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邵菁秋在這里等了一個下午,她不記得自己坐了多久,坐到身體都變得僵硬,起來時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被小夏及時扶住了。
今天下午,無數(shù)人親眼看到小孩在劇組里走了一圈,指認出一個個犯罪人員,他們驚嘆于小孩非凡的本領,但邵菁秋想的更多。
那時候,一個個犯罪人員被指出來,她的眼前卻在一遍遍的回放著多年前的一幕。
她年輕的時候很拼命,大著肚子也不肯停止工作,盡管家人和丈夫都不同意,但誰也拗不過她。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孩子比預產(chǎn)期更早發(fā)動時,預定好的醫(yī)院和月子中心都沒用上,出席一個地方活動的時候,那個孩子毫無預兆的降臨到了這個世界。
那是個很健康的寶寶,在她肚子里的時候總是活潑的亂動,把她媽媽折騰的不輕,生下來的時候哭聲嘹亮,雖然比預產(chǎn)期早出生,但身體健康,分量也不小,她還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和媽媽一樣漂亮。
家人與丈夫連夜趕到身邊,指責她不該大著肚子還亂跑的時候,邵菁秋沒有反駁,生產(chǎn)消耗了她的大部分精力,她總算停下了工作,帶著孩子修養(yǎng)身體。
那一天,她只是和往常一樣,和孩子一起睡了個短短的午覺。
生產(chǎn)之后,她的身體非常的虛弱,需要睡眠來補充精力。閉上眼睛之前,孩子還在她的身邊,小小的手掌抓著她的拇指,睡臉像小天使一樣可愛。她只是短短的睡了一覺,可是,再醒來時,身邊卻沒了孩子的身影。
明明有那么多人,她的家人,她的丈夫,醫(yī)院的醫(yī)生護士,明明有那么多人在旁邊,明明有那么多雙眼睛看著,她的孩子為什么不見了呢?
那只是一個人手不足的地方醫(yī)院,甚至沒有什么陰謀詭計,她只是倒霉,壞人路過她的病房,看見里面無人守候,于是趁人不注意時抱走了她的孩子。監(jiān)控拍到了陌生人抱走孩子的畫面,無人產(chǎn)生懷疑,那個壞人光明正大的從大門走出去,帶著她的孩子消失在了人海里。
年代久遠,監(jiān)控不像現(xiàn)在這樣遍地都是,還碰巧有攝像頭壞掉,好像這輩子所有的厄運都集中在一起,所有的壞事都被她撞上,她拼了命的去找,卻一無所獲。
只要閉上眼睛,邵菁秋就會想起那一天。
那是個很晴朗的天氣,太陽暖洋洋的,從窗戶照進來,曬得她昏昏欲睡,她的孩子就躺在她的懷抱里。在后來的夢魘里,她總是被哭聲驚醒,她流著淚向四周尋找,懷里卻空空蕩蕩。
被帶離母親身邊時,那個孩子會在哭嗎?
她還是在拼了命的工作。
讓工作麻痹痛苦,賺來大把大把的錢,投入到尋找之中。只要一有消息,她就會放下工作親身前往,可結果每每不盡人意。也許是因為她的支持,幾年以后,她收到了壞人被抓住的消息。
那是一個大型犯罪團伙,全國到處流竄作案,犯下過很多罪,據(jù)他們的口供,一個有影響力的明星丟了孩子,產(chǎn)生了巨大的社會影響,于是,當時從醫(yī)院抱走她的孩子以后,沒多久就遭到嚴厲的打擊,他們四處躲藏,躲的地方越來越偏僻,后來,為了避免麻煩,直接將孩子丟在了路邊。
至于那個孩子,也許早就在那個時候,死在了某個荒無人煙的角落里。
邵菁秋是崩潰的。
她按照犯人的口供去過那個地方,那是個很偏僻落后的地方,大山連著大山,土路坑坑洼洼,所以也很方便躲藏,人們愚昧無知,每年都會有許多沒有名字的女嬰死亡,她的孩子碰巧不討人喜歡,過去太多年,更是連蹤跡都找不到。
可那是她的孩子呀!
她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從不祈求什么回報,難道老天就不能分給那個孩子一點少少的運氣嗎?
所有人都勸她,家人勸她放棄,丈夫勸她再生一個的時候,邵菁秋堅定地選擇了離婚。
如果連她都放棄了,那還有誰能救那個孩子呢?
她求過神靈,拜過佛祖,找各個大師算過命,有人為她指明過方向,有人要她積福祈禱,她全都照做。有了方向,她就前去尋找,要積福報,她就舍盡家財,無論什么,什么都可以。
找不到也可以,只要那個孩子能好好的活在世界上某個角落,好好的活著就可以。
只要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著,如果奢求的再多一點,就只希望她遇到難處的時候,能有人對她伸出援助的手。
但是,每每被夢魘驚醒的時候,邵菁秋總是還心存幻想。
如果,如果可以的話……
“我……我想算命!”
遞出被汗水浸濕的十塊錢紙幣,她胸膛里名為希望的火焰燃燒著,澎湃的燃燒著,就算是一口氣燃盡,還能以生命為燃料,持之以恒地燃燒著。
“我有一個女兒。”邵菁秋虔誠地對眼前的神明說出自己的愿望:“我想要找到她……我想要知道她在哪里!”
“無論她是否活著,無論她在哪里,我都想要找到她!”
“唔?”
喬滿牽著路見星的手,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淚流滿面的人,聽清面前人的訴求后,他歪了歪腦袋,并沒有接過遞到眼前的紙幣。
“可你不是已經(jīng)找到了嗎?”
他伸出手指,指向旁邊的女孩,這個被人伸予援手,一步一步從群山中走出來的女孩子,此刻正滿懷著純樸赤誠的祝福與希望,緊張地看著他。
喬滿說:“她就在你旁邊呀。”
“……什么?”
邵菁秋怔住。
耳邊有個人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不可思議地說:“我?”
毫無預兆的,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臉龐滾滾落下,滴答滴答落在光滑的石磚上。
她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
邵菁秋嘴唇顫抖著,她極力睜大眼睛,視野卻模糊不清,顫抖的指尖代替她的眼睛,先一步看清了女孩子年輕的面龐。
她的臉龐粗糙,是常年日曬風吹留下的痕跡,她沒有精心澆灌的美麗,卻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像山間的小鹿,與母親相似的眼睛,總是用孺慕敬仰的目光看著她的,她的孩子。
她已經(jīng)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在某一處活下來長大了。
……
“小夏姐姐是邵姨姨的女兒,我第一次見面就看出來了。”
吃著熱乎乎的炸雞,喬滿豎起兩根油汪汪的手指頭,說:“她們兩個人之間,有一條親緣線,那么長長的,連在一起呢。”
喬滿親昵地往路見星身上一靠,腦袋蹭蹭他,喜滋滋地說:“就像是我和星星一樣,那么緊緊的連在一起。”
路見星沉默了一下,委婉地提醒:“我記得你說過,算命的人看不出自己的命運。”
“是呀。”喬滿高興地說:“可能是我做了好事,所以運氣很好很好的,那個時候,就那么一會會兒,算出了我們倆有親緣。所以,我在見到你的時候,馬上就認出來了——”
“我是你的爸爸!”
“和邵姨姨不一樣,我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把你找到啦!”
一提到第一次見面的事情,喬滿就自豪的不得了。
這個世界上有那么多與自己孩子分離的家長,就像是邵姨姨一樣,可只有他,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孩子找到了。
小滿超厲害的!
路見星張了張口,閉上,又張口張口:“……”
算了。
他拿起一個炸雞腿,遞到了小孩的嘴邊:“吃吧,多吃點。”
喬滿歡天喜地,張大嘴巴啊嗚一大口咬了下去。
聽完全程的毛毛合上了自己的下巴。
他滿臉糾結,直到他們吃完了炸雞,吃完了蛋糕,看著小孩吃得肚皮滾圓,高舉著油污的小手噠噠噠地跑進衛(wèi)生間里洗手洗臉,毛毛才一臉糾結地蹭到了路見星的身邊。
怕被衛(wèi)生間里的小孩聽見,他小小聲地說:“路哥……你要不要再去做個親子鑒定?”
萬一是真的呢?
路見星:“……”
第42章
路見星與喬滿的親子鑒定沒有做第二遍,但邵菁秋與小夏的親子鑒定很快出了結果。
親子鑒定的結果表示,兩人真的是親生母女。
影后身邊貌不驚人的小助理,竟然是她失散多年的親女兒。消息傳出來,除了喬滿之外,所有人都驚呆了。
邵菁秋丟了一個女兒的事情,圈子里許多人都知道,這么多年過去,邵菁秋一直沒放棄尋找,可一無所獲,大家都覺得是找不到了。誰知道,峰回路轉,人又找回來了?不是別的人,還就是那個平平無奇的小助理?
一時間,許多人腦子瘋狂運轉,回想自己在劇組里時有沒有為難過她。好在,身為邵影后的助理,大家對小夏一般也是客客氣氣的,很少會有人為難。
這一切實在是太巧了!
“我們家就只有我和我奶奶兩個人,我很少聽奶奶說起我爸媽他們的事情,只知道,我開始記事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已經(jīng)不在了。我奶奶也從來沒和我說過,原來我是她撿回來的。”
還是片場的角落里,三個人排排坐在一起。
哪怕找回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小夏還是繼續(xù)做著邵菁秋的小助理。
“我奶奶在我考上大學后就去世了,我也沒法問她當年的事。”
小夏頓了頓,小聲說:“邵老師……她那么漂亮,那么優(yōu)雅,我怎么會是她的女兒呢?會不會有什么地方弄錯了?”
“親子鑒定的結果都出了,而且,連小滿也這么說,難道還會有錯嗎?”科學和玄學都驗證過,真是一點認錯的可能性都不會有。毛毛說:“換做別人,能找回自己的親生母親,而且對方還是影后,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小夏說:“我總覺得像是做夢……”
“難道你不想認邵老師?”
小夏連忙搖頭:“沒有,我想認的。”
她本來就只有奶奶,后來奶奶也去世了,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小時候,同村的其他孩子都有爸爸媽媽,只有她沒有,每次看到其他小孩被他們的父母抱在懷里,她總是把羨慕藏起來。每年收到資助她的好心人寄來的衣服和物資,小時候的她給那個好心阿姨寫信的時候,偷偷在心里喊對方媽媽,卻不敢寫在信紙上……誰知道,自己從小到大敬佩仰慕的人,竟然真的是她媽媽?
她只是太高興了,總懷疑自己是在夢里,才會被這樣天降的好運的砸到頭頂。
要不然,怎么會是她呢?
“就算她沒找到你,她也正正好好資助了你,讓你有了走出大山的機會。”毛毛煞有其事地說:“用小滿的話來說,這說明你們倆緣分深厚呢!”
小夏眼睛亮晶晶:“真的嗎?”
“當然啦!”毛毛低頭問:“寶寶,你說是吧?”
“嗯!”
喬滿抬頭應了一聲,繼續(xù)低頭練大字。
他的小手握毛筆畫符時,每一筆符文都能畫的像是印刷的一樣整齊,用鉛筆寫大字的時候,卻怎么也控制不好筆劃的走向,每個字寫的又大又歪,一腳跨出了方塊格。
寫了幾行,他寫的有點煩,鉛筆下的大字開始放飛自我,有了自己的想法。
毛毛提醒:“寶寶,后面幾個寫錯了。”
喬滿:“……”
喬滿嘆了一口氣,只好抓起橡皮,擦了重寫。
要是學習能和算命一樣簡單就好了。
寫了滿滿兩頁大字,片場那邊,楊導喊了一聲“咔”,拍攝結束,兩個小助理跑過去送水,他的學習也暫停,喬滿爭分奪秒地放下鉛筆開始摸魚。
學習什么的,哪里有看動畫片有意思哇~
他從背包里掏出平板電腦,剛打開自己最喜歡的動畫片,楊導就溜達溜達過來了。
“小滿大師。”楊導熟練地遞過來十塊錢,指著場外一個男演員,小聲問:“你幫我看看,那個人沒問題吧?沒犯罪記錄,也沒道德問題吧?”
喬滿抬頭看了一眼,將十塊錢揣進包里:“沒問題。”
“好好好,沒問題就好。”
楊導頓時松了一口氣。
那個男演員是過來救場的,替代之前偷稅漏稅被抓走的演員。
經(jīng)過舉報,稅務部門一查,先前那個演員果真偷稅漏稅,很快被冷藏,拍到一半的戲份也不得不作廢,還是楊導找了熟人,及時找到有檔期的演員來替換他的角色,才沒耽誤劇組的拍攝進度。盡管如此,前面拍攝過的部分內容也需要重拍。
當然,他的人脈發(fā)揮在不止一處,劇組里有好幾個缺口需要補上。好在他們劇組名氣大,很快就找來了新的工作人員,還臨時從隔壁柳導的劇組借了兩個人,才在第二天就順利恢復正常的拍攝。
早知道自己那十塊錢的效果這么大,他就早點花了!
不過,他只花了幾個十塊錢,是不是太少了?該怎么感謝呢?楊導琢磨著,又溜達溜達的走了。
沒多久,小夏就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跑了過來。
“小滿,這些都是給你的。”
喬滿戀戀不舍地從動畫片里抬起頭:“什么東西?”
“一些衣服,玩具,零食。”小夏打開袋子,里面各種各樣,什么都有,都是市面上的大品牌,她說:“是邵老師……我媽媽給你的。”
小孩幫她找到了親生女兒,連十塊錢都沒收,邵菁秋打從心底感激他,她也與楊導一樣,不知道怎么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情。
但是,光是這些平平無奇的物質,怎么足以表達他們的感激呢?偏偏小滿大師什么也不缺,更不需要人幫忙,他們就算是想回報也無從下手,沒辦法,只好愛屋及烏,對小滿大師的兒子好一點了。
于是,路見星又一次地感受到了被自家小孩帶飛的感覺。
譬如楊導。
路見星在劇中飾演的是一個男配,戲份沒有主角多,身為一個負責任的導演,他當然不能給路見星加戲,但可以從其他地方下手嘛!身為導演,他是掌握鏡頭的人,比如拍到路見星的時候,調整一下打光,尋找一下角度,讓路見星在鏡頭里呈現(xiàn)出來的畫面更好看一些。
可別小瞧這些細節(jié),等以后電視劇上映的時候,演員在熒幕上呈現(xiàn)的效果,關乎著他們的人氣,效果越好,吸到的人氣就越多。
譬如邵菁秋。
她是個拿過國際獎項的影后,從業(yè)幾十年,拍了數(shù)不清的作品,獎項拿了一籮筐,演技一流,經(jīng)驗豐富。這會兒,她有空就會指點一下路見星,教他如何調動內心的情感,找到更深層次的情緒,深挖角色,發(fā)揮出更貼切角色內心的演技。
她這樣的影后,多的是人想要求她教而找不到機會,有她的指導,路見星進步飛快,一日千里,在演技方面也有了大大的提高。
譬如小陳警官。
小陳警官來給喬滿送獎金了!
小陳警官一個電話打過來,喬滿又進了警察局。
不久前抓走的一窩犯罪人員,情節(jié)小的,很快就找到犯罪事實,那些人也收到了處罰。而情節(jié)大的,例如那個犯下了十四樁殺人案的嫌疑犯,在喬滿提供了線索后,警方很快找到關鍵證據(jù),將這個潛逃了二十三年的兇手捉拿歸案,了結了一樁陳年舊案。
前者雖然功勞小,但架不住數(shù)量多。后者雖然就一人,但架不住功勞大。
光是喬滿舉報的這些事,就讓小陳警官與他的同事們攢了不少功績,也讓喬滿收獲了不少獎金。
喬滿是和路見星一起去領獎的。
他特地換上了一身最好看的衣服,牽著路見星的手,昂首挺胸,邁著驕傲的步伐,走進警察局,從林警官手中接過了提供重大犯罪嫌疑人線索的獎金,還有一張榮譽獎狀。
毛毛手都拍紅了,小陳警官與同事們熱情地鼓掌,喬滿一手抱獎金,一手抱獎狀,肉嘟嘟的小臉上神采飛揚。
等掌聲停下,他眨眨眼睛,主動問:“不拍照嗎?”
“拍照?”
為了保護舉報人,大部分情況下,他們不會暴露舉報人的身份,更何況,這回的舉報人還是一個五歲小孩。
小陳警官等人面面相覷。
毛毛毛遂自薦地舉手:“我來,我拍照好看。”
喬滿抱著獎狀,被所有人簇擁在中央,毛毛特地退遠一些,好把中央凹進去的小孩全身照進去。剛準備按下快門,就見小孩忽然抬手,表示暫停。
“星星。”喬滿朝著站一旁圍觀的路見星招手:“你過來呀。”
路見星只好走了過去,在他旁邊的位置站定,手心里被塞進來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喬滿露著一口燦爛的小白牙,帶著自己家的星星留下了一張榮譽合影。
這邊剛拍完,又有警察帶著一張熱乎的榮譽獎狀進門了。
“我聽說喬滿在這里。”警察喜氣洋洋地說:“正好,好消息!之前他提供線索的盜墓團伙已經(jīng)抓住了!”
“多虧了我們的喬滿小朋友,給我們提供了很多重要線索,才讓我們這么順利地抓捕到那些犯人。”
喬滿抱上新的獎金和獎狀,兩只小手還有點抱不過來,他高興地說:“不客氣!”
然后牽著路見星,再度留下了一張熱心群眾的合影。
……
于是,這一天,網(wǎng)友們打開社交平臺開始沖浪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幾條新熱搜。
#二十三年前十四連環(huán)殺人案告破#
#警方抓捕特大盜墓團伙#
#邵菁秋找到失散多年親生女兒#
三條熱搜,看起來是毫不相關,但每條都很吸引眼球。
點進去一看。
嗯?怎么三條艾特的都是同一個人?
沒看清,再看看。網(wǎng)友們揉揉眼睛,重新點進第一條熱搜。
只見警方通報藍底白字,上面寫著:【……經(jīng)熱心群眾喬某(男,5歲)舉報……】
網(wǎng)友們:?
第二條熱搜。
一張合影,一排成年人之中,中間凹進去一塊,身量短短的小孩被簇擁在中央,某個光鮮亮麗的大明星站在旁邊做陪襯。
網(wǎng)友們:??
