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公演之后, 羽島陸的粉絲們在自發(fā)組建的后援會的安排下,創(chuàng)建了許多個粉絲群,在里面分享羽島陸的物料, 互通有無。
由于新一期的節(jié)目還沒有剪輯播放出來, 沒有新糧食的粉絲們只能靠吸舊節(jié)目和公演視頻度日,幸好公演那天的直播間拍攝到了大量對羽島陸的特寫, 現(xiàn)在粉絲們熱衷于從里面一幀一幀地截圖, 各種加濾鏡改清晰度, 把它們變成新糧食,和其他粉絲的糧食交換食用。
今天,群里的一個剪輯大手剛投稿了一個視頻, 大家正在對視頻里的羽島陸和剪輯太太進行全方位的贊美時,突然有個人把陌生的鏈接發(fā)了進來。
【救命救命救命, 這是阿斯特利嗎,他怎么會在炸彈案現(xiàn)場啊????】
【???什么】
【真的假的, 炸彈案????】
一石激起千層浪, 其他人迅速點鏈接,打開了一個知名電視臺的直播間。
直播間的標題是《米花車站, 直擊炸彈案現(xiàn)場》,看到這個標題的粉絲心里頓時一咯噔,更加急切地想要尋找羽島陸的確在這里的證據(jù)。
在直播間里的粉絲都看到了畫面里有一個空曠的車站,住在米花的人立刻認出這的確是米花車站,平時這里人來人往, 人流量極大, 此時卻如此空空蕩蕩, 顯然有事發(fā)生。
在畫面中心,一個極其眼熟的白發(fā)少年正面對一個金發(fā)女子站著, 金發(fā)女子的脖子上套著一個金屬材質(zhì)的項圈,閃著紅光,一看就非常不祥。
那名白發(fā)少年,正是本來應該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選秀101》里封閉拍攝的阿斯特利!
他還穿著D班的T恤,睫毛微垂,側(cè)對著鏡頭,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所有點進來的粉絲頓時心急如焚。
他們原本以為羽島陸在現(xiàn)場的意思,最多是說他在被疏散的人群之中,沒想到竟然是他就站在畫面中央,而且只有他和另外一個人!
雖然他們還不是很明白那個女人是什么人,但是她脖子上的那個項圈一看就很不祥,再加上鏡頭對準了他們兩個人拍,一看就知道他們的處境不一般。
直播間右上角顯示了正在觀看直播的人數(shù),從剛才開始,那些數(shù)字就一直在飛快地增加,是群里的粉絲們將直播間鏈接轉(zhuǎn)發(fā)到了其他的粉絲群,所有聽到消息的粉絲全都焦急地點了進來。
與此同時,#阿斯特利炸彈案現(xiàn)場#的詞條正在推特趨勢上光速上升,“炸彈案現(xiàn)場”這幾個字讓這段時間已經(jīng)見慣了羽島陸出現(xiàn)在推特上的路人也吃了一驚,感覺有大事在發(fā)生。
直播間內(nèi)的彈幕在瘋狂刷屏——新進來的人急著問現(xiàn)在的情況,粉絲們擔憂羽島陸的安危,一開始就在直播間的觀眾正在給后來者解釋,夾雜著一些不明所以的路人。
【為什么阿斯特利會在現(xiàn)場啊,他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拍攝嗎,聽說第一輪排名要出了,他不應該和琴酒波本他們一起等著嗎??】
【純路人,這不是最近很火的那個明星嗎?這是在干嘛,拍電視劇?】
【有誰知道阿斯特利對面那個金發(fā)女人是誰嗎???還有她脖子上的項圈,是什么東西,看起來讓我很害怕】
【金發(fā)女人是炸彈犯找來的人質(zhì),她脖子上的項圈就是炸彈】
【????】
【天吶天吶天吶,那為什么阿斯特利也在那里啊啊啊啊????弟弟能不能快點跑,那可是炸彈啊!!!!!!】
這個時候,直播間的記者從警察那里采訪到了羽島陸出現(xiàn)的原因,立刻將它講給了直播間的觀眾,頓時引起新一輪的緊張害怕。
【炸彈犯跟阿斯特利有仇還是??】
【意思就是你們完全被炸彈犯玩弄于股掌之間了,對方讓你們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然炸彈犯隨時會引爆炸彈,可是你們就連炸彈犯的訴求都不清楚】
【炸彈犯只是為了讓阿斯特利來唱一首歌,然后就會放過大家?我可不相信】
直播間里,焦躁、憤怒、擔憂、恐懼,多種負面情緒都彌漫上來。
然而越是這樣,關注案情的人越多,直播間內(nèi)的人數(shù)如潮水般上漲。
有人緊盯著屏幕,生怕出現(xiàn)意外狀況,有人則緊閉著眼睛,只敢用耳朵聽直播間內(nèi)的聲音,不敢看畫面,害怕自己會目睹羽島陸和金發(fā)女人的遇害現(xiàn)場。
在萬眾矚目之下,白發(fā)的少年動了。
他仍然面對著脖子上戴著項圈的人質(zhì),語調(diào)柔和:“那么,就請你仔細聽著吧。”
所有人都一愣——
羽島陸在和誰說這句話,和炸彈犯嗎?可是,為什么要對著人質(zhì)說呢?
有部分人瞇起眼睛,仔細研究遠處人質(zhì)的穿著,看到她耳朵上的耳麥,頓時恍然大悟:白發(fā)少年應該是通過耳麥對另一邊的炸彈犯說的!
不過,有收音這么好的耳麥嗎,連對面人說話都能捕捉到聲音……
很快,所有人都不再想這些了,因為——
有歌聲傳入耳中。
在直播間萬人觀看的鏡頭前、在米花車站被疏散的人群之外、在面前人質(zhì)流著眼淚的時候,羽島陸唱起了《安魂曲》。
溫柔憂傷的歌聲飄蕩在空曠的車站里,白發(fā)少年垂著眼簾,分明穿著再普通不過的T恤,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圣潔感。
羽島陸的唱功已經(jīng)與剛進入節(jié)目時完全不同,現(xiàn)在的他即使是去參加歌手類型的綜藝,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妥。
歌聲飄渺又清晰可聞,讓在場的每一個人、以及直播間里的所有觀眾都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吞下驚呼。
理智上,他們知道現(xiàn)在這里非常危險,炸彈隨時有可能會爆炸,但是白發(fā)少年的歌聲與形貌讓他們不由得沉浸下去。
即使只是穿著統(tǒng)一的練習生T恤,也能看出少年纖細挺拔的身型,他靜靜地站著,精致的側(cè)顏在陽光下猶如被鍍上一層金,鼻梁挺拔,玉白的皮膚仿佛在發(fā)光。
從羽島陸口中唱出的曲調(diào)憂愁,但少年本人的表情卻幾乎顯得有些冷淡,兩相對比之下,顯出他有種超脫世俗的氣質(zhì)。
就算是這樣,那雙楓葉色眼睛,也仍然沒有熄滅其中隱隱的火焰,就像是從他的眼底躍動著一般。
在現(xiàn)場的人最直觀地看到這一切,他們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呆呆地看著,甚至覺得少年身上的光芒過于耀眼,幾乎讓人不敢直視。就連因為職業(yè)需求,方才一直不停地在說話介紹現(xiàn)場的記者,也只是握住手里的麥克風,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這一刻眼中全是羽島陸。
直播間里更是復刻了先前公演直播時的樣子,整個直播間內(nèi)的畫面都變得清晰可見,因為所有的彈幕都消失了。只有偶爾的一兩條彈幕,那是來自于剛點進來不明所以的路人,看見直播間名字與現(xiàn)場情況相差巨大而感到不解,但他們幾乎是立刻就會被其中的白發(fā)少年吸引,忘記自己的疑問,認真享受這首歌。
和場內(nèi)其他警察分開站、預備著隨時可能會出現(xiàn)的炸彈犯的松田陣平,原本正緊張地遠遠研究著車站中間那名金發(fā)人質(zhì)脖子上的項圈炸彈,思索應該如何安全地解除它,此時也忍不住側(cè)目,分出一小縷心思給這個存在感極高的少年。
方才在警視廳時,松田陣平就注意到降谷零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實際上對這個據(jù)說很有人氣的明星抱有警惕,這種警惕隱藏得非常好,只有松田陣平這樣對自己的老同學極為了解的人才能看得出來。
松田陣平也并不認為降谷零是真的轉(zhuǎn)行進娛樂圈撈錢了,他們這五個警校老同學都極有抱負,隨時準備著為理想犧牲自己,降谷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一定是有什么不能對外告知的隱蔽任務。所以,那名白發(fā)少年很有可能是降谷零的任務目標之一。
但是,剛才那名白發(fā)少年在已經(jīng)知道危險的情況下主動站出來向佐藤美和子表明身份,到現(xiàn)場后還不顧自己的安危聽從炸彈犯的指令,這樣憂心他人的人,怎么看都不是壞人吧?
而且,其實……這個人唱歌還挺好聽的,配得上他的人氣,長得也很帥,當然比不上松田陣平自己就是了。
之后去弄張海報讓阿斯特利簽名吧,回去問問同事他那張海報是從哪里搞到的,還挺好看。
羽島陸唱歌的過程中,他面前的人質(zhì)原本一直哭哭啼啼,用雙手捂著眼睛抹眼淚,后來漸漸安靜了下來,雙眼看不出情緒地注視著他。
直到一曲結(jié)束,人質(zhì)都保持沉默,神情冷靜溫順。
封鎖線外傳來歡呼聲,以及大喊著羽島陸藝名的尖叫聲,大家仿佛短暫地忘記了這里是受到炸彈犯威脅的地方,而認為是羽島陸的個人演唱會。
聽到這些聲音,羽島陸勾起嘴角,轉(zhuǎn)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淺淺鞠了一躬,動作從容不迫。
看上去不只是觀眾,就連羽島陸本人也把這里當成他的舞臺。
尖叫聲變得更熱烈了。
只有周邊的警察顯得很緊張,他們遠遠地向人質(zhì)詢問炸彈犯接下來的要求,并對著羽島陸使眼色,讓他盡可能地拖住情況。因為不能確定炸彈犯是不是在周邊觀察著現(xiàn)場的狀況隨時準備引爆炸彈,也不知道人質(zhì)脖子上的項圈炸彈強行卸下之后會不會爆炸,所以他們不敢直接沖到人質(zhì)身邊。
羽島陸轉(zhuǎn)回頭,對著人質(zhì)彬彬有禮地說:“現(xiàn)在如何?炸彈犯感到滿足了嗎?”
“……”
人質(zhì)突然勾起一個詭異的微笑:“當然,看到你因為我隨便一句話就被耍得團團轉(zhuǎn),我感覺非常滿足。”
“但是這還不夠,所以,請你去死吧。”
第 32 章
金發(fā)女人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五官扭曲得像是某種動物,用右手在口袋里掏出一個遙控器就要按下。
“你就這樣被炸得粉身碎骨吧!哈哈哈哈,什么預言, 根本就是騙人的, 最后還不是我贏——嗯?!”
她的右手突然抽筋,整個手臂都不聽使喚, 像是羊癲瘋一樣胡亂抽動, 五根手指更是無力地顫抖著, 完全找不準遙控器的按鈕。
“怎么回事,她的右手有病?”
見狀,金發(fā)女人脫口而出, 然后她立刻換上了左手,想要將右手松松圈著的遙控器拿過來。
此時羽島陸就站在她的面前, 一伸手就能搶先一步夠著那個看起來十分危險的遙控器,但他卻一動不動, 連睫毛都沒有抖動一下, 看起來鎮(zhèn)定無比。
金發(fā)女人卻認為羽島陸一定是被嚇傻了,她得意一笑, 正要放些狠話——
“砰!”
下一秒,一個莫名其妙飛出來的足球狠狠地撞飛了金發(fā)女人的左手,然后以極其刁鉆的角度斜向上飛,砸中了她的后腦勺,讓她整個人向后一倒。
金發(fā)女人的右手松開, 遙控器也掉在了地上, 輕巧地蹦了兩下, 安靜地躺在地上不動了。
一個小學生年紀的小男孩從人群的腳邊鉆了出來,指著金發(fā)女人大聲說:“她就是炸彈犯, 快點把她抓起來!”
“什么?!”
