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大夫,柳修筠心中記掛著蕭儷,便匆匆往回趕。
他手中握著大夫給的薄荷膏,并著錢袋一塊拿著,準備將錢袋還給蕭儷。
路過院子廚房的時候,耳中飄進了斷斷續續的吟哦之聲,他下意識的頓住了腳步。
那聲音突然高亢了一個度,突然又低了下去,接著斷斷續續的喘著。
柳修筠片刻就明白了過來,他謹慎的朝三郎屋內瞧了瞧,三郎那屋子也閉的死死的。
那妖妖嬈嬈,哼哼唧唧的聲音,一個勁往他耳里鉆,聽得人渾身發熱。
柳修筠那里還敢在這個地界上站下去,羞憤這一張俊臉,快步進了屋子。
蕭儷只聽見‘嘭’的關門聲,柳修筠已經急匆匆的進來了。
他走得急,面上還染著一層薄紅,蕭儷有些詫異,心道:剛剛就吹了一下手,臉就紅了這么長時間啊,這也太純情了。
柳修筠半響不說話,蕭儷卻覺得躺的久了,骨頭架子都快散了,想起來走動走動。
她對怵在屋子中央的柳修筠道“柳柳,過來搭把手,我想起來溜達溜達”
柳修筠的目光殊而看向了蕭儷,張了張口,語氣驚奇“你……你叫我什么?”
“都以妻夫相稱了,總不能繼續叫你柳公子吧。”蕭儷歪著頭,面上一本正經。
“況且咱們都這么熟了,叫柳公子也太見外了,你說是吧?”
柳修筠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心中七上八下。
蕭儷等了半響,柳修筠這只呆頭鵝也沒什么反應。
索性朝他伸出了那只沒收受傷的手,催促道:“快點啊,我躺的腰都要斷了。”
柳修筠見她已經掙扎著要起來了,生怕她將傷口給掙開了。
快步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按回了床上,他拿起旁邊的枕頭,給蕭儷墊到后腰上,方便她倚靠著舒坦些。
手上動作不停,嘴中勸道“先別起來了。”
蕭儷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不錯眼的瞧著他,眸中聚起一片疑慮“怎么了?”
柳修筠鴉羽般的眸子輕垂,掩住了眼中的尷尬的神色。廚房那光景,他那里說的出口,只得找借口拖延時間。
他將另一只手上的荷包遞到蕭儷面前,語調悶悶的“這個荷包還是你收著吧。”
說完他才發現,薄荷罐子是和荷包放在一塊的,現在都雙雙遞到了蕭儷眼前,立刻就后悔了,自己這動作,好似是暗示蕭儷給他上藥一般。
蕭儷不會以為自己想要勾引她吧?
他心里有些打鼓,偷偷那眼神去尋蕭儷的臉色。
蕭儷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小陶罐上,
她將陶罐從柳修筠手上拿了過來,并不理會邊上的荷包。
打開蓋子,一股清涼的味道鉆進了鼻腔,這應該就是大夫給的膏藥了。
她毫不在意的說到“那荷包給你了,你拿著就行。”
柳修筠面上別扭“這太貴重了,我怎么能拿呢。”
蕭儷渾不在意,已經用手指扣出了罐子里面的膏體,開始湊到眼前研究著
冰冰涼涼的,還是純草本的,應該是沒問題。
她的目光落在柳修筠指腹上,見他手上還握著那個荷包,出聲催促道“趕緊收起來,咱倆不必分的那么清。”
這原身欠你的,八輩子也還不完,幾顆金瓜子算什么,蕭儷在心中腹誹。
柳修筠在她的催促下,慢騰騰的將荷包揣進了懷中,心底升起了一絲甜意。
蕭儷見狀,滿意的笑了,說“來,把手伸過來,我給你擦擦藥。”
柳修筠抿了抿唇,掩飾著心底的緊張,聽話的將手伸了出去。
蕭儷就著手上的藥膏,輕輕的幫他涂著。
柳修筠指腹上傳來冰冰涼涼的感覺,他輕輕低著頭,像是在看自己手上的紅痕,余光落在蕭儷的面上。
蕭儷涂的認真,像是在呵護一件心愛的珍寶,格外動人心弦。
柳修筠下意識的問出口“蕭娘子這么有耐心,以前經常幫人上藥嗎?”
說完他就后悔了,恨不能咬掉自己這多嘴的舌頭。
心中卻又升起了一股隱秘的期待。
蕭儷動作不改,一邊輕輕的揉著,一面回他“我家中有個弟弟,小我五歲,很是調皮,不是傷了這里就是碰了那里,都是我給他擦膏藥。”
柳修筠那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藥膏沁入肌膚,有一絲刺痛,柳修筠下意識的吸氣。
蕭儷見狀,撅起了嘴給他呼著氣。,輕輕的吹著。
柳修筠只能看見蕭儷漆黑如墨的發頂。
潔白的貝齒輕咬著紅唇,猶豫半響,柳修筠終于壯著膽子,問出了一直壓在他心中的那句話
“蕭娘子家中還有什么人嗎?”
