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方游懟了一下一直在看手機的童遇,朝副駕駛使了使眼色。
方游不太喜歡曲雯這個人,太唯利是圖,在她手里火起來的藝人大多都沒什么自我。
曲雯一直在透過后視鏡看童遇,見他看過來,曲雯才開口:“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什么嗎?”
童遇腦子有些亂,沒顧得上曲雯看見顧乘送他上車的反應,現在聽到她問起來,童遇說:“記得,在節目里跟他保持距離。”
曲雯:“我說的可不只是節目里。”
童遇知道她的意思,但如果顧乘沒有表現出對他厭惡,他并不想離他遠點。
童遇說:“我的私事不在你工作范圍之內,雯姐可以不用管我。”
從來沒有藝人敢在曲雯面前要求“私事”,她轉過頭:“私事?明星哪有什么私事?你要是哪天出了事,還不是我給你收拾爛攤子?”
方游按住童遇的胳膊插了句嘴:“雯姐,有什么話還是回去再說吧。”
方游想控制一下場面,但還是沒壓住童遇的情緒。
童遇甩開方游的手說:“第一,我不是明星,我有我自己的私事。第二,我沒惹過爛攤子,也不用你收拾。”
曲雯第一次見他發脾氣,也不知道戳他哪根筋上了,以前說什么都聽的,今天是吃了炸/藥了。
曲雯:“......行,才剛上一個節目翅膀就硬了,不用我管是吧,最好以后也別讓我管。”
曲雯轉過頭不再看他。
童遇垂下眼,再次按亮手機,看著對話框上那條[對方已經通過你的好友驗證,可以開始聊天了]。
記得顧乘剛被顧家帶走的時候,他每天都會給顧乘發好多條信息,比如哪個老師又拖堂了,比如誰跟誰吵架了,就連被路上的石子兒硌了腳他都要說兩句,即便沒有回復,他也依舊樂此不疲。
時間長了,他逐漸減少了嘮叨,但依舊會發消息給那個號碼,問他什么時候回來看他,說我想你了。
無數條信息石沉大海,如今看著這全新的聊天頁面,他依舊有很多話想說,可他卻不想再主動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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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后,飛機降落在申海機場。
童遇的手機剛收到信號就彈出一條消息:【到了嗎?】
顧乘的頭像是一輪下弦月,清清冷冷,看起來毫無溫度。
童遇回復:【剛落地。】
飛機還在滑行,就已經有人準備下機了,曲雯看了童遇一眼:“別玩手機了,帽子口罩戴好。”
童遇口罩一直帶著,他把帽子扣在頭上,手機又震了一下——
顧乘:【到家告訴我一聲。】
童遇想問他這么晚了不睡覺嗎,今晚是住在錄節目的地方還是也連夜離開了?
一不留神問題就疊加成了好幾個,還沒等他把字打完,曲雯不耐煩的又催了一聲:“童遇。”
艙門開了,童遇打了一半的信息還沒發出去,把手機鎖屏揣進了口袋,拿起外套下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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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乘沒有回京市,而是去了之江路的房子。
沈寧不在家,顧乘坐在沙發上,屋子里沒開燈,星星點點的火光伴著尼古丁的氣息逐亮逐暗......
手機上沒有再收到童遇的回復,他左手輕捻著手機屏幕,屏幕亮起,是他高二那年拍的童遇穿著初中校服走在鳳凰花前的背影。
這張照片被他存在了電腦里,他走的時候沒拿電腦,好在沈寧也沒扔了那臺舊電腦。
沈寧回來的時候乒乒乓乓的,開個門跟打仗似的,她把高跟鞋隨便往旁邊一踢,燈一開,被坐在沙發上的顧乘嚇了一跳,她脫口就罵:“狗娘養的,大半夜的不知道開燈,想嚇死我?”
沈寧沒注意到顧乘冷到發狠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兩年不回來一趟,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沈寧罵罵咧咧的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他走回來才看見茶幾上那一摞帶著折痕的紙條,每一張都被打開過......
沈寧腳步頓了一下,但也僅僅只是頓了一下。
顧乘把煙蒂按在了茶幾上,白色的茶幾瞬間被煙頭燙出一圈微黃的痕跡。
這些紙條沈寧自己都不記得放在哪了,沈寧問他:“從哪翻出來的?”
