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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比蜜瓜水還多

    大公主的壽辰當日。

    天空湛藍,萬里無云,一片晴朗,當真是天公作美。

    伺候大公主的婢女們紛紛奉承:“老太君當真是福澤深厚,老天爺也給您面子呢。”

    大公主年逾古稀,滿頭銀絲如雪,一雙深深凹陷的眼睛雖有些渾濁,卻透著歷經世事的敏銳精明,聽著年輕嬌嫩的婢女們清脆的笑聲,溫和輕笑:“你們啊。”

    今日的壽宴是大公主的長孫媳王氏操辦,王氏不負太原王氏盛名,諸事操持得井井有條。

    大公主在王室年歲最長,今日壽辰不止宗室到齊,就連天子也差天使來送生禮,給足了臉面。

    男女不同席,杜氏與崔意到的時候,大公主坐在主位正和幾位親近后輩王妃說笑,她們的位置不算靠前,但也不低,坐下后,崔意不顯的環視四周,貴婦女娘們無不華貴美麗,香風徐徐,耳邊絲竹聲靡靡,好不富貴。

    如此坐著寒暄了近半個時辰,在宗正吳王領著諸王過來執晚輩禮賀壽,終于將氣氛推上高/潮。

    大公主笑紋漸深,周遭的貴婦們紛紛夸大公主福緣滿滿,定是累世修行善果,才得今生諸般順遂。

    好話一筐筐的往大公主身上捧,大公主笑吟吟,吩咐左右為諸王送上涼飲,當然不會只送給他們,宴席上的賓客都得了涼飲,杜氏用唇貼了一下,溫度正正好,催促崔意一定要喝完,說喝了以后定像大公主一般長壽。

    對杜氏的迷信說法,崔意不置一詞,垂眸一點點喝完,杜氏見狀,一顆心軟乎乎的。

    也在此時,慕容熙華帶著親手做的壽桃蛋糕來了,嘴里還說著吉祥話:“今朝賀壽蟠桃會,歲歲年年福滿門。愿祖母松鶴相伴,福壽雙全,歲歲有今日,年年有今朝。“①

    大公主瞇著眼睛,指尖虛虛點了點慕容熙華,一連說了三個好,還叫慕容熙華坐到她身側來,也給愛孫面子,嘗了一口這叫蛋糕的新鮮玩意。

    大公主這般年紀,已不重口腹之欲,甜而不膩的口感在口腔中迸發,大公主揚眉,夸了慕容熙華一句:“三娘你有心了。”

    聽到‘三娘’的稱呼,左側的大公主長媳神色不變,大公主子孫眾多,慕容熙華出自二房,按序排下來應該稱九娘,可偏偏慕容熙華只認二房序,老祖宗也愿意依著她,她也沒什么不忿。

    那頭慕容熙華嬌嬌笑笑的說著好話,臉上帶著幾分胭紅,得意極了,還不忘抽空挑釁下首的裴明姣。

    裴明姣扯了扯嘴角,硬生生忍下了。

    慕容熙華知道裴明姣會忍,一時間小動作不斷。

    裴明姣深吸一口氣,忍住想把手中的琉璃碗盞砸向慕容熙華的沖動,濃麗的小臉到底泄出不痛快,裴明姣不痛快,慕容熙華卻是快活極了,她也知道分寸,沒有再做其他動作。

    在場人的哪個不是人精,花兒般年紀的女娘們那點矛盾,她們還不會放在心上,只會覺得她們真鮮活。

    坐在末尾的顧月見了慕容熙華的挑釁,不動聲色瞥向一旁安靜嫻雅的顧寧。

    只是到底沒看出什么信息。

    桌底下,李氏拍了拍顧月的手臂,讓她放心,她會看好這個繼女,不會讓她在今天的場合惹出事端。

    顧月稍安。

    今日來的賓客足有百余人,人多就容易生事端,慕容熙華和裴明姣的眉眼官司,崔意也看在眼里,裴明姣一改往日囂張飛揚的模樣,眉眼懨懨,眼睫下垂,委屈又可憐。

    崔意很快移開眼,反派之間的矛盾與她有何關系,垂下眼睛,伸手叉了一塊甜瓜放進嘴里,甜瓜汁水飽滿香甜,崔意難得多吃了兩塊,隨后便不在動,宴席不知道要開多久,吃水多的東西總歸不方便。

    一人高的青銅香爐焚著香木,空氣飄著厚重的沉香,年輕的女娘活潑好動,陸陸續續有人離席湊堆打趣,時下都是跪坐,崔意腿隱隱發酸,她自不會委屈自己,同杜氏說了一聲,也起身離席,對面的唐文思見狀,也跟著崔意一塊。

    “意娘,前面在投壺,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亭下女娘們嬌聲軟語,好不快活,唐文思心中沉郁一掃而空。

    崔意繃著的神經此刻也跟著放松下來,也與她們一塊玩樂,投了一回,十中六,她也不在意,投完便讓位,神情幾分慵懶,唐文思不擅長投壺,小聲在崔意耳邊嘀咕,“你可不許笑我。”

    崔意頭偏向唐文思,人多聲音嘈雜,近些才能聽清,“娛樂而已,盡力就好。”

    裴明姣過來就看到崔意與唐文思親昵咬耳朵的模樣,只覺不順眼極了,她剛在慕容熙華那受了氣,這會又看到討人嫌的崔意,心里的氣越憋越多。

    唐文思一見到裴明姣,下意識看向崔意,只見她眉眼清清,神色從容,沒有半分不適,如此心態,頓生佩服。

    正輪到她了,咽下口中的話,唐文思上前,動作輕盈擲箭,一番下來,中了兩箭,唐文思羞得臉煞紅。

    “出息。”裴明姣揚著下巴上前,隨手一投,穩穩正中壺心,一連投了十箭,每箭都中,女娘們的好話不要錢似的撒,她裝作不在意看向崔意,料定她肯定既羨又愧,羨慕她準頭好,愧疚當初選擇唐文思,只是和她預料的相反,崔意半點沒看她,斂眉悄聲與她那什么也不成的表妹不知道再說什么,半點眼神也未分給她。

    獨角戲的裴明姣又氣又惱,從慕容熙華那受的委屈突然難以忍受,鼻子一酸,眼尾洇濕緋色,悶頭推開面前的女娘就跑。

    “……這……”

    剛剛還好好的,一臉嘚瑟,怎么就鬧脾氣跑了。

    女娘們面面相覷,只覺永嘉郡主性子多變。

    正在和唐文思說投壺竅門的崔意,掀起眼簾,只見那纖細的背影越跑越急,很快消失在拐角,復又神色平靜的繼續說聲。

    唐文思吶吶打斷:“意娘,表姐她很在意你,而且她真的很好哄的。”

    “不了。”崔意神情平淡,眉梢清冷,周身氣息捉摸不透,“我與她不投緣。”

    不投緣?

    唐文思一時猜不出是什么意思,到底沒再開口勸。

    崔意視線落在亭外,天空澄澈,晴朗無云,便獨自去了裴明姣相反方向閑逛。

    唐文思嘆了口氣。

    ………

    等裴明姣回過神,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還是婢女將狼狽的裴明姣領回席上,已然微醺的燕琳瑯納悶:“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被親娘扎心的裴明姣:“……不好玩。”

    燕琳瑯看她微紅的眼尾,沉聲:“誰給你氣受了?”

    “沒有。”裴明姣一口否認。

    既然如此,那就問題不大,裴明姣能自己處理,燕琳瑯也就不插手。

    從應酬中脫身的慕容熙華見裴明姣還在席上,只覺天都在幫她,微微使了個眼色,不到片刻,就有婢女依次為席上的賓客送茶,本就有些渴了的裴明姣沒在意喝了一口。

    “嘔……”

    極濃的苦味迫使裴明姣吐了出來。

    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失禮的裴明姣身上。

    “姣娘?”長公主燕琳瑯酒意散了幾分,視線落在茶盞上。

    裴明姣告狀:“好苦。”

    燕琳瑯鳳眸盯著高臺上的大公主長媳,大公主年歲大了精力不足已經休息去了,冷聲發作:“這就是貴府的待客之道嗎?”

    大公主長媳吳氏一驚,先是表達歉意,隨即就讓人把剛剛上茶的婢女叫來,慕容熙華見事情鬧大了,神情惶惶出來承認,吳氏只覺得她蠢得發笑,但在外人眼里她們是一家,“九娘頑劣,還請長公主看在老太君面上饒她一回。”語罷,又厲聲朝慕容熙華道:“還不趕緊向郡主道歉。”

    慕容熙華咬唇,壓住心中的不甘,當著眾多賓客面,向著她不喜的裴明姣求饒:“是我之過,還請郡主原諒。”

    說完心中的一口氣也沒了,只覺以后在長安城都抬不起頭,自此都要低裴明姣一頭,只覺滿身凄涼。

    裴明姣爽了,也就不計較了:“行了,我這次原諒你了。”

    慕容熙華嘴唇抖了抖,到底沒說謝。

    裴明姣見她面色慘白,到底沒再說誅心之語,只是剛剛的茶漬到底沾在衣服上了,與燕琳瑯說了一聲,起身去換身衣服,長公主燕琳瑯又恢復成微醺的模樣,賓客之間又其樂融融,不見剛才的齷齪。

    慕容熙華由婢女扶著離席。

    顧寧見此抿了一口茶,只覺神情氣爽,顧月眼皮一跳,為了看住顧寧,她硬是沒湊到裴明姣面前去,這會見顧寧神情松快,不免覺得自己是否有些多心,顧寧的報復不過是讓人喝一杯苦茶,畢竟顧寧能有多大能力呢。

    ………

    好熱。

    裴明姣口干舌燥的扯了扯衣領,燥意從深處漫開,帶著難以言喻的酥癢,擋不住的黏濕,全身仿佛沒了骨頭,顫著雙腿撐著身體沒倒下去,她可不想在婢女面前丟臉。

    好在客房到了,把要伺候她換衣的婢女趕走,裴明姣失態的喘著熱氣,顧不得許多,趕緊動手倒了一杯涼茶壓制體內的熱浪。

    不對勁,怎么會這么熱,她快要燒死了。

    她肯定是中暑了。

    她得叫大夫。

    崔意撿了一支開得正艷的月季,正想回去,卻發現找不到回去的路,大公主府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崔意憑著感覺走了一段,好在遇到婢女經過,頓時松了口氣。

    只是……

    崔意斂眸,不對勁,四周她來時沒見過,腳步一轉,正想呼救,嘴巴卻被狠狠捂住不叫她發出一點聲音,身體也被鉗住,使她動彈不得,開得正艷的月季從手中掉落,崔意此刻冷靜至極,沒有反抗,順從被挾持,很快,崔意被推進一間客房,沒等她站穩,屋外窸窣的鎖門聲響起。

    崔意撐著木桌,第一時間查看環境。

    十分普通的房間。

    桌上的茶壺被打翻,茶水沿著桌邊滴滴答答滴在青石地板上,暈染一攤深色水跡。

    隱隱的悶哼聲從床沿傳來,崔意彎身拎起木凳,戒備看向發生處。

    “……有沒有人……我好熱啊……”

    聲音又軟又輕,帶著說不出的甜膩。

    拎著木凳的手一頓,這聲音……她不會聽錯。

    是反派。

    崔意不敢大意,凝神,拎著凳子悄聲過去。

    只見反派蹲坐在地上,仰頭毫無章法的喘息,衣領大開,露出的脖頸纖長細膩,上面帶著細細的抓痕,儂麗明艷的小臉被汗水浸透,空氣中彌漫著熟過頭的腥甜味。

    崔意一時怔住,喉嚨動了動,這情況明顯就是中藥了,放下手中的凳子,半蹲別開眼伸手把裴明姣胸前的衣衫拉攏好,正想收回手,卻被一雙濕熱的雙手緊緊拽住,崔意眼睫微不可查的一顫,黏糊的氣息撲了上來,沒等她反應,人已經倒在地上,熱浪的體溫過度到她身上,她也冒起了汗,伸手抓住對方的肩膀,用力往外推,可她那點力氣根本制止不了對方在她身上亂蹭。

    崔意企圖喚醒對方的理智:“……郡主……裴明姣……”

    眼尾洇濕緋紅,難受得快要死掉的裴明姣,舔舐著崔意脖頸上的肌膚,越舔越渴,身體的那股火燒的越來越旺,她忍不住小聲啜泣:“崔意,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清墨的眼睛一縮,崔意推拒的雙手被輕而易舉的壓制,濕熱的舌頭從她唇縫滑進。

    崔意小口喘氣。

    是一個比甜瓜還多水的濕吻。

    迷茫的眼睛瞬間清明,她無比清楚這是個陷阱,她用盡力氣推開反派,見她還要撲過來,崔意狠狠在對方的手臂上一擰,尖銳的疼痛蓋過一切,裴明姣水霧般迷蒙的雙眼漸漸恢復神智。

    崔意見狀,松了口氣,紅腫著唇,聲音帶著沙啞:“郡主,你清醒沒有?‘

    裴明姣瑟瑟發抖,“清醒了。”

    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崔意趕緊整理凌亂的衣服,又見裴明姣眼中開始有了霧氣,又要開始神志不清,崔意又擰了她一下,然后迅速給她整理衣服,扯著裴明姣坐到凳子上,就在她整理茶杯時,有說有笑的聲音推開房門。

    崔意抿了一口茶,清凌凌朝幾個女娘看去,其中就有女主。

    顧寧神色一僵,很快掩飾過去,只是她在這里身份算不得高,也輪不到開口,有女娘道歉:“是我等打擾郡主和崔娘子雅興了。”

    賠了一番不是,這才提步而去。

    當真是一大堆人來,一大堆人走。

    這其中跟著顧寧而來的顧月留了下來,見狀,第一眼就察覺裴明姣狀態不對,崔意言簡意賅:“她中藥了。”

    啊?