人群中一片嘩然。
由于警方的封鎖線,他們離羽島陸與金發(fā)女人站得較遠,當兩個人用正常音量說話時,這些封鎖線外的人是完全聽不見的,也很難注意到人質(zhì)的手上在做些什么小動作。
先前人群里的人因為看見兩人的口型在動,判斷出兩人正在交談,但不知道他們具體說了些什么,只能暗自猜測。由于兩人看起來很平靜,大部分人猜想是羽島陸在通過人質(zhì)與炸彈犯對話,不由得一個個拼命探頭向前,想要越過封鎖線去聽現(xiàn)場情況。
他們倒是還記得前面有著被炸彈犯套了隨時可能會爆炸的項圈炸彈的人質(zhì),但是因為先前炸彈犯提出的要求太過匪夷所思——讓羽島陸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娛樂圈人士專門來現(xiàn)場唱歌——很多人不由得認為對方應該是羽島陸的瘋狂粉絲,借著炸彈想來近距離聽一次自己偶像的LIVE。
畢竟少數(shù)粉絲為了偶像能瘋狂到什么程度,即使不關注娛樂圈的人也有目共睹,這個炸彈犯大約就是一個手段比較激進的私生飯罷了,滿足了對方看到偶像的愿望就好了吧?
許多人都是這么想的,并且他們即使沒有想到這一點,方才也因為羽島陸唱的歌而沉浸其中,如今心靈仿佛被蕩滌了一番,感覺看周圍的一切都是真善美,就連對炸彈的警惕也放下了不少。
此時,突然有一個小學生踢出一顆足球砸了人質(zhì)的手和頭,還說人質(zhì)才是那個炸彈犯,這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由于小學生的年齡,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不相信,并且擔心這個小學生的行動會讓羽島陸陷入危險。
炸彈犯一直沒有進一步行動,說明對方看完“LIVE”后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吧,這個小學生要是激怒了炸彈犯該怎么辦,肯定是故意搗亂!
然而緊接著,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先前隱而不發(fā)的松田陣平,忽然火箭似地躥了出去,立刻開始拆卸金發(fā)女人脖子上的炸彈項圈。
金發(fā)女人看起來已經(jīng)徹底被砸暈,但緊隨其后沖上前的警察還是將她的雙手銬上手銬,以防萬一。
在場和不在場的所有人都被最新情況驚呆了——看警察的樣子,這個“人質(zhì)”原來真的是炸彈犯,而且還把炸彈掛在自己的脖子上!這是想要做自殺式襲擊嗎,膽子也太大了!
羽島陸的粉絲和新轉(zhuǎn)粉的原路人此時都在后怕,他們?nèi)崛醯纳倌晡磥砼枷窬谷华氉砸蝗撕驼◤椃纲N身待了那么久,要是炸彈犯真的是他的狂熱粉絲,有任何想要和他殉情的念頭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進直播間以前以為會很驚險,沒想到竟然會這么驚險,果然還是因為阿斯特利魅力太大了,建議和我結(jié)婚,以后讓我來出手!】
【前面別光喝酒,吃點菜】
【什么神展開,炸彈犯把自己當人質(zhì)這種事小說都不敢寫吧???】
【害怕,這個人絕對是那種瘋子粉絲!!我已經(jīng)能想象到以后阿斯特利越來越出名,說不定還會再有這種人出現(xiàn),阿斯特利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要是再來一次我的心臟承受不了,考慮考慮你的小粉絲吧嗚嗚嗚嗚嗚】
【為什么那個小學生會知道她是炸彈犯,我的智商已經(jīng)比不上小學生了嗎,我不相信啊啊啊啊】
【所以有人知道這個女人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嗎?】
羽島陸一直到松田陣平把項圈炸彈拆下來時都保持安靜,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金發(fā)女人。
之前踢出足球的那個小學生也走了過來,身后跟著一個戴墨鏡的年輕女子,從下頜線條能看出女子應該長相漂亮。由于小學生之前立功了,警察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同意他們走進封鎖線。
小學生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被警察控制住的金發(fā)女人,然后看向羽島陸,帶著疑惑開口:“她的目標從頭到尾都是你,為什么?我想不出你們兩個有什么交集。”
松田陣平正在研究手里的項圈炸彈,它用的是一種他第一次親眼見到的新型□□,由粉色和藍色的兩種液體組成,分別被項圈分隔開來,中間有一個開關,用遙控器按下開關就能讓兩邊的液體混合,然后產(chǎn)生爆炸。
在前幾天,米花也有一棟廢棄大樓發(fā)生了爆炸,炸死了一名不知身份的人,從體型來看應該是歐洲人。事后,松田陣平去檢查爆炸發(fā)生地點的時候留意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現(xiàn)場雖然被炸得焦黑,但也留下了一些不能判斷用途的碎片,那些殘骸看起來可以拼出一個形狀未知的容器,現(xiàn)在看來應該就是這種□□的容器。
那么,那場爆炸案的元兇,與這次的炸彈犯極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心中下定這個判斷之后,松田陣平再聽到這個小學生的話,先是下意識看了一眼羽島陸,然后才皺起眉頭,留意起昏迷的金發(fā)女人。
這個項圈炸彈在他看來結(jié)構非常精妙,而且從之前廢棄大樓的爆炸案也能看出來□□的威力非常強,一個容器的炸藥量能把整棟大樓炸塌,威力堪比拆遷。
那么,這種炸藥到底是金發(fā)女人本人做的,還是在她身后另有其人?金發(fā)女人又為什么寧愿同歸于盡都要殺死羽島陸?雖然松田陣平已經(jīng)猜到,羽島陸這樣能讓降谷零警惕的人必然不是什么普通的高中生,但是……
羽島陸本人倒像是置身事外一樣,雙手抱臂一直聽著其他人在討論,神情淡淡,像是雪做的冰雕,不染塵埃。
這個表情在舞臺上和節(jié)目中都十分少見,與純潔可愛的偶像人設不同,現(xiàn)在的羽島陸看起來冷淡又疏離,有一種別樣的氣勢,遠處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的人群紛紛用手機對準羽島陸的側(cè)臉狂拍,帶攝像機出來直播的那名記者也拉近鏡頭,直播間里頓時出現(xiàn)了白發(fā)少年的放大特寫,使彈幕里出現(xiàn)一大片無意義的嚎叫。
接著,小學生繼續(xù)做出思考的樣子,自言自語地問了好幾個問題,都與金發(fā)女人和羽島陸的關系有關,然后開始進行推理。
羽島陸并不認為這個小學生能從這些問題中推理出什么,因為他能確定他是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
而且這個女人很明顯不清楚自己的異能力,不然也不會這么大張旗鼓地想要搞死自己……雖然橫濱那些人也不清楚自己具體的異能力,但他們大致能猜出來,所以看他的時候總會帶著恐懼,這一點也是金發(fā)女人沒有的。
不過,可以姑且聽聽這個小學生的想法,說不定會給自己帶來啟發(fā)。
就在這時,剛才被足球砸暈的金發(fā)女人動了動身體,快要蘇醒了。
所有人立刻警戒起來,即使她的雙手已經(jīng)被銬上了手銬,警察也擔心她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按下某一處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按鈕,把這里的所有人炸飛。
在眾人的緊張注視下,金發(fā)女人清醒了過來。
她先是晃了晃腦袋,為后腦勺的疼痛倒吸一口冷氣,然后看向面前的所有人,受到驚嚇般地瞪大了眼睛。
“你們是什么人?你們要干什么?”
所有人:“?”
松田陣平卷發(fā)劉海下的眉頭皺起,詢問:“你又是什么人?”
金發(fā)女人被松田陣平的語氣嚇了一跳似的,一下子變得眼淚汪汪,小聲道:“我……我是克里斯蒂娜·麗莎爾,來自法國,我的父母……”
“你認識他嗎?”
小學生打斷了金發(fā)女人克里斯蒂娜的話,抬手一指羽島陸,后者正為這出乎意料的發(fā)展感到吃驚。
“不,沒有。”
克里斯蒂娜毫不猶豫地說,連一秒鐘的停頓都沒有,“以他的長相,如果我見過的話是不會忘記的。”
說完,她不安地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問話:“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抓我?你們這樣是犯法的,是私闖民宅,我沒有想過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人敢光明正大闖進別人家綁架,你們——”
“這里并不是你家。”
羽島陸淡淡地說。
他示意圍在克里斯蒂娜周圍的警察們后退,讓出空隙來。這些警察原本都比較猶疑,在松田陣平的帶頭下,也都照羽島陸的要求做了。
沒有了這些高壯的警察擋住視線,金發(fā)女人看到她所在的地方是米花車站,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接著,她看到了松田陣平刻意拿在手里給她看的項圈炸彈,那是之前從她脖子上拆卸下來的。
所有人都能看到,金發(fā)女人瞬間瞳孔收縮,那是在猝不及防看到不期而然之物時下意識的反應。
雖然克里斯蒂娜下一秒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哈。”
松田陣平笑了一聲,把玩起手上的項圈炸彈,“看來,你認識它。即使你不是做這種炸藥的人,也一定在那個人的團伙里。”
“但是,你又為什么會忘記阿斯特利?”
松田陣平看了一眼羽島陸,安靜站著的白發(fā)少年仍然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目光,聽到這句話也神情不動,“他可是你點名要見、不然就要當場引爆炸彈的人啊。”
“難道你被足球砸一下腦袋就失憶了嗎?”
而且……羽島陸瞇起眼睛。
金發(fā)女人清醒前后的各種動作細節(jié)都變了,還有同樣的流淚表情,也與一開始她裝成人質(zhì)時的樣子不一樣了。
如果不是她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沒動過的話,簡直就像是……
……變成了另一個人一樣。
第 33 章
松田陣平和佐藤美和子等警察們把克里斯蒂娜帶回了警視廳。
由于克里斯蒂娜翻臉不認人(?), 這個案件頓時變得復雜起來,得去審訊室里慢慢訊問來龍去脈。他們押送克里斯蒂娜上警車的照片,被在場的眾多記者抓拍下來, 成為當天下午整整一半報紙的頭版頭條。
至于另外那一半的頭條, 則刊登的是羽島陸與克里斯蒂娜面對面的照片,白發(fā)少年面對死亡危機也鎮(zhèn)定自若, 金色的陽光打在白皙的臉上猶如天使下凡, 就連長而卷翹的睫毛在高清鏡頭之下也根根分明, 超出程度的美顏讓讀者以為自己在看文娛版巨星抓拍。
再仔細一看,竟然是刑事案件相關……嗯?!
至于推特趨勢,羽島陸仍然牢牢地保持第一, 各種推主都在瘋狂轉(zhuǎn)發(fā)報紙上的照片。專業(yè)記者的構圖自然沒得說,粉絲們一邊為羽島陸擔憂后怕, 一邊對著照片瘋狂舔屏,分裂的精神狀態(tài)讓人生憂。
【@男美女和我貼貼:斯哈斯哈斯哈阿斯特利好美……嗚嗚嗚嗚嗚阿斯特利嚇到我了, 怎么那么危險還一個人上前, 我的心臟都停了嗚嗚嗚……啊啊啊啊好美】
【@一言大人和火鍋:晨之光輝,不期而遇的寒冷, 無法言喻。】
【@我永遠喜歡阿斯特利:幸好沒事幸好沒事幸好沒事!!!!大家都來看福大命大的帥哥!!!】
【@愛吃抹茶蛋糕:好恐怖,第一次追星就遇到這種事……55555,經(jīng)過這次我明白了,我一定要去見阿斯特利一面,不然我以后會后悔終身!**不是說阿斯特利會出事的意思**】
回警視廳時, 那名踢足球的小學生和墨鏡美女一起跟了上去。
原本這是不可以的, 但兩人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小學生是知名推理小說家工藤優(yōu)作的獨子工藤新一, 墨鏡美女則是美國知名女演員、工藤優(yōu)作的妻子工藤有希子。后者由于全美聞名的出色推理能力,被譽為“暗夜男爵夫人”, 而日本警察一直有尋求偵探幫助的傳統(tǒng),既然有靠譜偵探,自然要借用偵探的能力。
警視廳現(xiàn)有的警力一下子投入這場炸彈案中,連同之前的廢棄大樓爆炸案一起調(diào)查,誓要找出克里斯蒂娜的真實身份。
在烏鴉事務所洗錢案中,目前沒有嫌疑的烈酒們都被放了出來,不只是因為詢問完成了,還因為警視廳需要盡量多的人手查更緊要的案子。
羽島陸和波本等人回到《選秀101》開拍之前他們練習唱跳的房子里,討論現(xiàn)在的情況。
“節(jié)目不會就這樣被腰斬了吧?”萊伊皺著眉頭,顯得十分擔憂,“我們可沒有其他辦法讓自己走紅了,好不容易在這個節(jié)目里有點起色,要是被迫半途而廢,感覺真是不甘心。”
騙人的,其實萊伊心里相當高興,甚至希望《選秀101》立刻馬上停止拍攝——之前收到赤井瑪麗的短信時,萊伊就有一種從地球上消失的沖動。
“放心吧,肯定不會的。就是不知道琴酒他們怎么樣了,為什么會被警察抓到他們洗錢……”
蘇格蘭面露憂慮,一副對組織忠心耿耿的樣子,“以前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果然將暗錢放在明面上用就是不保險,烏鴉事務所的漏洞太多了。”
完全看不出來向公安內(nèi)部透露詳細信息、讓他們一查一個準的正是他自己,而像是一個真真正正為組織同事著想的人。
“哼。”波本冷冷一笑,“怎么從前都沒有出事過,最近偏偏就出事?要我說,組織里肯定有內(nèi)鬼。”
他冷淡的紫灰色瞳孔暗示性極強地盯著萊伊,然后看向羽島陸,滿臉的“我就是懷疑你們是內(nèi)鬼”。
萊伊揚起眉頭,直視蘇格蘭,回敬波本道:“哦?你就完全不懷疑蘇格蘭才是那個內(nèi)鬼?”