第三條熱搜。
【@邵菁秋V:感謝@路見星V家的小滿寶寶……(配圖照片*9)】
網(wǎng)友們:???
微博給他們下菌子了??
第43章
每一個看到熱搜新聞的網(wǎng)友,都差點以為平臺出了bug。
什么?殺人案?
什么?盜墓團伙?
邵菁秋還有個失散多年的親女兒?
這三件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事情,竟然還能聯(lián)系到一起?
前兩件就算了,最后一件與邵菁秋有關的事情,還是有不少熟知娛樂圈八卦的人記得,很快,便有好心網(wǎng)友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邵影后有個失散多年的親女兒,為了尋找女兒,多年來,她熱心公益,幫助打擊犯罪,但這么多年過去,一直沒有好消息。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所有人都覺得不可能的時候,竟然真的讓她找到了。
網(wǎng)友們一邊在底下恭喜,一邊定睛一瞧,照片里這個寶寶還有點眼熟呢!
這不正是不久之前在《荒野大挑戰(zhàn)》上全網(wǎng)爆紅的小滿大師嗎?
再看看邵影后微博的內容,邵影后的女兒,竟然是小滿大師幫她找到的?
一小部分網(wǎng)友看著配圖的照片滿頭霧水:誰?大師?那個小孩?
很快,又有熱心網(wǎng)友在底下幫忙介紹了喬滿。別看小滿大師人小小的,但本事卻不小,之前還在節(jié)目上揭穿詹玥的身世之謎,既然能看出詹玥不是她父母的親生女兒,那幫邵影后找到女兒什么的,正是他擅長的范圍。
根據(jù)網(wǎng)友的爆料,邵影后的女兒正是她資助多年的學生,在認親之前,正給邵影后做助理,這其中還有幾分巧合在,換做別的大師,說不定也能看得出來。
邵影后的事情且不說,另外兩個新聞就有些過分離奇了。
哪怕是之前追過《荒野大挑戰(zhàn)》的網(wǎng)友們,此刻看著熱搜,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二十幾年前的連環(huán)殺人案,到處流竄的盜墓團伙,這些也是可以算出來的嗎?
如果可以的話,為什么早點沒有大師算出來,偏偏被這個小孩發(fā)現(xiàn)了?更何況,一樁是北方小城的舊案子,一樁則發(fā)生在全國各處,還能隔空做法?
藍底白字的警方通報寫得明明白白,點進去相關內容,也詳細的記載了這樁案件的發(fā)生經(jīng)過。于是,網(wǎng)友們又很快知道了。
原來是因為那個殺人犯潛逃多年,改名換姓躲在影視基地里當群演,也是他運氣不好,去打工的劇組正好有一個會算命的大師在。那天被抓的還不止這個殺人犯一個,只是其他人犯的案子沒有他大,所以也不起眼,如果去搜當?shù)鼐酵▓螅材芩殉鱿嚓P記錄。
對了,幾天前熱搜上被爆出來偷稅漏稅的小明星,也是當時被抓的人之一。
網(wǎng)友們:???
這兩件事情還能聯(lián)系上?怎么聽起來更離譜了!
這是來了犯罪分子的老家?
更離譜的還有呢。
那個盜墓團伙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據(jù)說是小孩去隔壁劇組串門,一眼看出對方用的道具是陪葬品,于是積極熱心的向警方舉報,才抓到了這群違法盜墓的團伙。
當然,去隔壁劇組串門只是對外的說法,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中間還有一段劇組鬧鬼的故事。只是鬼怪之事不好放在明面上說,才變成了串門。
不管看起來多離譜,這些全都是真噠!
官方的通報發(fā)言,以及小孩抱著榮譽獎狀與一堆穿著制服的人的合影,也證明了事情的真實性。以邵菁秋為首,楊導和柳導等人也紛紛轉發(fā)前兩條新聞,在自己的主頁夸贊喬滿,不久前剛播放完剪輯版的《荒野大挑戰(zhàn)》也來蹭了一波熱度。
有楊導和柳導的認領,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原來他們就是那兩個倒霉劇組的導演。
【我本來以為今天是愚人節(jié)……結果這種事情竟然是真的啊!】
【啊?啊??啊???】
【誰能懂我的心情,點開熱搜在官方通報下面看到自己偶像的臉,差點以為是我家房塌了……幸好,原來只是星星蹭了一下小滿的熱度。】
【作為《荒野大挑戰(zhàn)》的老觀眾,表示那張合影有點眼熟……當初拿冠軍的,也是小滿寶寶而不是路見星來著。】
【看看標題,再看看舉報人,我的腦子要短路了,現(xiàn)在的五歲小孩這么厲害了?那種算命什么的竟然是真的?我一直以為是騙子啊!】
【不說了,我去補《荒野大挑戰(zhàn)了》。】
網(wǎng)上的新聞被無數(shù)人轉發(fā),在網(wǎng)絡上收到恭喜祝賀的時候,喬滿也接到了好幾個過來道喜的電話。
有詹玥的,還有以張大爺為首的小區(qū)鄰居們。他沒有手機,電話全都打在助理星星的手機里,于是,為了方便聯(lián)絡,路見星幫他注冊了各個平臺的社交賬號。
在出發(fā)X市之前,路見星就送給他一個用于兩人聯(lián)絡的兒童電話手表,只是后來人跟了過來,就沒派上用場。喬滿騎著自己的腳踏車,在劇組里轉了一圈,遇到一個熟人,就伸出胖嘟嘟的手腕,和所有人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
他還有了一個自己的賬號呢!
賬號注冊當天,同劇組的人們紛紛幫他轉發(fā),無數(shù)新粉絲涌入他的主頁,在毛毛的指點下,喬滿和所有人打了個招呼。
【@小滿小滿:轉發(fā)這張好運符,可以收到好運喲!(好運符*1)】
《荒野大挑戰(zhàn)》時的觀眾們哈哈笑著轉發(fā)。
結果……
【剛轉發(fā)完小滿的微博,我在游戲里抽卡第一個十發(fā)就抽出了SSR!】
【臥槽,我在別的地方抽獎中了!】
【轉發(fā)完好運符后,我去搶一直搶不到的演唱會門票,竟然被我卡進去了!】
【救命,運氣竟然真的提升了?!】
“隔著網(wǎng)線,這個符都能派上用場?”看著網(wǎng)友們的反饋,毛毛不可思議地說:“還能電子做法?”
“有用的,只是效果沒有那么好。”喬滿疑惑:“不是你說這么做嗎?”
毛毛:“……我也就是隨便說說。”誰知道賽博符箓也能發(fā)揮效果?
但是賽博符箓到底沒有實物好,很快就失去了效果,剩下的人跟風轉發(fā)后,并沒有什么好事發(fā)生。也不知道先前留言的那些幸運事跡是本人的運氣,還是真的有了運氣加成。
但很快有人來找喬滿買好運符,是之前買符的熟客,相信小滿大師的實力來的。
與先前不同,這回喬滿堅定地拒絕了。
“人的運氣不是無限,雖然可以短暫的提升運勢,但依賴好運符的話,只會提前消耗運氣。當你的運氣消耗完,剩下的就只有倒霉了。”喬滿寫著算術題,一邊為毛毛和小夏解答:“如果想要提升運氣的話,不如去做好事積德,會有好報的。”
小夏和毛毛似懂非懂地點頭,同時也沒忘記糾正他的作業(yè):“寶寶,這題做錯了。”
喬滿:“……”
喬滿抓起橡皮擦,唉聲嘆氣地擦掉了自己剛寫的答案。
掰手指頭重新算好答案寫下去,繼續(xù)往后做,沒寫幾題,長辮鬼又從隔壁劇組飄了過來:“小大師,隔壁劇組里有個明星的粉絲開來一輛冰淇淋車,你要不要去吃一口?”
冰淇淋?
喬滿有點心動,但他看了看今天剩下還沒寫完的作業(yè),又蔫了:“不要了,星星會給我買的。”
看著他被功課包圍的樣子,長辮鬼唏噓片刻,又興沖沖地飄走了:“好吧,那我去吃。”
沒錯,他現(xiàn)在還可以吃冰淇淋。
知道自己的劇組常駐著一只鬼,從開始的震驚與惶恐之后,柳導也麻木了,在喬滿的指點下,他偶爾還會給這只鬼供奉一下食物。作為一個死了幾百年的鬼,長辮鬼嘗到了不少現(xiàn)代社會才有的新食物。
雖然柳導看不見鬼,無法和鬼交流,但長辮鬼有自己的辦法。趁柳導在吃冰淇淋的時候,挪挪旁邊的東西,鬧出一點動靜,柳導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長辮鬼離開沒多久,柳導就怨氣深深地帶著冰淇淋和鬼一起過來了。
他往喬滿身邊一坐,開始大倒苦水:“小滿大師,那個盜墓團伙不是抓到了嗎?怎么……”他的視線沒有落點地環(huán)視四周一圈,雖然看不見,不知道長辮鬼時不時在旁邊,但他一點沒有背后說鬼壞話的謹慎,直接問:“怎么他還沒去投胎?!”
現(xiàn)在劇組里不鬧鬼了,光他身邊鬧鬼,身邊的東西時不時挪個位置,冒出一些奇怪的聲響,他是個人,他也會害怕的!
之前說是陪葬品流落在外,沒有找到,沒有抓到盜墓賊,所以長辮鬼不肯去投胎。這個原因倒也情有可原,柳導也就忍了。
可現(xiàn)在,那個盜墓案不是破了嗎?
人抓住了,怎么他身邊還是在鬧鬼?
大半天的鬧鬼就算了,晚上夜深人靜想吃一口夜宵,剛拿起叉子,面前的泡面碗就忽然飛了起來,是個人都要被嚇沒半條命,多來幾回,柳導感覺自己都快神經(jīng)衰弱了,如果不是小滿大師賣的助眠符,晚上都不敢閉上眼睛。
柳導滿肚子苦水:“他不就是不敢去打擾你嗎?可我膽子也不大,我怕鬼啊!”
喬滿咬著鉛筆頭,對著滿頁算術題,也愁眉苦臉。
“他說他不想投胎。”喬滿無辜地說:“我也不會超度鬼。”
柳導:“……”
找別人?他給丁大師打了個電話,聽說是上次那個惡鬼,話還沒說完,對面就掛了。
“怎么不想投胎呢?”柳導不甘心:“他之前不是說好了,只要找到他的那些陪葬品,就愿意去投胎。當人多好啊,他想吃東西,也不用等我給他燒過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當鬼有什么好的?”
長辮鬼也有話說:“我的陪葬品是找回來了,可是不在我身邊,全送去你們的博物館了!”
喬滿回頭轉述給柳導聽。
柳導:“……”
“我那些寶貝,我活著的時候就喜歡的不得了,死了也要放在我的棺材里,天天看著它們。它們陪了我?guī)装倌辏植荒芨胰ネ短ィ夷切⿲氊悾痪腿阋四銈兞耍俊遍L辮鬼斤斤計較著:“再說了,投胎也沒什么好的,我活著的時候,也沒做什么大功德的事,下輩子說不定也當不成人。這樣一想,還不如繼續(xù)當鬼,天天守著我們的寶貝們,免得哪天它們又被小賊惦記上。”
喬滿從算術題里抬起頭,轉述道:“他是這么說的。”
柳導:“……”
柳導胖臉一垮,眼淚差點掉下來:“那……那我怎么辦?”
長辮鬼“咦”了一聲,桀桀笑道:“我只是想吃點陽間的東西,也不害你,你怕什么?”
幸好柳導聽不見他的話,不然肯定要憤憤不平。
喬滿總算做完了這一頁的算術題,他放下鉛筆,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合上習題集,來主持公道了。
他從背包里拿出一張引雷符,當初差點劈到長辮鬼身上的那種,他一掏出來,長辮鬼頓時臉色大變,往后飄了十幾米。
“我再也不找他了!”長辮鬼立刻說:“我也只不過是在嘴饞,沒嘗過這些新鮮玩意,小大師,我保證以后老老實實的,再也不敢嚇唬人了!”
喬滿收起引雷符,繼續(xù)轉述:“……他是這么說的。”
柳導如蒙大赦,感激涕零。
他離開后,長辮鬼飄回來,有點可憐地說:“小大師,我的墳沒了,實在無處可去,如今已經(jīng)成了個無家可歸的野鬼,不但清明時沒人祭拜,連最后那點東西都充公……”
他拿長長的袖子擦了擦眼淚:“……實在是可憐吶!”
“但你也不能嚇人呀。”喬滿把做好的算術題交給毛毛檢查。
毛毛小心翼翼地看了四周一圈,目光并無落點,知道有個鬼在旁邊,聽著喬滿的自言自語,他大氣也不敢出,更不敢與他接話。
飛快檢查完算術題答案,在上面打了幾個大叉,喬滿又開始數(shù)手指頭了。
長辮鬼拭著眼角,“這不是做鬼無聊嘛,我做了幾百年的鬼,活著的時候沒活夠,做鬼倒是做夠了,要不是舍不得我那些寶貝,我早就去投胎……鬼生漫漫,也就嚇唬人的時候才有點意思。”
喬滿一邊數(shù)手指頭,一邊說:“人被你嚇到,就會找我來抓你。”
長辮鬼卡殼了。
他老老實實飄在旁邊,直到喬滿被最后一題給難住,手指頭數(shù)不過來,怎么算也算不出準確的答案,他才小聲地提醒:“17,答案是17。”
再交給毛毛批改,這次果然全對了。
喬滿驚喜地看向他,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亮閃閃的:“你……你真好用!”
長辮鬼:“……”
難道以后他的用處就是幫小孩作弊?
長辮鬼開始懷疑鬼生。
下午的學習時間結束,喬滿快樂地拿出平板,繼續(xù)看動畫片。
沒看多久,他的電話手表滴滴滴的響了。
喬滿舉起小手,貼到耳朵旁邊,張總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恚骸靶M大師,我在新聞上看到了你,破了那么大的案子,還不止一件,也就只有小滿大師你這樣厲害的人,才能立下這么大的功勞!”
喬滿喜滋滋地晃著小腳,謙虛地說:“也沒有那么厲害啦。”
張總吹捧了幾句,作為一個生意場上左右逢源的人,他夸起人來,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直把小孩吹得飄飄然,上揚的嘴角怎么彎都彎不下來。
吹完了,張總才直奔主題:“小滿大師,我在新聞上看到,你還在X市?”
“是呀。”喬滿高興地說:“我在陪星星工作。”
“在X市好,太好了!”張總說:“我有個朋友,就是先前和你提過的,不久之前,他身邊遇到了一點事,一直在到處找大師看,可外頭的大師哪里有您厲害呢?上回還想求你幫忙,被你給拒絕了。”
喬滿已經(jīng)不記得了,茫然地說:“有嗎?”
“有的。也是不碰巧,你要回家,不方便。”張總說:“這不,他剛在手機里看到了你的新聞,知道上次解決了我們公司麻煩的就是你,又托我過來找你幫忙。你還在X市,那可太順路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跑一趟?”
又要出差?
喬滿抬起頭,朝片場中央眺望過去,穿著古裝長袍的路見星站在里面,正在進行拍攝。
想起上回張總給的好多個零,再看看旁邊的幼兒教材,他撓撓小腳,有點心動。
誤以為他的沉默是在猶豫,張總又說:“小滿大師,實不相瞞,他已經(jīng)找過好幾個大師,但都沒看出什么結果,我是相信你的本事,肯定能夠解決這件事!”
喬滿有點遲疑:“可我不會抓鬼……”
張總笑了:“你真是太謙虛了,你要是不會抓鬼,這世界上可就沒有什么會抓鬼的大師了。”
說著,他又壓低聲音,像是在顧忌著旁邊的人,說的很小聲:“只不過,我得先說好,這事究竟有沒有鬼,我也說不準,也是我那老朋友堅持覺得有問題……”
他說到一半就停了,有道陌生聲音插進來打斷了他的話,電話里,兩個人爭辯起來,喬滿使勁把耳朵貼到兒童電話手表上,也只能聽見那道陌生聲音模糊不清地說著“肯定”、“不對勁”的字眼。
片刻后,張總重新拿起手機:“……就是這樣,小滿大師,你考慮一下,要是愿意來的話,就再聯(lián)系我!”
“嘟”地一聲,電話掛斷了。
晚上,接卸完造型的路見星回去后,喬滿就把這件事情和路見星說了。
“是張大爺?shù)膬鹤訂幔俊?br />
出乎意料的是,沒等喬滿說出自己的想法,路見星就說:“正好,我也和楊導請了幾天假,有點工作要處理。”
喬滿呆住:“你去哪兒?”
“去拍幾個廣告。”路見星摸了摸他的腦袋,帶著微微笑意,說:“說起來,這還得感謝你。”
“我?”
“沒錯。”路見星點頭。
小滿大師在熱搜上出了一波風頭,新開通的社交賬號吸引了一大波粉絲,還有一個生意找上門來,但收益僅僅只有這些嗎?
當然不是。
要知道,喬滿上熱搜的時候,合影里還有一個路見星。
隨熱搜而來的網(wǎng)友們了解了他的豐功偉績,又去回顧了一遍他在《荒野大挑戰(zhàn)》里的精彩表現(xiàn),在了解他的同時,免不得都會知道他還曾經(jīng)給自己算出來一個兒子。同樣,喬滿在《荒野大挑戰(zhàn)》里表現(xiàn)出超凡實力的時候,旁邊也跟著一個被帶飛的人。
于是,在喬滿上熱搜的時候,路見星也跟著有了一波熱度,漲了不少粉。
他還在熱搜上占了個小尾巴。
#小滿大師和他的配件兒子#
對此,路見星有六個點要說:“……”
熱搜上有了熱度后,還有不少人聯(lián)系云姐,想要找喬滿代言自家的兒童產(chǎn)品。小孩對這方面沒有興趣,路見星也沒想過通過小孩賺錢,于是都推了。
倒是他自己,他跟著漲了一波熱度,曝光上來后,反而也收到了幾個新的代言。
云姐幫他篩選出值得信任的合作方,簽好了合同,于是,調整拍攝任務,空出幾天假期后,路見星即將要出發(fā)去拍攝新接到的代言廣告。
“對了,張總公司也聯(lián)系了我。”路見星笑著說道:“上一次的新產(chǎn)品沒找我代言,下一個新產(chǎn)品找我了。”
“這些好運,都是小滿帶來的。”
從遇到小孩開始,他的霉運就消失了,運氣一點一點回到他的身上,遇到的全是好人和好事。而他遇到最幸運的事情,就是當初有個小孩向他伸出了手。
喬滿聽得眼睛亮晶晶,聽到星星的新工作是自己幫他帶來的,脊背挺得直直的,下巴抬得高高的,驕傲得不得了,被夸獎的時候,他反而低下腦袋,小臉紅撲撲的,不好意思地往路見星的懷里鉆。
路見星摟著撲進自己懷里的小孩,沉甸甸,暖呼呼的,肉乎乎的小手摟著他的胳膊,毛絨絨的腦袋用力蹭著他的脖頸,癢意直達心口。
玩鬧了一會兒,他才又問:“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喬滿迫不及待地舉起小手,雀躍地說:“我要去!我要去!”