    顧月心一顫,身子被嚇軟了,凝重的吩咐婢女去請長公主。

    眼看著裴明姣藥效再次發作,顧月眼疾手快的打暈她,崔意見狀松了口氣。

    長公主來得很快,伸手摸了摸裴明姣的額頭,燙的驚人,立馬吩咐婢女去請大夫,隨后讓人去請大公主、大公主長媳吳氏、長孫媳王氏。

    已經歇下的大公主被婢女叫醒,聽聞是燕琳瑯要見她,渾濁的眼里劃過精光。

    吳氏和王氏來得最快。

    一聽裴明姣中了藥,驚駭不已,這能下春/藥,保不齊也能下毒藥,今日可是有那么多皇親國戚,什么人膽子那么大。

    也在此時,大公主也到了,聽后罕見動了怒,當即吩咐吳氏、王氏看住賓客,真相未查明之前,不準有人離開。

    燕琳瑯沒插手,只管守著裴明姣。

    第22章 好癢

    花團錦簇的壽宴,竟出了如此駭人的丑聞。

    首當其沖問責的便是操持壽宴的王氏,她臉上不見一絲血色,向老太君、燕琳瑯告罪,大公主依舊穿著那身莊重華麗的壽袍,眼角的皺紋帶著厲色:“此事交由你去查。”

    老太君極少對她冷臉,她出自太原王氏,婆母對她也客氣,誰曾想今日被陰溝老鼠算計,王氏也是恨極,“是,憐謝老太君、長公主信任,妾身會盡快查明真相。”

    吳氏這個長媳去宴廳安撫宗室、命婦,以免出了岔子,大公主長子襄陽侯聽聞出事,面色一凝,躬身向賓客請罪,賓客們驚疑,不知發生何事,但也在席上待著未動。

    杜三郎年輕,沉不住氣幾分擔憂:“不知女眷那邊出了何事?”

    崔言卻有明悟,事態并非嚴重到不可控,妻女性子又謹慎,那就沒啥擔心的,甚至還有閑心和好友小聲八卦。

    宗室們倒自在多了,都是自家親戚,嘀嘀咕咕猜測誰在搞事,膽量不小啊,諸王之間關系也并非和睦友好,畢竟天子未有子嗣,越王一脈算是廢了,那個位置花落誰家,誰也未知。

    誰不想小宗入大宗呢。

    紀王和越王閑聊:“長安貴女今日都聚齊了,正好讓弟媳縝哥兒挑個好兒媳,好叫你早日抱上孫兒。”

    至于前頭定下的世子妃只能說沒福氣,越王到底對柳家有虧欠,但要是讓認回來的兒子娶給假世子定下的世子妃,又難免荒唐,當真是冤孽啊。

    越王妃確實在挑兒媳,當初給假世子挑家世低的兒媳是為低調,如今真假既明,那個位置是不能想了,越王妃也不想委屈唯一的兒子。

    挑了一圈,崔家長女崔意自然在首選之列,只是崔意身體不好,越王本就子息單薄,越王妃最后只能剔除崔家女。

    杜氏不知自己的女兒被人挑三揀四,席上空著幾個位置,她女兒便是其中之一,即使吳氏說過她女兒沒出事,杜氏還是忍不住擔憂,她女兒身子那樣不好,又莫名卷進是非,不知會不會受到驚嚇。

    客房。

    老大夫給裴明姣看完脈,嘆息:“幸好沒喝多少,藥效不深,喝點藥就好了。”

    燕琳瑯凝視著被汗濕的女兒:“身子可有影響?”

    “并無。”

    燕琳瑯沉著的眉終于松了。

    大公主臉上的皺紋也隨之舒展,幸好沒大事,不然得結死仇,幕后之人當真可恨。

    正安靜養神的崔意聽到老大夫的話,眉眼帶出異色,她的嘴唇到現在還有微末刺痛,嘴里一股子血腥味,那是裴明姣按著她又急又兇像是要把她吸干啃出來的,那毫無理智,癲狂的模樣。

    是藥效不深?

    真不敢想,藥效深該是什么模樣。

    這場算計對她是無妄之災,不會有人把一個中了藥的女人推給另外一個女人,這明顯太過離奇荒唐,只能說計劃的某一環出了差錯。

    到底是哪里呢?

    崔意回憶了每個細節。

    突然,崔意回想起領路婢女的一個微妙眼神。

    那是在看到她手中盛艷的月季時才有的眼神,崔意指尖下意識敲了敲桌,月季是信物,幕后之人也并未透露接頭人是誰,這月季是她撿的,在一條小道上,接頭人為何扔掉信物?

    崔意沉思,敲桌的指尖一頓。

    不妨假設,接頭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接頭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這場陰謀的另外一位主角,那么就說得通了。

    被算計的另外一位是誰?

    眼前仿佛被一層迷霧籠罩。

    顧月的視線不離崔意敲桌的指尖,并沒有敲出聲音,但顧月卻覺得聲音像是敲在了她身上,咚咚咚,沉重而有力,顧月攥緊手,指甲陷進肉里,刺痛讓她保持冷靜。

    她肯定、篤定的想,她的長姐顧寧絕對參與其中。

    顧家如何能承受華陰長公主、安定大公主、裴家、慕容家的怒火。

    一時顧月全身浸滿冷汗。

    顧月臉上的表情實在顯眼,崔意指尖一頓,輕聲:“顧娘子。”

    這一聲提醒了顧月,幸好長公主和大公主沒注意到這里,顧月朝崔意感激一笑,那笑容實在算不上好看,“幸好郡主遇到的是你。”

    崔意運籌帷幄的神情微斂,下意識的想觸碰腫痛的唇,卻硬生生的忍了下來,鼻尖仿佛聞到那熟透了的腥甜的味道,沒由來的她突然覺得有些煩躁。

    那股燥意來得太突然,她的冷靜、理智,被污染了。

    無法忽視的喘息聲,黏糊感以及啜泣時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

    崔意抿唇,甚至煩躁,她和反派談不上多熟。

    可反派裴明姣實在太可憐了。

    崔意吐息,是啊,太可憐了。

    顧月見崔意神色幽遠,理智回籠,這才注意到先前未曾察覺的細節,紅腫的唇,頸邊花瓣般的紅痕,顧月雖未經人事,但該明白的都懂,瞳孔微縮,幾乎是下意識的,她看向守在床邊的長公主。

    顧月忍下別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頸,小聲提醒:“吻痕。”

    崔意不語,動手用披帛遮掩。

    眼尖的顧月發現,清冷孱白的與裴明姣斷交的崔意耳上漫了紅粉,如雪中紅梅。

    顧月模模糊糊想,說不出哪里不對,但真的好奇怪。

    ……

    王氏這邊動作很快,順藤摸瓜,不提池中忽然溺死的婢女,大致還原了事情經過。

    只是沒想到這事牽扯出二房老太君最喜歡的重孫女慕容熙華。

    她去了慕容熙華的院子。

    宴席上,杜氏以及衛國公繼夫人被恭敬請走,宴席上的賓客面面相覷,倒沒覺得這兩人會出什么差錯,畢竟她們不眼瞎,來請的仆從恭敬著呢,只是八卦怎么會請這兩人。

    杜氏、衛國公夫人被人領著到了一處小院,杜氏一進去,眼里全是自己的女兒,見她面色無恙,松了口氣,這才向安定大公主、華陰長公主見禮。

    也在此時,王氏領著一臉慘白的慕容熙華過來。

    大公主一向慈祥的臉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在一眾人目光中,王氏把證據遞上,不急不緩的說出真相。

    “緣是女娘們之間的打鬧,九娘想讓郡主在席上出丑,故而聽了貼身婢女的方法,為郡主茶里加上苦藥,沒想到被有心人算計在苦藥里添了卑劣之藥……”

    慕容熙華聽到這里面色惶惶,下意識看向一向對她多有疼愛的祖母,可大公主并沒有看她。

    王氏繼續:“……幕后之人利用九娘達成詭計,事實上也成功了,郡主飲下藥后,被帶到早就準備的客房,幕后之人目的想要促成一段孽緣,孽緣另外一人便是衛國公世子趙玹”

    聽到涉及到衛國公府,在場的人神情不一,衛國公夫人眼皮抽了一下。

    “只是到了臨頭,衛國公世子出了差錯,他喝醉了。”說到這里,王氏停頓了一下,“他手中的信物月季花被他半道丟棄,被誤入詭計的崔娘子撿起,幸而引路的婢女不知接引人的身份,才讓郡主免與一難。”

    “幕后兇手很是狡猾,動作利落的滅口參與者,妾身無能,沒有查出他的身份。”王氏面上羞愧。

    “我問過后來闖入客房的女娘們,發現他們是被婢女引來,只是其中顧家大娘子神色有幾分異常。”

    “她直言與郡主有齷齪,不想談論太多郡主的事情。”

    顧月聽到顧寧的名字,心臟驟停,聽到后頭隱隱松了口氣。

    今日來的都是有身份的,王氏處處受限制,能拼湊出真相,已經很不錯了。

    長公主燕琳瑯意味不明:“老太君,你這府里不太平啊。”

    幕后之人為何能這么順利,大公主府絕對有暗探,還是個身份不低的暗探。

    大公主自然也想得明白,她只能賠了老臉,送出不少好東西,只為燕琳瑯不計較。

    燕琳瑯如何不計較,被算計的可是她的女兒,面帶怒色:“既然你們查不出真相,那我自己來,到時候還請老太君配合。”

    如此,便不歡而散。

    只是在大公主府上發生的事,到底泄露了風聲。

    就連齊帝也有耳聞,如此下作的手段,齊帝發了怒,命內侍協助長公主一塊查明真相,事態一下嚴重起來,與之相對的大公主府上單獨把二房分了出去,慕容熙華從此閉門不出。

    卻說,裴明姣清醒后,記憶回籠,整個人又臊又羞,她怎么也沒想到她會扒著崔意不知廉恥的親。

    還是深入交換唾液的親吻,那是夫妻間才會有的親昵。

    裴明姣雙手捂臉,忍住喉嚨的尖叫,整個人熱得發燙,心臟像是要從胸腔甭出來,她慌張的叫婢女請府醫,她身上的藥效好像沒有全部解除。

    兵荒馬亂的鬧了一通,好在是驚慌一場。

    生怕女兒有后遺癥的燕琳瑯無奈道:“……你啊。”

    遭了一罪,裴明姣眼圈都紅了,輕聲:“怎么會有人這么壞啊。”

    “姣娘,放心,我會讓兇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燕琳瑯摸著裴明姣的腦袋,“接下來的時間,你在家養養身子。”

    裴明姣乖乖應下:“好,我聽阿娘的。”

    “崔娘子救了你,記得向她道謝。”

    裴明姣又開始熱了,灼意曼延到全身,帶著難以言喻的酥癢。

    燕琳瑯離開后,讓人著重查衛國公府,明面上衛國公世子趙玹也是受害人,但她不信事情就這么湊巧。

    衛國公府。

    衛國公夫人和衛衛國公大吵了一架,氣得胸口發疼,趕緊吩咐婢女準備車駕,她要回娘家一趟。

    衛國公夫人有動作,顧府也鬧了動靜,顧父鐵了心要把女主顧寧送回老家,就連顧老夫人出面都沒能讓他改變主意,顧老夫人想擺長輩譜,顧父親自去了老太太院里,自那以后,老太太也不鬧了。

    顧寧見狀沒了指望,當即寫書一封給男主燕縝。

    燕縝看過信后,半點沒放在心上。

    顧寧久等燕縝未果,眼見顧父已經開始差人收拾東西,顧寧慌了,出了一個昏招,自/殺,顧父被這孽女氣得肝疼,發話,要是死了立馬辦喪事。

    顧寧徹底沒轍,這不比現代,她無法忤逆封建大家長。

    她還沒做出一番事業,就得灰溜溜的離開,而且不也是沒證據嘛,男主也靠不住,顧寧頓時心灰意冷,不知道自己穿越的意義在哪里。

    顧月知道后親自去見了顧寧,看著心如死灰的長姐,冷笑:“你是不是覺得天底下就你一個聰明人?”

