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只炭炭
這是近來的第三次柱合會議。
第一次會議上,癸級劍士灶門炭治郎藏匿變成了鬼的妹妹;第二次,是為了忽然現世的日之呼吸與上弦之叁。
而第三次,依舊是因為宇多鳴一。
三天前,日之呼吸傳承者宇多鳴一拜訪主公,并在當天許下殺一只上弦作為向主公賠禮的承諾。
三天后,他前往吉原花街,當夜除了斬殺上弦之陸外,現場還出現了上弦序列中最靠前的三個。
宇多鳴一的實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秒殺上弦陸,一人對戰三個上弦拖到支援抵達;中途如果不是出了差錯,他或許能將最先出現的上弦之壹都斬殺在當場。
“太好了……!”
產屋敷耀哉止不住的低咳。
他看得出來,鬼舞辻無慘在害怕宇多鳴一。
不僅僅是害怕,還有忌憚、恐懼、乃至一切對人類的憎惡,此刻鬼舞辻無慘對宇多鳴一該會是恨之入骨,卻又不敢輕易動手。
那個膽小鬼不敢出來。
他唯一敢做的就是龜縮在某個角落,等待宇多鳴一年老死去。
這樣的畏懼會是鬼殺隊百年來最好的機會。
他抬抬手打斷劍士們的關心,‘看’向蝴蝶忍的方向。
“忍,宇多君怎么樣了?”
提及這件事,從蝶屋來會議的蟲柱蹙起好看的眉,面帶擔憂地搖了搖頭。
“不太好。”
甚至可以說是,非常不好。
“他一直守在灶門兄妹身邊,不讓除醫師之外的任何人靠近。不吃不喝也不療傷,旁人和他說話完全沒有反應,只有禰豆子能讓他回應兩句。”
蝴蝶忍忍不住說道:“……這個狀態,我擔心他在炭治郎醒來之前就會垮掉。”
面對四個上弦對宇多鳴一來說輕不輕松不知道,但他的精神狀態蝴蝶忍可是清清楚楚地全都看在眼里。
他還有著傷,這樣下去很有可能會拖到比灶門炭治郎更嚴重。
“……”
室內的柱們聞言靜了靜。
不死川實彌聽了,整個人陷入沉默,他握握手里那個在吉原花街上撿到的東西,不再遲滯,主動開口。
“主公大人。”
風柱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件事也有我的責任,我愿意辭去風柱之位作為責罰。并且對您邀請宇多鳴一加入鬼殺隊一事,在下再無任何異議。”
“實彌……”
產屋敷耀哉嘆了口氣。
但不死川實彌態度認真,產屋敷耀哉勸說無果,再嘆一口氣,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虛虛‘望’了一眼蝶屋的方向。
病態的紫色眼眸中泛起些許光芒。
產屋敷耀哉說:“不過在此之前,我也有些話要和宇多君說。”
這對產屋敷、對鬼殺隊來說是一個機會。
如果能成功斬殺鬼舞辻無慘,他這個主公身死于此,也算是心愿得成。
…
蝶屋這片區域總是安靜的。
尤其是今日。
青白色的光投射到地板、墻壁上,黑夜被陽光驅散,黎明已至。
病房內,黑發灰白色風衣的青年坐在病床旁,半是低著頭,任由零散的發絲垂下遮住半張臉,從昨夜回到這里開始,他就一言未發。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沒人敢打擾他。
蝶屋的成員們只盡可能的壓低聲音,不去驚擾到這一片死寂的沉默。
宇多鳴一什么也沒有做。
他在聽。
鎹鴉撲扇翅膀在上空來去……蝶屋醫師走動的腳步……胸腔內的心臟在‘咚’‘咚’跳動。
他聽見有一個細微的聲音在腦海深處和他說話。
悄悄地,像是蚊吶低語,吐出的語句卻仿佛魔咒一般,扎根在腦髓深處,縈縈纏繞,揮之不去。
嘀嗒、嘀嗒。
身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痂,耳邊血水滴落的聲音卻還是一直持續不斷。
宇多鳴一微微咳嗽,閉上眼,針扎的刺痛就會從肺腑蔓延到全身,唇色蒼白至極,腦袋也像被錘子捶打一樣,鈍痛,無法完整思考,只能斷斷續續地拼湊出那到聲音所說的幾個詞句。
無慘……彼岸花……鬼殺隊……
炭治郎。
他的炭治郎。
身體在此刻像沉進了一片冰冷的深海,宇多鳴一頭腦發脹,他像是又回到了許久許久以前的云取山,不見光的夢里,大雪紛飛,放眼望去全是漆黑的夜。
燃燒的火光被夜幕藏下。
好像在這一刻,一切都在離他而去。
“……”
忽而,房間傳來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宇多鳴一眼眸輕抬。
氣息孱弱、腳步虛浮,是鬼殺隊當主產屋敷耀哉。
……。
“宇多君?”
那腳步聲走近后,見宇多鳴一仍然無聲無息地沉默,不免喚了一聲。
宇多鳴一不予回答。
產屋敷耀哉只好放輕聲音再次開口:“我是來向你道歉的。這次人員調動上是我的責任,宇多君,你如果……”
“我不需要你們的道歉。”
宇多鳴一側頭看向床上的少年,沒有向鬼殺隊當主投去半分目光。
“有話請直說。”
浪費時間,任何解釋都很浪費時間。
心里的那個聲音在催促他,如同急促的鼓點一般在不停地向他說著什么,躁動的殺意壓在表層皮膚下,叫囂嘶吼。
宇多鳴一碰了碰病床上少年的指尖,溫熱的溫度和正常的生命體征讓他冷靜下來了許多。
那邊,產屋敷耀哉頓了頓,心中微嘆。
沒辦法,只能坦明他本該放在道歉和安撫后才說的話。
“經此一役,鬼舞辻對你的態度肯定是能躲則躲。宇多君,鬼與人類不一樣,他們除了強大的力量之外還有無限的壽命,如果鬼舞辻無慘躲起來,有生之年我們可能再也窺探不到他的消息。”
“所以,我想就斬殺鬼舞辻無慘這件事和你進行合作。”
宇多鳴一放在炭治郎手背上的手指尖一跳,注意到了其中的一個詞。
“……躲?”