小滿要跟星星一起去出差!
他再也不想寫算術題啦!
第44章
廣告拍攝現(xiàn)場。
伴隨著導演喊了一聲“咔”,喬滿從椅子上跳下來,噠噠噠小跑進了攝影棚內。
回放一遍拍攝的樣片,攝像機后面的導演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抬頭看見棚內的男明星身邊已經(jīng)冒出了一個矮矮的小孩,踮著腳給人遞上水瓶,稚嫩的童音還圍著他噓寒問暖:“星星,你累不累呀?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你辛苦啦!”
路見星無奈地握住了他努力伸上來的小手,又被反過來牽住,小孩一本正經(jīng)地把他牽到了休息用的椅子上。
拍個廣告片而已,也只在攝影棚內,根本沒有累人的,偏偏小孩態(tài)度殷勤,比旁邊的助理跑得還快。
喬滿是和別人學的。
之前,他陪路見星拍另一個廣告片,有個小童星和他一起合作拍攝,每次導演一喊“咔”,小童星的媽媽就會跑進去關心自己的小孩。喬滿看在眼中,十分認真地記了過來,于是,每次路見星一拍完,他都一馬當先地跑在最前面,發(fā)揮自己身為“爸爸”的責任。
絲毫不顧忌兩邊的“兒子”年紀差了二十歲。
導演都看樂了:“小滿,今天也在很認真的當爸爸呀。”
喬滿自信地昂起肉乎乎的小臉:“當然啦。”
路見星:“……”
沒錯,隨著他跟喬滿上了一波熱搜,五歲的小滿大師算出自己有個二十五歲的兒子這件事也被更多人知道。出來拍廣告的這段時間,無論在哪個攝影棚,看到跟在身邊的小孩,路見星都要被調侃一句。
真的是五歲爸爸而不是五歲兒子嗎?當然了,兩人的親子鑒定還掛在路見星主頁呢。
檢查完拍攝的內容,確認拍攝結束,喬滿牽著路見星,沖攝影棚內的工作人員揮揮小手:“再見。”
“拜拜。”
“辛苦啦。”
和工作人員們一一道別,喬滿昂首挺胸領著自己家的崽崽下班了。
這事他在劇組里就天天做,每天都要從化妝間接路見星下班,連劇組里的化妝師們全都認得了他。但今天和往常不一樣,喬滿牽著路見星走出大樓,車子就等在外面。
熟悉的張總的助理為他拉開車門,“小滿大師,請上車。”
喬滿爬上車子后座,熟練地給自己系上安全帶。
今天的廣告是路見星的最后一個行程,接下來就輪到小滿出差了!
助理毛毛背著包站在外面,眼巴巴地看著車上的兩人,喬滿對他說:“毛毛,你可以下班啦。”
路見星也道:“給你放兩天假,去玩吧。”
“路哥,小滿……”毛毛欲言又止地看著兩人。他一點也不想放假,放假哪里有跟著小滿大師出差有意思,據(jù)說這次的顧客是個大老板,豪門秘辛哎!
但被他看著的兩個人誰也沒看懂他的眼神,喬滿朝他揮揮小手,車門一關,汽車便駛遠了。
張總的助理打開車子里的小冰箱,從里面拿出一罐兒童牛奶,以及提早準備的零食:“小滿大師,請用。”
“謝謝你。”車子開得十分平穩(wěn),連晃蕩都沒有,喬滿靠在柔軟的座椅上,美滋滋地大口大口喝牛奶。
“今天上午,張總有一個會議要開,沒有辦法親自來接您,張總說,他會直接前往林總的宅邸,在那里等候您。”張總的助理說:“十分感謝您愿意前來。”
說著,他又打開了車內的小電視,播放時下最流行的兒童動畫。
喬滿美滋滋地看著。
出差真好啊,不但可以坐大飛機,住大酒店,除了拍廣告的時候,星星全程都會和他在一起,陪他一起玩,大家說的話也好聽,小滿可喜歡出差了。
新上線的助理星星打開他的小黃鴨背包,從里面抽出一本算術題,翻開一看,整頁整頁的空白。
路見星板起臉:“小滿,你不是說今天會補完作業(yè)的嗎?”
喬滿:“……”
張總的助理:“……”
如果說有什么不好的話,為什么出來出差,作業(yè)卻一點也沒少呢?
車內的小桌板支起來,作業(yè)本一攤,拿出鉛筆,小滿大師開始苦哈哈地補作業(yè)了。
張總的助理坐得端正筆直,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看到上面滿頁的百以內的加減法——哎呀,小滿大師還做錯了一題——他繃著嚴肅的表情,僵硬地移開了目光。
補了一路的作業(yè),車子漸漸駛離了市區(qū),高樓大廈越來越少,風景也越來越秀麗,直到看到一棟豪華的大別墅,在兩扇大鐵門前,車子停了下來。
喬滿趴在車窗上,肉乎乎的小臉貼在車窗上擠壓成餅,他大睜著眼睛,看著眼前只在電視劇里才見到過的豪華大別墅。
鐵門自動往兩邊打開,庭院有他們小區(qū)的花園那么大,中央還有個大噴泉,光屁股小天使的雕塑立在最中央,水流從他手中的罐子里倒出來。車子很快駛過大噴泉,喬滿還看到了一個大大的游泳池,比他和星星的家還大,有個小孩在里面游泳,還沒等他看清,車子就停了。
他牽著路見星的手下車,腦袋努力往后仰,差點連人也往后仰倒下去,但還是看不到眼前像城堡一樣的房子的房頂。
這就是裴西望說的有游泳池的大房子嗎?
好大好大哇!
“小滿大師,總算是把你等來啦!”
得知他的到來,張總提前在門口等候,這會兒看他到達,率先跑了過來,兩只大手一把握住他的小手,用力晃了晃,然后才介紹自己身邊的另一個人:“這個就是我在電話里說的朋友,就是他想要找你幫忙。”
林總是張總的朋友,同樣事業(yè)有成,經(jīng)營著一個上市大公司,他年紀四十多,但保養(yǎng)得當,注意鍛煉,不像其他老總一樣有著啤酒肚,反而身形挺拔,看起來比同齡人還年輕許多。只不過,此刻他臉色憔悴,臉上還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此刻見到喬滿,他迫不及待地上前來:“你……你就是小滿大師吧?我在新聞上見過你,聽張俊才說,之前就是你幫他抓住了公司里的鬼。”
雖然面前是個小孩,身高只到他的腰,但他半點也沒有輕視之意,如對待其他大師一樣認真對待眼前的五歲小孩。他特地拜托張總來求助,自然也不會懷疑眼前這個小孩的本事。
喬滿的目光從他身后的大房子移到他的身上,主動問:“這是你家嗎?”
林總愣了一下:“是的。”
“你家真大呀。”喬滿夸贊道:“真漂亮,像電視里的一樣。”
林總滿頭霧水,愣愣地接受了他的夸獎。
“先進屋吧。”張總說:“這事說來話長,得坐下來慢慢說。”
林總道:“沒錯,先進屋,我讓阿姨準備了小孩吃的點心。”
路見星牽著小孩抬腳往里面走,走了一步,卻沒牽動,他低頭一看,小孩還雙眼亮晶晶地欣賞著眼前的豪華大別墅。
“小滿?”
喬滿這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抬腳往里面走。
走到里面,內部就更豪華了。光是客廳就比他們整個家還大,歐式風的水晶吊燈掛在大廳天花板上,樓梯是長長的旋轉樓梯,擺設裝修無一不精美華麗。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fā)上,透過大大的窗戶往外看,庭院里的風景盡收眼底,草坪平整,鮮花盛放。
路見星剛坐下,喬滿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星星,我也想要這樣的大房子。”
路見星:“……”
“我買不起。”他誠懇地說。
雖然他的收入不算低,但要買這樣的豪宅,還是有些太高攀了。
喬滿并不氣餒:“我給你買,我賺錢給你買大房子。”
想想小孩的小金庫,還有他平時畫符賺的錢,路見星摸了摸小孩的腦袋,沒有潑冷水。
豪宅里的阿姨端上來茶水點心,林總也不多寒暄,直奔主題,開始講他的故事了。
“我懷疑我的老婆不是我的老婆。”林總說。
喬滿抓著一塊蛋糕啃,認真地聽著。
事情要從幾個月前開始說起。
林總有過好幾任妻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三任。幾個月前,因為感情破裂,林總向他的妻子提出離婚,但林夫人不肯同意,兩人爭吵不休,一氣之下,林夫人出去旅游散心了大半個月。
“……但她回來以后,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林總敘說著。
路見星:“哪里不對?”
“我也說不上來,明明人還是那個人,長相,愛好,哪里都沒有變,可是,我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林總回憶著:“在她身邊,我總覺得陰森森的,每次和她說話,就感覺渾身發(fā)毛,那肯定不是我的老婆,只是一個和我老婆一模一樣的人。”
路見星:“世界上怎么會有一模一樣的人?”
張總在旁邊插話:“對嘛,世界上怎么會有一模一樣的人,我覺得這事肯定是你的錯覺。你都說你老婆沒有變化了,怎么會有問題呢?”
“所以我才覺得,她說不定是撞鬼了!”
張總無奈地攤手。
看出對面兩人的困惑,張總解釋道:“剛開始,他說他老婆有問題,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我們也相信他的話,要不然,之前我也不會幫他請小滿大師。我們都很熱心的幫他出主意,可時間一長,我們就發(fā)現(xiàn),有問題的好像是他。”
張總:“他實在是不講道理,一下子說他老婆換了個人,一下又說她被鬼附身了,還請了好幾個大師過來看,但大師們來了,都沒看出問題,折騰了一通,根本沒有什么鬼。”
“不對。”林總堅定地說:“肯定有哪里不對勁,只是大家都沒發(fā)現(xiàn)。”
張總搖搖頭,更無語了。
“要我說,你還不如去醫(yī)院看一下,說不定是你工作太重,壓力太大,才產(chǎn)生這種錯覺。”張總說:“小滿大師,你不知道,他這段時間簡直瘋了,就因為懷疑他老婆有問題,鬧得所有人都不安生,我也是實在沒辦法,才又給你打了電話。”
作為好友,張總對他的近況了如指掌,補充了外人視角的后半段故事。
林總提出離婚,但林夫人不同意,兩人天天吵架,直到林夫人出去旅游散心,這才有了片刻的安寧。旅游回來以后,不知道是不是想開了,林夫人答應了離婚的事情。結果,兩人正在著手進行離婚事宜時,反倒是林總不同意了。
至于不同意的理由,就是林總說的那樣,他覺得現(xiàn)在的林夫人不是他熟悉的老婆。
先是懷疑有人整容成她的樣子,拉著人去醫(yī)院和小兒子做親子鑒定,事實證明是同一個人。后來又懷疑她是被鬼附身,找了很多個大師來看,大師也證明沒有陰氣鬼怪。
林夫人剛開始倒是配合,又是被帶去醫(yī)院抽血,又是被大師驅鬼,但折騰了那么多次,人也惱了,也不肯再配合。
明明人一點問題也沒有,身體沒問題,靈魂沒問題,記憶也沒問題,她還能說出很多相關的細節(jié),所有人都沒覺得有問題。偏偏林總就是堅持不對勁。
“我覺得呀,說不定是你撞鬼了。”張總指著好友,對喬滿說:“小滿大師,你不如先幫他看看,他這兒是不是有問題?”張總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喬滿舔舔手指上沾著的糖霜,如實說:“沒有哦。”
林總沖好友冷哼一聲:“你懂什么。”
張總沒好氣地說:“我看你就是有病。你不是想和你老婆離婚嗎?她現(xiàn)在都同意了,你倒好,又不肯離了。就算真有什么問題,反正都是要離婚的,你擔心什么?”
林總急道:“她都不是我老婆,我要是離了……”
“爸爸。”
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林總的話。
眾人抬頭看去,就見一個穿著花泳褲的小男孩站在客廳入口處,他披著一塊大毛巾,頭發(fā)濕淋淋的,滴答滴答滴著水,正是喬滿進來時在游泳池里看到的小孩,他剛從游泳池里出來。
“爸爸,你有客人嗎?”小男孩的年紀和喬滿差不多,他看了一圈客廳里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喬滿的身上。
兩個小孩的視線隔空對上,喬滿眨眨眼睛:“你好呀。”
“你好。”小男孩禮貌地打招呼,又問。“爸爸,我可以和他玩嗎?”
“這是我兒子小景。”林總對喬滿介紹,又回頭對兒子說:“小景,這是爸爸的客人。程老師呢?還沒來嗎?”
名叫做小景的男孩說:“今天是星期六,沒有鋼琴課。”
“……是爸爸記錯了。”林總說:“爸爸這里還有事,小景,你自己去玩吧。”
小男孩“哦”了一聲,又看了喬滿一眼,這才轉身走了,只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阿姨拿著毛巾追在他的身后,腳步聲漸漸遠去。
“……總之,不管有沒有問題,你把人叫過來,讓小滿大師一眼就行了。”張總總結道:“如果有問題,小滿大師一眼就能看出來。”
林總叫來阿姨,問:“夫人人呢?”
阿姨說:“夫人去做美容了。”
林總不悅地皺起眉頭,說:“我不是跟她說,讓她今天別出門嗎?”
阿姨喏喏,說不出話。
主人家要做什么,哪里是她一個保姆阿姨能攔住的。
“打電話給她,叫她早點回來。”
林總吩咐完,又看向對面的小大師:“小滿大師,我老婆她人不在,得麻煩你等一等。你看,這時間也不早了,要不,晚上留在我家里吃頓便飯?”
喬滿本來就是過來幫他解決麻煩的,這會兒事情還沒解決,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林總松了一口氣,馬上吩咐廚房準備豐盛的晚餐款待大師。
林夫人還未歸家,距離晚餐也還有小半天時間,喬滿主動問:“我可以參觀你家嗎?”
“當然沒問題。”林總站起身:“就由我來為小滿大師介紹一下……”
“我可以和他玩嗎?”喬滿指向客廳門口。
林總回頭一看,不久前跑走的小兒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換好衣服跑了回來,父子倆的目光對了個正著。他啞然,招手把小兒子叫進來:“小景,你好好招待小滿大師。”
名叫小景的小男孩高興地應了一聲,兩個小孩一前一后,噠噠噠地跑了出去。
……
林家的宅邸很大,不但有好幾層,還有很多很多房間,每個房間都有不同的用法。作為家中的小主人,林總的小兒子小景熱情地邀請客人參觀,為他介紹家里各處房間的不同。
有用來看電影的房間,也用來鍛煉身體的房間,也有用來學音樂的房間。喬滿第一次知道,原來房間還能分出那么多種用法,光是學音樂的房間也有好幾個,有放著鋼琴的,有放著小提琴的。
對了,鋼琴這種樂器,還是小景介紹給他的。
小滿也就只在電視機上看到過!
小景會彈鋼琴,他的手指靈活地在黑白琴鍵上跳躍,好聽的音樂從他的指尖泄出,他彈完以后,喬滿在旁邊激動地拍著小手給他鼓掌。他不但會彈鋼琴,還認識很多字,甚至還能指導小滿做算術題。
“我媽媽給我請了很多老師,我每個星期都要學鋼琴,英語,還有畫畫。”教同齡小朋友做著算術題,小景說:“我們幼兒園里的小朋友都會這些。”
兩個小孩趴在鋼琴旁邊的地板上,下午的太陽從鋼琴房大大的窗戶外面照進來,給他們身上鍍上了一層暖洋洋的金邊。面前攤著一本算術題集,喬滿握著鉛筆補自己的作業(yè),聽他說著,心里充滿了同情:“你們好可憐哦。”
每天竟然要學那么多東西。
看他寫下答案,小景糾正:“錯了,這題是6。”
喬滿抓起橡皮,苦惱地擦掉剛寫的答案。
唉,好像還是他更可憐一點。
“你不學這些嗎?”小景托著下巴看他:“你不用去上幼兒園嗎?”
喬滿回答:“沒有呀,我沒上過學。星星說,等我六歲了,再送我去上小學。”
“那你每天做什么?”
“我可忙啦,我要陪星星工作,還要畫符,還要賺錢給星星買房子。”喬滿一筆一劃寫算術題:“我還有好多作業(yè),唉。”
“畫符?”
“嗯嗯,我?guī)煾刚f,我畫的符可好用了,比他畫的還好。”喬滿自信地說完,繼續(xù)苦惱地掰手指頭。
喬滿專注做算術題的時候,趴在旁邊的小男孩偷偷看他。
“你是我爸爸請來的客人。”看了好半天,小景才說:“我在新聞里看到過你,他們說你很厲害,是個大師。”
喬滿:“對呀,我超厲害的!”
“……這題答案是11。”
喬滿趕緊去拿橡皮擦。
小景目光糾結地看著他,好半天,他又問:“那你能幫我找到我媽媽嗎?”
“你媽媽?”