    顧寧掀眼看她,不屑道:“我可從沒這么想。”

    “我這里不歡迎落井下石之人,請你趕緊離開。”

    顧月只覺好笑極了:“長姐,我真不明白你為何對我的敵意那么大。”

    “你心知肚明。”顧寧幽幽道:“你和你娘佛口蛇心,在我這里裝什么好人。”

    顧月也不和她爭執了,嘆息一聲:“長姐你就回老家吧,我不想有個病逝的姐姐。”

    顧寧一時悚然,此后再也不折騰,安安靜靜的回了老家。

    ………

    大公主的喜氣沒沾染上,反倒沾了一身的晦氣,杜氏回來就叫崔意用柚子葉沐浴。

    崔言沒想大公主府上一事與妻女有關聯,聽完前因后果,感嘆:“此事不簡單。”

    杜氏白了他一眼:“這還用你說。”

    崔言不在意,沉吟良久,心下已有猜測,他指了指天,“無子啊。”

    杜氏一驚,“你覺得會是誰?”

    崔言搖頭:“不知。”

    杜氏也不追問,這事就算過了。

    沐浴出來的崔意,對著銅鏡,脖頸上的痕跡已經淡去,留下點點紅痕,像是不經意撓的,在白皙的肌膚上憑生幾分曖昧。

    她垂眸,突然伸手狠狠抓了一下。

    好癢。

    第23章 了無痕

    “人生得意須盡歡……”

    孟宜書趴在桌上,眉間醉意風流,懶懶的玩著白玉杯,突然偏頭看向端坐在一旁,神色輕緩溫淡的崔意,調笑:“意娘子,及時享樂,方是大道,你說是不是?”

    “不知。”崔意姿態幾分愜意,烏發如墨,唇上沾了甜澀果酒,眼角不勝酒力的微泛著紅,唇瓣水潤殷紅,十足的好相貌。

    孟宜書喜歡看美人,目光不帶狎褻,那是看美好事物才會有的眼神,崔意并不反感,半響,聽到一聲輕笑。

    “意娘子,你太正經了。”

    崔意:“……”

    崔意身子不好,飲了兩杯果酒便不在碰,今日她們碰面的地方在孟宜書租住的小院,院子很狹窄逼仄,只有兩個房間,是單獨圍出來租給考生補貼家用,就這一月也得收三錢銀子,這環境即便有高門貴女來訪,孟宜書也不局促,自在極了。

    孟宜書又飲了一杯酒,崔意勸道:“少喝些,你醉了。”

    孟宜書支起身子,臉上幾分得意:“我酒量好著呢。”

    她說這話時臉上的紅暈仿若厚重的胭脂,崔意啞然失笑,小院不隔音,隱隱能聽到隔壁窸窸窣窣的聲音,門口的柿子樹掛著青果,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幾乎是想到什么說什么,許久,崔意輕聲:“我該走了。”

    孟宜書并沒有起身相送,懶懶倚著桌,聲調拉長:“我就不送了。”

    “好。”

    待崔意走到院門,便有高聲傳來:“意娘子贈的酒當真是美極了。”

    崔意勾唇,攏了攏披帛,提步離去。

    谷菁和東芝對視一眼,沉默跟上,走過亂石堆砌,崎嶇不平的小巷,便是人聲鼎沸的鬧市,崔意沒有停留,踩凳上了馬車。

    正巧便被顧月瞧見,她剛從茶樓出來,正要去見裴明姣,她往小巷那邊瞧去,納悶崔意怎么從那里出來,婢女解惑:“那片住著不少考生,是個好地。”

    顧月頓時了然,崔意應該是去見孟宜書了,她本該不知道孟宜書這個人,但上次裴明姣見崔意身邊跟了個陌生女娘,別扭讓她去查,怕崔意中了別人算計。

    因而一到郡主府,顧月隨口把瞧見崔意的事說了,裴明姣不太高興,又委屈,從來都是她主動去找崔意,崔意極少約她,那孟宜書才與她相識幾天,就這么喜歡,喜歡到親自去找她。

    孟宜書也好、表妹唐文思也罷,總之,崔意就是不待見她。

    裴明姣握緊拳頭,忽然爆發,眉眼滿是陰郁戾氣:“以后不要再提她的名字,我不想聽。”

    顧月被嚇了一跳,小心瞥去,裴明姣眼尾泛著紅,眼睫洇著濕氣,那模樣哪里是生氣,分明是委屈到了極致。

    永嘉郡主從來不會受氣,竟在意崔意至此,這實在太奇怪了。

    突兀的,顧月眼前浮現崔意紅痕一片的脖頸,指尖控制不住的顫栗,試探道:“郡主,要是那天進去的是*衛國公世子,你……?”

    崔意厭惡皺眉,不帶一點猶豫:“我會殺了他。”

    顧月繼續追問:“可你中藥了?”

    “中藥又不是腦子不清醒。”裴明姣嗤笑,談起這個話題,裴明姣手臂開始發疼,那是崔意給她掐的,到現在還有青痕,可除了疼痛還伴著燥熱,燒得她發癢起汗,口干舌燥的趕緊喝了一大口涼茶,滿心躁郁。

    藥效到現在還沒消除。

    還是得叫宮里的御醫來瞧瞧才行。

    顧月卻被那句‘中藥又不是腦子不清醒’震了一瞬,她閉了閉眼。

    郡主,崔意脖頸上的吻痕是你清醒下咬的嗎?

    這話顧月咽了下去,她不敢問。

    而且,郡主尚且懵懂,怕是還未察覺自己未明的心思。

    顧月疲憊的想,她就當不知道,以后裴明姣和崔意的事她少參和。

    話都說到這兒了,裴明姣在等顧月的下文,結果顧月一副神游天際的模樣,她動了動身子,咳了一聲,顧月果然被吸引了過去,見裴明姣一臉期待的表情,顧月此時腦子有點不夠用,不解問:“怎么了?”

    “……”裴明姣只覺顧月今天笨笨的,垂著眼睫,幾分扭捏:“到底那天崔意救了我,你說我該怎么報答?”

    顧月眼神放空,想說,郡主,你還記得剛剛發脾氣不準提崔意的名字嗎,就幾句話的功夫,你就忘了,年紀輕輕的怎么記性還不好呢。

    她亂七八糟也不知道回了些啥。

    “嗯……救命之恩……畢竟是救命之恩……”

    裴明姣皺眉,擔憂道:“月娘,你身體不舒服嗎?”

    顧月順著話,她腦子抽抽得疼,“嗯,我先回府修養,就不叨擾郡主了。”

    幾乎是落荒而逃。

    裴明姣:“……”怎么感覺怪怪的。

    只是等人一走,裴明姣腦袋里自動響起細細的喘息吞咽聲,聲音無限放大,仿佛帶著回響。

    她抱著腦袋,臉上全是羞赧。

    崔意為什么要這么喘。

    ……

    是夜,明月高懸,萬籟俱靜。

    朦朧床幔下,裴明姣枕著瓷枕,避著的眼睫顫動著,眼尾暈著胭紅,紅唇微張,薄紗下的雙腿交疊相蹭,幾聲呢喃在床幃。

    崔意。

    安神香的香味讓裴明姣沉沉陷入夢里。

    [討人厭的崔意親自登門向她道歉,聲音又柔又軟,眉間清冷散去,覆上親昵:“郡主,我與她們不過是泛泛之交,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只有郡主。”

    裴明姣清醒冷笑:“你胡說,你根本不在意我。”

    崔意無奈嘆息一聲:“郡主怎樣才相信我?”

    “你以后和她們斷了吧。”裴明姣心想,我可真大度。

    但對方卻是抿唇無聲拒絕。

    裴明姣氣得眼眶泛紅,恨恨看著她,眼神落到對方水潤的唇上,發狠地咬了上去,心想,連騙我都如此不走心,她今天就要把這嘴巴咬爛,不叫對方再欺騙她。

    “……唔……嗯……”

    裴明姣兇巴巴捂住崔意的嘴唇:“你喘什么?”

    “郡主,我疼。”

    望著對方瀲滟的眼眸,裴明姣暈乎乎貼了上去,黏糊安慰:“舔舔就不疼了。”

    慢慢的她越來越熱,裴明姣動手脫掉衣服,還好心幫崔意一塊脫……

    濕糊糊的汗漬漫了兩人一身

    ……]

    翌日。

    裴明姣神情萎靡,半點提不起精神。

    彩珠擔憂:“郡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裴明姣哪里敢說那個荒唐的夢境,心下別扭得不行,只覺得害她中藥的兇手當真是可恨,害得她在夢里也逃不了藥效。

    “去請御醫給我看看吧。”

    彩珠不敢耽誤,拿上令牌,去宮里請御醫。

    御醫知道后也不敢耽誤,一番細細把脈后,說出結果:“郡主身體無礙。”

    “怎么會無礙。”裴明姣質疑,“我老覺得口干舌燥。”

    “虛火太旺,我寫個方子,郡主喝點涼藥降降火,幾日便好。”

    裴明姣將信將疑:“真的?”

    御醫沒說死:“三日后我再來復診。”

    裴明姣暫時安心。

    彩珠客客氣氣送走御醫,長公主聽聞裴明姣叫了御醫,便差人來問,聽到診斷,來人松了口氣,回去稟告長公主,長公主知道后,吩咐廚房以后多做清淡些的菜,非是燕琳瑯不在意裴明姣,只因她已經查出幕后真兇。

    長公主知道了,齊帝自然也知道。

    齊帝那邊看到內衛交上的證據,沉默了許久,起身去了立政殿。

    皇后趙氏看完證據,跪地行大禮:“還請陛下留臣妾母家一條生路。”

    齊帝看在跪地的皇后,只問了一句:“皇后,這事你有沒有參與?”

