過臉來看著自己。注視那雙清透的眼眸,才能讓他感到一瞬間的安心,而后很快是千倍百倍翻涌的不安。
像一種燒傷。
“你生氣了?”江聲問。
蕭意胸腔里擠出笑來,溫熱發冷的手勾過他的頭發,有些溫熱的唇貼著江聲的耳朵親上他的額頭,“不,沒有。已經不再有什么值得我生氣了。馬上訂婚了,你至少健健康康,平平安——”
江聲把手蓋在不安焦慮的未婚夫的手上,轉過頭,小貓一樣把毛茸茸的腦袋蹭在蕭意的臉頰,聲音輕輕,“你會原諒我的對吧?他怎么說也是我的初戀,我真的很難拒絕他。”
時間黏膩地拉長。
蕭意感到極致的憤怒幾乎化成刀刃剖開他的胸膛,逼迫他承認江聲對他造成的傷害永遠真實有效。
他甚至憎恨自己過于敏銳的洞察力。
已經發生的事情,江聲沒有說“可是那時候顧清暉才是我的未婚夫啊”,也沒有說,“你少管我”。
他說的是,“我真的很難拒絕”。
意思就是 ,如果有下一次,江聲也不會拒絕。哪怕蕭意和顧清暉的身份已經顛倒,哪怕現在蕭意才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
他的手臂橫在江聲腰間,半晌,稍微用力把他抱緊。
江聲卻覺得不夠似的,“對了,你說的,你一場婚禮,顧清暉一場,是認真的嗎?”
“……嗯。”
“那可以讓顧清暉排在你前面嗎?怎么說也是初戀,初戀……還是怪特別的。”
“……”
蕭意沒有接話。
江聲的目光盯著鏡子,幾乎要把這上面每一絲紋理都鉆研透徹似的,鏡面映照出面無表情的他的臉孔來,江聲甚至有一瞬間的駭然,眼皮都驚跳了下。
他總覺得這樣的表情,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臉上。
“又或者,嗯,你和他身形也挺像的。你的禮服顧清暉未必穿不上,到時候你戴個面具和我訂婚,我就當做是顧清——”
江聲的話音還沒說完,就驟然一頓。
鏡子里蕭意抱著他,把他的臉按在胸膛,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摸他的頭發。染血的眼罩好像兜不住他的怨憤,泛著紅的淚滴從眼罩底下晃動砸落,而另一邊是清淚。
“阿聲。”
他的聲音有些啞,卻仍然是笑著的。
“那年被你扔掉的戒指,一直都沒有找到。也許被人撿走了,也許被泥水沖走了,也許被誰的鞋底踩進泥巴里了。我的心意也永遠是最平凡、可恥、可笑,最應該被踐踏的,最讓你沒有負擔的,是不是?”
江聲有一萬句話可以反駁他刺痛他。他大可以添磚加瓦,叫蕭意一清二楚,關住他、囚禁他,只會被他刺傷感到無窮盡的痛苦,只能踩在玻璃渣子和刀尖上跳舞。
可又覺得好難說出口。
江聲有時候討厭自己不是個斬盡殺絕冷酷無情的壞人,有時候也討厭自己做不了一個能饒恕一切的大好人。
他握住蕭意的手,幾乎立刻就被那只有些濕潤熱意的手反握住了。江聲沒有抽出來,只是耷拉眼皮看了看。
他說:“我想起我和沈暮洵告別的那天。”
蕭意的眼皮抖動了下,抱著江聲的手臂愈發收緊。
在江聲心里,和沈暮洵的告別發生在他最后一次去到那個簡陋的小屋,而不是綜藝結束的那天。
“那時候我和他說,我總不明白愛情為什么總是會變成讓人墮落的毒藥,又或者沉甸甸的枷鎖,我不明白為什么我總讓你們這樣痛苦。”
江聲抬起頭。
一雙烏黑漂亮的眼睛從發絲間隙顯露出來。很清澈,像湖面,像鏡子,讓人一覽無余地從中看見自己的樣子。
“只有你。蕭意,你墮落,被拷上枷鎖,這樣痛苦,是我唯一一個不感到意外的人。”
蕭意嘴唇翕張了下,“我……?”
“在我心里,每一段感情都有過溫暖的時候,除了你。”江聲說,“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的良心會反復拷問自己。焦慮,不安,不舍,疑惑,反思,這樣是對的嗎,這樣是可以的嗎,這段關系是不是應該盡早結束?”
蕭意的手指又在發抖。
江聲靜謐無聲地看著他一會兒,輕聲道,“但……”
蕭意無數次覺得江聲是個索命的艷鬼。黑發白膚,干凈剔透的眉眼,濃烈的昳麗。外貌在越是昏暗的時刻,就越是叫人驚心迷炫。
他的話語可以很傷人,也可以輕而易舉讓人體會到猛地沖上高空的歡愉。
“但。”江聲說,“讓我糾結的是什么呢。”
蕭意幾乎不能言語,也忘記呼吸的方式。他張開嘴,只能不斷吸氣,吞咽,而后輕笑,卻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呼出一口氣。
他的體內臟器幾乎膨脹炸開,耳廓隆隆發熱。
他察覺到江聲的畫外音。
如果你在最開始換一個方式和我重逢,也許我們不是這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