“我媽媽好像不見了。”
喬滿放下鉛筆,歪著腦袋看向他。
小景從地上爬起來,跑到落地窗旁邊。鋼琴房外面是個陽臺,他推開玻璃門,回頭呼喚喬滿:“你來這邊。”
喬滿也爬起來,跟在他后面。從陽臺上往外看,能看到庭院里有一套白色的桌椅,遮陽傘為它投下一大片陰影,旁邊是一大片盛放的花叢,園丁正在修剪過分旺盛的枝芽。
“每次我上鋼琴課的時候,我媽媽就會坐在那里喝下午茶。她坐在那里,可以聽到我彈鋼琴的聲音。周日是我上鋼琴課的時間。”小景指著底下,說:“但是,上上個星期日,她沒有來。”
喬滿:“她去哪兒了?”
小景:“她去購物了。”
喬滿聽得似懂非懂。
小景抿起嘴巴,又強調了一遍:“她很喜歡我彈鋼琴的。”
上上周日晚上,和往常一樣給他講睡前故事的時候,他問出了這個疑惑,有一瞬間,媽媽好像很驚訝的樣子,然后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歉意地說:“媽媽忘記了,媽媽下次一定記得聽小景彈鋼琴。”
媽媽給他講故事的聲音依舊很溫柔,哄他睡覺時唱的搖籃曲也是從小聽到大的,連說話的語氣都很以前沒有什么變化。
可是,他就是覺得,一定有哪里出了問題。
媽媽很喜歡購物,很喜歡美容,但從來不會錯過他的鋼琴課。
他的鋼琴課原本是在星期五下午。每個周五的下午,程老師來給他上課的時候,他會打開陽臺的窗戶,讓鋼琴的聲音傳出去。媽媽總是在外面,靜靜地賞著花,喝著下午茶。這是母子倆的默契。
周五的時候,媽媽也喝著下午茶,賞了一下午的花。
可是,幼兒園開學后,因為周五要在幼兒園上課,所以他的鋼琴課調整到了星期日。
上上個星期日,他和往常一樣推開陽臺的門,底下的座位卻空蕩蕩的,他等了一下午,卻沒有等到熟悉的媽媽。
她只錯過這一天,在上個周日,又如約而至。
媽媽好像和以前一樣,沒有什么變化。她還是會給他講睡前故事,給他晚安吻,可是,每天晚上,被她親吻額頭的時候,小景總會忍不住抓緊被子,感覺到有哪里不對勁。
明明媽媽還是那個媽媽,可是好像有什么變了。
這個家中,覺得林夫人有問題的,不只是林總一個。
在無人知曉的地方,作為一個與母親朝夕相處的孩子,他每天觀察著媽媽,在上上個周末,他找到了破綻。
……
在林夫人回家之前,有新的客人到了。
“爸——”
年輕的男聲還沒進門,聲音就已經(jīng)傳了過來。會客廳里的眾人停下話,很快,有一個青年甩著指尖的車鑰匙,一路找了過來:“爸,你在哪兒呢?”
看見會客廳里有客人,青年愣了一下,連忙收起吊兒郎當?shù)哪樱苏局绷耍葘埧偤傲艘宦暎骸皬埵迨濉!比缓竽抗庥滞芬娦堑姆较蝾?br />
路見星朝他點了點頭。
“爸,這個是誰?”青年嬉皮笑臉地問:“你的私生子?”
“胡說什么。”林總嚴厲地看向青年:“這是小滿大師的助理。”
他又對路見星介紹:“這是我大兒子,林旸。”
“小滿大師?爸,你又請大師來了?”聽見只是個助理,林旸很快失去了興趣,他“你還沒放棄?我看你還不如直接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比我小媽還折騰。”
林總瞪大兒子:“又亂說什么。”
“本來就是。”林旸撇撇嘴,“之前她不同意離婚,都鬧上了新聞,現(xiàn)在她好了,又變成你不同意,還三天兩頭請大師回來驅鬼,我親媽都來問我,你倆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有鬼。”
林總:“……”
“你都請那么多大師了,怎么還沒死心,這世上哪有什么鬼,趁早把離婚協(xié)議簽了吧。”
林總懶得與他說,轉移話題:“你回來干什么?”
“我想王叔的手藝了,回家蹭一頓飯。”王叔是林家的廚子。林旸左顧右盼:“小景呢?”
林總:“你弟弟在陪小滿大師玩。”
“什么大師,還要我弟陪?”林旸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沒深思:“行吧,我去睡一覺,等開飯了,讓阿姨叫我一聲。”說完,又插著兜吊兒郎當?shù)淖吡恕?br />
于是,路見星又了解了一番林家的家庭組成情況。
林總與第一任妻子結婚,生下了大兒子林旸。但兩個人年輕時都是工作狂,到處出差,聚少離多,很快離婚去忙碌各自的事業(yè)。離婚之后,前妻風風火火地搞事業(yè),也創(chuàng)辦下偌大家業(yè),現(xiàn)在成了林總商業(yè)上的合作伙伴。而大兒子林旸如今大學即將畢業(yè),不管是親爹還是親媽,都想要讓他繼承自己的家業(yè)。
離婚后,為了找個能照顧年幼兒子的人,林總又火速和第二任妻子結婚,生下了大女兒林晴。但前妻每天忙著和麻友到處搓麻,把兩個孩子丟給保姆照顧,于是,第二任妻子也成了前妻。
再過去好幾年,才有了現(xiàn)在的林夫人。
剛介紹完,又有個年輕女聲在外面喊:“爸——”
竟是大女兒回來了。
聽見女兒的聲音,林總怔了一下:“她怎么也回來了?”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噠噠噠地靠近這間會客廳,林晴在外面撒著嬌喊:“爸,我沒錢了,給我打點錢……哎呀!”
見到里面有客人,林晴也忙站直了身體,先沖張總打招呼:“張叔叔。”
然后她看向路見星,倒比哥哥更見多識廣,一眼就認了出來:“路……路見星?”
路見星朝她點頭:“你好。”
“你怎么在我家?”林晴遲疑片刻,想到平時看的娛樂八股,不等親爸介紹,她便率先脫口而出:“難道,小滿也在我家?”
路見星點頭。
林晴驚訝地睜大眼睛,朝著自己親爸看過去:“爸,你怎么還沒死心?又找大師來驅鬼?還找到了小滿?你不會還真的以為我小媽被鬼附身了吧?”
林總:“……”
林總也懶得與女兒多說,掏出手機給她轉了賬,“拿完錢就回去。”
成年以后,他的大兒子和大女兒就搬出了家,住在各自的房子里,平時很少回來。
手機叮咚一聲,是錢款到賬的提示聲,收到零花錢,林晴卻沒急著回去,而是興致勃勃地坐了下來。
“我想看看小滿大師做法,是不是就像網(wǎng)上說的那么厲害。”她敲著手機,給自己的朋友分享小滿來自己家驅鬼的事情,一邊說:“就算沒看出我小媽有什么問題,起碼也能讓我爸死心。”
林總:“……”
“我爸發(fā)瘋,不但找大師驅鬼,連親子鑒定都做過了,小景總不可能還有別的媽媽吧?”林晴對路見星道:“路見星,你說是不是?”
路見星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含糊地說:“我也不太清楚。”
“哎呀,怎么你也這么說。”林晴說:“其實我爸也說不出哪里有問題,他非說是直覺。攤上這事,我小媽還挺倒霉的呢。”
對此,林總也只能苦笑。
沒錯,所有人都覺得沒問題,也就只有他的直覺覺得不對。但他的直覺向來準確,以前還幫他避開了很多風險。
……
“也許她真的只是忘了。”喬滿提出一個可能性:“后來,她不是又來了嗎?”
小景抿著嘴巴反駁:“不可能,媽媽不會把忘記這件事情的。”
喬滿想了想:“那她還有什么變化嗎?”
小景低下頭想了一會兒,沒有回答,而是問他:“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有的。”
“那我的媽媽有可能被鬼附身嗎?”小景問:“我爸爸帶我們去做過親子鑒定,她真的是我的媽媽,我爸爸說,她有可能是撞鬼了,所以才……”他想說變了個人,但實際上,他媽媽并沒有什么變化,于是,剩下半句話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他嘟囔說:“我覺得那不是我媽媽。”
喬滿眨眨眼睛:“為什么呢?”
“不知道……只是我的直覺。”
就算他只是個小孩子,也知道直覺是不算數(shù)的。
看著庭院里那套空蕩蕩的桌椅發(fā)了一會兒呆,小景很快振作起來:“我?guī)闳タ次覌寢尩漠嫲桑课覌寢尞嫯嬁珊昧耍郧笆俏野职止纠锏脑O計師,以前,我就是跟她學畫畫,后來才請了老師。”
喬滿禮尚往來:“那我請你看星星拍的電視劇。”
“星星是誰?”
“星星是我的兒子。”喬滿挺起胸膛,自豪地說:“他是個大明星,演了好多電視劇,很厲害噠!”
小景一呆:“你的兒子?”
“對呀!”
小景語無倫次:“可是,可是你只是個小孩子……”
喬滿理所當然地說:“就算我只是個小孩子,星星也是我的兒子嘛。”
小景:“……”
既然五歲的小孩可以有孩子,那他媽媽不是他媽媽,也是很正常的吧?
……
在喬滿與新朋友在這座豪華的大房子里玩耍的時候,樓下的會客廳,林總拿出了全家福的合影。
林總指著照片里坐在自己身邊的女人:“這個就是我夫人。”
全家福里,林總與夫人坐在沙發(fā)上,小兒子坐在兩個人的中央,兩個已經(jīng)成年的兒女站在沙發(fā)后面,林夫人溫婉美麗,也很年輕,比林總小十幾歲,看上去更像是身后繼子繼女的姐姐。
聽他講述的人也就比自己的大兒子大一些,對上對面年輕人清澈的眼睛,林總老臉一紅,解釋說:“我們是自由戀愛的。”
路見星點點頭,表示自己了解。
“我們真的是戀愛結婚。”林總強調道:“剛認識的時候,她才大學畢業(yè),在我們公司實習。她家里條件不好,人很上進,還是名牌大學的學生,又漂亮又優(yōu)秀,追求者很多。雖然是我先追她,但也花了不少努力。”
路見星默默點頭。
坐在旁邊的張總不忍直視地轉過頭去,狀似認真地觀察著旁邊擺設上的花紋,不想聽自己朋友一把年紀還是個戀愛腦。
林晴噼里啪啦地敲著手機,冷不丁地吐槽:“老牛吃嫩草,你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信。”
林總:“……”
“既然你們感情那么好,為什么要離婚呢?”路見星提問。
林總撫摸著全家福合影,隔著相框,只能觸碰到冰涼的玻璃,他輕輕觸碰妻子的臉頰,回憶著說:“當初結婚的時候很沖動,她年輕,又嬌氣,脾氣也不怎么好的,我年紀比她大,自然是多包容一些。其實結婚之后,我們倆也經(jīng)常吵架,如果不是因為有了小景,可能早就離婚了。”
張總在一旁冷笑。
“我小媽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離婚,鬧一鬧而已。前段時間,還鬧上了新聞。”林晴放下手機,對路見星說:“不過,她現(xiàn)在同意了,也挺好,我爸對前妻挺大方,她年輕又有錢,完全可以去找小狼狗嘛。”
路見星:“……”
其實他也不是想知道的那么清楚。
“現(xiàn)在舍不得離的人是你爸。”張總陰陽怪氣地對林總說:“這么舍不得,當初你提什么離婚?”
“我是真的打算離婚。”林總解釋:“我和她確實過不下去。但是就算離婚,也得先把人找回來。”
張總簡直沒眼看。
都是差不多的年紀,差不多的事業(yè)有成,當初朋友要和一個小十幾歲的年輕姑娘結婚時,他就不怎么看好。當然了,在他的社交圈里,找年輕嬌妻也有不少,林總不是頭一個。
但偏偏臨到離婚開始發(fā)癲的就這一個。
林總還在認真解釋:“現(xiàn)在這個不是她,她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與家里關系又不好,如果我答應離婚,不就沒人找她了?既然還在婚姻狀態(tài),我得負起這個責任。”
張總翻白眼,林晴也聽得面無表情。
抱著全家福的合影,林總皺著眉頭,半晌,他道:“等她回來以后,讓小滿大師看一眼,你們就明白了,肯定有問題。”
……
黃昏時,林夫人終于回來了。
她在美容院里睡了一個美美的午覺,回來時容光煥發(fā),看起來比照片里還要更年輕一些,看上去與上大學的繼女沒差幾歲。
聽說家里來了客人,又是被丈夫請來驅鬼的大師,她也很無奈,嘆了一口氣,把包交給家里的保姆阿姨,問:“小景呢?”
“小少爺在和大師一起玩。”阿姨說。
林夫人愣住:“和大師玩?”
正在疑惑,樓上便傳來了孩童稚嫩的歡笑聲。
小景也有一輛小汽車,而且還是雙人座,林家的大房子里有長長的走廊,甚至可以在家里開著小汽車。兩個小孩并排坐在小汽車上,呼啦啦地穿過走廊,繞了一圈又一圈。
正在補覺的林大少爺被門口開過去的小汽車吵醒了,拉開門大吼:“小景,別在家里玩!”
小景乖乖地道歉:“對不起,哥哥。”
話還沒說完,喬滿踩著油門,帶著他風馳電掣地開到走廊盡頭,小手打著方向盤,一個漂移轉彎,等林旸看過去的時候,只看見了一個遠走的車屁股。
當小汽車行駛到旋轉樓梯前時,林夫人一眼看到自己的兒子,“小景!”
喬滿一踩剎車,小汽車停了下來。
小景聽到聲音低頭看過去,也回應了一聲:“媽媽。”
然后他立刻轉過頭,雙眼期待地看向喬滿。
喬滿也看向了剛進門不久的林夫人。
林夫人年輕漂亮,打扮時尚,他居高臨下地看過去,遠遠的,將遠處的人盡收眼底。肉眼可見的身體,還有常人看不見的靈體。
沒有問題。
他緩緩對小景搖了搖頭。
沒有鬼。
沒有鬼附身。
是原裝的。
小景眼中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有沒有可能是你看錯了。”小景小聲說:“小滿,你再看看呢?”
喬滿又往樓下確認了一眼,然后搖搖頭,“我從來沒算錯過。”
小景垂下腦袋,他勉強笑了笑:“這樣子嗎……可能是媽媽真的不小心忘記了。”
他從小汽車上爬下去,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好了什么心理準備似的,才扶著樓梯扶手跑下去:“媽媽!”
喬滿在他身后,也推開車門,慢吞吞地從小汽車里爬了出來。
在前往飯廳的路上,他遇到用目光向他征詢答案的林總,喬滿將同樣的答案告訴了林總。
林總微微一怔,但他到底是成年人,比小孩子情緒內斂,面上依舊鎮(zhèn)定,還輕松地笑了笑,說:“看來真的是我的錯覺。”
一旁的張總得意:“看吧,我就說。”
“小滿寶寶,真的是你。”林晴踩著高跟鞋噠噠噠飛快走過來,到他面前蹲了下來,笑瞇瞇地說:“我是《荒野大挑戰(zhàn)》的觀眾,還是你的粉絲。”
喬滿驚訝地張大嘴巴:“我的粉絲?”
“對呀。”林晴舉起手機晃了晃:“我可以和你合影嗎?”
那當然可以啦!
喬滿學著她的樣子,舉起兩根手指頭,對著黑漆漆的攝像頭露出兩個甜甜的小酒窩。林晴貼著他軟嘟嘟的小臉蛋,飛快地按下了拍照鍵。
她噼里啪啦敲手機:“我發(fā)給我朋友看,她們肯定羨慕死我,哈哈!”
至于真正的大明星路見星,這個倒沒那么重要啦。
在飯廳的長桌上,喬滿再一次地告知了林家全體人,表示自己沒有看出什么問題。
得知他就是傳說中的“小滿大師”,林旸瞪大雙眼:“他?一個小孩?看上去就和小景差不多大吧?……哎喲!”
林旸轉過頭,對妹妹怒目而視。
林晴:“小滿可是真的大師!你沒看過新聞嗎?之前他還破了一個連環(huán)殺人案!”
林旸嗤笑:“就他?”
林晴從手機里翻出當初的新聞,舉到他面前給他看。看著照片里捧著獎章與警察合影的小孩,林旸看看手機,又看看近在咫尺的活人,不由得輕輕扇了自己一巴掌。
“奇怪。”他自言自語:“難道我還沒睡醒?”
“但是,小滿都這么說了,也就是說,小媽真的沒問題。”林晴瞥了林夫人一眼,見她還在出神,便看向親爸:“爸,你總應該死心了吧?”
林總神色淡淡:“嗯。”
林夫人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丈夫,也許是這場離婚官司鬧了太久,所有好的壞的情緒都消耗干凈,眼下真的要著手離婚,她非但沒有感傷,面上還有點輕松的笑意:“以后就沒多少機會像現(xiàn)在這樣坐在一起吃飯了,我會想念王叔的手藝的。”
林總冷淡地說:“那現(xiàn)在多吃點。”
林夫人笑笑。
她要保持身材,晚飯沒動幾筷子就放下了。
反而是喬滿,吃的肚皮滾圓,從椅子上跳下來的時候,走路都不敢走太快,感覺一張開嘴巴,食物就快要從喉嚨口里冒出來了。
小景的家不但又大又好看,飯也好好吃呀!
一頓豐盛的晚飯吃完后,外面天也黑了。
雖然沒有驚天動地的做法場面,但也解決了盤亙在心中的煩惱,林總送上一張有好多個零的支票。喬滿美滋滋的接過去,和寫完了的算術題一起放進背包里。
路見星帶著自己家的小孩告別時,小景戀戀不舍地牽住他的手:“小滿,你住在我家吧。”
“咦?”
“我還沒帶你看我的變形金剛。”小景說:“我有個變形金剛,比我爸爸還高,可酷了!我還有宇航員服,我?guī)闳プ诊w船呀!”
喬滿“哇”了一聲,頓時眼睛都亮了。
變形金剛!宇航員!太空飛船!
都是小滿沒有玩過的玩具哇!
他仰起腦袋,期盼地看向路見星:“星星……”
還沒等路見星開口,林總便笑著挽留:“難得小景有朋友到家里玩,要是不介意的話,就在我們家多住一晚。反正家里多的是客房。”
林晴眼睛一亮,馬上說:“那我也在家里住一晚。小滿寶寶,你可以和我一起睡。”
小景著急:“我,我和小滿睡!”