    皇后趙氏眼眸閃了閃,不語。

    齊帝幽幽嘆了口氣,他和皇后少年夫妻,未曾想會走到這一步,“我會給趙家一條生路。”

    皇后挺著的脊背終于彎了,眼眶含淚:“陛下仁慈。”

    齊帝沒在看她,起身離開立政殿。

    等天子一走,夏竹趕緊扶起皇后趙氏,夏竹從小伺候趙氏,見此眼中含淚,“怎么就到了這個地步。”

    趙氏喃喃:“是啊。”

    她為皇家婦近二十栽,自問從未出過差錯,她與齊帝少年夫妻,不知什么時候離了心,當真應了那句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其實她隱隱也有所明悟,齊帝與她離心,是因為她太過親近娘家,可那是生她養她的娘家,她如何能割舍,而且……趙氏摸了摸肚子,她懷過兩子,都沒有生下來,宮里久不聞孩啼聲,她總要做些打算。

    只是到底棋差一著……

    既然查出真相,齊帝并沒有公布出來,而是找了一個由頭罷了承恩公、衛國公的爵位并抄家、后代不可入仕,與之相對的梁王意圖謀反,去親王位,幽禁于府,無召不出,還有不少官員被抄家滅族。

    后代不可入仕,衛國公夫人狠狠擦掉眼角的眼淚,沒有被滅族已經是陛下開恩,她把準備的和離書扔在趙銘臉上,帶著親生孩子回了娘家。

    趙銘嘆了口氣,低身撿起和離書,嘆了口氣,趙家富貴已極,說到底還是貪字蒙了眼,當晚與曾經的承恩公自縊在家。

    驟然失去父親曾經的世子趙玹惶惶,只覺前途渺茫。

    ……

    裴明姣沒曾想背后是梁王在算計,梁王拉攏皇后一脈,為的是得到趙氏一族支持,為了讓計劃更順利,還需要長公主幫扶,若是趙家娶了裴明姣,姻親本一家,這船長公主不上也得上,神策軍中尉也是梁王的人,神策軍可是掌管宮中禁軍,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布局的,宛若一條毒蛇………

    長公主對這懲處十分不滿,她的皇弟真的太容易心軟,皇帝心軟可不是好事啊。

    第24章 最起碼

    裴明姣一連喝了兩天的苦藥,夜晚夢里都是崔意的身影,半點作用也無。

    裴明姣小臉一肅,覺得這樣子不行。

    沒道理只有她受影響,只是叫她去問崔意,她又別扭,總感覺這樣莫名低了一頭,還是貼身婢女彩珠一勸再勸,裴明姣才動身去崔府親自向崔意道謝,她娘替她送過謝禮,但畢竟是救命之恩,她不是不知道好賴,這情得承。

    杜氏聽到裴明姣登門,沉吟一會,讓人去通知崔意,便接見她說了幾句客套話:“郡主此前遭厄困,舛運纏身,今者,災殃盡散,必諸事順遂。”

    裴明姣抿開一抹笑,在長輩面前,全無半點嬌縱,乖巧道:“謝夫人祝福。”

    她生的美,一笑如盛開的桃花,杜氏端茶,裴明姣起身告退,熟門熟路往崔意的小院去。

    走過長廊,裴明姣突然一凝,揚著下巴:“那是誰?”

    領路的丫鬟抬眼瞧去,越過垂落的長柳,看到在湖邊亭下溫書的杜三郎,臉一燙:“回郡主,是表少爺。”

    表少爺?

    裴明姣明媚飛揚的臉變得陰沉,沒由來的敵意讓她審視著這突然出現的表少爺,長得一般,臉那么白,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一看就是小白臉。

    溫書的杜三郎敏銳的抬眼,便遠遠對上一雙敵視的眼神,他曾遠遠見過裴明姣,心下奇怪,不明白何時與她有了牽扯,為何會對他抱有敵意,杜三郎放下書,遠遠朝裴明姣躬身行禮,一副端方守禮的謙謙君子樣。

    假惺惺。

    裴明姣冷笑一聲,闊步如風,只給杜三郎留下一個不待見的背影。

    杜三郎懷疑的想,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得罪過裴明姣。

    裴明姣冷著臉到了崔意的小院,彼時崔意正是她練字的時間,但因有客人,只能耽擱,見裴明姣臭著臉,視線劃過跟在反派身后的婢女,神色無異,崔意斂眸,淡淡道:“郡主大駕光臨,不知有何事?”

    如此冷淡,擺明了就不歡迎她,裴明姣見到崔意時,第一時間翹起的嘴角收了起來,心想,你不給我好臉色,我也不要給好臉,如果不是你救過我,我定拂袖離去。

    “我來是謝崔娘子上次救命之恩。”裴明姣硬邦邦的道謝,稱呼也有疏離的崔娘子。

    崔意眼眸一動,神色平靜:“郡主言重,那樣的情況,不管是誰,都會出手相救的。”

    裴明姣咬牙憋氣,讓人把她挑選的謝禮送上來,崔意被晃得眼花,讓谷菁收下記賬放入私庫。

    一時間兩人沒有交流,崔意低眉喝茶,裴明姣下意識的看向對方被茶水浸濕格外水潤的粉唇,時常出現的燥意又從內里涌出,伴著口干,裴明姣趕緊喝了大口涼茶,熱意才能緩解一二。

    她喝茶的模樣又兇又急,崔意想忽略也忽略不掉,帶著主家的態度關心:“郡主可是熱?”

    見崔意終于關心她,裴明姣不自覺的露出委屈:“我身上的藥效還沒散,老覺得熱。”

    崔意視線落在她懨懨的眉眼上,清墨眼中的疏冷溢散,對谷菁道:“去請府醫給郡主瞧瞧。”

    “不用。”裴明姣拉住崔意的手,“御醫已經給我開了藥。”

    溫熱柔軟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崔意被燙得不適,皺眉不動聲色的想要抽出手,偏偏裴明姣想要證實她有多熱,硬要崔意感受,“是不是很熱,我晚上還要熱得厲害。”

    崔意因為身體原因,體溫比常人偏低一些,往日少有與人如此親密接觸,那溫熱透過手掌曼延,全身的感官都被這熱意挾持,崔意受不了的,強制脫開手,臉上被對方燙出了粉,客氣提醒:“天氣漸冷,郡主晚上卻勿貪涼。”

    溫涼離去,裴明姣失落:“你摸著好舒服。”

    崔意眼睫一顫:“郡主慎言。”

    裴明姣視線不離崔意,見她臉上帶著羞惱,臉上也不自覺帶出幾分羞意:“我老是想起那日……場景。”

    因為有人在,裴明姣說得含糊,崔意這個當事人卻是能明白,那日的親吻仿佛在眼前浮現,崔意眼睫微垂,“本就是不得已之舉,郡主還是早早忘掉才好。”

    不得已之舉?

    裴明姣看著崔意的粉唇,涌出一股沖動,真想像夢中一樣,堵了那張不討喜的嘴,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裴明姣頓時不好了,她怎么能有如此齷齪的想法,像是不能接受,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說了什么,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回府的馬車上。

    她惶惶:“回去再叫御醫給我瞧瞧。”

    那藥效已經不只控制她的夢境,現在已經嚴重到控制她的思想。

    虎頭虎腦的一次登門拜謝,崔意等人一走,重新拿起毛筆練字,只是這會心亂了,也不勉強自己,放下毛筆,擦了擦手,崔意離開書房,正巧這會吳六娘送來賬本。

    距離酒鋪開張已有一月,崔意翻了翻,短短一月便盈利近三萬兩銀子,要知崔府不過二十萬兩存款,可見暴利。

    崔意拿了一百兩給吳六娘做獎金,吳六娘千恩萬謝,有這筆錢,家里侄子侄女便都可上學堂了,而且以后干得好,獎金只多不少,這么大方的主家,吳六娘恨不得肝腦涂地。

    送走吳六娘后,崔意拿著賬本和分的錢去見杜氏,杜氏沒曾想這酒鋪這么賺錢,這錢她分了一半,也是一筆不菲的錢財,杜氏也知崔意性子,也沒客氣,留著給崔意做嫁妝。

    想著嫁妝,杜氏提了一下杜三郎:“你喜歡看書,得空時可以和你表哥多聊聊,別看你表哥文文弱弱的,早些時候還出去游學過。”

    崔意面色不變:“到底男女有別。”

    時下男女相處并不嚴苛,杜氏明白崔意隱晦的拒絕,心下嘆息,面上卻是帶笑問:“怎么不多留郡主會?”

    “我與她不熟。”

    杜氏細細打量崔意的神情,輕嘆:“郡主金枝玉葉,你性子又淡,難免有磕絆,好在郡主好友眾多。”

    裴明姣確實有許多交好的女娘,崔意并不是唯一。

    崔意嗯了一聲,杜氏仿佛隨口一提,又言笑晏晏的說起其他事。

    ……

    卻說,吳六娘揣著一百兩,等到歇業,一路總覺得有人往她錢袋子里看,幾乎是小跑回了家,她娘沒好氣道:“這么大人了,怎么還毛毛躁躁的。”

    吳六娘滿臉紅暈,拉著吳母進了房間,壓住興奮道:“娘,主家給我發了百兩獎銀。”

    吳母怔愣許久,隨后抹掉眼角的淚,“真好啊,咱家六娘出息了,一會給祖宗燒點紙錢。”

    吳六娘嘿嘿一笑,把錢交給吳母,吳母沒全要,給吳六娘留了二十兩私房,又拉著吳六娘低聲道:“那貴人又給你二嫂送東西來了。”

    “二嫂肯定沒收。”

    吳母嘆息:“是啊。”

    吳六娘知道自家二嫂林氏的心結,全家被牽連枉死,疼愛的弟弟不是親弟弟,還因為他全家喪命,這擱誰誰也接受不了啊。

    燕縝帶著被扔出來的東西回到越王府,越王妃見狀,并沒有不悅,只覺得兒子重情,只是與林家的孽緣,她到底沒插手。

    燕縝向越王妃問好后,回到自己的小院,就聽仆從說回老家的顧大娘子又送信來了。

    “以后再有她的信不必再告知。”

    “是。”

    回到老家的顧寧過得并不好,顧家本是寒門,底蘊淺,全靠顧父爭氣,讓顧氏一族在老家頗有威望,可再有威望,如何比得上長安城,又因為她是被送回,也不知道顧父給老家寫了什么信,顧寧被看得很緊,輕易不讓她出門。

    沒辦法,顧寧只得重新抱男主大腿,期盼男主把她接回去,她能幫男主賺很多錢。

    只是顧寧不知道,男主連她的信都懶得看。

    想著顧家老宅的幾個掐尖要強的堂妹,顧寧就十分不耐煩,老家的幾個伯伯與顧父是異母兄弟,對她也只是面子上過得去,但小輩之間就沒那么客氣了,過得十分憋屈,而且,她有偷聽到,大堂伯母在給她相看人家。

    她終于怕了。

    而且也委屈,她也沒對裴明姣做什么,她知道劇情,知道梁王是前期BOSS,也知道大公主府的五夫人是梁王的人,借著和慕容熙華,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其他什么也沒做。

    裴明姣可是打了她,她難道只能忍受嗎?哪有這樣的道理,而且劇情里,裴明姣本來就是嫁給衛國公世子的,她只不過是板回劇情。

    顧寧這會還不知道梁王已經殺青了,老家的消息閉塞,而且即使知道,也不會有人告訴她。

    ……

    裴明姣并不知道她中藥一事,顧寧插了一手,她這會很煩,一個人縮在浴池里,想七想八的,彩珠在她身后給她按摩,水汽彌漫,臉上都是濕氣。

    半響,裴明姣開口:“彩珠,你說崔意是不是不喜歡我?”

    彩珠按摩的手一頓,輕問:“郡主怎么會這么想?”

    彩珠伺候裴明姣十來年,私下相處也比較隨意。

    裴明姣眉眼被水汽暈染,飛揚的眉眼聳搭著:“她總是不順著我,也從不哄著我。”

    彩珠似乎笑了笑。

    裴明姣卻氣得錘了錘池水,“她對別人從來都是好態度,獨獨對我。”

    彩珠默了默,說:“郡主想要崔娘子喜歡你?”

    裴明姣鼓臉,稍稍放低要求:“最起碼和她對別人的態度一樣。”

    “這樣啊,可我瞧崔娘子好事將近,以后做了夫人,怕是不和小娘子們湊一塊了。”

    裴明姣一愣:“什么?”

    彩珠提了一句崔府的表少爺。

    “那小白臉怎么配得上崔意,最起碼……”

    第25章 不會受委屈

    “最起碼……”

    最起碼什么呢,裴明姣抿唇,池面倒印著她此刻的面容,洇濕緋色的臉上此刻迷茫又惶惶。

    彩珠看不見裴明姣的神色,手上動作不停,只是等半天都未有下文,納悶:“………郡主?”

    裴明姣眨眨眼,不知道為何開始發脾氣:“她憑什么成親啊,我都沒有嫁人……”

    彩珠眼前一亮,“郡主可是想成婚了?”