“這次您被我連累,受了這么重的傷,家中夫郎長輩,應該擔心壞了吧。”
他害怕自己那隱秘的小心思被人瞧出,用盡了力氣,面上裝出一派鎮定平和。
蕭儷心下覺出來一些不對味,柳修筠好似在打探她是不是成親了。
她心中懷疑,探究的目光就投向了柳修筠的面上。
二人一站一坐,柳修筠的手,還被她握在手里。
目光交匯,破天荒的柳修筠沒有像之前那樣,羞赧的躲開眸子。
小臉也不紅了,眼底波瀾不驚的,沒有一絲慌亂的神色,輕輕的和他對視了一眼。
好像是自己想多了。
蕭儷隨口答他:“我家中父母早逝,我和弟弟相依為命長大,后來弟弟也成家了,我就一個人忙著工作。”幸好弟弟已經長大成家了,要不然她這個姐姐突然沒了,連個寬慰他的人都沒有,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柳修筠沒料到蕭儷出身是這樣的,愣了一瞬,總覺得那里不對。
但沒有聽到蕭儷提及家中有夫郎,他心底的一絲竊喜,很快將這份懷疑給沖散了。
現代的事情恍若隔世,蕭儷心中堵得慌。
下意識的握了握手,手心傳來一陣綿乎乎的觸感。
蕭儷低頭看去,這雙手勻稱合宜,指節修長,水蔥一般的白嫩,指腹柔軟的不像話,仿佛沒有骨頭似得。
就連那兩道紅痕,白里透紅,像水蜜桃一般,都格外的漂亮。
蕭儷初來這世界的時候,看著她繼父沈昭蒙,嬌滴滴的模樣還覺得一陣惡汗。
柳修筠雖說面相長得是清俊秀雅,能符合現代人的審美,但本性還是嬌滴滴,羞怯怯。
但相處久了,她卻不覺得反感,甚至覺得受用。
對,就是受用。
是他的美貌超越了性別?
還是在這具土生土長的身子里,自己喜好會被逐漸同化?
男子像是被這動作嚇到了,快速的將手抽了回去,攏回袖中,粗布料子隔絕了蕭儷的目光。
柳修筠面上的審簽不自在。
這話題怪怪的,氣氛也怪怪的。
蕭儷呼了口氣“好了,出去走走吧。”
柳修筠思忖了片刻,他們說了這么久的話,那邊應該也完事了。
也實在找不到理由再來拖時間了,內心祈禱著那不知羞恥的兩人,已經收斂了。
他輕輕扶上蕭儷的手,讓蕭儷靠著他的身子。
小心翼翼的護著蕭儷的肩膀,慢慢的將人扶起來。
蕭儷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柳修筠身上,還好柳修筠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小男子。
腰板直溜有勁,撐著她穩穩當當的。
他們攙扶著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外面晴光一片。
猛然見著了天日,日光刺目,蕭儷的眼睛還有一絲不適應,她偏頭瞇了瞇眼睛。
柳修筠貼心的用另一只手給她遮著太陽。
待到適應了光亮,她才開始打量這個院子。
院子角落里,蹲坐著一個小男孩,面前放著一個木盆,里面泡著一件臟衣裳,男孩挽著袖子,正搓揉著。
小男孩見她們出來,放下了手中的濕衣裳,有些局促的站起身來,同他們打招呼。
“哥哥,娘子……”
少年十四五歲的模樣,怯生生的,應該是沒見過什么陌生人,叫了人之后,面皮便紅了。
盆里的衣裳,正是柳修筠那件寶石藍的袍子。
蕭儷瞧見少年的手在涼水中凍得有些發紅了,揚起了一張和藹的笑臉,聲音和婉“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叫三郎”莊子上的女人說話都是粗聲大氣,罵罵咧咧。蕭儷長得像是話本里面的神仙姐姐,說話又溫柔。
三郎胸腔里的心,不受控制砰砰砰的跳了起來,語氣也變得磕磕巴巴。
“多謝你幫我夫君洗衣裳,不過這大冬天用涼水,別把手凍壞了,燒點熱水吧。”
蕭儷想了想扭頭對柳修筠道“你給三郎拿點銀錢,家中若是沒有柴火,就去買些來。”
柳修筠點了點頭,他空出一只手來,從荷包里去除一塊最小的銀錠子,遞給三郎。
三郎漲紅著一張小臉,一雙手搖的跟撥浪鼓似得“我……哥哥,我不要,這就是順手的事情,不是為了哥哥的銀錢。”
柳修筠扶著蕭儷,自然不能硬塞給他,他眼神轉了一圈,發現邊上有一個小椅子,便把銀子放了上去。
“三郎快拿著吧”柳修筠輕聲勸道。
蕭儷也向他投去了鼓勵的目光。
三郎漲紅著臉,指節捏著衣袖,沒了主意。
蕭儷也不再勉強,扭頭對柳修筠道“咱出去逛逛吧。”
三郎愣在原處,看著依偎的二人慢慢走出了院子,消失在了拐角處,才慢慢過去,將那快銀錠子拿到了手心,愣愣的瞧著。
他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銀子。
他瞧著新奇,反反復復的撫摸著,心里即歡喜又激動。
“三郎小小年紀就有這份鉆營的勁頭,這小郎君出手大方,看著也是個好相與的”
寡夫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廊下,他也沒個避諱,沒骨頭似得靠在趙桂枝身上。
他攥著小拳頭輕輕捶到了女人的胸口,嗔怪道“趙娘,你還說三郎跟了蕭娘子會不受寵,依我看,你是白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