蘇格蘭面色不變,平靜地說:“我能確定我自己的身份,至于其他人就難說了。”
氣氛一下子焦灼起來,幾人都警惕地看著身邊的人,互相懷疑對方是臥底。
懷里的手機一直在振動,好像有很多條信息發(fā)了進來。
羽島陸勾勾嘴角,對盯著自己的波本彎眸一笑,拿出一瓶琴酒擺在桌面上,酒瓶底和玻璃桌面相接觸的清脆聲響打斷了眾人的對峙。
其他三人低頭一看:“……”
是琴酒。
酒瓶上的包裝紙還印著他們這個同事的臉……感覺很微妙。
“來喝酒吧!”
羽島陸輕快地把琴酒開瓶,分別倒?jié)M四個玻璃杯,往這些人面前一推:“這酒可是很貴的。”
其他三人:“……”
為什么唐突喝起酒了!現(xiàn)在不是還在互相懷疑嗎?
不過經(jīng)過羽島陸這一打斷,方才的緊張氣氛蕩然無存。
幾人各自看了看,還真的拿起杯子,開始品嘗“很貴的”琴酒。
組織成員本質(zhì)上是互相警惕的,即使表面上相處融洽,喝起酒來也不會像普通人那樣敞開心扉聊天,反倒十分安靜。
羽島陸百無聊賴似地玩起了手機,將系統(tǒng)切換到代表BOSS的身份,查看消息。
節(jié)目拍攝暫停之后,烏鴉事務所幾人的行李都按照資料上的地址寄到了這棟房子里,因為在調(diào)查期間他們不能回宿舍,調(diào)查結(jié)束之后節(jié)目組也沒辦法確定幾人能不能回來。
先前中原中也給羽島陸的琴酒終于能夠派上用場,要是剛才再不拿出來,這些人估計就得開始查找臥底大會了。
羽島陸已經(jīng)對波本和蘇格蘭心生懷疑,猜想他們應該與日本警察有關系,但這件事不能讓萊伊知道,因為……
說出來非常奇怪,其實身為港口黑手黨高級成員的羽島陸,內(nèi)心對處在光明一方的人更有好感。
要是真讓萊伊、或是組織里的其他任何一個人發(fā)現(xiàn)組織里疑似有日本警察,事情就會一下子變得麻煩起來,是羽島陸不太想要面對的情況。
他既不希望疑似光明一方的臥底暴露,也不希望組織被掀翻,因為現(xiàn)在這個組織已經(jīng)屬于他了!
BOSS的身份接收到的信息,果然是關于最近的洗錢案。
朗姆的動作理應十分隱蔽,他當然不可能大搖大擺地拿著黑錢投給琴酒和伏特加,自然是層層清洗過的,但因為第一次把這么大數(shù)額——組織幾乎全部的資金——轉(zhuǎn)入娛樂圈,所以不可避免地留下了漏洞。
如果不好好處理的話,說不定組織會損失很多很多資金,烏鴉事務所的名聲也會一落千丈,之后的很多偶像活動都沒辦法進行。
羽島陸垂下純白色的睫毛,按動屏幕發(fā)送指示。
安排了一圈,確定洗錢案會按自己心中的走向進行后,羽島陸切回代表阿斯特利身份的系統(tǒng)。
他先拆開一封郵件,發(fā)送自《第二人生》節(jié)目組,他們聽說這幾天《選秀101》因為要調(diào)查洗錢案停止錄制,于是邀請羽島陸在這個空檔去錄制他們的這檔綜藝。
羽島陸動動手指回復郵件,說明自己愿意接受節(jié)目組的安排,再看向剩下的郵件。
這些郵件幾乎全是各種娛樂公司發(fā)來的合作邀請,羽島陸還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體會到在娛樂圈的感受,新奇地一封一封查看內(nèi)容。
很快,他就感到頭昏腦脹,深刻意識到自己需要一個經(jīng)紀人。
然后是中原中也,他看到在米花也有人意圖攻擊羽島陸后,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聽來謠言,認為羽島陸在娛樂圈的名氣上升太快,擋了別人的路,尤其是康純公司的琴酒代言,動了某些人的奶酪……所以娛樂圈背后的財閥派人暗殺他。
男媽媽非常憤怒,指責娛樂圈水太深,很多人都愛走捷徑,不公平競爭,他們小陸就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等等等等。
羽島陸:“……”
哪里有大庭廣眾之下用炸藥暗殺別人的殺手。
而且這個謠言感覺很眼熟,好像在各大網(wǎng)站都流行了多年,只要娛樂圈有任何一個人出事就可以完美改個名字套上這個陰謀論。
問題來了,中原中也到底是從哪里聽到這個謠言的?他看起來也不像那種會上論壇看八卦的人啊。
不知道中原中也已經(jīng)成為論壇資深用戶的羽島陸淡定回復“你想多了”。
最后是太宰治。
他發(fā)的消息很古怪,說是森鷗外已經(jīng)同意讓他拍攝港口黑手黨部分工作,拍攝當天讓太宰治陪同就可以。
羽島陸:“……?”
什么拍攝?啊,好像是……
他翻出第一封郵件,看向剛才被自己一掃而過忽略的地點與扮演的角色。
《第二人生》中,他的黑手黨第二人生在橫濱,是一名港口黑手黨的成員。
第 34 章
羽島陸被《第二人生》的節(jié)目組接走, 坐直升飛機到了橫濱。
還沒等他感慨非時院集團的財大氣粗,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太宰治竟然帶著一群黑西裝迎接他,他們所有人的手中都拿著應援棒, 滿面笑容。
其中有一個很眼熟的男人, 就是之前因為太過變態(tài)被中原中也踢飛的那個粉絲,他臉上鼻青臉腫, 雙手舉著一張巨大的橫幅, 上面寫著“熱烈歡迎阿斯特利來到港口Mafia”, 旁邊還丟著一張被扯爛的橫幅,羽島陸隱約看見那張橫幅上面寫的是“阿斯特利和我結(jié)婚”。
看來這名粉絲被其他人制裁過了。
直升飛機開到港口Mafia的大樓頂端,螺旋槳的聲音像打雷, 一下子就吸引到了港口Mafia人的注意力。在太宰治的帶領下,他們把應援棒對著直升飛機的方向有節(jié)奏感地揮舞著, 舉著橫幅的粉絲也和他們一起搖晃雙手,看起來像植物大戰(zhàn)僵尸里的植物。
節(jié)目組的攝影師看到這一幕, 連忙把鏡頭對著下面。
這些都是素材!到時候炒作一波“港口Mafia追星”, 又是一個爆點。
就是之前隱約聽說港口Mafia是很純正的□□,攝影師還為這一趟拍攝時自己的人身安全擔憂過, 現(xiàn)在看來就算是□□也可以是同擔,感覺一下子就安心起來了——暗地里是羽島陸顏粉的攝影師想到。
直升飛機的門緩緩滑開,羽島陸單手握著把手往下看,高空的冷風吹得他的頭發(fā)凌亂地飛舞,陽光下的楓葉色眼睛熠熠發(fā)光, 耳側(cè)的風聲獵獵作響。
他輕而易舉地與人群中的太宰治對上目光, 向?qū)Ψ秸A苏Q劬? 獲得對方的回應——
太宰治把手上的繃帶也解了一圈下來,和應援棒一起飄揚著飛來飛去, 還纏到了旁邊人的脖子,差點把對方勒死。
羽島陸:“……”
大可不必如此。
飛行員將直升飛機停在樓頂?shù)目盏厣希孛骐x門還有一定高度,不等機身上的伸縮梯展開,羽島陸就輕巧一跳,穩(wěn)穩(wěn)落地。
攝影師在身后移動鏡頭,跟隨羽島陸的一舉一動。
太宰治作為在場港口Mafia的領頭人,主動上前和羽島陸握手,十分熱情:“歡迎歡迎,初次見面,這里是港口Mafia。”
羽島陸忍不住笑了一下,唇角向上勾起一瞬間,又在攝影師舉著鏡頭繞到他側(cè)面的時候放下。
他也裝成不認識太宰治的樣子,一本正經(jīng)道:“這是我第一次當Mafia,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前輩多指教。”
“哎呀哎呀,指教不敢當!”
太宰治用手中的應援棒往那名粉絲手里的橫幅一指,歡快地說:“看到?jīng)],我們都是你的粉絲!所以千萬不要說什么指教之類的話,這些是我們應該做的。”
港口Mafia在場的其他人都猛點頭,看起來像是一大群向日葵。
羽島陸:“……”
怎么從前沒發(fā)現(xiàn)這些人這么會演。
要COS黑手黨,當然是做戲做全套,服飾上也要穿戴齊全。
羽島陸換上了港口Mafia的黑西裝,尺碼恰到好處,讓節(jié)目組的人都感到驚訝。太宰治解釋說這是他們專門為羽島陸這次拍攝訂做的,所以才這么合適,其實羽島陸知道這根本就是自己在港口Mafia會穿的衣服。
可以說是他COS他自己了。
雖然都是黑色西裝,但港口Mafia的服裝與黑衣組織的較為不同,與《選秀101》分班舞臺時的西服并不相似,因此羽島陸穿的這一身黑色西裝對于港口Mafia以外的人來說,是最新解鎖的裝扮。
白色頭發(fā)的少年長相純潔無暇,任誰一言看過去都會認為他是光明的寵兒,從出生起就沐浴在陽光之下,世間一切惡意都與他無關,然而少年的穿著表明并非如此——
少年纖細挺拔的柔韌身體被修身的西服包裹,純黑色的馬甲十分貼身,將腰線勾勒出來。西裝馬甲下是系著領結(jié)的純白色襯衫,頂上的兩顆紐扣被隨意解開,露出一小截白玉般的脖頸,耳側(cè)的亮紅色耳釘閃爍。即使是作為娛樂圈中人也顯得完美的身形已經(jīng)被西裝修飾出來,卻被外面披著的長風衣外套擋住大半,只能隨著少年走路時的清風起伏飄動時隱約瞥見一小部分,若隱若現(xiàn)的感覺更加吸引人。
他正漫不經(jīng)心地穿戴手套,同樣是純黑色的手套與他雪白修長的手形成鮮明對比,在手套將細白的手指完全蓋住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仿佛能聽見自己和周圍其他人在心里嘆了口氣。
……這么好看的手,竟然無法露出來讓大家欣賞,實在是暴殄天物。
不過再仔細看,又會覺得戴上手套的白發(fā)少年身上生出了某種距離感,讓人情不自禁地臣服下去。
——這個少年是一名黑手黨,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
換回港口Mafia服飾的羽島陸迅速進入角色,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來拍攝綜藝的準偶像,而是一個標準的黑手黨。
他的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仍然像他一直以來的那樣勾著微笑,眉頭也放松地展開,是粉絲們最熟悉的表情。
然而,沒有一個粉絲看到他之后,能夠毫不遲疑地說這就是他們的偶像阿斯特利。因為雖然長相和動作都沒有變化,但他看上去完全就像是另一個人,即使他一句話不說,其他人也能從少年的身上看出他的黑暗。
但那并非從心底里生出的黑暗,更像是用一面鏡子對照著模仿映照出四周的陰影。也就是說,少年身邊的環(huán)境如何,他本身就會如何。
由于《第二人生》節(jié)目組的宗旨就是一切讓嘉賓自由發(fā)揮,他們不做干涉,這樣才是嘉賓自己真正的人生,所以在現(xiàn)場的除了港口Mafia的成員以外,就只剩下跟拍的攝影師了。
港口Mafia的成員有很多羽島陸的粉絲,但他們非常熟悉羽島陸作為準干部時的模樣,此時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同,只有攝影師敏銳地察覺到了白發(fā)少年換衣服前后的變化。
攝影師心里不由得感慨道:這進入角色狀態(tài)的速度、把握人設的準確度以及對角色思考的深度,完全不像是一個偶像選秀里還沒出道的練習生,更像是那種拍過無數(shù)電視劇的演員。
以白發(fā)少年的演技和這張臉,要是以后朝演員的方向發(fā)展,一定能包攬各大獎項才對。
其實只是本色出演的羽島陸:過獎了,不過他對自己的演技的確很有信心。
他從這一刻開始,完全忽視了杵在旁邊的黑洞洞的巨大攝像機,仿佛現(xiàn)在并不是在拍攝綜藝,而是真的作為一個港口Mafia的成員在活動。
羽島陸看向等待他換衣服出來的太宰治,后者正百無聊賴地揪著手上的繃帶玩。聽到白發(fā)少年出門的聲音,太宰治抬起頭,淡淡地說:“今天你遲到了。”
太宰治確實很會演,剛才在港口Mafia大樓頂演羽島陸的粉絲,現(xiàn)在無縫切換成羽島陸的上司,一點都沒有違和感。
羽島陸也很配合,禮貌又惶恐地說:“非常抱歉,前輩!我今天來的路上突然被一架直升飛機劫走了,現(xiàn)在才趕過來。”
說的是節(jié)目組送他來的那架直升飛機。
攝影師:“咳咳咳!”