    “……才沒有。”裴明姣鼓臉,她才不想這么快成家。

    彩珠十分失望:“長安適齡貴女陸陸續續都成家了,若是郡主也一塊,下一輩年歲差不多,也能湊一塊玩。”

    “……”

    或許是彩珠說得太形象,當晚裴明姣就做了噩夢,夢到崔意大著肚子,一臉冷淡說她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讓她趕緊準備,她哪里知道要準備什么,直接給裴明姣急醒了。

    外間的彩珠聽到動靜,趕緊掌燈,見裴明姣滿頭大汗,擔憂道:“郡主可是做噩夢了,我叫府醫來瞧瞧。”

    驚魂可是大事,彩珠不敢耽誤,卻被裴明姣攔住,只見她捂著胸口,一臉凝重,嘴里喃喃,“崔意懷了我的孩子……”

    彩珠沒聽清,只見坐在床上的裴明姣突然起身,豁然開朗,崔意毀了她的清白,本該就要對她負責,如今就想拋下她去嫁給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小白臉,哪有這么好的事。

    一想到成婚后,崔意就得看她的眼色,裴明姣頓時神氣到不行,高昂著下巴,吩咐彩珠:“明些早點叫我。”

    彩珠搞不清是鬧哪出,還是順著道:“是。”

    結果裴明姣興奮大半宿才睡著,第二天眼下青黑不說,額上還冒了顆痘。

    裴明姣被自己丑死了,彩珠給她上妝遮住黑眼圈,額上的痘痘抹了藥膏后,系上了抹額,裴明姣盯著銅鏡左瞧瞧右瞧瞧,確定不丑后,雄赳赳氣昂昂的出了門。

    ……

    “娘子,郡主又來了。”

    崔意倚在美人榻上,透過敞開的木窗,外頭烏云密集,眼見就要下場暴雨,顯然不是個好天氣,也不是上門的好時間,崔意起身,谷菁掀開珠簾,崔意到外間坐著待客。

    崔意沒等多久,裴明姣急匆匆就到了,她今日穿著一身明麗華袍,額上系了一根藍色寶石抹額,整個人明媚又絢爛。

    她一來反客為主,不等崔意開口,直接就叫人全部下去,崔意也沒說什么,微微頷首,丫鬟婢女靜靜悄悄的離去,偌大的內室此刻只剩下兩人。

    冷香縈繞,崔意靜靜坐在那,清墨的眼中清晰映著她此刻的模樣,憋了一肚子話的裴明姣突然開不了口,噸噸的吃完一杯茶,裴明姣支支吾吾:“崔意,你得對我負責。”

    “……”原以為反派會說什么的崔意沉吟,“這話從何說起?”

    開了個頭,接下來就順了,裴明姣不閃不避,直直盯著崔意,“你親了我,是與不是?”

    崔意:“……是。”

    “你還摸了我,是與不是?”

    崔意睫毛微不可查顫動:“……是。”

    裴明姣挺直腰桿,理直氣壯:“那你該不該對我負責?”

    崔意手指蜷縮,抬眸對上裴明姣:“不得已之舉而已,郡主何故咄咄逼人,若是如此,以后誰敢出手救人。”

    “……”

    裴明姣咬了咬牙,她聽明白了,崔意在說她恩將仇報,又氣又惱,臉憋得通紅,就那么一句:“可我清白沒了,你不該負責嗎。”

    崔意抿了口茶:“都是女子,不礙事。”

    裴明姣起身坐到崔意旁邊,身上的香味緊緊包裹著崔意,她毫不臉紅,撅起嘴就要親崔意。

    她動作太快,崔意還沒反應過來,臉頰微陷,輕而柔的觸感貼了上來,驚得崔意起身,心跳漏了半拍。臉上漫了一層粉,別開眼,冷聲:“荒唐。”

    有那么點點沖動和害羞的裴明姣見狀,揚起眉得意洋洋原話照搬回懟:“都是女子,不礙事。”

    “你……”崔意瞧見裴明姣得意洋洋的模樣,郁氣頓生,她閉了閉眼,冷聲送客:“招待不周,郡主回吧。”

    裴明姣見崔意生氣了,期期艾艾湊了過去,“不可以嗎?”

    暴雨忽然而至,豆大的雨點密集砸落,打在屋頂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空氣沉悶,半響崔意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可兒戲?”

    “你要是同意,我回去叫我娘過來提親。”裴明姣覺得這不是事。

    崔意重新坐下,裴明姣緊跟著貼坐,崔意看了她一眼,“兩女子怎可成婚?”

    “怎么不可以?”裴明姣激動道,這都是老燕家開得好頭,老燕家得天下后,向來葷素不忌,男男女女只要長得好看就行,女帝臨朝時,就出過幾任女妃,時下刑部尚書郎娶的便是女妻,只是同性別婚嫁需要向朝廷繳納銀子,畢竟人口是國家主要資源,若是人人如此,國家如何發展,開拓疆土。

    裴明姣心下忐忑:“銀子我來出。”

    崔意腦中回想起來這政策,清凌凌的目光落在裴明姣身上,對方額間藍寶石又純又亮,看向她的眼睛也是如此,像是一只毛色極好華貴的貓,喉嚨動了動:“我父母之間琴瑟和鳴,也盼我未來兩情相悅,我自是如此,我與郡主不過陰差陽錯。”

    裴明姣心虛眨眨眼,突然伸手拉住崔意的手,保證道:“我會對你好的。”

    手上的觸感溫熱軟滑,望著她的眼睛幾分懵懂,崔意垂眸,半響幽幽嘆息,似是妥協:“好,我娶你。”

    得了準話,裴明姣抓緊崔意的手,但見她神情平淡,心下一刺,帶著難以的悶痛,悶悶再三保證:“我會對你好的。”

    崔意應她:“嗯。”

    ………

    “什么?”倚在榻上的燕琳瑯坐正。

    裴明姣又重復了一遍:“阿娘我要嫁給崔意。”

    燕琳瑯審視著性子沖動的大女兒,半響才問:“你想好了?”

    裴明姣肯定點頭:“是。”

    燕琳瑯又倚靠回去,半響沒說話,裴明姣見狀有些急了,直直跪在地上,“望母親成全。”

    好聞的沉香飄散在室內,燕琳瑯遲遲沒說話,裴明姣保持著跪地,如此過了半個時辰,裴明姣腿疼得發顫,硬是忍著沒哼唧一聲,燕琳瑯掀眼看她,“起來吧。”

    有了這句話,伺候的嬤嬤心疼的把裴明姣扶起來,裴明姣坐好后,黑眸盯著燕琳瑯,燕琳瑯平靜問她:“姣娘,婚姻不是兒戲,你當真想好了?”

    如果那個人是崔意,那就沒問題,裴明姣堅定道:“是的。”

    燕琳瑯端了一杯茶潤口:“我會請你舅舅賜婚。”

    裴明姣眼睛一亮,“阿娘,你真好。”

    燕琳瑯輕輕笑了一下,“去抹藥吧。”

    事情已經解決,裴明姣高高興興的回去給膝蓋抹藥去了,張嬤嬤見狀,低聲道:“公主,就這么依了郡主?”

    燕琳瑯慢悠悠道:“難得見姣娘這么執著,如她的意也無妨。”

    “可是……”在張嬤嬤這里陰陽調和才是正道,老了以后豈不是無人繼承香火,張嬤嬤從小看著裴明姣長大,到底希望她老后兒孫滿堂,“郡主到底性子單純,誤把救命之恩當成兒女私情,以后后悔就晚了。”

    燕琳瑯對從小服侍的張嬤嬤向來親近,聽聞意味深長道:“姣娘是傻,但也精明。”

    “再者,后悔也無妨,和離便是。”

    裴明姣外祖是已故惠皇帝,親舅舅是天子,親娘是長公主,親爹出自裴河東氏,自己也有封號封地,身后有如此大的后盾誰又敢欺負呢。

    張嬤嬤想想也是,她瞥了瞥雍容華貴的長公主,咬牙道:“那可要給郡主選些好生養的妾室。”

    這么多年了張嬤嬤還是看不是紈绔的裴駙馬,當年長公主下嫁給裴駙馬,張嬤嬤就想著給公主挑些面首,可長公主拒了,這么多年也只守著駙馬一人,張嬤嬤也認命了,可現在郡主不一樣啊,要和女人成婚,怎么綿延子嗣,不得挑些妾室,好叫長公主早些抱上孫子。

    “……”燕琳瑯好笑道:“這都還沒成婚了,就給人添堵啊。”

    張嬤嬤嘀嘀咕咕:“這不一樣。”

    燕琳瑯知道她擔心什么,“等以后二郎成婚過繼個孩子給姣娘便是了。”

    根本不知道親娘打他未來孩子主意的裴明宣已經和崔汀處成了好朋友,馬上就要考試,裴明宣正在給崔汀補課,沒辦法,國子監的夫子打手板可太疼了。

    這時兩人尚且都不知道未來會是親戚。

    卻說,裴明姣和燕琳瑯攤牌了,崔意也找上了杜氏。

    杜氏親親熱熱的招呼女兒吃點心,崔意吃完點心,抿了一口熱茶,直奔主題:“阿娘,我想和永嘉郡主成婚。”

    杜氏臉上的笑意一收,無言半響:“你可知三郎是我為你選的夫婿。”

    崔意:“我知。”

    杜氏看著身子漸漸明朗的崔意,滿是慈愛:“三郎性子溫和,也答應我此生不納妾,你們又是表兄妹,在一起再登對不過了。”

    崔意認真道:“阿娘,我此前從未想過成家。”

    “那怎么……”現下就愿意了。

    杜氏咽下剩下的話,她想起在大公主府,崔意紅腫的唇,脖頸桃花瓣的紅痕,私下從未問過一句,就當是個意外,沒曾想總歸還是有那么一天。

    崔意垂眸,眉間孱弱蒼白,“阿娘,我身子不好,孕育子嗣困難,若是強行孕育,恐性命有礙。”

    “我不愿。”

    良久,杜氏嘆息一聲,“郡主性子嬌縱,若是你受委屈了怎么辦。”

    崔意聞言,眉眼溢出輕笑:“不會受委屈。”

    第26章 你生氣了

    崔意和裴明姣的婚事,兩位當家主母態度統一,剩下的便是男主子們的態度了。

    裴恒當了快四十年的紈绔,從未吃過苦,成婚前靠父母,成婚后靠媳婦,日子過得恣意又瀟灑,故而聽到妻子說女兒要和崔家大娘子成婚,怔愣片刻,灑脫道:“姣娘喜歡便行。”

    燕琳瑯也沒意外丈夫的回答,笑了一下,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啊。”

    裴恒亦有所感:“是啊。”

    與裴家這邊和諧相比,崔家稍稍有些波瀾,崔言一想到長公主家的荒唐事,頭就痛,“意娘還小呢。”

    杜氏瞥他:“我看你是看不上長公主一家。”

    夫妻倆夜話自然不必遮遮掩掩。

    “倒也不是,只是現下這個關頭……”崔言一向求穩,到底不放心女兒攪合進去。

    杜氏明白崔言的顧慮,嘆息一聲:“總歸是意娘所求。”

    無言一會,崔言摟住杜氏,“是我們虧欠三郎了。”

    杜三郎是他們為崔意選的夫婿,兩家私下心照不宣,現下出了變數,總歸是崔家對不住。

    杜氏拍了一下丈夫,沒好氣道:“那是我娘家的侄子,我還能虧待他不成。”

    白日里,杜氏就給娘家去了信。

    崔言聽聞,打定主意對杜三郎多看顧一些,杜氏見崔言同意了,第二天一早就給長公主府下了帖子,也是巧了,正好長公主的仆從遞了帖子來。

    最后在長公主府約談。

    杜氏與長公主的碰面再和諧不過,兩家敲定了細節,長公主這才遞了牌子進宮。

    齊帝聽到侄女裴明姣要和侍郎中崔家娘子成婚,一時納罕,猜測:“難道因為救命之恩?”