“是,所以我預備展開一個計劃。”
產屋敷耀哉繼續說:“訓練鬼殺隊的劍士,做好準備。然后以我——產屋敷家與鬼舞辻無慘的千年世仇為誘餌,吸引他出現在這里。”
“他恨產屋敷一族,而只要他來了,就會被我埋下炸彈炸成重傷,屆時擊殺他的概率就會高很多。”
宇多鳴一沒聽。
他的腦海里盤旋著剛才那個字:躲。
鬼舞辻無慘是膽小鬼。
他給出威脅,是為了讓鬼舞辻無慘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他身上從而弱化對炭治郎的注視,再去找讓禰豆子變回人類的方法。
但吉原這一趟發生的事情證明這個方法沒用。
因為鬼殺隊的理念是斬鬼。
因為炭治郎會一直朝著滅鬼的道路奮不顧身,任何風險都有可能導致今天的結果……
甚至是導致死亡。
忽如其來的推測讓宇多鳴一呼吸一窒,指尖用力到五指僵直,手筋抻得刺痛,卻還是慢慢地放開了握著的少年的手。
這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這種情況絕對不允許出現。
獵殺上弦,削弱鬼舞辻無慘的方法如果沒用。
那么……
為什么不……
“宇多君?”
產屋敷耀哉的聲音讓宇多鳴一猛地回神,他這才像是終于反應過來要呼吸了一樣,周身浸透虛汗,仍被窒息的痛苦浸沒。
再次搭上灶門炭治郎的手背,感受著少年脈搏在跳動,宇多鳴一指尖麻木發顫,這次他卻異常冷靜。
他回答產屋敷耀哉:
“不需要。”
產屋敷耀哉一愣,此次前來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不免再勸,“這個方法是現階段能找出無慘的最好方法,我們攜手努力才有可能在這一代斬殺鬼王……”
“太慢了,效率太低了。”
宇多鳴一卻揚聲否決。他抬眸看向產屋敷耀哉,血海猩紅的眼眸藏在散亂的發絲下,藏著仿佛再熾烈的陽光也無法驅散的黑暗。
“我需要更快更有效率的方法。”
鬼殺隊不重要。
這個組織對他來說沒有幫助。
他應該做的,是在找到讓禰豆子變回人類的方法之前,控制住作為令炭治郎身陷危險的源頭,鬼。
如何做?
如何完成這個目標?
只有一個辦法。
這是最快的方法。
……
夕陽西斜,遠方深藍云層映著最后的陽光,火燒云熾烈,染得蝶屋附近的林間小道也一片橘黃。
一天就要結束了。
不死川實彌走在小路上,一轉眼,竟然意外看見了他這趟要去蝶屋找的人。
宇多鳴一不知道要去哪,正一個人向下山的路走著。
隔著一段距離,不死川實彌敏銳的嗅到他身上還有很濃厚的鐵銹味,像只簡單的換掉外面染血的衣服,里面的傷口完全沒有經過治療一樣,袖口都積著濃重的紅。
不死川實彌皺了皺眉,上前兩步喊住了他。
“喂,宇多。”
宇多鳴一停下腳步,回過頭,無光血瞳安靜地看著他,嗓音如過淵冰冷。
“找我什么事。”
不死川實彌被這樣死寂冷凝的目光驚起一身雞皮疙瘩。僵了僵,還是從口袋里拿出了他在花街意外撿到的那只日輪花札耳墜。
他‘嘖’一聲,大步走過去,把耳墜遞出。
“我來送你掉的東西。”
撿到時耳墜已經斷了線,看切口應該是和上線之壹打斗時被對方的鬼之刃挑斷的,好在花札部分沒有損毀,不死川實彌拿去找人幫忙修了修,這會兒打算給宇多鳴一送來。
宇多鳴一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耳朵,發現掛在那里的耳墜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空洞的瞳孔回復了些許微光。
他接了過來,重新戴上。
“謝謝。”
“還有就是,關于你加入鬼殺隊一事。”不死川實彌繼續說他的來意,雖然語氣還很生硬,但態度確實比三天前好了很多。
“我已經向主公請罪……”
“我不會加入鬼殺隊。”
不等他說完,宇多鳴一打斷道。
不死川實彌連一聲疑惑地反駁都沒說出來,就聽見宇多鳴一的下一句:“如果你要為此道歉,去找炭治郎。”
不死川實彌愣在原地,不明白這家伙什么意思,眉梢上挑,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
但宇多鳴一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黑發青年說完便轉身,沉默著,繼續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他要去的方向像是山下。
不死川實彌看著青年清冷到好像隨時會破碎的背影,心里忽然沒由來升起某種預感。記起蟲柱曾經親口說過宇多鳴一的精神狀態并不穩定,他再次喊住了宇多鳴一。
“宇多。”
不死川實彌揚聲問道:“你要去哪?”
青年這次沒有回頭,清冷死寂的聲音隨風而來,是一句簡短的:
“去找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