他下意識咳嗽起來,接著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的聲音打擾到現(xiàn)場——雖然可以后期消音,但這違背了節(jié)目組“盡量不干擾嘉賓”的宗旨。只是羽島陸隨口扯的這個借口讓人太有吐槽欲,攝影師一時間沒忍住。
“噢,‘前輩’。”太宰治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興味,剛才裝出的冷淡瞬間消失,變得笑瞇瞇的,“不錯,我確實是你的前輩。”
他指使道:“再叫一聲!”
“前輩。”羽島陸做足了一個聽話小新人的模樣。
在港口Mafia這種危險職場(?)里,對于新人來說,上司讓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只不過是叫叫前輩而已,簡單!
“噗,我要錄下來給蛞蝓那家伙看看!”
太宰治拿出手機對準羽島陸,繼續(xù)道:“再叫一聲。”
羽島陸不偏不倚地直視手機鏡頭,嘴角勾起,清晰地說:“前——輩。”
他知道這個視頻會被太宰治拿去給中原中也看,但仍然十分配合太宰治的要求,因為他心里也有一種想捉弄那個人的感受。
好像面對中原中也的時候,羽島陸總是會想要在某些方面小小捉弄一下對方——比如說故意不叫中原中也為前輩——是一種有分寸的惡劣感。
而中原中也有時候能反應過來這是羽島陸故意的,有時候則不行。但無論他有沒有理解,他總是很輕易地原諒羽島陸,簡直像是母愛般的包容,讓羽島陸有一些心虛。
心虛過后,羽島陸下次還是會繼續(xù)。
因為看中原中也的反應真的太有意思了!
太宰治結(jié)束拍攝,低頭在手機上噼里啪啦按了好幾個鍵,然后清爽地一甩頭:“走,前輩帶你去巡邏!”
底層員工有一個日常外勤,就是去橫濱港口Mafia的勢力范圍內(nèi)巡邏,防止有不長眼的組織或者人來挑釁,也算是對這些接受港口Mafia庇護的小組織或者普通店鋪上供保護費的回報。
這些自然是太宰治和羽島陸這種層次的人不需要做的工作,而且他們兩個人進入港口Mafia的方式特殊,都不是從底層員工一步一步往上爬,而是那種萬惡的空降領導,所以兩個人都沒有干過巡邏的工作。
如今羽島陸扮演港口Mafia的新人,太宰治假裝成帶新人的直系上司,倒是要同時第一次體驗這個工作了。
通常巡邏需要五名成員組成一個小隊,以防遇到突發(fā)事件時打不過別人,但今天的巡邏只有太宰治和羽島陸兩個。
開玩笑,雖然兩個人都不是中原中也那種戰(zhàn)斗型的,但他們可是港口Mafia里讓其他幫派聞風喪膽的核心成員,要是這都需要擔心他們的安危,那來再多幾個人也不過是當炮灰罷了。
對橫濱的大部分普通民眾來說,港口Mafia就像是都市傳說一樣,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因此當太宰治光明正大帶著羽島陸走在街上,他們也并沒有人尖叫著跑走,讓跟在他們身后的攝影師感到驚訝。
不過兩人的回頭率很高,因為太宰治渾身繃帶的樣子太過顯眼,加上他總是在橫濱各種地方找機會自殺,所以微妙地出名了,很多人看到繃帶就知道——那個自殺愛好者又來了!
所有第一眼被太宰治吸引了目光的人,幾乎馬上就會注意到他身后跟著的羽島陸。
一身黑衣的白發(fā)少年神情放松,面帶笑容地跟在太宰治身后,腳步不緊不慢,即使只是在走路,也莫名顯得游刃有余。風衣下擺微微飄動,與太宰治走路風衣翻滾的模樣不同,白發(fā)少年身上披著的風衣“文靜”許多,但氣勢卻一點不少,同時還更加襯托出他的身型優(yōu)美。
有人瞪大眼睛——
這不是現(xiàn)在大火的未出道偶像、天天在推特趨勢第一掛著的阿斯特利嗎?聽說前幾天他還卷進了一場爆炸案,把粉絲和路人都快嚇死了,現(xiàn)在怎么會出現(xiàn)在橫濱?
而且還打扮成這樣……
掃到身后不遠不近跟著的巨大攝像機,頓時有粉絲明白了。
《第二人生》這個大餅,遛了粉絲這么久之后終于開始拍攝了!取材地點果然在橫濱!
這么看來之前那個視頻就是節(jié)目組的試拍吧!
所以阿斯特利現(xiàn)在是黑手黨身份嗎?
感覺好帥……和舞臺上光芒萬丈的阿斯特利是不一樣的帥。作為黑手黨的阿斯特利身上有一種逼人的侵略感,他的眼神并不銳利,卻隱隱透出危險的氣息,配上他無瑕疵的顏值,這種侵略感就盡數(shù)轉(zhuǎn)化為了極端的魅力。
如果說舞臺上的白發(fā)少年是一個聚光體,那扮演著黑手黨的他就是引人墜落的黑洞,捕捉吞沒了周圍的光線,卻又讓人心甘情愿地向他靠近。
羽島陸的魅力吸引的不只是粉絲,還有路人因為看著他的臉而陷入呆滯,忘記自己正在走路,“砰”地一下撞到電線桿上,額頭鼓起一個大包。
這個路人卻沒有受到其他人的嘲笑,因為大家都沒有人在注意他,完全忽略了周圍的人。
不過,攝影師預想中會發(fā)生的街道堵塞卻并沒有出現(xiàn)——粉絲們知道這是在拍綜藝,自覺地不去打擾羽島陸,甚至還站得遠遠的,順便把不明真相的路人一起往后拖。
橫濱的街道上頓時出現(xiàn)奇景,兩個穿著西裝加風衣的少年走在路上,他們前面的人紛紛自覺讓路,像是迎接什么大人物一樣。
雖然兩個人之前都沒有巡邏過,不過他們對于橫濱有哪些地方處于港口Mafia的控制之下還是了然于胸的,就順著一條繞路最少的路線逛了一圈。
出乎攝影師的意料,這些給港口Mafia交保護費的小組織和小店等等都對收他們保護費的大幫派十分信任,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樣排斥、迫于武力值只能臣服之類的,而是真切地對港口Mafia的威望心服口服,甚至還有人讓羽島陸和太宰治兩人做裁判,處理了一場糾紛。
“感謝兩位大人!”
蘋果店的店主與隔壁梨子店因為擺在露天的攤位位置問題吵架,現(xiàn)在解決了之后,雙方都比較滿意,對調(diào)解糾紛的港口Mafia的大人物很是感激。
前者從店里拿了一籃蘋果塞到羽島陸手里:“這是今天最新摘下來的,新鮮,兩位大人回去一起吃了!”
羽島陸微微睜大眼睛,手上接收到蘋果的重量,下意識看向太宰治。
纏滿繃帶的“上司”摸著下巴,語帶嫉妒:“難道新人就是會受歡迎一點嗎?我可從來沒有收到過什么東西。”
聽了這話,梨子店店主頓時不安起來,也拿了一籃新鮮梨子上供給太宰治:“請這位大人收下!”
“好!這些全都歸我了!”太宰治歡快地說,斜眼看著羽島陸,“你一個都別想吃!”
羽島陸愣了一下,一向掛著的笑容又回歸到臉上。
“謝謝前輩,也謝謝這位阿姨。”他握緊了手中水果籃子的手柄,勾著弧度完美的微笑,“我會好好享用的。”
第 35 章
巡邏的最后階段, 變成羽島陸和太宰治一人抱著一籃水果。
兩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雙手抱著的水果籃把手高過頭頂,從后面看像是一人腦袋上多了一個半圓, 顯得有些滑稽。
跟拍的攝影師跟在身后, 覺得非常有意思,但是為了不讓自己身體的抖動影響鏡頭的穩(wěn)定性硬是撐著沒笑, 臉上的表情一陣扭曲, 讓一旁的路人感到害怕, 經(jīng)過他身邊時紛紛加快腳步。
為了保證拍攝的效果,讓路人不要馬上就看出這是在錄節(jié)目,攝影師離得遠遠的, 將自己隱藏在人群里,然后用鏡頭拉近, 給兩人的身體進行特寫。
拉近鏡頭除了是為了讓觀眾看得清楚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太宰治要求這個節(jié)目不能把他們巡邏的路線拍出來, 否則會讓有心人看明白港口Mafia的勢力范圍, 從而進行針對。
雖然一般來說,橫濱本地的小組織都沒有敢于招惹港口Mafia的, 但之前還是出了麻理會的事,說明萬事無絕對,還是小心為上。
幾人走到了港口Mafia擁有的一間倉庫,這是本次巡邏的最后一站。
駐守的看守人員看見這兩人的樣子,都嘴角抽動, 對著這古怪的造型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不過在太宰治從籃子后面遞出港口Mafia的身份證明后, 這些看守人員立刻變了態(tài)度, 表現(xiàn)得十分尊敬。
其中一人順從地打開了倉庫大門:“兩位大人請進。貨物都在里面,大人們可以仔細清點。”
“把果籃給他們拿著, 等我們出來再說。”太宰治向羽島陸示意。
他把懷里的水果籃隨便往一個方向一扔,立刻有一個人沖上來緊急接住,不讓這一籃子水果掉在地上。
然后太宰治伸手往羽島陸懷里拿了一個蘋果,在衣服上簡單擦擦就開啃了,邊吃邊說:“快點快點,我們等下還有別的事要做呢。”
羽島陸思考一秒,立刻決定按太宰治說的做。
不只是因為巡查倉庫時被遮擋視線很不方便,還因為他一路抱了這么久,手臂真的累了。
這可是整整一籃子的水果!就算他在《選秀101》里練了半個月的跳舞,手臂的肌肉力量有所提升,也還是撐不住了。
太宰治就一直很輕松的樣子,感覺以他的力氣可以一拳把羽島陸打飛……
白發(fā)少年雙手舉起,把水果籃子遞給了旁邊的一名看守人員,彎眸微微笑道:“麻煩你了。”
他目光柔和,帶著溫暖,又不顯得過分親昵,讓看到這眼神的人的心臟不自覺地狂跳。
隱藏在暗處的攝影師立刻對著少年無意識露出的表情放大特寫。
每天除了站崗腦子里沒有其他事的看守人員面對白發(fā)少年這樣的眼神,也忍不住感覺耳朵發(fā)燙。
今天港口Mafia派來的大人怎么好像特別好看似的……明明旁邊的太宰治也長得很帥氣,但就是沒有那種讓他撲通撲通的感覺。說起來這個人究竟是誰呢,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但是看起來和太宰治地位差不多高……
龍頭戰(zhàn)爭之后才到橫濱的人幾乎都不認識羽島陸,這名看守人員也不例外。
雖然他在成為看守人員之前,從其他小幫派人充滿隱語、仿佛有背后靈的晦澀交流中聽說了港口Mafia有一個白發(fā)紅眼的惡魔,惡魔的長相很能迷惑人,但是靠近對方就會變得不幸,讓他只要見到惡魔就離得遠遠的,但同樣是白發(fā)紅眼的、長得好看的、港口Mafia的羽島陸卻并沒有讓他聯(lián)想起這個來。
所以這位大人到底是誰呢……
他的腦中胡思亂想,身體上卻穩(wěn)穩(wěn)地把這籃水果抱緊。
太宰治和羽島陸兩人進倉庫里巡查了,這一段攝影師不能跟進去拍,因為港口Mafia的“貨物”需要對外界保密。
所以攝影師只能繼續(xù)留在外面,把鏡頭對準倉庫大門,等著兩人查完貨物出來。
因為攝影師需要隱藏自己,所以他此時所在的地方和那間倉庫離了一大片空地,大約有一個廣場那么大。
那間倉庫在很小的一個角落,周圍荒涼得幾乎沒有人,而攝影師則在一間小茶樓的二樓,從窗戶那里遠遠地拍攝,靠著攝像機的高清像素,聲音則來自羽島陸身上別著的微型麥克風。
在之前的節(jié)目里,不明真相的路人看見攝影師像跟蹤狂一樣盯著遠處拍,總是會下意識給予關注,偶爾還會有正義感十足的人上來阻止,等攝影師解釋了是在拍攝綜藝就會道歉。
然而在橫濱,除了一開始攝影師跟在羽島陸身后,讓人能夠一眼看出是在拍攝節(jié)目的時候路人們會好奇地張望,現(xiàn)在只有攝影師一個人,看不出來他在做什么,反而沒人分給他一絲關注了。是因為橫濱人都習以為常,還是因為他們謹記不管別人閑事?