    “是啊。”燕琳瑯帶笑承認:“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齊帝也笑:“當真是天賜良緣,佳偶天成。”

    當即干脆提筆,寫下賜婚圣旨,蓋上圣印,燕琳瑯見狀,眼角的細紋漸深:“還是你這個舅舅疼姣娘。”

    如此,這樁婚事在長安城就不算秘密,顧月知道的時候,有種隱隱落定的感覺,倒是她娘嘀嘀咕咕有些想不明白裴明姣怎么會和一個女人在一塊。

    顧月也只是笑笑。

    婚禮定在三個月后,略微倉促,但兩家的意思就是在年前把婚禮辦了,好叫兩家一塊沾沾春年喜氣。

    自古公侯成家,禮節十分繁瑣,好在這些不需要兩位新人操心。

    即使將要成家,崔意也是該干嘛就干嘛,孟宜書殿試已過,進士二甲頭名,時也命也,孟宜書倒是想得開,過了朝考后,如今被授予翰林院編修一職,不可謂不風光。

    孟宜書也從租考的小院搬出來,租了一套大點的二進小院,崔意自然是要去賀喜的,孟宜書這幾日應酬不少,今天才收整好,瞧著崔意來,臉上的表情生動不少,“真沒想到你要和永嘉郡主成婚了。”

    崔意臉上帶著淡笑:“是啊。”

    孟宜書見她臉上的笑容也知她必定對這樁婚事是滿意的,笑著調侃:“你與郡主都有一副好相貌,以后一塊肯定養眼極了。”

    崔意已經習慣孟宜書的顏控,兩人正說著話,就聽到下人來報,永嘉郡主登門來訪。

    “……”

    孟宜書好笑道:“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崔意面色清淡,睫毛微垂,帶著點清冷仕女的雅意,孟宜書一瞧就知道看不成樂子。

    裴明姣一進來眼睛只看得見未婚妻,崔意掀眼瞧了她一眼,才回神,端著郡主架子同孟宜書寒暄了幾句,孟宜書也不在意,畢竟裴明姣送禮是真的大方。

    瞧著挨著坐的裴明姣和崔意兩人,一靜一動,一冷一熱,孟宜書只覺得當真有趣極了,她喜歡看美人,喜歡不同風情的美人,暗想果真沒說錯,兩人在一塊當真是養眼極了。

    裴明姣沒覺得孟宜書冒犯,她本就有點自戀,對自己的容貌極為自信,心下不免覺得得意,額上的痘痘已經消了,她今天本就精心打扮,更是美艷非常,桌下忍不住翹了*一根指尖輕輕戳了一下崔意的大腿,正在和孟宜書說話的崔意眼睫一顫,長而密的眼睫一翹,墨黑的眼睛輕飄飄的看了作亂的裴明姣一眼,裴明姣莫名心虛,又有些不服氣,崔意竟然朝她耍臉色,現下還沒成婚就這么大膽,以后不得爬她頭上去,無聲的哼了一聲,誓要拿回面子,嬌嬌俏俏開口:“意娘,我想吃桃酥。”

    桃酥放在崔意面前,裴明姣伸手就能夠著。

    孟宜書抿茶看戲。

    崔意不知道她在鬧什么,見裴明姣揚著粉白的臉,圓而潤的眼睛直直盯著她,帶著點驕矜,好似答應她的要求天經地義。

    到底是未婚妻,崔意不會拂了她的面子,垂眸用手帕包手,捻了一塊桃酥遞去,素色袖袍因為動作露出纖細白皙的手腕,裴明姣心里麻麻的,蠱惑似的低頭咬了一口桃酥。

    好酥好甜。

    本意讓裴明姣接過的崔意,捻著桃酥的指尖一顫,桃酥碎屑因為動作散在手帕里,崔意臉皮薄,大庭廣眾下的親昵讓她臉上爬了一層緋色,在孟宜書戲謔的眼神中,崔意起身告辭。

    只咬了一口還沒過癮的裴明姣有些不太樂意,被崔意清凌凌的一看,裴明姣頓時說不出話來,有些不高興的想,她又沒惹她,朝她生什么氣。

    孟宜書沒攔,就瞧著崔意和裴明姣倉促離開。

    裴明姣跟著崔意一塊上了馬車,見崔意冷著臉,哼出聲,惡人先告狀:“你和別人見面,都不來見我,外人難道比我這個未婚妻重要嗎?”

    崔意見對方理直氣壯,手帕包著的桃酥握被她在手里,無言半響,把握著的桃酥遞給裴明姣,冷而淡道:“我們還未成婚,應當避嫌。”

    桃酥仿佛裹著崔意的體溫,裴明姣咬下去只覺得怪怪的,聽到崔意的話,裴明姣不高興道:“避什么嫌,又沒有做什么。”

    崔意抿唇,不看小口吃點心的裴明姣,平靜告知:“如果做不到,未成婚前就不要再見了。”

    “我不要。”裴明姣一口否決,她扒著崔意的手臂,緊緊盯著她,不解又委屈,“我生氣了。”

    崔意沒理她。

    “我真生氣了。”裴明姣幾乎和崔意臉貼臉,兩人呼吸交融,她幾乎整個人倚在崔意懷里,體溫透過衣衫傳感,崔意別開頭,她適應不了這種超出社交的親密,輕而慢的說起在孟府裴明姣太過親昵的舉動,“在外人面前還是注意分寸些為好。”

    崔意的話裴明姣聽得迷迷糊糊,眼睛落在她白皙纖長脖頸的青筋上,冷香似乎滲透進了肉里,裴明姣牙齒突然發癢,她向來是個任性的主,憑著感覺一口咬下。

    “唔……”

    崔意痛得皺眉,伸手用力推開埋在她頸間的裴明姣,冷聲:“郡主,你這是做什么?”

    裴明姣看著崔意脖頸上的齒痕,心虛道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覺得牙齒癢癢的。”

    崔意用干凈的手帕擦掉脖頸上面的水痕,沉沉看著罪魁禍首,裴明姣有些受不了崔意的眼神,偏頭把脖子往崔意嘴邊送,“大不了我讓你咬回來好了。”

    崔意的嘴唇幾乎快貼上裴明姣的脖頸上,對方為了方便,直接坐到了她懷里,避無可避,被這么鬧騰,崔意也來了氣,只是理智尚在,她掐著裴明姣的腰往外推,眉眼因為怒氣泛了紅,聲音冷凝,“還請郡主自重。”

    見她真生氣了,裴明姣也不敢再鬧,老老實實從崔意身上下來,眼巴巴問:“你生氣了?”

    第27章 般配

    “你生氣了?”

    崔意直白肯定的告訴裴明姣:“是的,我生氣了。”

    她說這話時眉目冷淡平靜,卻叫裴明姣莫名的心悸,飛揚的眉眼此刻喪喪的,有點可憐,“我聽你的,你不要氣了。”

    崔意見她這樣,嘆了口氣,給她講道理:“郡主,我們還未成婚,在外面要注意分寸。”

    一聽這話就知道崔意軟化了,裴明姣往崔意旁邊挪了挪,貼著她,“我聽你的。”

    崔意側目,“孟娘是我好友。”

    “哦。”裴明姣對孟宜書不是很感興趣,她伸手碰了碰崔意頸間的齒印,在雪白的肌膚上痕跡靡艷,指尖仿佛被燒著似的,又燙又麻,“痛不痛?”

    耳邊是車轱轆壓擊石板的聲音,崔意睫毛輕輕垂下,“痛。”

    是細細的刺痛。

    裴明姣胸口麻了一下,像被螞蟻爬過的癢,微仰著頭,臉上粉白,黑亮的眼睛有點無辜看著未婚妻,“下次我輕點。”

    崔意眸色微深,別開臉:“我不喜歡。”

    “你要習慣。”裴明姣有點不好意思,但她很想和未婚妻親近,“以后我們還會做更親近的事。”

    崔意睫毛抬起,看向緋紅的裴明姣,頸邊的牙印余留麻麻的癢意,她平靜道:“你要經過我的同意,不然我會生氣。”

    裴明姣不想崔意生氣,有點點不甘心的同意了:“那你以后也要對我好哦,不然我也會生氣的。”

    崔意看了眼得寸進尺的裴明姣,淡淡應下。

    裴明姣開心了。

    裴明姣跟著崔意到崔府,正好遇上出門的杜三郎,杜三郎見相攜而來的兩人見禮:“郡主,表妹。”

    裴明姣一看見這小白臉,挨崔意挨得緊緊的,崔意對杜三郎這表哥感官不錯,頷首禮節寒暄了幾句。

    裴明姣見崔意和這小白臉相談盛歡,不爽的扯了扯崔意的袖袍,故意哼哼出聲:“我好渴啊。”

    杜三郎已經確定裴明姣對他有敵意了,有眼色的趕緊走人。

    等人杜三郎走后,崔意抿唇:“郡主,他是我的表哥。”

    “我知道啊。”裴明姣有點懵。

    崔意認真:“你可以不喜歡他,但不能無禮。”

    裴明姣一退再退,現在她的未婚妻還要為個外人說教她,裴明姣一下就忍不了了,“你居然又因為一個外人跟我生氣,你一點也不在乎我。”

    嬌艷欲滴的臉上帶著怒氣,眼尾上挑,矜貴又傲慢:“他又不是我的誰,我憑什么在意他。”

    崔意語氣微沉,實事求是:“我沒有生氣,我倆成婚后,表哥也是你的親戚,最起碼面上要過得去。”

    裴明姣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她只是特別不喜歡寄住在崔家的杜三郎,無論如何也給不了好臉色。

    她哼了一聲,沒會說話。

    崔意沒管鬧脾氣的裴明姣,徑直離開。

    “……”

    裴明姣愣了一下,氣得眼都紅了,氣鼓鼓的跟著崔意,也不說話。

    一到小院,崔意親自給裴明姣倒了一杯茶,“不是渴了?”

    本就是她隨口說的,沒想到被崔意記在心上,裴明姣忍住想要翹起的嘴角,眉眼明媚飛揚:“我現在也不是很渴,不過既然是意娘倒的,那我勉強喝一口。”

    說完,喝了一大口,殷紅的唇被浸得水潤又飽滿。

    又想著崔意既然在討好她,她就給未婚妻一個面子,“以后我會對你表哥態度好些,不過再多的就沒有了。”

    崔意輕輕笑了一下:“好。”

    裴明姣愣了一瞬,莫名的也跟著歡喜。

    ……

    即將要成婚的裴明姣過得日子和以往沒什么不同,顧月卻是有些悵然,她這個跟班怕是沒位置了。

    裴明姣由著宮廷繡娘給她量尺寸,她成婚的喜服由宮里制作,齊帝這個舅舅對裴明姣的婚事很是看重,婚禮都交由宮里來操辦。

    顧月拖著下巴看著忙得不可開交的裴明姣,心想,她要不要也成個婚,腦袋過了一遍,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

    忙里偷閑的裴明姣趁機吃了兩口水果,對著顧月道:“我都要成婚了,你也要跟上啊。”

    話里話外都是炫耀,顧月莞爾:“我也想像郡主一般覓得良人。”

    裴明姣心里美滋滋,面上也顯露出來:“這可得看緣分。”

    “是啊,我也沒想到郡主會和崔娘子成婚。”顧月哀怨的咬了一顆葡萄,“真是世事無常。”

    裴明姣一想到這樁婚事的由來,心虛的眨了眨眼,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顧月沒瞧見。

    崔府的崔意同樣也在量尺寸,由著繡娘折騰了好半天,崔意才閑下來。

    谷菁和東芝兩人見崔意疲懶的樣子都忍不住笑,東芝更是口無遮攔:“現在就這么累,等娘子結婚那邊也不知道會累成什么樣。”

    崔意:“……”

    崔意看著東芝那張稚嫩的臉蛋,終歸是沒說出什么話來。

    谷菁眼尖崔意紅燙的耳朵,知道自家娘子臉皮薄,也沒有點破,說了一點正事:“娘子,我聽聞外頭在賣琉璃鏡。”

    “把人照得可清楚了,看久了能攝魂呢。”東芝跟著補充。

    琉璃鏡?