路見星摸了摸小孩的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那麻煩你們了。”
小景迫不及待地拉著喬滿的手,往自己的玩具房走,“走,小滿,我?guī)闳タ次业耐婢摺!彼有一整個房間的玩具。
喬滿幾乎沒有與同齡的小朋友玩過,難得遇到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小朋友,他和小景一起玩瘋了。小景有很多玩具,他還把滑滑梯搬進了屋子里,不但有變形金剛和太空飛船,甚至還能在屋子里蕩秋千。
兩個小孩的歡笑聲一直持續(xù)到夜深,直到林夫人來催小兒子睡覺,兩個小孩才戀戀不舍地離開玩具房,帶著滿頭大汗沖進了浴室里。
小景的浴缸也很大,足夠兩個小孩在里面打水仗,來幫兩個小孩洗澡的保姆阿姨被潑了一身的水。還是路見星放心不下,過來看望自家的小孩,才一手一個把到處撲騰的小孩給按住了。
好不容易洗完澡,兩個小孩一起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也許是玩鬧消耗了太多精力,林夫人來給小兒子念睡前故事的時候,就看見兩個小孩深陷進柔軟的床鋪里,努力撐著眼皮,昏昏欲睡的模樣。
她笑著收起故事書:“要早點睡,不能打架哦。”
“好的,媽媽,晚安。”小景閉著眼睛說。
“姨姨,晚安。”喬滿也閉著眼睛說。
林夫人幫兩個小孩關了房間的燈,悄悄合上門走出去了。
幽暗的房間里,星空頂上星子一閃一閃,星象在靜靜的旋轉,數(shù)著頭頂?shù)男切牵芸欤瑑傻廊彳浀暮粑椭饾u變得平穩(wěn),逐漸陷入香甜的夢鄉(xiāng)里……
忽然,喬滿“騰”地坐起身,小手“啪”地一下打開床頭的臺燈。
小景揉著眼睛坐起來:“怎么了?小滿?”
借助著臺燈的燈光,喬滿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半晌,小孩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小臉上滿是困惑。
他說:“你的親緣線,為什么還有一頭連著外面呢?”
第45章
林家的早晨是香噴噴的。
烤的微焦香脆的吐司,香甜柔軟的松餅,油潤的培根,鮮美的粥點,連早餐都要分中西兩種,擺在長桌上,任由人挑選。
只可惜,這個家中的主人一多半都不喜歡早起。
當喬滿和小景一前一后來到餐廳時,長桌前只有正在看著財經(jīng)新聞的林總,以及同樣起早的路見星。
“星星,早上好。”喬滿爬上椅子,又向另一邊打招呼:“林叔叔好。”
小景爬上他旁邊的椅子:“爸爸,星星哥哥,早上好。”
林總從財經(jīng)新聞里抬起頭,溫和地回應:“早上好。”
“爸爸,我可以讓小滿在我們家多玩一天嗎?”小景問。
“星星,我還想在這里多玩一天。”喬滿說。
林總當然不拒絕,路見星也點頭同意。
小孩還是頭一回有同齡的小朋友一起玩,反正他們的假期還有一天,不著急回去。
得了準許的兩個小孩高高興興地吃了早餐,然后又一前一后的跑了出去,很快,那輛雙座小汽車呼啦啦開到了外面的庭院里。
開到一棵樹下,躲在樹蔭蔭蔽處,兩顆小腦袋湊到了一起。
“小滿,你說的親緣是什么意思?”
“親緣就是親緣,你和林叔叔是一家人,這種就是親緣啦。”
那些無形的細線纏繞在人的身上,連接著人與人之間的聯(lián)系,有的深,有的淺,有的像蛛絲一樣輕纖,有的堅不可摧。
小景期待地問:“那我和媽媽之間的線,是不是很粗?”
喬滿搖了搖頭。
血脈相連的親人之間的緣分,當然是最深最重,從誕生起,他們的聯(lián)系就緊緊纏繞在一起。與林總的,與林夫人的,與哥哥姐姐的,但小景身上與林夫人連接在一起的親緣線,還沒有和林總的線粗呢。
小景倒是知道答案,他抿起嘴巴,說:“我爸爸媽媽要離婚了。”
林總夫妻倆鬧了好久的離婚,鬧上了新聞,連他這個小孩子都知道啦。
就在昨天晚上,林總終于下定決心,松口同意離婚。兩個小孩坐在樹下的小汽車里,看著有一輛黑色的大汽車停在門口,幾個西裝革履的律師走進了大房子,是來幫林總處理離婚事宜的。
作為一個事業(yè)有成的企業(yè)家,林總每一次離婚都是好聚好散,他對前妻都很大方,對現(xiàn)在的林夫人也不例外。雖然無法分給對方最重要的公司的股份,但給了不少資產(chǎn),現(xiàn)金、不動產(chǎn)、小產(chǎn)業(yè)。哪怕離婚以后,林夫人也可以靠這些資產(chǎn)繼續(xù)過富裕的生活。
“如果他們要離婚的話,我應該會被分給我爸爸。”小景落寞地說:“我媽媽會搬出去,她不會天天和我在一起,也不會再給我念故事了。”
喬滿也跟著有點難過:“我就想每天都和星星待在一起,我是星星的爸爸,但我根本舍不得離開星星呀。”
小景瞅瞅他。
“你和星星哥哥身上,也連著這樣的線嗎?”
喬滿堅定點頭:“沒錯!”
“那是什么樣子的?很粗嗎?”
“我看不見呀,我看不到自己的。”喬滿肯定地說:“但是,我和星星之間的緣分,肯定是這個世界上最粗最粗的那種啦!”
小景羨慕地看著他。
“小滿,你昨天說,我身上還有一條親緣線連在外面,是什么意思?”
這也是喬滿納悶的地方,他苦惱地說:“你爸爸和你媽媽都在身邊,怎么會有親緣線連著別人呢?而且,那根親緣線好粗好粗,快和你爸爸一樣粗了。真奇怪,明明只有父母才會有這樣的緣分。”
“啊……”小景呆了呆,半晌,他說:“那會是我的后媽嗎?”
喬滿也呆住了。
他……他沒想過這種可能!
父母正在準備離婚,也許他會迎來一個新的媽媽,也許未來他會和那個新媽媽相處出更多更好的感情,也許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會比親生母親還要深厚。但此時此刻,小景卻高興不起來,他垂著眼睛,纖長的眼睫落下一片落寞的陰影:“我只想要我媽媽。”
小滿明白的。
就像是他的兒子也只有星星一個,換成別的太陽月亮都不行,那是無可替代的。
他伸出小手,抱住這個剛認識的新朋友,小手安慰地拍著他的后背。
小景在他的衣服上蹭蹭眼睛,很快振作起來了:“小滿,我?guī)闳ビ斡景桑銜斡締幔课壹矣杏斡境兀铋_始是我爸爸教我的,我游的可快了,我還是我們幼兒園里的冠軍!”
“好呀!”
小汽車呼啦啦,又朝著游泳池去了。
換上小景備用的新泳褲,喬滿跟著新朋友一起跳到了游泳池里。就像小景說的那樣,他游的很快,一入水,就像一條小魚一樣“咻”地躥了出去,但喬滿也不慢,他也會游泳,在山上的時候跟師父學的,天氣熱的時候,師徒倆經(jīng)常泡在山上的湖泊里。
小景努力地劃拉著手臂,卻感覺到旁邊有個人雙腿一蹬,濺起一大片水花,咻咻咻地沖到了自己的前頭。
等他游到岸邊,喬滿已經(jīng)在岸邊踢水花,他氣喘吁吁地說:“小滿,你怎么游那么快。”
“要是游的慢,就抓不到魚了。”喬滿理所當然地說:“我?guī)煾刚f了,就是要游的比魚還快。”
“比魚還快?”
小景聽得一愣一愣的。
原來如此,是要在泳池里放魚嗎?
在他們游泳的時候,剩下還在睡懶覺的人也起床了。一輛跑車轟鳴著開了出去,林晴也饒有興致地湊過來和他們一起玩。一直到中午,三個人才濕噠噠的從泳池里爬出來。
一個上午過去,林總與林夫人已經(jīng)商量好了離婚的細節(jié),在孩子的撫養(yǎng)權上,兩人沒有太大的爭執(zhí),林景果然被分給了他的爸爸,因此,林夫人為自己要來了更多的財產(chǎn)作今后的保障。在午飯開始之前,律師們就離開了林家。
也許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在飯桌上,被宣告這件事情的時候,小景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大的情緒,他只是朝媽媽看了過去。林夫人解釋說:“你跟著你爸爸,會有更好的發(fā)展。小景,媽媽會經(jīng)常回來看你的。”
小景低下頭,失落地“哦”了一聲,林總目光冷淡地瞥向她。
感受到新朋友心中的失落,喬滿有點難過,盡管餐桌上的食物仍舊和昨天晚上一樣美味,可他吃起來卻有點沒滋沒味。他往路見星身邊坐的更近了一些。
午飯之后,林家就忙起來了。
離婚之后,林夫人就要從這個家中搬出去,她在這里住了很多年,東西很多,好幾個阿姨幫忙收拾,到處都是搬來搬去的動靜。
小孩在中間幫不了什么忙,林夫人忙著指揮阿姨,只來得及安慰幾句,而喬滿晚上就會離開,所以,兩個小孩又鉆進了玩具房里。
今天是星期日,星期日的下午,是小景的鋼琴課。
哪怕是今天也不例外,兩個小孩正在玩具房里玩耍的時候,教鋼琴的程老師準時出現(xiàn)在林家。小景從地上爬起來,主動邀請說:“小滿,我彈鋼琴給你聽。”
“好呀!”
鋼琴房里,程老師已經(jīng)在鋼琴旁邊坐好,看見多了一個小朋友,她主動去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在鋼琴的旁邊,這就是喬滿的位置了。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喬滿睜大眼睛,稀奇地看著眼前的白色鋼琴,無論是琴身優(yōu)雅的外觀,還是黑白的琴鍵,都是他以前陌生的領域。程老師是個音樂家,平時在樂團里工作,長裙飄飄,坐在白色鋼琴旁邊特別優(yōu)雅美麗。
喬滿握緊小拳頭,在心底下定決心:他……他要給星星報鋼琴課!
星星彈鋼琴的樣子,一定也很好看!
課程開始之前,小景先去推開陽臺的玻璃門,他往外看了一眼,很快人就站在原地不動了。
“小景?”程老師坐在鋼琴旁邊呼喚他:“小景,該開始上課了。”
小景抿了抿嘴巴,“我知道了,程老師。”他轉身走回屋子里,但沒有關上玻璃門,白色紗簾被風吹的輕輕晃動。
喬滿似有所覺,他跳下椅子,走到他剛才站著的地方,往底下看去,底下空蕩蕩的,庭院內的白色桌椅那沒有人,只有一個花匠在修剪著花叢,將盛放的花叢修剪成整齊的模樣。
沒有來。
小景的媽媽今天也沒有來。
鋼琴課的教學開始了,叮叮當當?shù)臉仿晱膬蓚人的指尖里傳出來,從打開的玻璃門傳出去,傳到庭院里。花匠聽到了音樂的聲音,但他很快做完自己的工作離開,很快,庭院變得空無一人。
喬滿悄悄推開鋼琴室的門,跑了出去。
循著聲音找過去,林夫人正站在自己衣帽間的門口,指揮阿姨打包東西。她有很多名貴的包包和首飾,這些東西都是要帶走的,此刻被一樣一樣收納進箱子里。因為忙著整理行李,所以她沒空去聽小兒子的鋼琴課。
怎么會沒有去呢?
明明小景在等著她。
喬滿看著林夫人依舊溫婉美麗的面龐,她身上與小景相連的聯(lián)系逐漸變淡,在她搬離這個家之后,哪怕還會再時不時的回來看小兒子,但在未來,也許她會有新的家庭,新的孩子,直到終有一天,這份聯(lián)系會像遺忘的約定一樣被忽略。
但是小滿知道,就像他舍不得離開星星那樣,其實星星也離不開他呢。
每天早上,如果是小滿先醒過來,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被星星抱在懷里,抱得緊緊的,他總是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把自己從星星的懷抱里刨出來。星星雖然不會像小滿一樣天天把話掛在嘴邊,但從不會忘記他的話,不會錯過他的每一個請求。
就像他不知道喬大滿為什么要拋棄自己的孩子一樣,現(xiàn)在他也不懂林夫人為什么沒有出現(xiàn)在庭院喝下午茶。
“小滿寶寶?”
穿戴一新正準備出門的林晴路過,她停了下來,順著喬滿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是林夫人正在收拾行李,很快無趣地收回視線。
“總算和我爸離婚了,她看起來還挺開心的。”林晴說:“不過,那也很正常,不管是誰,天天被老公懷疑被鬼附身,是個人都受不了。現(xiàn)在好咯,她順順利利離婚,還分到一大堆錢,以后估計可以繼續(xù)去做設計師。”
“設計師?”
“對啊,她本來是我們家公司里的設計師,明明挺有前途的,結果想不開嫁給了我爸。”
喬滿又看了看林夫人,“可她不會去做設計師。”
“是嗎?她要轉行啊?”林晴對林夫人的未來沒有興趣,反而對他的話興致勃勃:“這是怎么看出來的?你能看出別人的未來?”
林晴在他旁邊蹲了下來,好奇地說:“那你幫我看看,我以后嫁的老公帥不帥?”
喬滿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自己胖乎乎的手腕,露出電話手表上的收款碼:“十塊錢一卦,我算命要錢噠。”
林晴痛快地掃給了他。十塊錢到賬的提示聲響起,喬滿才說:“雖然你桃花很多,但是看起來結不了婚。”
林晴:“……”
“唔,因為工作太忙了。”喬滿繼續(xù)說:“但你的事業(yè)運很好,以后會變得很厲害。”
林晴愣了一下,繼而面露大喜,“太好了!”
林晴捧住他軟嘟嘟的小臉蛋,高興地在左右兩邊各親了一口,留下兩個顯眼的口紅印。她是個績優(yōu)的高材生,每學期還能獎學金的那種,和畢業(yè)以后還在沉迷吃喝玩樂的大哥不同,她可是目標明確,打算畢業(yè)以后進自家公司的。
看著小孩捂著被親的小臉一臉傻乎乎的樣子,林晴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臉蛋,有點可惜地說:“要是生一個像你這么厲害這么可愛的小孩也不錯,不過,我和我小媽不一樣,可不會為了生孩子放棄自己想要的。”
“小景?”
“沒錯,就是小景。她好像還拿過什么獎項,挺厲害的,有了小景之后,有一回因為忙著工作差點小產(chǎn),所以才回到家里做林太太。”林晴聳了聳肩:“不過,她現(xiàn)在錢多的躺著也花不完,估計也不想干別的,就算只美容購物也夠了。“
喬滿呆呆地看著她:“什么獎項?”
“我不記得了,也許我爸和小景知道。”
林晴的手機叮咚叮咚響了兩聲,看見彈出來的新消息,林晴摸了摸他的小臉,踩著腳下的高跟鞋噠噠噠得地走了。
喬滿又看向林夫人。
她的事業(yè)線淺淺的,看起來沒什么上進心,不管是之前還是未來,都會像繼女說的那樣,躺在龐大的金錢上,什么也不想干,做個每天美容購物的貴太太。
喬滿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轉過身噔噔噔跑過長長的走廊,一路沖進了林總的書房里。
“不對勁!”
他大聲地對坐在辦公桌后面被了嚇一大跳的林總說:“有點不對!”
第46章
“小滿大師?”
林總被突然闖進來的小孩嚇了一大跳,他把全家福的照片放進抽屜里,順手推上抽屜,問:“怎么了?什么不對勁?”
“小景的媽媽……”喬滿皺著小臉,慢慢捋著自己的想法:“……她沒有去聽小景彈鋼琴。”
林總:“是嗎?”
“她應該去聽小景彈鋼琴的。”
林總有些感傷,道:“談離婚的時候,她沒有堅持要小景跟著她,我也有點沒想到。她是最疼愛小景的。”
“她也不應該拿獎。”
林總:“什么獎?”
“小景的媽媽,以前是個很厲害的設計師,還獲得過獎項。”只是聽林晴提了一句,喬滿語無倫次地說:“她不應該、不應該獲獎,她得不了獎的。”
小孩急得在原地團團轉,偏偏他腦袋里許多思緒像個打結的毛線球,一時半會兒捋不通順,嘴巴里只能嘀咕著“不應該”。
林總從辦公桌后面走出來,大掌安撫地拍著他的后背:“小滿大師,不著急,你慢慢說。”
喬滿深吸一大口氣,拳頭緊握,堅定地說:“那不是她的獎!”
林總滿頭霧水。
離婚當天,難道他還要去打假前妻獲得過的獎有沒有水份?
不對。林總忽然皺起眉頭,“你說的是什么獎?”
林總起身從書房的架子上拿下一個造型別致的獎杯,旁邊還擺著獲獎的證書。林夫人的獎杯放在這個書房里,收拾行李的時候還沒有將它們收起來。他將獎杯捧到喬滿的面前,問:“你說的是這個獎嗎?”
獎杯上還刻著一行字,獎項名稱以及獲獎者的名字。喬滿不認字,他只是重復說:“小景的媽媽得不了獎的。”任何獎項都是。
林總很快否決道:“不可能。她獲獎的作品當初是以我們公司聯(lián)合的名義送過去參賽,她創(chuàng)作這件作品的時候,就在這間書房里,一筆一劃都是我親眼看著完成,還與我說過她的創(chuàng)作思路,不可能是冒領別人的功勞。這是個國際性的獎項,公平公正,她是靠實力獲得的。”
林總說:“她很優(yōu)秀,雖然家境不好,但憑借自己努力考上了頂尖大學,當時進我們公司的同期實習生中,她也最優(yōu)秀的那一個,如果不是有了小景,她本來還可以有更高的成就。”
林總頓了頓,繼續(xù)說:“……離婚以后,她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我看到的不是這樣呀。”喬滿疑惑地說:“她的事業(yè)運很低,所以一生都不會獲得什么成就,不管是拿獎,還是考厲害大學,她都做不到這些的。”
“小滿大師,會不會是你看錯了?”林總看了一眼獎杯,說:“如果她做不到這些,她又怎么能獲得這個獎?”