他聽著太宰治和羽島陸兩人對著倉庫里的貨物進行點評,忍不住好奇里面放的究竟是什么,從話語里很難聽出來。不過黑手黨的貨物應該就是那些,雖然他沒見過,但還是看過電視劇的。就是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羽島陸聽起來相當熟練,莫非這也是演技嗎……
攝影師百無聊賴地看著鏡頭中的畫面,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倉庫門口的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濺上了鮮紅色的血液,而且血液量很大,畫面中甚至能看到紅色液體蜿蜒流動的樣子。
那些血液看起來是濺射出去的,以攝影師看過的□□電視劇來說,像是被槍打中身體時噴出的血。
然后,有一個沾滿紅色液體的梨子從一旁滾進了鏡頭中間。
事情好像很不妙……
由于鏡頭一直放大對準倉庫門口,看不到周圍發(fā)生了什么,攝影師咽了咽口水,抖著手將距離稍稍拉遠,露出周圍的景象。
之前還安穩(wěn)站著的看守人員們,幾乎全部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看不出還有沒有呼吸。
還剩下一個人能夠動作,他舉起槍對某個方向射擊,卻被從另外一個方向飛來的子彈射中身體,痛苦地捂住傷口蜷起身子,手里的槍也掉在了地上。
畫面外的敵人又對著他補了幾槍,確認他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才往前走。
這是一群蒙面的帶槍人士,人數(shù)比倉庫的看守人員要多得多,所以才能將后者全部擊倒——能看出這些人的身體上也并不是沒有傷口,但是在人數(shù)壓制下還是勝過了看守人員。
第一次直面這種□□火//拼現(xiàn)場,即使只是隔著鏡頭旁觀,攝影師也冷汗直冒,感覺自己的上衣都被打濕了。
因為這種真實的傷亡畫面是電視劇里不會拍出來的,真正的現(xiàn)場更加有沖擊力,是一直生活在和平中的人無法想象的。
而且,這群蒙面人直接端著槍繞著倉庫門口圍了一圈,靜靜等待的模樣,誰都知道他們想干什么。
羽島陸和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出來,到時候他們倆……
那個太宰治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但畢竟是港口Mafia的高層人員,剛才看他抱水果籃子的模樣力氣也很大,應該還有自保能力,但是羽島陸只是一個還沒出道的選秀練習生而已!
這次的節(jié)目不會成為日本娛樂圈中嘉賓死亡的獨一檔吧……!攝影師下意識想報警,卻想起來這些人都是黑手黨,警察很有可能不會管,轉(zhuǎn)而聯(lián)系節(jié)目導演,想要對方代為通知港口Mafia,及時派人來解救。
只能寄希望于羽島陸和太宰治查看貨物特別仔細,要花上好幾個小時,等到港口Mafia的救援到來之后才出門了。
然而事與愿違,沒過多久,鏡頭中就看到倉庫的大門向里開了一條小縫。
——是里面的人要出來了!
圍著的蒙面人也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們并沒有急著開槍,而是端著槍繼續(xù)等待,仿佛是想等里面的人徹底出來、失去門板這個遮蔽物,不想打草驚蛇。
隨著倉庫大門漸漸打開,攝影師閉上眼睛,不想去看那必定會出現(xiàn)的一幕,只愿意從耳機里聽著那邊的收音。
一秒、兩秒、三秒……
除了一開始有一些雜音以外,什么聲音都沒有傳來。
攝影師驚訝地睜開眼睛,看向鏡頭畫面。
羽島陸和太宰治,竟然安然無恙地站在倉庫門口,面上毫無被驚嚇之意。
——這是怎么回事?
……
倉庫門口。
羽島陸垂著眼,看向地上滾動的一地水果。
它們都被血液沾濕了幾乎整個表面。蘋果原本就是紅色的,變化并不顯眼,而原本是淺綠色的梨子就變成了一個個上窄下圓的紅色不明物體。
兩個水果籃子也掉在了地上,其中一個籃子開口斜向下,被籃子的柄卡在地上,變成像是捕鳥陷阱的樣子,另一個籃子倒是立得端正,只不過里面的水果也已經(jīng)掉光了。
至于周圍的看守人員更加不用說。
而那些人顯然認識自己,因為在他和太宰治剛出門的時候,那些人原本要開槍射擊,看見羽島陸之后就停了下來。
他還聽見那里面的領頭人小聲說今天運氣不好碰見了他,幸好港口Mafia只來了他和太宰治兩個人,他們可以立刻撤走。
剛聽了一個開頭,羽島陸就把《第二人生》別在他衣服上的麥克風折斷了,他和港口Mafia的關系不能讓攝影師和節(jié)目組的人聽見。
但是,這些人……
他的存在只能震懾他們不出手,卻無法阻止他們逃離。
于是他從懷里掏出一把槍,就要對著蒙面人射擊,卻被旁邊的太宰治按下了手。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在你們眼里我就那么沒有威脅嗎?”
太宰治說著,把羽島陸手中的槍拿了過來,按動扳機,射中了領頭人的后腦勺。
蒙面人們完全不理會自己的傷口,也果斷地拋棄了失去行動能力的領頭人,只顧著逃離現(xiàn)場。
太宰治又射出幾槍,迅速收走了一小半蒙面人的性命。
就在剩下的人快要離開兩人的視線之時——
“砰”——
整個地面為之一震。
一個橙色頭發(fā)的少年重重地落在地上,鈷藍色的眼睛銳利地看過來,與羽島陸的目光擦過一秒。
中原中也露出一個肆意的笑容,聲音不高,卻無比清晰。
“我說,讓你們停下,聽見了嗎?”
第 36 章
“糟糕, 是中原中也!”
原本只顧著埋頭逃跑,絲毫不顧同伴死活的、剩余的蒙面人們都驚慌起來。
在只有太宰治和羽島陸兩個人,而且羽島陸還不知道為什么不開槍的情況下, 他們并不是很擔心——死道友不死貧道, 用槍能打到的人終究有限,只要其他人幫自己吸引火力, 自己就有很大可能可以逃離。
但是在中原中也出現(xiàn)之后, 他們逃生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這可是, 港口Mafia武力值頂尖的重力使啊!
“哼,怕了?”
中原中也嗤笑一聲,隨意地站在遠處, 分明沒有動作,卻壓迫感極強, 營造出一種他一個人包圍了所有人的感覺。
太宰治從中原中也到來之后就把槍還給羽島陸,此時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還真是能裝啊。”
說完, 他馬上轉(zhuǎn)頭看向羽島陸, 期待地問:“你也最煩裝模作樣的人了,對吧?”
一邊說著, 太宰治一邊用手指著中原中也,一副生怕白發(fā)少年不知道他說的是誰的樣子。
羽島陸眨眨眼,順著太宰治的手指看去。
正好中原中也剛好偏過頭來看他,兩人的目光第二次接觸。
白發(fā)少年給了對方一個微笑,看著中原中也突然扭過頭耳朵變紅的模樣, 剛才看到水果沾滿血液時變壞的心情突然好轉(zhuǎn)了。
他彎彎眼睛, 聲音不高:“是啊, 幸好中也不是這種人,他從來不裝模作樣。”
太宰治:“……?”
結(jié)果這個蛞蝓還被夸了是吧?
剩余的蒙面人聽到中原中也的話, 忍不住一哆嗦。
……確實怕了,以中原中也的武力值……
他們可是在龍頭戰(zhàn)爭的時候,被大名鼎鼎的重力使狠狠地修理過,那些記憶至今還深深刻在他們的腦海里,時常讓他們半夜做噩夢驚出一身冷汗。
畢竟,不是誰都可以完全無視他們槍支彈藥的攻擊,然后徒手把人揪著脖子往地上摔的,而且摔的時候還改變了他們身體的重力,讓他們被甩得更狠,那直沖天靈蓋的痛感到現(xiàn)在他們都還深深記得。
絕對不能和中原中也交手!
蒙面人們相互對視一眼,重重點頭。
這些人只在龍頭戰(zhàn)爭的時候被中原中也狠揍過,至于羽島陸,他的名聲在橫濱暗世界被傳得神乎其神,有人說什么他只要一個念頭就能讓別人倒霉,還有人說他本人就是災星,只要見到他就免不了霉運,甚至還可能有性命之憂。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因此蒙面人們剛才發(fā)現(xiàn)羽島陸也在這里之后,才會立刻決定放棄這個懸賞。
但是現(xiàn)在在中原中也也在場的情況下,非要選一邊對付,當然是選擇羽島陸那一邊。那邊還有太宰治,他的無效化異能力雖然強,但他們這些人中并沒有人是異能力者,所以不必害怕。
或許羽島陸根本沒有那些人吹的那么厲害,那些流言是港口Mafia放出去的虛假輿論,專門為了震懾別人的假話?反正也跑不掉了,不如上去拼一把,只要能把羽島陸和太宰治任意一個人俘虜當人質(zhì),就不用擔心中原中也甚至全港口Mafia的威脅了——
蒙面人們飛快地交流完畢,向剛剛出來的倉庫里退去,遠離中原中也,接著一部分人防備著中原中也的襲擊,另一部分人拿起槍對準羽島陸和太宰治。
讓人意外的是,中原中也竟然什么動作都沒有——
在這些人交流的時候,橙發(fā)少年就輕松地袖手旁觀,臉上絲毫沒有擔心的表情,仿佛敵人當著自己的面討論該怎么對付自己的同事是非常自然的事。
等到他們開始攻擊時,中原中也再次嗤笑一聲,對他們不敢和自己對打就去挑軟柿子捏的行為非常不屑。
只可惜,這個“軟柿子”,真的是軟柿子嗎?
子彈像橫過來的雨一樣對著羽島陸和太宰治直沖過去,眼看就要把兩人的腦袋射成篩子——
在這緊急關頭,太宰治竟然往羽島陸的身后退了一步,把白發(fā)少年當成人體盾牌,替他擋住致命的子彈。
這無情的行為讓開槍的蒙面人們都驚呆了,怎么還有這么光明正大拿同事當擋箭牌的人!
更讓人吃驚的是,擋箭牌本人羽島陸連睫毛都沒有抖一下,很平靜地接受了太宰治拿自己當炮灰的現(xiàn)實,他甚至還往前走了一步,讓自己把太宰治擋得更加嚴嚴實實,這種舍己為人的精神令人感動——
下一秒,在眾目睽睽之下,倉庫的天花板上掉下來一塊鐵皮,這間老舊倉庫內(nèi)部頓時從屋頂透出天光,清透的光芒恰巧打在白發(fā)少年的臉上,讓他雪白的皮膚鍍上一層暖意,配合少年臉上的笑意,此時的羽島陸整個人都像是沐浴在光中的天使。
那塊鐵皮從羽島陸和蒙面人之間落下,經(jīng)過羽島陸面前時整塊鐵皮豎起,將白發(fā)少年完全遮蔽住——
——噼里啪啦的聲音。
那些子彈恰好全部砸在了鐵皮上,一個不漏,沒有一顆子彈越過鐵皮射中羽島陸。
然后,它們被鐵皮反彈回去,以牛頓看了會懷疑物理定律的方式原路返回,精準射進了這些蒙面人的身體里,傷口濺出一朵朵血花。
“呃啊——”
此起彼伏的痛呼接連響起,還有人一聲不吭地就倒下了,轉(zhuǎn)瞬間失去呼吸。
有幾顆沒有射中人的子彈掉在地上,金屬與金屬之間輕輕互敲,聲音清晰又悅耳。這幾顆子彈在地面上輕巧地滾動,聚集到一起堆成小小的金字塔,而羽島陸毫發(fā)無損。
“這……!”