    應該就是現代鏡子了,沒想到女主離開長安城,鏡子還是做出來了,看來她下一步的商業計劃可以了。

    崔意在下午見了工匠,把大概制作香水的過程講了一遍,具體怎么做還需要工匠們研究。

    上次釀造出來的酒,崔意就賞了不少獎金,工匠們積極性很高。

    匠人地位低下,有個大方不苛待的主子,恨不得肝腦涂地。

    崔意想著等香水研究出來還得等不少時間,香水玻璃瓶可以從玻璃廠購買。

    但這也意味著會暴露她穿越者的身份,可能會有一點麻煩。

    不過,尚在崔意接受范圍。

    她這邊在思考,東芝喜氣洋洋的過來匯報:“娘子,郡主送了六面琉璃鏡來。”

    “其中三面是送去夫人那了。”

    崔意看著送進來的鏡子,穿衣鏡、梳妝鏡、巴掌大的補妝鏡,上面都鑲嵌著華貴的寶石,雕刻著繁復的花紋,當真是奢靡至極。

    銅鏡也能照出人像,但會有一點失真,崔意站在一人高的穿衣鏡面前,清晰的看清這個世界她的樣子。

    淡妝嬌面。

    與她現實其實沒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別便是眉間的幾分孱弱。

    抿唇看了好一會,崔意道:“去我的私庫給郡主挑些回禮送去。”

    谷菁應下:“是。”

    不過一息,崔意親自改口:“罷了,我親自去挑。”

    谷菁表情沒什么變化,東芝從鏡子那里收回視線,悄悄朝谷菁擠眉弄眼。

    谷菁:“……”

    杜氏收到裴明姣的禮物,可以說是未來媳婦的孝敬,心頭幾分怪異,說了一句有心了,也和崔意一般親手挑了一些東西回禮。

    裴明姣收到回禮,只覺樣樣合她喜好,特別是崔意送的,她喜歡到不行。

    顧月也被送了一面穿衣鏡,一面穿衣鏡售價可不低,得要三千兩呢,這會心情很好的吹捧裴明姣:“可見崔娘子對郡主用心了,對郡主的喜好記得這樣清楚。”

    裴明膠拿著崔意送來的步搖對著穿衣鏡比對,聽到顧月的話,臉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她也不用收斂,“是嘛。”

    顧月繼續:“是啊,崔娘子性子淡,但對郡主在意著呢。”

    裴明姣把步搖插上,流蘇輕擺,熠熠生輝,眉眼彎彎:“當然,她可是我的未婚妻。”

    她這副模樣實在可愛,顧月沒忍住笑了出來,附和:“是啊,你和崔娘子可真般配。”

    裴明姣美滋滋收下了顧月的祝福。

    第28章 好妻子

    確定要做香水生意,崔意便開始運作,她能用的人手極少,挑來挑去,最終還是選中吳六娘。

    吳六娘得了主家的信,便去約見負責琉璃鏡的管事陸仁,到底男女有別,兩人去了一家茶館談事,一番禮節寒暄后,吳六娘開門見山,直言要與陸仁的玻璃坊合作,需要玻璃坊生產小巧精致的玻璃瓶。

    陸仁看著吳六娘遞過來的圖紙,他對玻璃坊制作不甚了解,負責制作的人并不是他,只是吳六娘給的條件實在優渥,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推諉道:“等我回頭問問工匠,再給吳管事回復。”

    吳六娘和氣道:“那我就等陸管事好消息了。”

    陸仁帶著吳六娘送的禮就去玻璃坊找了負責制作的張道士,張道士瞧了一眼圖紙,“這有什么難的。”

    陸仁頓時有底了,陸家依附越王府,陸仁作為二房長子,這次能經營玻璃坊還是親爹賣了臉面才能叫他這個小輩參與,自是萬分謹慎,得了張道士的話,陸仁就去找親爹參謀。

    他爹一聽,稀罕的看長子,“你可知這吳六娘為誰做事?”

    陸仁答:“崔侍中崔家。”

    他爹又問:“你可知崔家大娘子又是何身份?”

    陸仁不傻:“永嘉郡主的未婚妻,論禮也是越王府的親戚。”

    他爹點頭,帶著得意又問:“那你可知吳六娘是什么身份?”

    吳六娘?

    陸仁思索片刻:“不知。”

    他爹放低聲音:“吳六娘的二嫂曾經是越世子的長姐,越世子歸位后,曾幾次登門……”

    真假世子一案并不是什么秘密,陸仁沒想到越世子私下還與那農家有聯系,不免感嘆:“世子當真重情義。”

    他爹看了眼真心實意的長子,沒說什么,只道:“現下你知道該怎么做了?”

    陸仁當然知道了,合著全都是親戚,只有他們陸家是外人。

    陸仁這邊確定了,第二日就聯系了吳六娘,看著陸仁給出的優渥契約,也不詫異,簽上名字蓋上紅印,這事就談攏了。

    崔意知道后,對吳六娘的能力十分滿意,吳六娘一下就升職了,成了總代理人,負責酒鋪和香水鋪運營。

    酒鋪的管事崔意提了鋪里的一個年輕伙計來當,年輕伙計李二娘沒想到老天會真掉餡餅,有吳六娘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頭,也想干一番事業出來,得主家賞識。

    吳六娘對李二娘很是看重,在崔意那里也幫她說了幾句好話,這份人情李二娘也認。

    知恩圖報,誰都喜歡這樣的人,吳六娘見李二娘上道很是滿意,提點了兩句后又干正事去了。

    等了晚間忙完,吳六娘買了一些牛肉、羊肉帶回家刷鍋子。

    她老娘見了心疼極了,還沒等她說出口,就聽見吳六娘說她升職了。

    吳母趕緊接過吳六娘手里的肉,喜氣洋洋道:“是得好好慶祝一番。”

    又給了吳六娘一些銀錢,讓她再去買點好菜回來。

    吳六娘接過錢,笑笑出門。

    里屋的林氏聽到動靜,愁苦的臉上也跟著帶出笑來。

    吳家喜氣洋洋,崔府同樣也是。

    是夜,月明星稀。

    崔意由著谷菁給她擦濕發,東芝掀著珠簾進來,“真是老天保佑,明天肯定是個好天氣呢。”

    明天可是崔府向長公主府下聘的日子,有個好天氣,豈不美哉。

    雖說是崔意娶裴明膠,但婚后兩人就住在郡主府,上頭沒有長輩管著,可想日子過得有多暢快。

    燭光下,崔意臉清而麗,裴明姣送的梳妝鏡對著她,清晰的印出她此刻的樣子。

    要成婚了啊。

    崔意突然有了實感,她從未想過在這個世界結婚,可這畢竟是古代,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杜三郎這個表哥可是住在府里,她如何不知道父母的打算,正好裴明姣遞了梯子過來,權衡利弊后,考慮到女主那邊劇情都已經崩了,崔意最終決定答應與裴明姣成婚。

    鏡子中,崔意輕輕抿唇,臉上罕見帶了幾分迷茫。

    她能做好妻子的角色嗎?

    ……

    “我肯定是個好妻子。”裴明姣肯定的,篤定的說,眉間神采飛揚。

    彩珠輕輕給梳著裴明姣烏黑亮麗的秀發,聊起婚后生活,聽到她這么自信下定論,彩珠抬眼與梳妝鏡里五官尚且青澀的裴明姣對視,笑眼彎彎道:“郡主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子,以后也會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

    “沒錯,就是這樣。”裴明姣半點沒有不好意思,微抬著下巴,燭光悠悠印在她的臉上,跳動的光影勾勒她糜艷的五官,清黑的眼睛此刻明亮而閃耀。

    彩珠見狀,也被她的情緒感染,也開始期待裴明姣和崔意兩人婚后的生活。

    一夜好夢。

    第二日,清河崔家的族老帶著準備的豐厚聘禮去長公主府下聘。

    崔家如此重視,燕琳瑯自然是滿意的,這樁婚事是由天子賜下的,結兩姓之好,燕琳瑯也沒擺架子,長公主客氣,崔家族老更客氣,雙方都有意之下,自是相談甚歡。

    彩珠去前頭打探了一番,回來就給裴明姣說了,“崔家重視郡主呢。”

    裴明姣聽了自然很高興,崔家重視她,不也是崔意重視她嘛。

    很突然的,裴明姣就很想見崔意,想知道她在干什么。

    只是今天這個日子,兩人是無法見面的。

    今日下聘,崔意穿了一件色澤明麗的衣服,東芝見崔意依舊不緊不慢的下棋,嘟嚷著說:“也不知道順不順利?”

    谷菁撥弄著香灰,其他婢女有條不紊的忙著自己的事。

    東芝伸著脖子,看著棋盤上的黑白棋子,耳濡目染下,也懂一些,研究了一會只覺得頭暈,又開口:“娘子你就不好奇嗎?”

    纖長玉白的指尖捻起一顆黑子放在棋盤上,崔意眼睫垂著,“會順利的。”

    天子賜婚,走個排場,如何不順利。

    長公主府外,有不少百姓好奇往里探,見下聘的排場,一個個有說不完的話。

    “這王侯貴族結親和咱老百姓真不一樣,你瞅瞅這排場。”

    “誰說不是呢,這些聘禮換成銀兩我都不敢想有多少。”

    “聽說是兩個女娘子結親,老了豈不是連個后代也沒有。”

    “這不是還可以過繼嗎?”

    “嗐,你懂什么,這郡主的爵位可是可以傳給后人的,這不是白白便宜別人了?”

    “都是自家人,說什么便宜。”

    “……”

    老百姓的話沒人在意,長公主府內裴明宣和崔汀大眼對小眼,怎么也沒想到兩家會有結親的一天,以后可就是正正經經的親戚了。

    兩家定親,國子監也給兩人放了假,崔汀當時懵懵的回到家,怎么也沒想到他就是上個學的功夫,長姐連婚都要結了。

    他也沒想到自己與裴明宣會有這樣的緣分,真是讓人措手不及。

    等聘禮流程走完,族老帶著小輩們告退,長公主客客氣氣目送他們。

    燕琳瑯看著前院堆不下的聘禮讓人收拾放好,抿了一口茶,問:“嬌娘在干什么?”

    “郡主在院里待著呢。”

    裴恒笑了一下:“倒是懂規矩了。”

    燕琳瑯睨了他一眼,沒說話。

    裴恒幽幽嘆了口氣,“還得回本家一趟。”

    燕琳瑯這么多年與裴家頂多就是維持面子情,倒不是有什么齟齬,就只是單純的處不來。

    聽到這話,燕琳瑯沒好氣道:“行了,到時候陪你回去一趟。”

    裴恒大呼:“夫人愛我。”

    這么大把年紀,燕琳瑯簡直沒眼看。

    崔家族老回去和崔言、杜氏說了今日見聞,末了感嘆一句:“也不知十三娘以后是何運道了。”

    從族譜上排名,崔意便是崔十三娘。

    杜氏和崔言夫妻倆倒是看得開,兒孫自有兒孫福。

    婚期定在臘月初十,現下已是八月中旬,距離婚期也不過三月,除了崔意和裴明姣兩個當事人,其他人都挺忙的。

    崔意在等工匠把香水研究出來,畢竟這可是個精細活,好在她有大把時間可以等。

    閑暇時,崔意接到唐文思邀約,邀她去聽戲,崔意自是應約而去。

    她們坐在包房里,戲曲還未開唱,唐文思看著崔意,只覺得世事難料,前些時間崔意還在和她表姐鬧矛盾,這會就已經定親要成婚了,以后她都要喊崔意一聲姐了。

    天知道,當時她聽到圣上給裴明姣和崔意兩人賜婚,整個人都懵了,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嗎?

    不過天子圣旨既下,唐文思也不敢再多說什么,衷心祝愿崔意和表姐一定要好好的,千萬要少吵架。

    唐文思真的非常喜歡崔意這個朋友,不過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她也不別扭,樂滋滋喊崔意姐姐。

    “意姐姐,沒想到咱倆能成一家人。”

    “真是緣分啊。”

    崔意應了一聲:“嗯。”

    唐文思圓潤的臉頰紅紅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崔意抬眼看她,詢問:“怎么了?”