喬滿:“不可能,我從來沒算錯過。”
一大一小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林總的表情很快變得嚴肅起來。
他轉身撥通內線電話:“讓夫人和小景到書房來一趟。”
喬滿啪啪按自己的電話手表,電話一接通,他慌張地大喊:“星星!不好了!”
小滿出錯啦!
等路見星趕過來的時候,正在上鋼琴課的小景被叫了過來,還沒走出家門的林晴也轉了回來。最后一個到達書房的,是正在整理衣帽間的林夫人。
她過來的時候,看見書房里圍了好多人,還有些困惑:“怎么了?”
“你落了一樣東西。”林總將那個獎杯推到她的面前:“這是你的。”
看見那個獎杯,注意到上面的名字,林夫人愣了一下,很快便道:“原來是這個,讓阿姨收拾一下就好了,沒必要特地把我叫過來的。我很忙的。勞師動眾喊這么多人,我還以為是有什么大事。”
旁邊有一道存在過分強烈的視線,林夫人看過去,就見小兒子的朋友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
她笑了一下:“怎么了,小朋友?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小滿?”小景也疑惑。
喬滿為難地整張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好奇怪。
還是看不出來。
他一點也看不出來眼前的林夫人有什么問題。
喬滿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事情。頭一回,他知道眼前整個人有問題,卻看不出來。
林晴左看右看,看看他,再看看表情嚴肅的親爹,不由得道:“爸,你不會還沒死心吧?”
林總平靜地說:“小滿大師說有不對勁的地方,我想,趁現(xiàn)在大家都在,至少弄明白哪里不對勁。為什么小滿大師說你不應該拿到這個獎?”
后半句話是對林夫人說的。
林夫人將鬢邊散亂的碎發(fā)別到耳后,面上有些無奈:“之前懷疑我是外來附身的鬼,現(xiàn)在開始懷疑我之前的努力了嗎?”
林總:“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你非要這樣想,那我也沒辦法,只是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你要再繼續(xù)發(fā)瘋,我也不會配合你。”林夫人冷淡地說。
說罷,她轉身就走,小景在她身后喊了一聲“媽媽”,林夫人腳步?jīng)]停,但路見星搶先一步擋在了她的面前。
林夫人有些惱:“你干什么?”
“抱歉。”路見星說:“小滿收了林總給的酬金,如果事情沒有解決,我們也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這筆酬勞。”
林夫人沒好氣地說:“一個小孩子,我很忙的……”
“收拾行李而已,反正有阿姨在收拾,那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林晴插嘴說:“小媽,哦不,你和我爸已經(jīng)離婚了,唐女士,現(xiàn)在是你的成就被質疑,難道你不生氣嗎?”
林夫人面色冷冰冰的:“我也沒必要向不相信我的人解釋。真是夠煩的了,一下去醫(yī)院做鑒定,一下又找大師來抓鬼,鬧了這么久,現(xiàn)在還沒鬧夠嗎?”
“……”
林夫人對林總說:“離婚協(xié)議已經(jīng)簽了,就算你想后悔也沒用。”
“媽媽。”小景又小聲地喊了她一聲,見她不理自己,又無措地看向父親:“爸爸……”
林總沒吭聲。
不知何時,喬滿趴在地上,畫好了一張符箓。他抓著黃紙爬起來,將朱砂未干的符箓遞到林夫人面前:“姨姨,你可以拿著這個嗎?”
被鬼附身一說煩了這么久,在簽下離婚協(xié)議后,林夫人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耐心,此刻抱著手臂,不肯接過。
喬滿舉著符,認真地說:“你只要回答我?guī)讉問題,就可以了。”
“真的?”
“真的。”
林夫人看向林總,林總也點頭:“過了今天,我不會再拿這件事情糾纏你。”
她這才勉為其難地接了過去。
“這是什么?”林夫人將符紙捏在手心里,符紙輕飄飄的,幾乎沒有什么重量,也沒有發(fā)揮什么效果。她譏笑道:“又是什么驅鬼的符咒?”
喬滿開始問了:“姨姨,你叫什么名字?”
這算是什么問題?林夫人心里想。
她本是想笑一聲,但她一張開嘴巴,卻不由自主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唐明月。”
喬滿的下一個問題緊接而至:“你今天為什么沒有來聽小景彈鋼琴。”
林夫人不由自主地吐露真心話:“沒有必要,已經(jīng)離婚了。”
話說完,她緊緊地閉上嘴巴,眼睛因驚恐而微微睜大。
小景失望地低下頭,林總攬住了小兒子的肩膀。
這句話說的實在是太過無情,只因為離婚了,所以就不再履行與心愛的小兒子的約定,覺得聽小兒子彈鋼琴是沒有必要的事情了嗎?難道之前的感情都是假的嗎?雖然聽起來十分冷酷,但這正是林夫人沒有掩飾的真心話。
喬滿給她的,是一張吐真符。
與之前在張總公司用來測謊的真言符不同,當這個符握在掌心里時,拿著符箓的人就只能說出真心話。
林夫人身上一定有什么問題,只是沒有人知道,而喬滿也看不出來。
既然看不出來,那就讓她自己說出來就好啦!
喬滿按住她的手,小手抓得緊緊的,將符箓捂在她的掌心里。他問出了第三個問題:“那個獎杯,是你獲得的嗎?”
“不是。”林夫人回答。
書房里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意識到不對,林夫人臉色一變,用力掙脫他的小手,她是大人,力氣總比小孩要更大一些,在奮力掙扎之下,很快,喬滿就被她甩開了。但還沒等她丟到手中的符紙,旁邊的林晴先撲了過來。
她整個人壓在林夫人的身上,把她的手牢牢按住,林夫人掙扎的更加用力,尖銳的美甲戳進肉里,林晴倒吸一口涼氣,“嘶,小滿寶寶,我為了幫你真的付出很多。”
等林總也趕過來,在成年男人的力道壓制下,林夫人很快就沒法掙扎了。
喬滿接著問:“那是誰的獎?”
林夫人緊攥著掌心里的符箓,驚恐地回答出聲:“……唐望舒。”
那又是誰?
書房里的所有人都滿頭霧水。
連林總都搖頭,不知道自己前妻什么時候認識了這么個人。
要知道,林夫人拿獎的作品,可是他親眼看著一點一點完成,根本沒有其他人的事!
“等等,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林晴掏出手機,她點了幾下,很快,她就找到了一條新聞八卦:“這不是那個唐家大小姐嗎?那個全家車禍去世后,繼承了巨額遺產(chǎn)的唐望舒。”
“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記得不久之前還看到她的新聞……哦!找到了,一個多月前,她也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這會兒人就在醫(yī)院里躺著。”林晴劃拉著手機,嘖嘖感嘆道:“哇,怎么還有那么蠢的人,因為當時還未成年,被其他叔伯搶走了公司,雖然剩下不少遺產(chǎn),可是她只知道揮霍,不懂得經(jīng)營,還被后來的男朋友騙光了家產(chǎn)!”
“等等,這個時間……”林晴掰著手指頭數(shù)了一下:“她出車禍的時間,正好是唐女士在外面旅游散心的時候。”
在那不久,林夫人旅游散心回來,決定接受林總提出的離婚。也是在她回來后,林總開始懷疑自己的老婆不是自己的老婆。
“可是,你們兩個有什么關系?”林晴納悶:“你們倆也不是親戚啊。”
新聞里的唐望舒雖然落魄了,但曾經(jīng)也是個大小姐。而林夫人則出身于一個小市民家庭,父母都是普通的職工,除了同樣的姓氏之外,毫無聯(lián)系。
林總目光銳利地看過去。
他懷疑了很久,比任何人都懷疑的久,所以這會兒,也是最先想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可能性:“小景的媽媽……當初答應和我結婚的那個人,是你唐明月,還是唐望舒?”
林夫人下意識撇過頭,不敢對上他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但口中卻說出了答案:“是唐望舒。”
“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個才是我媽媽?”
喬滿從林家人后面冒出腦袋:“你們換命了?”
豆大的汗水從唐明月的額角滾落,她崩潰地想要閉緊嘴巴,可口中卻不由自主地說出了一切:“沒錯,我和她換了命……”
“十六歲的時候,我在電視上看到她的新聞……”
“有一個大師說可以幫我,然后……有一天醒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她。”
“她變成了我,這些年,一直都是她,拿獎的也是她……”
“我不想過她的生活了。”
“出車禍后,我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她的靈魂回到了原來的身體,所以,親子鑒定鑒定不出問題,來驅鬼的大師也沒有從她身上驅走任何占用她身體的鬼,喬滿也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因為這正是她真正的身體,原裝的靈魂。
有問題的不是現(xiàn)在的林夫人,而是之前的林夫人!
而真正的林夫人,此刻已經(jīng)回到了她原本的身體,變成了那個躺在醫(yī)院里的植物人。
第47章
唐明月第一次認識唐望舒,是在新聞里。
那年,她才十六歲,家境普通,成績排在吊車尾,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一張足夠漂亮的臉蛋。但那并沒有為她帶來什么優(yōu)勢,相反,她父母偏愛于平庸的弟弟,拮據(jù)的零花錢連想要買一條中意的裙子都不夠,嚴苛的校規(guī)還要她不得不將喜歡的長發(fā)剪掉。
而在那個時候,唐望舒全家出了車禍,她成了車禍中唯一的幸存者。新聞鋪天蓋地討論著唐家的巨變,估量著遺產(chǎn)的價值,一個個鮮明的數(shù)字,刺激著觀眾的眼球。
唐明月羨慕新聞里的那個女孩子,明明她們相同年紀,差不多時間出生,兩個人的命運卻隔著一條跨不過的天塹。唐望舒出生時就擁有她可望不可求的一切,富裕的家庭,優(yōu)渥的出身,自由自在,甚至,連車禍后都只有她一個人幸存,那龐大的遺產(chǎn),全落到了她一個人的頭上,簡直幸運的不可思議。
如果、如果她也有那些,該多好啊?
家附近的天橋下,有一個瞎眼的老頭,每天神神叨叨的,對著圍觀的路人說一些嚇唬人的話,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每天裹著破爛衣衫睡在橋洞底下。唐明月對他施舍了幾次好心,而后,老頭便問她,有沒有什么愿望。
然后,她就成為了唐望舒。
她擁有了自己最想擁有的人生!
最親近的“家人”都已經(jīng)去世,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不是唐望舒,于是,她便用著唐望舒的身份,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
公司被搶走?沒關系,反正她也不會經(jīng)營公司,剩下的資產(chǎn)也足夠她富裕一生。她住在漂亮的大豪宅里,想要的東西伸手就可以夠到,豐厚的資產(chǎn)可以讓她不需要像世界上絕大部分普通人那樣努力,從一開始就站在了普通人一輩子也難以企及的終點。
她不需要頂尖的學歷,不需要出眾的能力,只要有足夠的金錢,就可以得到一切想到的東西。她揮霍著這些輕易到手的東西,不知不覺,她的金錢漸漸減少,身邊的朋友也換得很快,直到有一天,她猛然回過神,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信用卡被刷爆,銀行發(fā)來了催債通知,居住的豪宅即將面臨被拍賣,而她深愛的男友卷走了她的珠寶藏品,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換命得來的一切都沒了,只剩下滿身的債務。
就在這時,她又在新聞上看到了唐望舒的消息。
準確的是,是變成了“唐明月”的唐望舒。
剛交換身體之后,她還收到過唐望舒的消息。不停有熟悉的號碼打進來,拉黑以后,又變成其他陌生號碼。她換了號碼,出國休息了一段時間,唐望舒找不到她。再后來,來自唐望舒的騷擾便消失了。
她再去關注唐望舒,這時才發(fā)現(xiàn),與自己交換身體之后,唐望舒卻并沒有墮入泥潭,她考上了國內頂尖的大學,進入一家有名的企業(yè),成為了一個優(yōu)秀的設計師,還嫁給了一個有錢人。雖然林總年紀比她大十幾歲,但保養(yǎng)得當,照片里看起來儒雅隨和,風度翩翩,在新聞照片里,兩個人看起來十分登對。
但這會兒,唐望舒過的也不順利。她的富太太生活快要結束了,林先生想要與她離婚。
八卦小報盡職盡責地報道著豪門八卦,林先生對前妻向來大方,他們列數(shù)著林先生的身家,拿兩位前妻舉例,估算著著林太太離婚后能分得的財產(chǎn),就像當年揣測唐望舒能繼承到的遺產(chǎn)一樣,龐大的數(shù)目令唐明月激動不已。
那本來就是她的身體,她要回來,有什么不對?
如果能夠分得那些財產(chǎn),她豈不是又能繼續(xù)過上之前那樣富裕舒適的生活?
于是,唐明月回來了。
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以后,她馬不停蹄地回來答應離婚的事情。只是林先生又忽然改口,變得沒那么順利。不過沒關系,她很有耐心,在達到自己的目的之前,她開始扮演“林夫人”這個身份。
因為在鬧離婚,夫妻倆已經(jīng)分房睡,家里的保姆阿姨對“林夫人”的一切了如指掌,沒費多少功夫就能從拼湊出唐望舒的一切。她耐心地扮演著一個好妻子、好媽媽。剛開始見到大師來驅鬼的時候,也緊張了一下,然后她發(fā)現(xiàn)那些大師并不能發(fā)現(xiàn)她的秘密,她就放下了心。也許她遇到的那個瞎眼老頭才是個有真本事的大師。
一切都十分順利,在今天早上,她順利離婚,分割到了一大筆財產(chǎn)。在孩子的撫養(yǎng)權上,她沒有與林總爭,大方地讓給了對方。
當然了,她又不喜歡孩子,連十月懷胎都不是親身經(jīng)歷,對那個小孩更沒有什么感情。由于放棄了撫養(yǎng)權,她因此還分得更多財產(chǎn)。
唯一有點可惜的是,唐望舒還在醫(yī)院里茍延殘喘。不過沒關系,唐望舒也不會再睜開眼睛來搶奪她的東西。
順利離婚,她也沒有再裝的必要,離開林家之后,等待她的又是海闊天空的生活。
——事情本該是如此順利的。
唐明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伴隨著其他人的詢問,將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真相都說了出來。她驚恐地看著眼前眾人,看著他們因自己的話而臉色變幻,最后齊齊沉下了臉。
掌心里的符紙因手中的冷汗而變得濕漉漉一團,可她的手指卻無法松開,男人的手掌像鐵鉗一樣禁錮著她,伴隨著她的訴說,他的力氣也越來越重,唐明月感覺自己的手指根根發(fā)疼,仿佛指骨快要被握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冷汗浸濕,導致符紙失去了效果,那股神奇的力量忽然消失,她立刻牢牢閉緊嘴巴,一個字也不敢多透露。
不過,這會兒閉嘴也已經(jīng)晚了。
該說的都說了,該透露的都透露,所有人都已經(jīng)聽到了她的話。
林晴深吸一口涼氣,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感覺汗毛直立:“這種事情……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是太可怕了吧!
設身處地想一下,如果有一天,她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占據(jù)了她的身份,享受她的一切,簡直就是一個噩夢。而這樣的噩夢,唐望舒還經(jīng)歷了兩回。
她的一切努力都給另一個人做了嫁衣,而另一個人不但不為此羞愧,還沾沾自喜。
林晴忍不住靠近喬滿,站在小孩的身邊,好像能安心不少。
將一切都說出來后,唐明月反而不怕了。
“我們已經(jīng)順利簽下離婚協(xié)議。”她一臉輕松地笑道:“我已經(jīng)得到了屬于我的這部分財產(chǎn),就算你們想要報警,既沒有證據(jù),警察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抓我。”
如果說沒有順利離婚的話,她反而還要擔心一下自己被凈身出戶,什么都得不到。可現(xiàn)在,離婚分得的財產(chǎn)已經(jīng)歸到她的名下,她已經(jīng)獲得自由,還要怕什么呢?
唐明月拂開林總的手,將手心里那團符紙丟掉,她施施然坐直身體,姿態(tài)優(yōu)雅的整理了一番因剛才掙扎而變得凌亂的衣服。她本來只是個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但做唐望舒的這十幾年里,改變了她許多習慣。
小景惶恐地看著她,明明是熟悉的媽媽的面孔,可他無法再從媽媽的身上感受到一絲一毫的關愛了。媽媽從來不會用這樣陌生的目光看著他,也從來。
“我媽媽……”他憋著眼淚,忍不住說:“把我媽媽還給我。”
唐明月笑了:“這就是我的身體,我只是回到我自己的身體里。非要說的話,我已經(jīng)將她的身體還給她了。”
“你也太無恥了。”林晴大罵道:“好處都讓你占了,當初你交換的時候,經(jīng)過她同意了嗎?”
唐明月并不以為恥,她也從不后悔自己的選擇,如果她一直做唐明月,也許她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那個貧窮又冰冷的家庭里,平庸的成人,日復一日計算著口袋里的零錢,或許能靠自己的外表嫁給一個還算有錢的男人,但那又如何比得上唐望舒的生活?
她也不是一直都順遂的呀,幫她換命的老頭說過,她只能反悔這一次,而那個老頭也找不到了。再之后,她也要好好打理自己的財產(chǎn),不能再重蹈覆轍。
唐明月低頭欣賞著自己昨天剛做的精致美甲,十指白皙瑩潤,只有金錢才能呵護出這樣柔嫩的雙手。“如果你們想要找唐望舒的話,可以去醫(yī)院找她。運氣好的話,也許她還能回應你們呢。”
小景慌張地看向父親:“爸爸?”
林總沉著臉,雙手在身側緊握。
小景六神無主地看向另一邊:“小滿?”
眾人都朝著小孩看了過去,唐明月也不例外。
唐明月是有些忌憚這個小孩的。
正是他拿出來的那張奇怪的符紙,令她迫不得已地說出了一切。這個小孩是林家請來的“大師”,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林家請來那么多大師,也只有這個小孩拆穿了她。
但是……他只是一個小孩,還能做什么?
驅鬼嗎?這就是她原本的身體,他趕不走她了。
喬滿出神地望著她的方向,目光沒有焦距,仿佛在透過她看別的什么人。
忽然,像是被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叫醒,小孩眨了眨眼,回過神來,他先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與她的目光對視上,臉頰邊露出了兩個甜甜的小酒窩。
他的笑臉柔軟可愛,稚嫩圓潤的臉頰上只有童真無邪,比棉花糖還要綿軟,可唐明月卻沒由來的后背一涼。
她看見那個小孩好奇地問自己:“既然你不喜歡你的命運,那為什么要換回來呀?”