顧乘大概是煙抽多了,嗓子有些啞:“你房間的抽屜里。”
顧乘甚至沒去多余的地方翻找,直接去了沈寧的房間,從她的床頭柜里找出了幾年前童遇留給他的每一張紙條。
因為紙條要經過沈寧的手,童遇除了留下地址和電話沒寫多余的話,只是在每張紙條的角落畫了一個簡筆畫表情,從一開始托臉期待,逐漸變成撇嘴難過,到最后大哭。
下面備注著每一張紙條的日期,時間是從五年前的八月底開始,也就是童遇考上大學后他們全家搬走之前,每周一張,直到最后一張之前,從未間斷過。
顧乘不知道上了大學的童遇是怎么抽出時間每周都跑回來一次的,這里的每一張紙條都在告訴顧乘,童遇當年有多想他。
顧乘垂著眼,把那些紙條一張一張的摞好,動作小心的好像這些不是紙,而是人。
“藏了這么多年,打算什么時候拿出來?”
沈寧這個人報復心很重,從她懷孕了不告訴顧家,非要等把他生下來之后才去報復顧家就能看出來,她喜歡看別人驚慌和失望,無論是誰。
沈寧說:“你不把它找出來,我都忘了這些東西了,怎么,見著他了?他跟你說他來找過你?嘖,小小年紀心眼還真多,我當初都那么跟他說了,他居然還敢找你。”
顧乘猛地站起來,一把奪過她手里的水杯,“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沈寧無傷大雅的看著碎了一地的玻璃杯,掀起紅唇笑了下,她伸出食指戳著顧乘的胸口:“你覺不覺得你現在發瘋的樣子像極了我?不虧是我沈寧的兒子。”
顧乘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跟他說什么了?”
顧乘手勁很大,沈寧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這些年她醉生夢死,早就不把自己當個人了,看到顧乘這樣,她反而覺得有意思。
沈寧認真的回憶了一下:“我想想啊,我好像說他很煩人,說你為了躲著他所以不回來,說你煩透了他,讓他滾遠點,哦,我還說他像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很惡心。”
顧乘聽到這些話,耳邊嗡嗡作響。
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恨過眼前這個女人,她知道童遇不會輕易相信這些話,所以要等他在攢夠了失望之后才說。
她這輩子最手到擒來的就是讓人痛苦,就像她專門留著這寫紙條一樣。
她應該很期待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吧!
他把沈寧甩在沙發上,那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就好像當初沈寧求他跟顧家走的時候:“你到底為什么?他哪里得罪你了?”
這么多長紙條,四年的期待,顧乘不敢想,小孩哪里受得了這些?
沈寧揉著被他捏疼的手腕,云淡風輕的說著讓顧乘恨不得掐死她的話。
“當然是為了錢,顧家愿意繼續給我錢是因為我給他們家養出了一個好孫子,如果他們知道你跟男的在一起,你覺得顧松康那老不死的還會這么好心?”
沈寧這輩子除了愛,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恨和算計上,她不惜利用自己的兒子去得到她想要的。
“你是他們顧家的人,他們自然不會把你怎么樣,我算什么?我不管自己,難道指望你管我?”
顧乘原以為自己已經對她夠失望了,沒想到她還能繼續刷新他的底線。
沈寧拿起茶幾上的紙條:“說起來這孩子還真是夠死心眼的,上了大學還每個星期都來,風雨不誤,我記得把他趕走那天特別冷,還下了雨,我為了躲他故意天快亮了才回來,他應該是忘了帶鑰匙,在雨里站了一夜,跟我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打擺子。”
顧乘聽到這話,心頭密密匝匝的疼。
段晗說童遇最后一次來找他回去后生了一場大病,原來是這樣生的病。
“哦,對了,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沈寧抬頭看向顧乘:“他為了等你回來還逃了一年高考,復讀了一年才考上大學的,你說說你多造孽,那姓童的夫妻倆都恨死你了!”
顧乘:“……”
手機“叮”的一聲。
一童天下:【我到家了。】
看到童遇的回復,顧乘強壓下心頭的那股戾氣和想要掐死她的心,他看向沈寧:“你沒想過指望我,那你有沒有想過,得罪我跟得罪顧家會是一樣的下場?”
沈寧聞言,臉上的笑意褪去,她警惕的繃直了背:“你想干什么?”
顧乘把手機鎖屏,人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明天我會跟顧家說,以后你的生活費不需要他們出了,你放心,你是我媽,我不會讓你餓死,以后每個月我會給你轉兩千塊錢,除此之外,多一分都沒有。”
沈寧驀的站起來,朝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
顧乘穩穩地接住她甩過來的手,冷漠的甩開。
沈寧發瘋似的掙扎:“白眼狼,你他媽就是個白眼狼,我要去揭穿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讓你的粉絲知道你連個畜生都不如!”
顧乘進娛樂圈從來都不是為了圈粉,否則他也不會多年來我行我素:“隨便。”
顧乘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依舊能聽見沈寧近乎癲狂的喊叫聲。
他關上門,隔絕了那刺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