    唐文思不過二八年紀,對婚姻自然是向往的,也想求得一心人,紅著臉鼓起勇氣,“意姐姐,表姐對你是不同的。”

    她這話說得,好像是替裴明姣表白似的。

    崔意卻是能明白唐文思的意思,眉目清清,帶著淺淺的溫柔:“我知道。”

    唐文思愣了一瞬,隨即也忍不住傻笑。

    也在此時,包房房門敲響,耳邊是旦角兒咿咿呀呀的戲聲,裴明姣踏了進來。

    唐文思高興道:“表姐,你也來看戲啊。”

    “嗯,是啊。”裴明姣云淡風輕的坐在崔意旁邊,一副真是巧了的模樣。

    崔意看了她一眼,輕輕打了聲招呼。

    裴明姣頓時裝不了了,“意娘你想聽戲可以找我呀,我娘有個戲園子,想點什么戲都有。”

    在外面,崔意一向給未婚妻面子,淡聲應下。

    唐文思聽裴明姣這么說,暗想還有這樣的好事,當即開口:“表姐,我也想去聽。”

    長公主的戲園子可是有不少名角呢。

    裴明姣瞪了眼插話的唐文思,十分敷衍:“我得問問我娘。”

    感受到差別待遇的唐文思:“……”

    這么一會的功夫,崔意的注意力在戲臺上去了,難得聽一場正宗的戲劇,崔意自是不會錯過。

    想說話的裴明姣見狀,只能咽下,一會看看戲臺,一會看向身側的崔意,一個人也能自娛自樂。

    如此過了一個時辰,戲唱完了,崔意給了賞錢,裴明姣不甘落后也給了賞。

    崔意吃了碗茶,這才離開,裴明姣落后半步,湊到唐文思旁邊,低聲不滿:“以后約我的未婚妻記得要經過我。”

    害她今日去找崔意跑空了。

    唐文思:“……”

    第29章 婚禮

    年末將近,崔裴兩家的婚事眨眼就到了。

    兩家遵循商量好的婚禮流程,有條不絮的運作,崔意一早穿戴整齊,時下婚服是紅男綠女,崔意自是一身精致華美的綠袍,臉帶新娘妝,往那一站便自成風流恣意的氣度,過了午后,崔意帶著諸多親友、侍從和一百二十臺聘禮前往長公主府。

    長公主府。

    裴明姣同穿一身綠色喜服,妝造華貴,臉無半點新娘的羞粉,聽著外頭熱鬧的聲音,只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也不知崔意到哪里了。

    彩珠作為掌事確保院里無錯后,見新嫁娘半點沒有女兒家的嬌羞,又是好笑又是歡喜,“這會崔娘子還在路上呢。”

    裴明姣半點不在意彩珠的調侃,她算著時辰估摸著崔意的位置,一雙黑眸明明亮亮,聲音雀躍:“到了到了,崔意來了。”

    彩珠屏氣一聽,噼里啪啦的炮仗聲隱隱傳來,婢女在門外稟告崔家到了,裴明姣是個沉不住氣的,提著裙擺應聲就往外走,彩珠趕緊攔著,“郡主這不符合規矩。”

    又補了一句:“時辰都是算好的,按著來保準日后郡主和崔娘子美滿幸福。”

    就這一句話,裴明姣想見崔意的心一下按捺了下來,乖乖的等著崔意來接她。

    崔意在前頭拜見裴家各位親戚,裴明姣早早就打了招呼,裴家眾人倒沒有怎么為難,長公主燕琳瑯是個疼女兒的,看著清麗秀婉的崔意,再滿意不過了,婚后女兒就住在郡主府,哪里會受什么委屈,含笑著說了兩句,便讓崔意去裴明姣院里接人。

    崔意跟著引路的仆從,幾息時間就到了裴明姣的閨閣,門外守門的小娘子們嬉笑著刁難迎婚的新娘子,崔家子侄們笑吟吟迎難作賦,孟宜書側身對著今天的主角打趣:“裴家美嬌娘可真多。”

    崔意頭上的珠釵在霞光下閃爍,玉白的臉上暈染著柔光,幾步上前,聲音清亮,吟出催妝詩,守門的女娘們對視一眼,皆是滿意,紛紛退開,讓出身后的大門,而早已等候在門內的裴明膠矜持的團扇遮面在仆從的簇擁中緩緩走了出來。

    裴明姣捏緊著手柄,不知為何,剛剛急切想見到崔意的心此刻卻莫名緊張起來,直到一只細白的手出現在她的眼下,穩穩的把紅綢遞到身側,她的心一下就定了下來,不帶猶豫的握住紅綢,抬眼對身旁的妻子粲然一笑,嬌喚一聲:“意娘。”

    頭戴點翠鳳冠的新娘眉眼帶笑,一雙眼眸只有眼前人,點到為止的艷,不可方物的美,崔意清黑的眸微怔,心一下發緊,捏著紅綢的指尖用力,輕輕嗯了一聲,“走吧。”

    兩人同步調在歡呼聲中相攜,拜別長公主夫妻,一同進了花轎。

    隨著一聲起轎,鞭炮、鑼鼓喧天,從長公主府到崔府沿街撒在喜錢,搶到沒搶到的嘴上都說著討喜話……

    花轎空間很大,卻也隔絕不了外頭的喧嘩,裴明姣卻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悄悄掀眼看了一旁安靜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崔意,裴明姣眼珠動了一下,落在崔意放在膝上的手,下一秒手就已經牽了上去。

    陌生的溫熱的觸了上來,崔意眼睫一顫,側眸看去,又對上一張明媚張揚的笑臉,一時不知道該說怎么才好。

    裴明姣卻是完全進入到了妻子的角色,勾著另一位的手心,整個人都黏了過去,宛若水蜜桃色的臉微揚,嬌嬌俏俏的毫無女兒家的羞澀說出心中感想,“我們終于成婚了,三個月真是太長了。”

    滿打滿算怎么也沒有三個月,期間兩人還見過不下十次,但每次崔意都不允許她太親近,她要是過界,崔意就會冷淡下來,她不喜歡崔意那樣,所以一直在有克制,有時候也會生氣,會覺得憑什么,但氣過后,又會自己哄好自己,樂顛顛的又去找未婚妻,裴明姣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脾氣這么好了。

    不過現在,她們終于可以肆無忌憚的親近了。

    崔意還是不太習慣這種突破社交距離的親昵,但又想到她已經成婚,現在是裴明姣的妻子,不出意外,她們會相伴一輩子,崔意抿了一下唇,雙眸清清凌凌。

    這是她權衡利弊之下選擇的婚姻。

    崔意收回看向裴明姣的視線,不過這次沒在說什么不合規矩的話。

    這種軟化,一下就被裴明姣敏銳的察覺到,一時更加肆無忌憚,整個人想往崔意那傾,察覺到她意圖的崔意只是淡淡掀眼,裴明姣的躍躍欲試一下就萎了,不爽的重重撓了一下新婚妻子的手心,而坐得端正的崔意只是抓住手心搗亂的手指,不輕不重道:“別鬧。”

    裴明姣鼓鼓臉,但還是聽話的沒在鬧騰,一雙耳朵卻是支棱著聽著轎外的祝福話,自顧自的笑得開心。

    崔意:“……”

    握著手中比自己熱一個度的手指,崔意低眉視線落在不知在傻笑什么的裴明姣身上。

    她想。

    或許這樣一輩子也不錯。

    ……

    冗長復雜的婚禮流程走完,兩位新娘子一同坐在婚房,點燃的朱紅喜燭跳動著燭光,崔意同裴明姣已經喝完合苞酒,崔意的身子不能飲太多酒,裴明姣是不想大好日子耗在外頭的酒局里,所以外頭除了裴崔兩家外,孟宜書和顧月也在幫忙應酬。

    兩人除去頭上的鳳冠,沐浴更衣后,屋內的仆從十分有眼力見的退了出去,彩珠離去前避著崔意悄悄對著裴明姣眨了眨眼。

    裴明姣卻是半分沒避著崔意從枕頭下拿出避火圖。

    看著過于大膽的圖畫,崔意:“……”

    裴明姣見崔意懵掉的模樣,一下就不扭捏了,十分善解人意道:“意娘,你放心,你身子不好,我會體諒你的,太復雜的等你身子好了我們再試。”

    被體諒的崔意面不改色,選擇成婚的時候,她已經有準備了,云淡風輕道:“真是多謝郡主體諒。”

    完全沒被陰陽到的裴明姣擰眉糾正:“意娘,我們已經成婚了,說好成婚后叫我姣姣的。”

    這是未成婚時,裴明姣十分不滿崔意對她生疏的稱呼,非要崔意親昵叫她,可崔意偏不如她意,非要等到成婚后。

    崔意對上已是她妻子的裴明姣認真的雙眸,怔然不過一瞬,知錯就改的輕喚:“姣姣。”

    聲音輕而柔,裴明姣一下不知怎么的頭皮麻了一下,熱意漫上臉頰,支支吾吾半天,吐出一句:“我們歇下吧。”

    崔意垂眸,依言上了床榻。

    裴明姣黏黏糊糊的湊了上來,低聲貼在崔意耳邊,“意娘,我們試試……”

    被熱氣呼紅了耳朵的崔意,清冷的眉眼帶著水光,手捂住新婚妻子的嘴巴,似帶羞惱:“專心……”

    第30章 新婚

    天微亮,崔意不適的睜開眼,左肩沉重微酸宛如生銹的機器,另一人起伏的呼吸在她耳畔舒緩,床幔之下不大的空間蔓延著不刺鼻微甜的清香,崔意并沒有偏頭,清黑的瞳眸盯著床頂,少見的緩緩的才意識到,她真的成婚了啊,在一個不屬于她的世界將與另外一人共度一生。

    崔意垂下眼睫,這才偏頭看向睡在她頸側與她余生相伴的妻子。

    她的妻子,素著臉,長翹的睫毛隨著呼吸微顫,眉眼帶著幾分天真稚嫩,兩頰因為熟睡泛著緋色,整個人緊貼著她的左肩,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寢衣傳遞,左半身的溫度莫名的高了一截。

    崔意沒動,靜默好一會,才把妻子剛成年的思緒清空。

    靜躺一會,崔意輕輕抽身,或許是太累,裴明姣半點沒被吵醒,崔意松了口氣,動作輕柔地給她蓋好被子,輕聲出了內室,侯著的谷菁見崔意氣色不錯,抿唇輕笑,東芝見到崔意偏頭擦臉時脖頸露出的紅痕頓時擠眉弄眼起來。

    崔意淡定的洗漱,半點不在意,等谷菁給崔意挽發時才發現那藏得通紅的耳朵。

    谷菁:“”

    不由感嘆,娘子是個薄皮子呢。

    深怕主子燙熟了,谷菁神色如常的盤發,崔意一臉淡定,清眸透過鏡子,細細觀察,脖頸被衣領蓋住,沒露出半點曖昧的痕跡,輕抿的唇才舒展。

    她這邊上著妝,裴明姣舒緩眉毛,恍恍惚惚*的睜開眼睛,慢半拍后,猛的往旁邊看,空落落的,她的新婚妻子居然不在,裴明姣一下清醒了。

    外室隱隱傳來聲音,裴明姣散著頭發,忽視身上輕微的澀感,大步往外走,珠簾一掀,脆玲玲的碰撞聲響起,崔意一抬眸,清麗至極的面容就這么印入她的眼簾,崔意聲音輕輕:“吵到你了嗎?”

    裴明姣想張口,喉嚨干得像是發不出聲音,又極有包袱的不想讓新婚妻子聽到她發出難聽的聲音,狠狠灌了一大口溫水,這才說:“沒被吵到。”又反問,“怎么不多睡會?”

    崔意向她解釋:“習慣了早起。”

    裴明姣哦了一聲,湊近看崔意上妝。

    被那雙黑亮的眼睛緊緊盯著,崔意別開眼,正想開口,卻被裴明姣按住頭,一臉嚴肅的對谷菁描述怎么給崔意畫眉毛,谷菁愣了一下,同樣嚴肅的聽著。

    崔意:“”

    谷菁看了眼崔意,提議:“要不郡主給夫人描眉如何”

    裴明姣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個再好不過的主意,一點也不扭捏的接過谷菁遞過來的眉筆,視線和崔意平齊,對著崔意展顏一笑,自信滿滿;“意娘,你就等著變得更漂亮吧!”

    崔意對上小妻子的臉,抿唇由著裴明姣折騰。

    事實證明,裴明姣這個長安美妝達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她畫的眉很符合崔意的臉型和氣質,清冷婉麗,裴明姣笑吟吟的自夸:“不愧是我,我已經想好化什么妝和你搭了。”

    接下來崔意就看著裴明姣把仆從們指揮得團團轉,她的小院少見的熱鬧起來。

    約摸半個時辰,裴明姣終于打扮完,身上穿著和崔意同色系的衣服,頭戴珠翠,華麗非常,美滋滋的對著崔意顯擺:“好不好看呀?”

    崔意輕笑,實話實說:“好看。”

    裴明姣挽著崔意的手臂,嬌聲回夸:“你也超好看。”

    過于親昵的黏糊,崔意有些不適,但她們現在關系不一樣,崔意看向一旁明媚的裴明姣,抬頭望了望天色:“走吧,該敬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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