……
唐望舒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她的意識是清醒的,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耳邊縈繞著護士進出的腳步聲,她是護士們口中的病人,從護士的言語交談中,她聽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正如她不知道當初是怎么離開自己的身體一樣,她莫名其妙又回來了。
第一次被交換時,她才十六歲,家逢巨變,疼愛她的父母都在車禍中喪生,還沒有從悲傷中走出來,她就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她想方設法,卻無法回到自己的身體里,發(fā)出去的信息、打出去的電話都石沉大海,只能從新聞中得知有關“自己”的消息,看著父母辛苦經(jīng)營的公司被叔伯搶走,看著“自己”出國散心,遠走高飛。
嘗試了許多種方法卻無法回到自己的身體后,她只好重新收拾好心情,迎接新的人生。
在那之后過去了十幾年,她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深愛的丈夫與寶貝的兒子,做唐明月的時間快要與做唐望舒的時間一樣長。就在她快要忘記身為唐望舒的一切時,再一次被交換了。
但這一回,她只能感知到外面的一切,即使用盡全身力氣,也抬不起一根手指頭。
憤怒的吶喊在胸腔里震動,無論她的情緒多么激蕩不平,但在外人的眼中,她持續(xù)的沉默無聲,只有心電儀上起伏的波段,證明她還活著。
可活著又怎么樣?
沒有人聽到她的聲音,她的雙手觸摸不到任何人,一滴眼淚無聲地從她的眼角滑落,隱入發(fā)中。
她已經(jīng)遭遇過這種事情,為什么還有第二次?
拿走她的身份,金錢,都沒關系。她的父母已經(jīng)去世,她已經(jīng)在新的人生有了新的家庭,她還有了最心愛的寶貝小景。可是為什么連這一次都要奪走?
那個人會對她的小景好嗎?
身為“唐望舒”的人生已經(jīng)沒有了親人朋友,躺在病床上的這段時間,連一個看望她的人都沒有。日復一日的煎熬里,她的心里只剩下恨意。
為什么有人可以不經(jīng)過她同意就奪走她的人生?如果躺在病床上是那個人的報應,那為什么要由她來承受?
會有人發(fā)現(xiàn)她嗎?
這一次也會像第一次被交換一樣,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所有人都接納“她”的改變,那個偷竊者會順理成章的繼承她的一切嗎?
她惶恐不安地想著,恍惚聽到了從很遠很遠傳來的哭聲,耳邊徘徊著熟悉的呼喚,在驚惶地喊著“媽媽”。是她的小景。
唐望舒心中發(fā)急,努力想要伸出手,想要將自己的孩子攬入懷中哄他,身體卻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好像有一雙柔軟的小手撫過了她,將她靈魂深處的焦躁不安都撫平,她的靈魂在急切中閉上了眼睛,意識也漸漸沉入黑暗之中……
“嘟——”
病床邊的心電儀發(fā)出一聲尖銳的長鳴,護士們急忙跑過來,心電圖上代表著生命體征的線條已經(jīng)變成了平直的長線。
“302床的病人,失去生命體征了!”
……
意識恢復后,唐望舒重新睜開了眼睛。
靈魂像是被一只手揉成一團,被塞進一個很小很小的地方,又重新舒展開,她的眼皮艱澀沉重,一動不動躺了一個多月的身體卻并沒有她想象中的僵硬。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華麗的水晶吊燈,刺目的燈光令她下意識閉上眼睛,但旁邊很快傳來什么砰然倒地的聲音,緊接著,一張熟悉的憔悴的面孔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唐望舒茫然地分辨著他臉上的驚喜:“……老公?”
還沒反應過來,一個柔軟的小小的身體撲進她的懷里,她下意識地摟住他,小孩在她的懷中放聲大哭:“媽媽——”
“小景……”
“嗚嗚嗚,媽媽!”小景用力抱著她,他大哭著喊:“媽媽,媽媽——”
唐望舒愣愣地擁抱著他,眼淚滾滾落下。
她回來了嗎?
太好了,太好了。
……
與此同時。
在某個遙遠的城市的一個角落。
夕陽的日光透過灰蒙蒙的玻璃窗照進屋子里,一具僵直的身體漸漸恢復了呼吸。
唐明月睜開沉重的眼皮,撐起身體坐了起來,她茫然地看著四周,發(fā)灰的墻面,老而破舊的木質家具,她坐著的地方也只是冷冰冰的水泥地面。
這是哪兒?
渾身上下痛的不可思議,唐明月扶著旁邊的家具,想先從地上爬起來,但很快,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扶著椅子的手粗糙發(fā)紅,手指像蘿卜一樣粗大,滿手都是繭子,皮膚如砂紙一般粗礪。
這不是她的手!
很快,這具身體的記憶涌現(xiàn)出來,她踉踉蹌蹌站起身,找到鑲嵌在老式衣柜上的鏡子,從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模樣。干枯沒有光澤的頭發(fā),黃黑的皮膚,眼角已經(jīng)爬滿細紋,掀起劉海,還能看到額角破了好大一個傷口,干涸的血跡凝固在她的臉頰上。
唐明月不敢置信地撫上自己的臉。
沒有她精心保養(yǎng)出來的嬌嫩肌膚,這具身體上到處都是常年勞作留下的痕跡,光是站在原地,就感覺渾身上下沉重疲憊。
這不是她的身體!
“砰”地一聲,大門被人一腳踢開,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提著酒瓶走了進來。
他環(huán)顧四周,大聲嚷嚷道:“臭娘們,人呢!”
很快,男人在臥室里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他大手一伸,毫不留情地一把薅住女人披散的頭發(fā)。
“啊!”唐明月痛地發(fā)出一聲尖叫:“你干什么!放開!”
但她的痛呼并沒有讓男人心軟,男人醉醺醺的面頰酡紅,手中的酒瓶毫不留情地砸了過來,堅硬的酒瓶打在她的身上,碎裂成一地碎玻璃。唐明月便連慘叫聲也不敢發(fā)出來了。
“躲在這里偷什么懶,還不快去做飯!”男人罵罵咧咧地說:“你要餓死老子嗎?”
唐明月哆哆嗦嗦地走進廚房里,看著老舊的廚房,記憶生疏地擺弄著里面的廚具。成為唐望舒后,她可以花錢請來米其林大廚來為自己烹飪一日三餐,再也沒有碰過這些了。
廚房里傳來叮叮當當?shù)穆曇簦腥丝吭谝巫由希暼缋住?br />
不多時,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推門走了進來,他大聲地問:“媽,飯還沒做好嗎?”
喊聲沒有得到廚房里的人的回應,卻驚醒了沉睡的男人。他怒氣沖沖地站起身,朝廚房走了過去。
很快,盤子碎裂的聲音傳了出來。
眼淚混合著血液,順著唐明月的臉龐流了下來。
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
“所以,你們只是去了兩天,為什么林總和他太太就離婚了?”接到回程的兩人的毛毛抓耳撓腮:“路哥,小滿,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啊?”
到底是什么豪門秘辛,也讓他聽聽啊!
喬滿抱著自己的電話手表,正在認真和對面的小景聊天。兩個小孩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網(wǎng)友啦。
路見星看了小孩一眼,見喬滿聊得正開心,腦袋晃來晃去,再看毛毛滿臉八卦欲,想了想,很有職業(yè)道德的沒說。
他關心地問:“小滿,你那樣做真的沒事嗎?”
換命什么的,聽起來就很危險的樣子。
“沒關系噠,我問了所有人的意見。”喬滿搖頭晃腦地說:“小景媽媽身上有很多功德,好像是別人自愿送給她的,可以幫人投個好胎。我跟小景說了,以后要多做好事。”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心慌慌的,好像忘記了什么事情。
是什么事情呢?
喬滿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想不起來。
到了晚上,路見星要檢查他的作業(yè)時,他興沖沖地打開自己的小黃鴨背包,就知道自己忘記什么了。
“啊!”喬滿哭喪著臉說:“我把作業(yè)落在小景家里了。”
路見星摸摸他的腦袋,從旁邊拿出一本新的算術題:“嗯,再寫一遍吧。”
第48章
從林家回來以后,喬滿花了好多天的時間,才辛辛苦苦補上了自己的作業(yè)。
完成最后一題算術題的那一刻,他把鉛筆一丟,往后一倒,四肢都攤平了,像一條生無可戀的小咸魚。
路見星檢查他的作業(yè),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用功學習,他的算術題正確率提高了許多,還學會了不少字,現(xiàn)在看兒童繪本都不需要路見星給他念,自己就能讀了。
飛快改完喬滿的作業(yè),路見星抬起頭,就見小孩正坐在床上美滋滋的數(shù)錢。
出差掙來的大頭存在單獨的銀行戶頭里,能數(shù)的都是零散的現(xiàn)金,有了電話手表后,連現(xiàn)金都少了,現(xiàn)在數(shù)的這些,都是他先前積攢下來的小金庫。路見星看他數(shù)了好幾遍,掰著手指頭算了一遍總金額,然后整整齊齊地放進了背包里。
嗯,這段時間的學習很有效,數(shù)錢也能數(shù)對了。
喬滿清點著自己的小金庫,腳丫子晃來晃去:“星星,我問過毛毛了,在A市買個有游泳池的大房子,得要上億呢!你等我再賺點錢,我就給你買房子,買游泳池,買鋼琴!”
雖然他會算數(shù)了,但億是個多大的數(shù)字單位,他還沒什么概念。
路見星也沒打擊他的信心,欣然點頭:“好。”
電話手表滴滴滴響了起來,是對面的小朋友打來了電話,喬滿很快抱著電話手表與自己的新朋友聊天去了。
如果說去出差還有什么收獲的話,除了出差的酬勞,喬滿還收獲了一個同齡朋友。
兩個小孩每天可有不少話要說呢,小景給他分享自己的學習生活,幼兒園里的事情,喬滿就給他分享劇組里的日常,平時畫符算命的事情。不管是哪個小孩,都對自己陌生的領域聽得津津有味。
“我媽媽說,她在她的新家里給我也留了個房間,還給我布置了玩具房。”小景在電話對面說:“小滿,等我媽媽的新家裝修好了,你再來我家玩呀!”
喬滿美滋滋地說:“好呀。”
“明天是星期六,我爸爸要和我媽媽一起帶我去游樂園。”
“真好呀。”喬滿說:“我要陪星星拍戲,他沒有休息日,就算是星期六也要工作的。”
小景小聲說:“小滿,我感覺我爸爸好像……”
電話那頭,小景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片刻后,喬滿聽見小景喊了一聲“爸爸”。
是林總來了。
林總的聲音從電話手表另一端傳了過來:“小景,你有空嗎?”
“什么事?爸爸。”
“明天說好帶你去游樂園,你聯(lián)系一下你媽媽,問問她的時間,幾點比較方便。”林總說。
“好的,爸爸。”小景又對喬滿說:“小滿,我明天晚上再給你打電話,我給你拍游樂園的照片哦。”
喬滿說:“好的呀。”
“嘟”的一聲,電話掛斷了,那邊,小景幫他爸爸聯(lián)系媽媽去了。
關于林家后續(xù)的事情,喬滿也是后來聽小景在電話里說的。
林夫人——唐望舒回來以后,才得知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幫自己簽訂了離婚協(xié)議。在出事之前,她一直沒松口同意離婚,沒想到回來以后事情卻有了結果。得知這個消息,她愣了半晌,便也接受了下來。
反倒張總久久無法平靜,他后來聽林總說了之后的事,才知道好友不是忽然發(fā)癲,其中竟然隱藏著換命這種可怕的事情!別說自己的命被換,光是每□□夕相處的枕邊人皮囊底下忽然換了一個人,就已經(jīng)足夠恐怖了!
喬滿還接到了張總的電話,確認自己和家里人都安全無虞,張總這才松了一口氣,但還是讓喬滿賣了他好幾張驅邪保平安的符箓才安心。
而離婚后的唐女士拿著離婚分得的財產(chǎn),拍下了一棟被拍賣清算的豪宅。
豪宅原本屬于“唐望舒”,她在病床上猝然離逝,身后一分錢也沒留下,只有一大筆債務,銀行不能不將她名下的資產(chǎn)拍賣。那是唐望舒從小生活長大的地方,盡管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變模樣,但還留著不少記憶。她拍下房子,找來裝修團隊重新裝修,同時,自己也在忙碌準備出國留學的事宜。
小景媽媽打算重新拾起自己的老本行,在此之前,她打算繼續(xù)進修,報考了國外一所知名大學的研究生。當然,在忙碌之余,她也沒忘記關心自己寶貝的小兒子,每天都給小兒子打電話,時不時接兒子出去玩。
比如明天的游樂園之行。
不過……為什么小景爸爸不直接給小景媽媽打電話呢?
喬滿摳摳小腳,坐在床上想半天想不通。
但他很快就不想了。
路見星換好衣服,站在門口喊了他一聲:“小滿,走了。”
“來啦!”
喬滿一骨碌爬了起來,給自己穿上鞋,跑過去牽住了他的手。
在今天白天,友情出演的邵影后戲份殺青了,明天她就要離開這個影視基地,所以,今天晚上有一頓送行的聚餐。
地點在本地一個高檔餐廳里,包廂只有一張圓桌,坐了包括楊導之類的老朋友。
餐廳的味道還有幾分熟悉,喬滿一嘗就嘗出來了,是邵菁秋經(jīng)常叫的外賣的味道。自從他幫邵菁秋和小夏認親后,經(jīng)常被叫過去蹭飯,蹭了數(shù)天,喬滿的小臉還圓潤了一圈。
他專心干飯的時候,楊導閑聊道:“我聽說你要進金導的組了?”
邵菁秋放下水杯,點頭:“是在接觸。”
路見星好奇地看過去。
金導也是圈內知名大導,與柳導楊導不同,金導只拍電影,拍出來的影片捧來了無數(shù)座獎杯,評分口碑都很高,更是他這種三四線高攀不上的國際大導演。
邵菁秋本來就是常拍電影的,以前合作的也都是名導,這次也是看在老朋友的面上才過來友情出演,她息影好幾年,這才剛殺青,就已經(jīng)在接觸新的劇本了。
身為老友,楊導從中看出她的意圖:“你又打算出山了?”
“沒辦法。”邵菁秋含笑看向坐在身旁的女兒:“我們小夏喜歡看我拍的電影。”
小夏眼睛亮晶晶的,眼底盛滿了歡喜:“我還繼續(xù)做您的助理。”
“你想干什么都行。”邵菁秋回過頭,對楊導抱怨說:“也不知道怎么的,這孩子就喜歡給我當助理,讓她去做別的也不去。”
說著是抱怨的話,可她的語氣,怎么聽都像是炫耀。
楊導笑呵呵地說:“你巴不得呢。”
邵菁秋眉眼帶笑:“是啊,我巴不得呢。”
剛找回來的女兒,還沒親近夠,哪里舍得分開,恨不得天天揣在口袋里,把前面二十幾年的分別全都補回來。
她看向桌對面專心干飯的小孩,把桌上的甜湯轉了過去。
一頓飯酒足飯飽,一行人就在餐廳門口分別。
夜里有點冷,邵菁秋從包里拿出一條淺色的圍巾,圍在脖子上。
秋天來的很迅猛,明明不久之前還秋老虎兇猛,轉眼就涼了下來,冷風吹得冰涼刺骨。不過,降溫再怎么快,也不至于到圍圍巾的地步。
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她脖子上多看了一眼。
楊導忍不住:“你這圍巾……”
“怎么樣?”邵菁秋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柔軟的毛線:“是不是特別適合我?”
楊導:“……”
“小滿,這個給你。”小夏從車上拿下來一個袋子,遞了過來。
喬滿剛開始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這是什么?”
等他從里面拿出來一件毛衣,頓時整張小臉都亮了,他“哇”了一聲,小手激動地比劃,毛衣很合身,更別說,這上面還織了他最近喜歡的動畫片角色,他往袋子里掏了掏,還掏出一頂棕色的小帽子嘞!
也顧不得天還沒冷,喬滿立刻把帽子戴上了。帽子頂端冒出兩個圓圓的耳朵,仔細一看,上面還有白色的毛線織出了耳朵嘴巴的部分,縫了兩顆黑不溜秋的珠子當眼睛,戴在小孩的頭頂上,就變成一顆圓圓的小熊腦袋。
喬滿頭頂?shù)膬芍欢潆S著他心情高興地晃來晃去。
“小夏姐姐,謝謝你。”他喜滋滋地說:“毛衣好,帽子也好,我好喜歡,小夏姐姐你真好。”
小夏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兩只耳朵:“小滿,我走了,下回再見。”
“拜拜!一路順風!”
“路上小心。”
喬滿朝她揮揮小手,邵菁秋與小夏坐上車,朝與酒店相反的方向開走了。
回去的路上,喬滿也舍不得摘下來新帽子,如果不是天氣實在不適合,他還想立刻把毛衣也穿上去。惹得路見星的目光瞟了一路,沒忍住偷偷揪了那兩只晃來晃去的耳朵好幾下。
“星星?”
突然被摘掉帽子的喬滿茫然地仰頭來看他:“怎么了?”
“……沒什么。”路見星面不改色地把帽子套回了他腦袋上。
于是,喬滿又一蹦一跳地往前走了。
在邵菁秋殺青后不久,隔壁柳導的劇組也拍完了。
他們全組殺青的時候,殺青宴還請了喬滿去,喬滿回來后,身邊就多了一個小尾巴。
長辮鬼跟著他回家了!
“他們劇組解散后,我也沒地方去了,他們也看不見我。”長辮鬼賣力推銷自己:“活著的時候我還是個秀才,小大師,我可以給你當夫子,雖然現(xiàn)在的學生不學四書五經(jīng),可琴棋書畫我也略懂一些,現(xiàn)在的小學生還要上好多興趣班的,我免費,不要錢!”
喬滿:“……”
他……他也不是很想上興趣班啦!