在遠處拍攝的攝影師大驚失色,就算隔著鏡頭,也情不自禁后退了幾步。
他到底是在錄制綜藝還是在拍電影?!
怎么會有這樣像是美國好○塢電影一樣的事發(fā)生,每一秒的細節(jié)都卡得無比精準,一點差錯都沒有產(chǎn)生,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只能說是神跡了。
老舊的倉庫頂剛好掉下一塊鐵皮、掉落的位置剛好是羽島陸與蒙面人之間、掉落的時間剛好在蒙面人射出子彈幾秒后、落下時剛好是豎著的、剛好整面擋住了羽島陸……
這無數(shù)個巧合就是這么剛好接連發(fā)生,用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保住了羽島陸的性命。
鏡頭下的羽島陸,仍然微微勾著嘴角,氣定神閑的模樣,放到電視上能夠引起無數(shù)粉絲尖叫。
中槍的那些蒙面人卻不這么想。
這些人雖然蒙著臉看不出表情,加上被子彈打傷動彈不得,渾身上下卻肉眼可見地透出懼意。
——原來,那些關于「熒惑」的傳言,竟然并不是假話!
第 37 章
等到這群人被自己的不幸收割一通后, 中原中也才出來把剩下的蒙面人干脆利落地打倒。
就像一個割麥子的人,先把它們整體割上一遍,再來處理漏網(wǎng)之魚。
雖然這里解決整體的人是羽島陸, 也并不妨礙中原中也和他兩人配合順利。
只有太宰治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一直冷嘲熱諷地在旁邊說小話,像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告狀, 通過貶低對方來抬高自己。
“呵, 這家伙真的是一個暴力狂, 除了揍人就不會別的了,以后面對熟人的時候他會不會控制不住自己打人的沖動啊,好可怕!我就不一樣了, 非常文明優(yōu)雅,善于使用武器和策略, 思維能力很強。”
——中原中也在教訓敵人的時候,太宰治對羽島陸說, 仿佛他自己并沒有徒手揍過人、把別人一拳打飛似的。
“怎么回事, 這條蛞蝓把人當成豬玀嗎,好可怕啊, 他一定是一個不尊重生命的人!而我則不同,我就算是對敵人也是一槍斃命,讓他們免受痛苦的折磨!”
——在中原中也把揍過一通的人扔到一起,手動讓他們疊羅漢的時候,太宰治對羽島陸說, 好像審訊室里讓敵人生不如死知無不言的手段不是他做的一樣。
“天啊, 真是太可怕了, 這家伙竟然——”
太宰治閉嘴了。
不是因為他良心發(fā)現(xiàn),也不是因為羽島陸的阻止起了作用, 而是因為……
中原中也朝他們走過來了,身上帶著剛揍過一群人的煞氣,乍一看十分唬人。
方才太宰治說別人壞話的時候,不但沒有控制音量,反而特意要讓中原中也聽見他在羽島陸面前被抹黑似的,有意無意地放大了聲音,現(xiàn)在非常擔心自己會被“心胸狹窄的蛞蝓”打擊報復。
于是太宰治扯著羽島陸的衣角,第二次往白發(fā)少年身后一躲,來躲避自己被打的命運。
然而中原中也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仿佛沒看到太宰治的動作似的,看起來并沒有要把對方揪出來打一頓的意圖。
鈷藍色眼睛的少年只是揚起下巴,直直目視羽島陸。
他之前分明在和羽島陸的對視中,因為白發(fā)少年的笑容而紅了耳垂,現(xiàn)在又好像無事發(fā)生過一樣,擺出一副酷酷的樣子,好像誰欠了他錢一樣。
從中原中也視線的落點來看,欠他錢的人正是羽島陸。
羽島陸:“……?”
這是怎么了?他還是第一次被中原中也用這種目光注視,相當不習慣。
啊,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他們兩個剛加入港口Mafia的那段時間,他因為對“羊”沒什么歸屬感,對港口Mafia適應得非常快,比中原中也融入得快很多,當時還沒跨過自己心理障礙的中原中也有時候就會這么看他。
白發(fā)少年看著中原中也走到面前,對方身體上并不、但氣勢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聲音淡淡地開口:“……叫我中也前輩。”
“……”
羽島陸:呆滯.jpg。
他默了一下,實在是敵不過自己的困惑,還是問出口了:“啊?”
收拾完敵人的第一句話是讓自己喊前輩?為什么?雖然中原中也一直對這個稱呼有執(zhí)念,但也不至于在這種時候提起來吧……
……不會真的像太宰治說的那樣,中原中也腦袋壞掉了吧?
“快點,叫我前輩。我才是你的前輩。”
中原中也強調(diào)道,鈷藍色的眼睛灼灼地盯著白發(fā)少年楓葉色的眼睛,里面閃動著的是……不爽,還有某種……醋意?
不對,不可能會有醋意,肯定是他看錯了。
“嗤。”
身后的太宰治輕嗤一聲,用一個語氣詞充分表達了他的心情,不過破天荒地什么也沒說,可能是因為中原中也近在咫尺,即使有羽島陸擋著他也怕被打。
太宰治這么一出聲,羽島陸倒是終于想起來了。
兩人出發(fā)之前,在港口Mafia里……太宰治好像給他拍了個視頻,錄下了他喊前輩的樣子。
當時他看見太宰治在手機上搗鼓了一通,應該是把視頻發(fā)給了中原中也,不過心里并沒有在意,不如說還很期待中原中也看見的反應。
因為中原中也的脾氣,不知道為什么就讓人很想捉弄一下……
但是當中原中也真的因為這件事不高興,直接來找羽島陸的時候,白發(fā)少年又覺得自己理虧起來,雖然理論上來說他什么也沒做,只是放任了太宰治的行為而已,不過……
“中也前輩——”
白發(fā)少年拖長聲音,撒嬌似地喊了一聲。
低頭的速度要快,要誠懇,才能贏得中原中也的原諒!
“……咳咳咳咳——”
結(jié)果聽到這一聲的中原中也瞬間臉頰泛起紅暈,之前的氣勢蕩然無存,抬手捂住嘴咳得驚天動地,鋒利的鈷藍色眼睛像是進了沙子一樣拼命眨眼,轉(zhuǎn)移視線看向旁邊,突然從黑//道大佬變成了手足無措的毛頭小子。
這下兩個人的行為反過來了,羽島陸新奇地直直盯著中原中也的反應看,中原中也不知道為什么躲避著前者的視線,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羽島陸。
“……嘁。”
太宰治再次不屑地從牙縫里發(fā)了一個語氣詞,聲音卻被中原中也的咳嗽聲完美蓋過,除了他自己以外沒人聽見。
他本來就不高興的心情頓時更上一層樓,用力扯了一下身前羽島陸的衣角,語氣很差地說:“快點走了,今天還有事要做呢,不是誰都像這個蛞蝓一樣整天無所事事到處亂逛的。”
“呵,我可不像有的青花魚一樣,出了事只會躲在小陸身后,還喜歡給別人造謠,結(jié)果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鳥。”中原中也好像找到了一個轉(zhuǎn)移注意力的方法,迅速與太宰治針鋒相對。
光聽聲音的話,肯定會認為中原中也和平時沒什么區(qū)別,但只要有人看一下他的臉,就會從他臉頰到耳朵的一大片紅色看出他只是在強行讓自己顯得正常而已。
羽島陸環(huán)視一圈周圍,械斗后的現(xiàn)場充滿了需要打馬賽克的場景,也讓這間倉庫變得非常不干凈。
他拿出手機給港口Mafia的后勤人員打電話,讓他們帶人過來給這些蒙面人收拾尸體,把還有一口氣的敵人綁回去審訊。
邊說著,羽島陸一邊彎下腰,用手指在一名看守人員的鼻子前探了一下,確認對方還有鼻息,于是對著手機說:“再安排急救的人過來,把我們的人搶救一下。”
他掛斷電話,正要走過去與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會合,目光突然掃過某個地方。
那是掉在地上的兩個水果籃子中的一個——端端正正立著的那一個。
先前羽島陸以為所有的水果都被血液浸透了,現(xiàn)在他卻看到,那個籃子的底部,竟然還躺著一個小小的蘋果。
那個蘋果看起來很青澀,發(fā)育不良的樣子,不如其他的蘋果那么個頭大而圓,色彩紅艷,也因此沒有和那些大蘋果一樣一起被甩出去,而是留在了水果籃子底部。
它的個頭小到甚至比水果籃子下半部分裝水果的那一圈高度的一半還小,因此之前一直沒有被羽島陸看到,只在現(xiàn)在羽島陸靠近它時才露出真面目來。
這樣一個弱小的、沒有價值的蘋果……
羽島陸踩著沒有濺上血液的地面,走到那個水果籃子旁邊,俯下身把那顆蘋果拿了出來。
它果真沒有沾上任何一滴血,干干凈凈的,一如它剛剛被送出的樣子。
羽島陸簡單擦了擦它的表面,干脆利落地咬了下去。
未成熟的蘋果酸澀難吃,他卻面不改色地吞咽,還有心情對著在不遠處看著自己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兩人露出一個微笑。
離開倉庫之前,他抬起頭,目光越過數(shù)百米,準確地捕捉到遠處正在拍攝自己的鏡頭,用手指了指倉庫的門口,示意自己要離開了,讓攝影師注意跟上。
因為微型麥克風被他掐斷了,他只能用這種方式通知攝影師,免得對方跟丟自己。
羽島陸的這個動作,卻讓攝影師經(jīng)歷了今天的第二次驚嚇——
他猛地從畫面前向后退,瞪大眼睛,心中充滿不可思議。
——相隔這么遠,羽島陸竟然知道攝像頭到底在哪里!
這種能力,即使是時時刻刻處于聚光燈下、對鏡頭極為敏感的超級巨星也少有……
那么,擁有這種能力的羽島陸,真的是個普通的選秀練習生嗎?
聯(lián)想到剛才他拍攝到的羽島陸在倉庫里的一系列表現(xiàn),攝影師有了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猜測。
但他卻無法說出口,只能收拾起攝像機,繼續(xù)跟著羽島陸指示的方向前進。
第 38 章
港口Mafia派來清理現(xiàn)場的后勤人員來得很快。
因為這些人算是港口Mafia中地位最低的成員, 經(jīng)常被在各種地方打架的武裝隊伍叫過去收拾殘局,因此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跑,而恰好有一隊后勤人員的上一個任務地點離這間倉庫不遠, 于是這個任務就落到了他們的頭上, 這些人趕過來花的時間只比五分鐘多一點。
其中有一個紅色頭發(fā)、下巴上帶著胡茬、面色有些憔悴的男人也在其中,他們與站在門口的三人擦肩而過時, 羽島陸出乎意料地看見太宰治主動和那個紅發(fā)男人打招呼。
“喲, 織田作!”
旁邊聽到這個稱呼的羽島陸莫名覺得熟悉, 但是沒想起來自己究竟在哪里聽過,他和這個紅發(fā)男人理應完全不認識才對。
紅發(fā)男人聞言,也轉(zhuǎn)過視線, 看見太宰治后沖他點點頭,聲音平平:“太宰, 好巧。”
他的表情疲憊,看起來并不喜歡自己的這份工作, 因此在上班時間就沒什么活力, 不過就算這樣,遇到了太宰治這個在港口Mafia比他地位高得多的人, 也沒有趁機要求要休息。
不過在看到太宰治旁邊站著的羽島陸時,紅發(fā)男人的神情輕微地變化了一些,主動地朝白發(fā)少年點點頭,卻沒有開口說話。
那一隊后勤人員走進了倉庫,當場開始工作。
有人用水沖刷現(xiàn)場的血液, 有人給身受重傷的看守人員做急救, 還有人被去搬運尸體。
羽島陸看見, 那名紅發(fā)男人主動避開了搬運尸體的工作,去給清理地面的人打下手。
“那就是織田作之助?”
三人中, 反而是中原中也率先點出紅發(fā)男人的身份。
太宰治雙手交疊放在后腦勺,輕飄飄地說:“是啊,你認識?”
“織田作之助……”
羽島陸立刻知道自己為什么覺得太宰治對紅發(fā)男人的稱呼耳熟了,“那個不愿意殺人的港口Mafia成員?”
某種意義上說,對方在港口Mafia里相當出名,因為在黑手黨里還堅持拒絕殺人的人尤其少見,甚至可以說幾乎不存在,如果不是有織田作之助這一個現(xiàn)成的實例的話。
羽島陸還隱約聽說,織田作之助其實是一個能力相當出色的殺手,如果不是因為拒絕殺人,他在港口Mafia里肯定早就受到森鷗外重用了。
對于織田作之助的想法,羽島陸并不能完全理解,因為他雖然同樣不喜歡這種過于□□的行為,而且擁有這樣一個異能力通常也不需要自己親自出手,但要是真的有人惹怒了他,他也是會下手的,就像今天的那些蒙面人一樣。只不過太宰治考慮到羽島陸現(xiàn)在并不只是在執(zhí)行港口Mafia的任務,更是在錄制綜藝節(jié)目,不能被拍到殺人的證據(jù),才不讓羽島陸開槍。
不過,在港口Mafia這樣的大環(huán)境里,織田作之助還能堅持自己,這點羽島陸在聽說這個人的存在時就情不自禁產(chǎn)生了敬意。說起來,森鷗外也竟然同意這樣一個有價值的殺手不去“發(fā)揮自己應有的作用”,感覺還真是不像他的作風……
“小陸,你認識他嗎?”中原中也問。
“啊?”羽島陸連停頓都沒有,直接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只是單方面聽過他而已。”
聽了羽島陸的話,中原中也有些疑惑:“那他剛才為什么要和你打招呼?”
“哈,說不定他是陸君的粉絲哦——!”
太宰治用一種搞怪的語氣,當場模仿起港口Mafia內(nèi)部的那名羽島陸狂熱粉絲,“陸大人,請給我簽名——”
白發(fā)少年,低頭看了看伸到自己面前假裝捧著海報實際上空無一物的手,微微挑眉。
“當然可以,簽在你手上嗎?”
羽島陸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馬克筆就作勢要簽名。
太宰治猛地握住羽島陸的雙手,上下晃動:“哇!非常感謝陸大人愿意和我握手,我這一輩子都不洗手了!”
完美逃脫了被馬克筆在手上簽名的行為。
然后羽島陸就被中原中也揪著衣領往后拉了幾步,和太宰治離得遠了許多。
雖然說是揪,但中原中也用的力度非常溫柔,讓白發(fā)少年幾乎感覺不到什么不適。
“還不快走?”中原中也放開手,雙手抱臂不滿道,“不是說有事要做嗎?別耽誤小陸的時間。”
“啊……”
羽島陸理了理自己的衣領,聞言歡快地說:“那我們現(xiàn)在是坐中也的機車回去嗎?”
好久沒坐,甚是想念!
而且他和太宰治巡邏的路線幾乎繞了一整個橫濱,現(xiàn)在如果要回到港口Mafia,靠走路的話不知道要走多久,附近也沒有出租車,幸好有中原中也開機車過來。
“還要帶上這條青花魚?”
“我才不坐這個蛞蝓的機車!”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誒——”
羽島陸拖長聲音,“不行嗎,但是我們不是趕時間嗎?說起來等下回去港口Mafia到底要干什么來著?”
他詢問地看向太宰治。
“回去你就知道了,其實也不是很趕時間,只不過……好吧,我就勉強犧牲一下我自己,同意跟你一起坐這個蛞蝓的機車了,只不過他不同意,這該怎么辦呢?”太宰治轉(zhuǎn)變口風,不懷好意地說。
“……你!”
中原中也猝不及防被將了一軍,這樣不就顯得他無理取鬧了嗎!……他明白了,太宰治肯定是故意在羽島陸面前這么說,實際上真讓他上車,他肯定不愿意!
想到這里,中原中也同樣冷笑一聲,雙手抱臂:“行啊,那我也同意讓這條青花魚上車,只要他不要不敢坐就好。”
“他一定在說謊,這家伙特別小心眼,根本不會同意載我!我們倆一起走路回去吧!”太宰治拉著羽島陸的衣角說。
“太宰這人是什么樣,小陸也很清楚,別聽他在那里亂講!你坐我的車,讓太宰一個人回去。”中原中也也對羽島陸說。
羽島陸:“……快走啦,要吵架去練舞室吵。”
而且為什么都要拉著他一起啊!
如果真要讓他選一個人一起,那肯定是選中原中也呀,從這里走路回去也太累了吧,但這樣太宰治就得一個人,感覺不太好,所以還是三個人一起坐機車最好。
“嘖。”
中原中也終于停止了這種無意義的行為,把機車開了過來,對兩人一揚下巴。
“走,上車。”
羽島陸二話不說,就坐到了中原中也的身后,小心地抓著橙發(fā)少年的衣服,以免自己等下半路被甩在地上。
太宰治磨蹭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過來了,他選擇坐在羽島陸后面,整個人抱住羽島陸的腰,下巴放在白發(fā)少年的肩膀上。
中原中也從后視鏡里掃一眼,就看到羽島陸的肩膀上長出來一個人頭,立刻移開視線。
不看到就是沒有!
……
到了港口Mafia,羽島陸一等機車停穩(wěn)就迫不及待地下車。
他感覺自己像是三明治的夾心一樣,被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兩個人一前一后地擠壓……明明后面還有空地,但是他身后的太宰治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一直緊貼著自己,快把自己的腰勒斷了。
下次再也不同時和這兩個人一起坐機車了!
在港口Mafia等了沒多久,節(jié)目組的攝影師就出現(xiàn)在了門口,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什么辦法趕過來的,竟然和把機車開成飛機(?)的中原中也速度差得不多。
攝影師一看到羽島陸,表情就顯得很奇怪,像是見到偶像的興奮感與見到黑手黨的畏懼感同時體現(xiàn)在臉上似的。
前者不意外,攝影師在最開始剛和羽島陸見面時就露出了這種表情,但那時他的興奮感和現(xiàn)在相比更淡,就像這短短幾個小時里他的粉絲程度又上升了一樣。
至于對黑手黨的畏懼感……羽島陸歪了歪頭,亮紅色的耳釘在發(fā)絲下一閃而過。
難道攝影師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黑手黨,而不只是演出來的嗎?好奇怪,一般人只會覺得他演技很好,根本不會想到是真的那一層上去,是他什么地方露餡了嗎?
雖然很有可能被發(fā)現(xiàn)了,但工作還是要做的,于是羽島陸繼續(xù)敬業(yè)地無視攝像機,把自己沉浸入人設之中,詢問太宰:“前輩,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
中原中也聽到這一聲“前輩”,不高興地看了羽島陸一眼,不過什么也沒說,只是冷哼一聲離開了。
太宰治在鏡頭下又開始繼續(xù)演了,裝作一個愛護后輩的好前輩,笑瞇瞇道:“我們接下來的任務呢,就是教你如何審訊。作為黑手黨,你可以不擅長審訊,但你不能不會,知道嗎?”
兩人一起進了審訊室,跟拍的攝影師吃了個閉門羹,被審訊室的大門擋在了外面。
按節(jié)目組的慣例,攝影師應該一步不離地跟著跟拍對象,除非是因為遠鏡頭無法做到,但此時他只是默默地拍下了審訊室大門的模樣,完全沒有想法去和港口Mafia的人溝通,讓他們把自己放進去。
——有面子讓港口Mafia同意拍攝的是非時院集團,不是他這個渺小的攝影師,萬一拍到什么不該拍的,說不定他自己真的能進審訊室了,只不過是不帶攝像機的那種。
審訊室里一片黑暗,只有頭頂上快壞掉的燈泡發(fā)出微弱的光芒。
在這片黑暗中,羽島陸看著被鎖鏈綁著的奄奄一息的人,分辨許久才看出這是之前在中華街想要當街槍殺自己的殺手,據(jù)說是麻理會派來的。
同時,他還看出太宰治一直說他們趕時間的原因了。
——看這人隨時都會咽氣的樣子,可能再晚一點就徹底不用審訊了,那確實還挺趕時間的。
第 39 章
太宰治專門把這個殺手重傷得奄奄一息, 然后把對方單獨關了幾天,故意拖著不去審訊他,也不允許別人進去。
這是太宰治偶爾會用的一種審訊方法, 通過在重傷的情況下晾著審訊對象, 讓對方既有身體上的痛苦還有精神上的絕望,后來的審訊過程就會很順利。
這種方法太宰治很少用, 因為它會將拷問出情報的時間延后, 而且一般太宰治也沒有非要對誰這么下狠手折磨的理由, 但這一次,在把這名殺手抓回港口Mafia后,繃帶少年毫不猶豫地專門騰了一間審訊室出來關押他。
至于原因?當然是……
“因為我想要等陸君回來一起問他, 畢竟這件事跟你的關系特別大,我想陸君也會希望親自從他嘴里得到答案吧?”太宰治聲音愉快地說, 他的表情在昏暗的燈光下被臉上的繃帶擋住了大半,看不分明。
“我可沒什么折磨別人的愛好。”羽島陸聳聳肩, 淡淡地說, 不過沒否認想要親自聽到答案的說法。
在橫濱,恨他的人很多, 但是絕大部分人都因為他的名聲對他敬而遠之,這么直愣愣地沖上來想要殺他的人,從龍頭戰(zhàn)爭之后就沒幾個了,弄得他還挺好奇的。
被鎖鏈掛在墻上的那個人原本一動不動,聽到兩人交談的聲音之后忽然動了動, 金屬鏈子互相敲擊, 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妮p響。
一道嘶啞的聲音開口道:“水……”
“非常不好意思, 我沒有帶水哦。”羽島陸抬眸,對著那名殺手十分有禮貌地說, “港口Mafia有專門的飲水間,你可以自己去倒水。”
“噗。”一旁的太宰治笑出了聲,“好幽默啊,陸君。”
繃帶少年斜眼看向殺手,用一種古里古怪的哄騙語氣說:“先回答我們的問題吧,說真話的話,就能有水喝哦——”
***
接下來的一周里,羽島陸都在港口Mafia,感覺好像回到了去黑衣組織臥底之前的日子。
雖然在節(jié)目的人設里,他扮演的是一名剛?cè)胄泻谑贮h不久的菜鳥,但是港口Mafia里的人全都認識他,他們可不會真拿羽島陸當新人,還是按照“準干部”的標準對待羽島陸。
并且白發(fā)少年現(xiàn)在還多了一層偶像光環(huán),港口Mafia里很多人都成為了他的粉絲,現(xiàn)在他們對待羽島陸的態(tài)度,就變成了對高層的尊敬和對偶像的癡迷的結(jié)合體。
是個人都能看出羽島陸的身份不對勁,除非是傻子,而跟拍羽島陸的攝影師能當上《第二人生》節(jié)目組的御用攝影師,他的智商自然不低。
如果說一開始只是有這樣的猜測的話,在跟拍了一周下來,攝影師已經(jīng)徹底確定羽島陸在港口Mafia內(nèi)部有著很高的地位了。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透出一身冷汗,因為他雖然身處港口Mafia大樓內(nèi)部,但并不是內(nèi)部成員,這里的一切只對他展開了一個表面,即使如此,他也能從一些微小的細節(jié)中看出來這里藏在深處的暗潮涌動,再加上第一天他意外拍到的倉庫械斗事件,攝影師在整個拍攝過程中都安靜如雞。
大約是因為非時院集團打過招呼,加上他跟著的對象是羽島陸,港口Mafia的人都對他挺友好的,要么就是把他當成空氣一般不存在,只有羽島陸設定上的“前輩”、那個纏滿繃帶的太宰治,時常會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掃他一眼,令他瑟瑟發(fā)抖。
因此太宰治在旁邊的時候,攝影師都盡量把自己裝成一個蘑菇。
攝影師其實還看出太宰治和那個橙色頭發(fā)的中原中也都對羽島陸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由于中原中也從來不會給他臉色看、讓他疑心自己要被拖出去槍斃五分鐘,于是攝影師暗地里決定支持那個橙發(fā)矮個子,繃帶人什么的還是一邊去吧!
《第二人生》拍攝結(jié)束的當天,羽島陸、太宰治、中原中也、尾崎紅葉幾個熟悉的人在一起吃了頓飯。
他們挑選的是一家露天的小飯館,傍晚的夕陽帶著晚霞,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撒上淡粉色的光暈。
紅色頭發(fā)的男人從旁邊路過,也被太宰治抓著加入飯局,織田作之助只好坐下拿了一根烤串,在旁邊安靜地聽幾人聊天。
“鷗外大人最近挺生氣的,因為有人下了懸賞針對港口Mafia。”尾崎紅葉抿了一口清酒。
“還有這種事?”中原中也一愣。
“啊,我知道,之前在倉庫里干掉的那些蒙面人也是接了懸賞來的。”整天跟在太宰治旁邊的羽島陸知道的消息更多,他為中原中也解惑,“中也最近一直在出外勤,所以不太清楚這件事吧。”
“好像突然冒出一個和我們有仇的人或者組織,對方還恰好很有錢,付得起讓這么多人都心動的懸賞金額。”
太宰治咬下一口燒烤蟹肉,嘴里鼓鼓囊囊地說:“這也太巧了,而且對方偏偏之前那么長時間都沒出現(xiàn)。既然跟我們有仇的話,不是越早解決越好么,怎么還拖了這么久?”
“或許是港口Mafia最近才得罪了對方。”旁聽的織田作之助提出這樣的猜測。
“有可能。”太宰治說,看不出來同不同意這個想法。
“之前不是那個麻理會的殺手來殺你嗎?”尾崎紅葉把話題引向羽島陸,“那件事跟這個有關嗎?”
中原中也聞言,也露出關心的表情。
“那個的話……”
羽島陸想了想自己前幾天審訊對方得到的情報,感覺有點無語,“那個殺手說,是麻理會的首領忽然下命令讓他來殺我,而且很急躁的樣子,好像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麻理會的首領之前從來沒有提到過我,甚至連港口Mafia也很少說,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說著,白發(fā)少年的語速慢了下來,神情也愣怔起來。
他回想起之前那個拿自己當人質(zhì)的炸彈犯,昏迷前后也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失去了之前的記憶——至少對方表現(xiàn)出來的是這樣。
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么關聯(lián)……?
羽島陸開始回想橫濱有沒有什么人的異能力是能夠遠程控制別人精神的,但他其實覺得不太可能,要是存在這樣的異能力者,不會就連港口Mafia也得不到任何信息。
“麻理會的首領逃到北海道了,我這幾天的任務就是把他抓回來。”聽了羽島陸的話,中原中也接過話題,“但是他堅持自己什么事都沒做,而且丟失了那段時間的記憶,逃跑是因為他一醒來就聽見手下說他派了人去殺你。”
“不管怎么審訊他,他都堅持這種說法。”中原中也補充道。
羽島陸:“唔……”
織田作之助點評道:“聽起來好像有某個會附身的人附到了他們身上做出這種事,附身結(jié)束之后讓他們背鍋,真正做壞事的人自己消失了。”
“這不就是鬼嗎?”
太宰治輕笑一聲:“不知道我能不能讓這只鬼顯形。”
“對了,這次回來,森先生好像沒有找過你?”中原中也忽然想到。
羽島陸略一點頭,沒有說話。
中原中也遲疑了一瞬間。
尾崎紅葉在旁邊微微一笑:“現(xiàn)在是下班時間,你們想說什么我都會馬上忘記的哦。”
“不,我不是因為紅葉大姐……算了。”中原中也停頓了一下,直接開門見山,“如果你現(xiàn)在要離開港口Mafia,森先生應該不會阻攔你吧?”
“誒?”
“嗯?”
“啊?”
其他三人同時發(fā)出疑惑的聲音。
織田作之助沒有說話,卻也驚訝地抬起頭。
“你們什么反應……”中原中也有點無語,“別告訴我你們沒看出來小陸有這個想法。”
說著,他看向羽島陸,“你是當事人,你怎么還這樣?”
“ 他們——我們,不是因為這句話吃驚,而是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你。”
羽島陸坐直身體,楓紅色的雙眼與鈷藍色對視,“因為我們都以為……”
“以為我對港口Mafia很忠心是嗎。”
中原中也像是氣笑了一樣,伸手想捏羽島陸的臉頰肉,又放棄了,“但我忠心是我自己的事,不會要求別人和我一樣,特別是小陸你一直過得不開心吧,都這樣了我怎么可能還會不愿意你離開港口Mafia?而且紅葉大姐不也很忠心,你怎么不對她驚訝?太宰我就不說了。”
那是因為尾崎紅葉早就在私底下跟他說過了,而且還是特意選擇了中原中也不在的時候,再加上她本來就心思細膩……
但羽島陸是不會把這句話說出來的,不然不僅賣了尾崎紅葉,還會讓中原中也有一種其他所有人都在排擠他的感覺。
白發(fā)少年只是乖乖低頭:“對不起嘛,中也,誤會你了。”
頓了頓,羽島陸說:“森先生現(xiàn)在好像是處于一個放任我的狀態(tài),換句話說就是眼不見為凈……不過也說不準,畢竟他最近不是很忙嗎,可能只是忙到?jīng)]空搭理我而已。”
“我倒覺得,森先生確實是默認你離開了,只是在等一個時機而已。”太宰治對白發(fā)少年眨眨眼,狡黠地說,“本來你的異能力就很棘手,現(xiàn)在出名了就更加棘手,加上你還有了那個身份——”
他使了一個你懂我懂的眼神。
中原中也皺起眉:“什么身份?”
他看向羽島陸,這次白發(fā)少年卻沒有給他解惑。
離開的時機么……
他離開港口Mafia的想法已經(jīng)存在許久,但只有最近才想要付諸行動,不只是因為他成為黑衣組織的BOSS之后一夜暴富,還因為他在“偶像”的這個身份上久違地找到了歸屬感,即使他還只是一個練習生。
原先他只是一個飄蕩的影子,進入橫濱之后短暫地落在“羊”組織里,后來又順勢加入港口Mafia。由于他對“羊”并沒有歸屬感,所以他接受自己新身份的速度比中原中也快得多,讓中原中也在那段時間面對他時非常別扭。
在港口Mafia,憑著自己的異能力,羽島陸幾乎不用付出什么努力,就輕輕松松地一路升到了準干部,中原中也決定效忠森鷗外后兩人冰釋前嫌,感情更加深厚,還有后來結(jié)識的太宰治和尾崎紅葉等……但是有了這些羈絆,他的心卻還是輕飄飄的,像是被紙帶系著的氣球,輕輕一扯就會飛走。
粉絲們毫無保留的愛意,原本也像是紙帶,并且因為他們的距離與羽島陸更近,這些紙帶理應更加脆弱。
但是他的粉絲有了成千上萬,還在不斷增加,無數(shù)的紙帶擰成了一股無比粗的繩子,即使同樣是紙做的,也已經(jīng)是外力難以扯斷的存在了。
那么……
“謝謝你,中也。”羽島陸彎起眼睛,“我會好好考慮的。”
等待一個紙繩將氣球拉向地面的時機吧。
第 40 章
喝完最后一口茶, 羽島陸口袋里的手機振動起來。
是《第二人生》節(jié)目組通知他馬上要離開橫濱了,讓他去港口Mafia大樓的樓頂?shù)却鄙w機。
太宰治是港口Mafia對節(jié)目組的指定陪同人,自然要送羽島陸上直升飛機, 出完外勤有空閑的中原中也也陪同一起, 尾崎紅葉回港口Mafia大樓有工作要做。
于是,只有織田作之助不和他們四人同路, 而是準備回家。
離開之前, 紅發(fā)男人忽然頓了頓, 然后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頭走向羽島陸。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遞給白發(fā)少年。
羽島陸疑惑接過, 打開一看,是一幅簡筆畫。
上面畫著一個白色頭發(fā)的少年在舞臺上舉著麥克風唱歌的模樣, 周圍用淺黃色的蠟筆畫了很多閃閃的小星星,代表少年發(fā)著光的樣子。在少年的旁邊, 有一個臉上帶著大大笑容的小女孩正歡快地鼓掌。
紙的空白處用歪歪扭扭的小孩子字體寫道:我永遠喜歡阿斯特利大哥哥, 希望大哥哥天天開心——咲樂。
“這是咲樂托我?guī)Ыo你的回禮。”織田作之助說,因為差一點就忘記了, 他顯得有點尷尬,“她聽說你這幾天在拍綜藝,專門叮囑我要在鏡頭下把她的畫送出去,但是我剛剛才想起來你明天就不在這里了,所以還是現(xiàn)在給你吧。”
在那天羽島陸碰見織田作之助的第二天下午, 他就被紅發(fā)男人找上門來了。
……還拿著一本練習冊, 署名是咲樂。
聽到織田作之助解釋說家里的小女孩是他的粉絲, 希望他能幫忙簽個名時,羽島陸二話不說在練習冊的扉頁上簽了自己的藝名, 還寫了一句對小孩子的祝福語,沒有想到竟然會收到小粉絲的回禮,畫得還挺可愛。
其實就算是織田作之助真的挑有鏡頭的時間把畫給羽島陸,播出的時候也肯定會剪掉這部分,因為這算是OOC了節(jié)目設定里的人設。
但小孩子的心意非常珍貴,即使不能實現(xiàn)也應該珍惜。羽島陸妥帖地把它放進胸前口袋,小心注意著不讓它被外力壓皺了,一邊對織田作之助真誠道謝:“替我謝謝咲樂,我會好好保存的。”
“唔。”織田作之助說,“應該是我需要謝謝你,咲樂第一次追星,能遇上這樣一個重視粉絲心意的偶像,是她的幸運。”
作為一名前殺手,織田作之助在完成暗殺任務的過程中,也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娛樂圈人士。因此他更知道,在娛樂圈光鮮亮麗的表面之下,多的是空有外表內(nèi)心丑陋的人,他們依靠粉絲的喜愛生存,背地里卻將粉絲的心意棄如敝履。
而織田作之助能看得出來,其他的不說,羽島陸重視粉絲這一點,一定是表里如一的。
羽島陸微微一怔,雪白的睫毛眨了一下,揚起一個笑容:“不,有咲樂這樣的粉絲,應該是我的幸運才對。”
之后,羽島陸在直升飛機的玻璃后對著來送別自己的港口Mafia人揮手道別,不只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還有他在各部門的粉絲。
包括那個狂熱的舉橫幅粉絲。在錄制節(jié)目的時候,這個粉絲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來糾纏他,與對方表現(xiàn)出的精神狀況(?)不符合。
結(jié)果在節(jié)目拍攝結(jié)束之后,這名粉絲又出現(xiàn)了,并說出了原因——
雖然他是狂熱粉絲,但也是有原則的,打擾自家偶像工作這種事也是不可饒恕的!要是港口Mafia粉絲團中有人做出這種事,將會被其他所有粉絲聯(lián)合絞殺!
聽了之后,羽島陸:震驚.jpg。
什么,在港口Mafia竟然還有他的粉絲團!
那么問題來了,粉絲團團長是誰呢?
對于這個問題,對羽島陸知無不言的狂熱粉絲卻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看來這個團長的身份不好說出口,至少對于這名狂熱粉絲來說。
……到底是什么人?看對方這個反應,不會是太宰治吧?雖然很像是太宰治能做出的事,但是羽島陸一想到“粉絲團團長”這幾個字,腦海里就浮現(xiàn)出日本典型的額頭系帶、雙手抓著應援棒上躥下跳的熱血中年男子,把它套進太宰治的臉之后頓時一陣惡寒。
真是這樣的話,就算太宰治的人設沒有崩塌,在羽島陸心里的形象也崩塌了。
離開港口Mafia后,跟拍羽島陸的攝影師也放松了下來,不再那么緊繃。面對羽島陸時,他又變回單純的粉絲心態(tài),還有心情和周圍人開玩笑。
節(jié)目導演詢問攝影師:“你認為這次的素材拍得如何?”
由于嘉賓就在旁邊,所以導演問的聲音非常小,免得答案不如意讓羽島陸尷尬。
結(jié)果攝影師反而回答得特別大聲,讓導演的算盤全部落空:“特別好——!”
“小點聲,你小點聲……什么?”導演有點吃驚,“你說真的?”
導演本以為羽島陸這種顯然有深厚后臺、走后門上節(jié)目的人肯定表現(xiàn)得不怎么樣,他都做好這一期收視率墊底的準備了,結(jié)果這個跟拍了無數(shù)期節(jié)目的攝影師竟然說非常好?
不會是攝影師的粉絲濾鏡吧……攝影師本來就是羽島陸的顏粉,拍攝七天之后看起來粉絲程度還加深了,看偶像哪哪都好也不奇怪。
攝影師看出導演不相信,比羽島陸本人還急:“你看一下素材就知道了!要是這期節(jié)目上不了收視率第一,我把鏡頭扭下來給你當球踢!”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這可是對攝影師來說珍貴無比的鏡頭!平時有人碰一下他都恨不得把對方殺了,現(xiàn)在居然為了維護羽島陸拿這個當賭注!
再次成為所有人視線中心的羽島陸一點不自在都沒有,還有心情給他們一個wink,讓看他的人都紅了臉。
……至少光看這張臉就賞心悅目,即使他什么也不做光發(fā)呆兩個小時,放在電視上也會有人看的,看來收視率什么的還真不用擔心。
回到住處之后,羽島陸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整間房子里就他一個人,另外還能自由行動的三瓶酒不知道去了哪里。自從他當上BOSS以后,黑衣組織的任務就少了很多,但是看這三瓶酒整天神神秘秘的樣子,除了做組織的任務以外,肯定還在私下里搞一些什么東西。
沒有通告的幾天相當于放假,羽島陸盡情地休息了一通。
之后,他的手機里收到了警方發(fā)來的信息,發(fā)送人是之前加了聯(lián)系方式的松田陣平。
——烏鴉事務所的“洗錢案”結(jié)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