為了證明自己很有用,長辮鬼不但賣力游說,他還讓路見星先試用了一下。
某天拍戲的時候,路見星要拍攝寫書信的一幕。拍攝這種戲份時,只要他隨便在紙上書寫幾個字,切近景特寫的時候會替換成手替的畫面。但他剛拿起毛筆擺出姿勢,就感覺右手一涼。
然后他的手就不是他的手了,路見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右手筆走龍蛇,不以他意志控制地刷刷刷寫出了一頁字跡優(yōu)美、筆鋒遒勁的毛筆字書信。
路見星:“……”
一些良好的職業(yè)道德,令他在鏡頭里繃住了表情。
“卡!”
楊導驚奇地上前來,嘖嘖道:“看不出來啊,路見星,你的書法那么好?”
路見星:“我……”
楊導一揮手:“早說啊,我就不用給你請手替了,再拍一條,拍個特寫哈。”
路見星:“……”
等這部分戲拍完,長辮鬼飄過去邀功:“小大師,你看,我還是有點用的。”
喬滿瞅了瞅拍攝場地里臉色比平時白了一些的星星,遲疑地說:“要不,你還是去投胎吧……”
長辮鬼:“……”
第49章
從夏天拍到秋天,路見星的戲份殺青了。
殺青當天,工作人員送上一大捧花束,還有一個殺青小紅包。喬滿照舊去化妝間接他下班,這回他沒有站在化妝間門口等,而是進到了里面,坐在旁邊看他卸去造型。
換下古代的服裝,摘下頭套,再把臉上的妝也一點一點卸掉,屬于這個角色的痕跡便也消失了,鏡子里映照出來的,是一個清爽英俊的現(xiàn)代青年。
喬滿托著肉乎乎的下巴,看著鏡子里的路見星:“以后就見不到了呀……”
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在陪著路見星拍戲,每天看星星穿戲服比穿日常服裝還多,對路見星的古裝扮相也十分親近,一想到以后看不見了,還有點戀戀不舍。
“等電視上線以后,就能再看到了。”幫助路見星拆假發(fā)套的造型師說:“按照一般的情況,等個半年多,差不多就能上映了。”
喬滿“哇”了一聲:“這么久?”
“這還算快的,有的電視劇壓了好幾年都沒上線呢。”造型師手腳麻利地卸完了造型,看看乖巧坐在旁邊的小孩,也有點不舍:“小滿寶寶,下次見到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天天來接路見星下班,喬滿已經(jīng)和她們混熟了。
最重要的是……
“寶寶,沒有了你的助眠符,我以后該怎么睡好覺哇!”這個造型師也是小滿大師的忠實顧客之一,她也戀戀不舍地說:“寶寶,你就不能開個網(wǎng)店嗎?”
小滿大師沒有網(wǎng)店,他一個人搞不定客服生產(chǎn)與發(fā)貨,所以,他在劇組里臨時支起來的賣符小攤也關門了。
雖然說天氣冷了以后不再需要驅蟲符了,可是助眠符清心符什么的,他們也很需要啊!
喬滿安慰她:“有緣就會再見噠!”
造型小姐姐:“嗚嗚。”
將最后的妝卸干凈,路見星站起身,禮貌地與所有工作人員道別:“這段時間辛苦了。”
喬滿跟在他的身后,也一個一個道別過去:“燕燕姐姐,小夢姐姐……再見。”
“星星再見。”
“小滿寶寶再見。”
一大一小手牽著手,一起離開了影視基地。
來之前還是炎熱的夏天,離開時卻已經(jīng)是深秋。
天氣已經(jīng)變得很涼,出發(fā)回a市那天,喬滿不但戴上了小夏做的帽子,還穿上了小夏給他織的毛衣,出差前帶出來的夏裝已經(jīng)全都換成了冬衣。本來就個子矮矮的小孩,穿上臃腫的冬衣后,跑起來時就像一個滾動的小毛球,圓圓滾滾看不到腳。
說來也巧,他們去機場坐飛機的時候,機場的廣告牌上印著路見星的照片,是他之前拍攝代言的一個產(chǎn)品,廣告片還是喬滿陪他一起去拍的。
喬滿高興地小跑過去,小孩站在廣告牌前,比著剪刀手,咧著一口小白牙,讓毛毛幫他與星星拍了合照,然后發(fā)到自己的社交賬號。
上傳不久,很快就收到了許多新評論。
他現(xiàn)在還是個網(wǎng)絡紅人呢!
熱搜帶來的一大波熱度很快降了下來,之后,喬滿只在劇組里賣賣符,幫人算了幾次命,沒再鬧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新聞,那些湊熱鬧而來的網(wǎng)友們很快就散了,只留下一部分數(shù)量可觀的固定粉絲,每天在他的賬號底下打卡問好,偶爾轉發(fā)一下他發(fā)的符,在他發(fā)動態(tài)的時候在底下吹彩虹屁。
只不過,現(xiàn)在喬滿的字還認不全,粉絲們給他留言了一長串,他得連蒙帶猜,好半天才能破譯一條。
坐在候機室里等候的時候,路見星拿起手機,就發(fā)現(xiàn)自己收到了不少消息提示。
明明最近沒有什么宣發(fā),他打開一看,就發(fā)現(xiàn)消息大多來源于喬滿的社交賬號底下。
從小孩的動態(tài)中揣測出他的行程,估摸著他們是要回家了,粉絲們:【放假了!快帶我們小滿寶寶去玩!】
【去游樂園!】
【小滿陪星星拍戲,小滿好。星星忙工作不帶小滿玩,星星壞。】
路見星:“……”
不過,這件事情倒是可以考慮。
之前小景被他爸爸媽媽帶去游樂園玩,回來拍了不少照片,喬滿看到后羨慕極了。
他在山上哪里見過這個呀,連游樂園都只在電視里見過,什么過山車,摩天輪,旋轉木馬,都是山上沒有的東西。嘴上雖然沒說,但路見星看得出來,他心里很想去。
正好,長達幾月的拍攝結束后,他接下來只有幾個碎活,有了大把大把的空閑時間可以陪小孩玩。
路見星收起手機,問:“小滿,你想去游樂園玩嗎?”
旁邊正在看動畫片的小孩的腦袋“刷”地抬了起來。
“游樂園?!”
“沒錯,a市就有一個挺大的游樂園,你想去嗎?”
“想,想去!”喬滿迫不及待地說。
路見星輕輕一笑,說:“好,那過兩天……后天吧,后天帶你去,怎么樣?”
那可真是太好啦!
一直到下了飛機,喬滿的興奮都還沒有消失,在接機口看到來接機的粉絲時,他立刻和眾人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星星說帶我去游樂園玩!”
粉絲們配合地說:“哇,那太好了。”
“祝寶寶玩得開心。”
“星星真是太孝順了。”
喬滿坐在高高的行李車上,小臉神采飛揚,被推著走的時候,小小的背影威風神氣,好像自己即將去的不是游樂園,是外星太空似的。
把兩人送回到a市的家中,毛毛也下班了。
好久沒住過人的房子倒是不怎么臟,雖有保潔經(jīng)常過來打掃衛(wèi)生,但路見星還是從頭打掃了一遍。
喬滿抓著一塊小抹布跟在他的后面,擦擦自己寶貝的小汽車,擦擦零食箱子,也沒忘記擦擦他們在節(jié)目上拿到的冠軍獎杯。
長辮鬼跟在他的身后,很快將整個房子巡視了一圈,他點評道:“是有點小。”
沒錯,長辮鬼也跟過來了。
雖然小滿大師沒有同意他上任幼兒興趣班老師,但誰叫小滿大師不會抓鬼呢,他發(fā)揮厚臉皮,蹭了車,蹭了飛機,一路蹭到這里來了。
長辮鬼感嘆:“我活著的時候,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可家中也有亭臺樓閣,軒榭廊舫,沒想到過了幾百年,現(xiàn)在人住得沒比我的墳大多少。”
“對了。”長辮鬼興致勃勃地說:“小大師,這里只有兩間屋子,我住哪間呢?”
喬滿指向主臥:“那是我和星星的。”
長辮鬼:“嗯嗯。”
喬滿指向次臥:“那也是我和星星的。”
長辮鬼:“呃……”
喬滿跑到窗邊,給他打開了窗戶。
蕭瑟的秋風吹進來,涼颼颼的,長辮鬼沉默了一會兒,老老實實地從窗戶飄了出去。窗外是小區(qū)的花園,也有古亭長廊,勉強能給他湊出一絲幾百年前的家鄉(xiāng)味。
“小滿?”被冷風吹到的路見星回頭:“小心吹感冒。”
“噢。”喬滿乖乖地關上了窗戶。
打掃完衛(wèi)生,喬滿就開著自己充滿電的小汽車出門遛彎了。
幾個月沒有出現(xiàn)的小孩再度登場,小區(qū)里的老大爺老太太們都高興了。
“小滿大師,你總算回來了!”
“小滿大師,你這次出差可真夠久的。”
“小滿大師,你的算命攤子什么時候再開張,我有個東西丟了,想請你找找。”
“我也想算算我女兒的婚姻。”
喬滿打著方向盤,一路回答過去:“等我從游樂園回來以后。”
“后天星星要帶我去游樂園玩。”
“好大好大的游樂園!”
“有好長好長的過山車的哦!”
雖然不知道過山車和算命有什么關系,但不妨礙在小區(qū)花園里散步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小滿大師即將去游樂園玩。
等喬滿繞著小區(qū)開了好幾圈,心滿意足地回到家后,他還接到了裴西望的電話。
“小滿大師,我聽說你回來了。”
作為小滿大師社交賬號的第一批關注人,裴西望沖浪在第一線,因此,當有粉絲發(fā)出接機相關的內容后,他馬上就刷到了。他還在電話里說:“接下來幾天我正好沒工作,我?guī)闳ネ姘。 ?br />
喬滿喜滋滋地說:“星星說要帶我去游樂園玩。”
裴西望喜出望外:“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正想去游樂園?”
喬滿:“咦?”
裴西望:“擇日不如撞日,我跟你一起去!”
喬滿:“啊?”
于是,兩天后。
休息一天養(yǎng)精蓄銳,當天一大早,路見星就起床了,他幫喬滿換好衣服,趁小孩在洗漱的時候,將保溫杯等物品放進背包里,然后吃過早飯,背上背包,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兩個人就出發(fā)了。
兩個人手牽著手下樓,就看見一輛一看就很貴的車停在小區(qū)門口,駕駛座的車窗滑下,一頭酷炫銀發(fā)的裴西望抬起手,朝兩人打了個招呼。
路見星怔了怔:“你怎么在這兒?”
“小滿大師邀請我來的。”裴西望晃了晃手機:“我已經(jīng)買好票了,上車。”
裴西望準備充分,在后座放了一大袋小孩子會喜歡的零食,喬滿一爬上后座,就被零食淹沒了。
長辮鬼從旁邊穿進車子里,給自己找了個空位坐好,也滿臉喜色:“挺好,不用我飄了。”
他也沒去過游樂園,想去見識見識。
路見星是最后一個上車的,他系好安全帶,抬頭就見裴西望從后視鏡里看自己,兩人視線一對上,裴西望立刻道:“你之前不會是打算帶小滿大師坐地鐵吧?”
路見星:“……不可以嗎?”
裴西望哼了一聲,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心中不無有些得意,幸好他來了,還特地開了車庫里最貴的一輛車。
他發(fā)動車子,跟著導航往游樂園的方向開去,路上隨口道:“說起來,我在網(wǎng)上搜攻略的時候,還在網(wǎng)上看到這個游樂園的新聞,說是它鬧鬼了。”
“鬧鬼?”喬滿好奇。
“沒錯,什么半夜會忽然亮起燈,看見鬼影,游客遇到鬼打墻什么的……”裴西望趁機吹彩虹屁:“不過,有小滿大師在,就算有鬼也不敢靠近我們。”
喬滿:“唔……”
他不好意思說,其實車上就有一只鬼來著。
喬滿拽住帽子的邊緣,悄悄往下拉,蓋住自己心虛的小臉。
幸好,裴西望沒有注意到,只有路見星看了他一眼,又環(huán)顧四周一圈,目光沒有落點。
裴西望說:“我查了攻略,這個游樂園里的鬼屋最有名,說是這個鬼屋也特別逼真,特別嚇人,也許是這樣,才有鬧鬼的傳聞?”
裴西望:“我猜你們對鬼屋也沒什么興趣,小滿大師能看得到真鬼,怎么可能會被假鬼嚇唬到?”
喬滿馬上說:“我想玩過山車。”
裴西望一拍方向盤,驚喜地說:“太巧了,我也想玩過山車!我在攻略里看了,這個過山車也很有名,據(jù)說特別刺激。”
路見星:“……”
路見星從后視鏡里看到他過分浮夸的臉,默默撇開頭。
等到游樂園后,進了大門,三人一鬼直奔著過山車去。
也許是因為有鬧鬼的傳聞,今天的游樂園沒什么人氣,游客寥寥無幾,排隊的人也不多,很快就排到了他們。
正要進去的時候,工作人員伸手把一行人攔下:“兩位先生,小孩不可以進去。”
路見星與裴西望愣了一下,然后齊齊低頭看去。
喬滿有點茫然,他看向前面進去的一個小孩,指著對工作人員說:“他都進去了。”
“我們的過山車項目比較刺激驚險,所以有規(guī)定,未成年兒童需要超過130cm才能進入。”工作人員為幾人指向旁邊的身高刻度,其中,在130cm的刻度上,有一條加粗的紅線。
前面進去的那個小孩大幾歲,還生的又高又壯,明顯超過了130cm,至于眼前的這個,喬滿站過去比了比,作為一個五歲多的小孩,就算算上他帽子上豎起來的兩只熊耳朵,都夠不到最低的身高標準線。
不到身高標準,就進不去。
喬滿頓時失望地垂下了腦袋,頭頂?shù)膬芍欢湟哺悬c蔫了。
正巧,有輛過山車刷啦經(jīng)過,帶著游客們的尖叫聲,從一行人的頭頂飛快駛過,與那些人的熱鬧相比,小孩難過的小臉看起來格外可憐。
路見星看著有點不忍:“小滿……”
長辮鬼小聲說:“小大師,我來幫你。”
喬滿:“什么?”
很快,喬滿就感覺有一雙大手抱住了自己的腰。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喬滿在原地起飛,慢慢升高了……
115……120……125……130!
先是小孩頭頂?shù)膬芍恍⌒芏洌缓笫撬念^頂,自以為不動聲色的,悄悄超過了身高標準線的紅線,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睛,滿臉無辜地與那條紅線平行了。
路見星:“……”
裴西望:“……”
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猛然間瞪大眼睛:“什么?!”
在人反應過來之前,路見星夾起喬滿轉身就跑,裴西望緊隨其后。
“不好意思我們不玩了!!!”
第50章
一口氣跑出了過山車工作人員的視線范圍,眾人才停了下來。
路見星把人放下,氣息有點不勻:“小滿,不能在外面亂飛。”
“小滿大師,你還會飛?”裴西望語無倫次地比劃道:“就跟電視劇里那樣,飛檐走壁,上天入地……你該不會是神仙吧?”
喬滿眼睛眨巴眨巴:“不是我干的。”
雖然他是很厲害,但飛行什么的,實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
長辮鬼心虛地移開目光:“小大師,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幫你……”
路見星叮囑:“下次不可以這樣子了。”
喬滿乖乖地應:“噢。”
長辮鬼也低下頭。寄人籬下,做鬼也不容易。
過山車是玩不了了,路見星環(huán)視四周一圈,附近有個為游客指引方向的路牌,底下放著紙質的導覽地圖。
他過去拿了一張,地圖上標明了各個游玩項目的位置所在,還標注了餐廳與衛(wèi)生間的位置,更重要的是,有些項目旁邊還標注了小字提示。身高不到超準線的小孩,年紀過大的老人,都不推薦玩過分驚險刺激的項目。
路見星報了一遍不能玩的項目名字,喬滿大為失望,好多都是他有興趣的。
“……除了這些,其他都可以玩。”路見星指向不遠處的一個項目,說:“至于過山車,用那個替代一下。”
那也是個類似過山車的項目,是一輛況且況且的小火車,同樣有長長的軌道和上坡下坡,只是坡度沒有過山車那么大,相對于平緩許多,沒有身高要求,小朋友也能玩。
喬滿當然沒有意見,高高興興地牽著他的手,排在了隊伍后面。
隊伍里有不少家長帶著小朋友,稚嫩的童聲嘰嘰喳喳,工作人員維持著秩序:“各位家長請看好自己的小孩,有序排隊,不要到處亂跑。”
喬滿緊緊抓著自家兒子的手,中氣十足的回答:“好噠!”
裴西望:“哈哈哈!”
路見星:“……”
等隊伍排到他們,喬滿牽著路見星坐進去,座位是雙人的,裴西望一個人坐一排,長辮鬼在他旁邊的位置飄下,還像模像樣地給自己套上了安全護欄。
裴西望坐在前排,舉著手機回頭興致勃勃地說:“小滿大師,我給你拍照。”
喬滿高興:“好呀,謝謝你。”
路見星補充:“還有我和小滿的合照,麻煩了。”
裴西望勉強道:“……行吧。”
伴隨著音樂聲響起,他們屁股底下的小火車況且況且發(fā)動了。
裴西望扭過身體給兩人拍照,手機攝像頭咔嚓咔嚓,等小火車開回到原點的事后,相冊里已經(jīng)留下了許多新照片。
大家從小火車上下來,裴西望翻著手機,檢查剛才拍的照片,刪掉手抖拍糊的,留下拍的好看的,必要的時候,裁剪掉某個多余的人。
“小滿大師,你看這張,還有這張,把你拍的很可愛吧?還有這個……”裴西望挑挑揀揀,忽然,他的手停住了。“……等等,這個是誰?”
喬滿湊過去看,只見手機屏幕里的裴西望高舉手機,留下了一張三人合影,合影非常完美,就算是在行駛的小火車上,也沒有人的表情崩壞,唯一的問題是,裴西望身邊本該空著的位置上卻有一道珍珠白的模糊影子。
裴西望再往后翻,凡是他的自拍或者與喬滿的合照,他的身邊總是會露出一截影子,半透明的,有時候是手,有時候是半張臉,有時候只是一根長長的辮子。
長辮鬼沾沾自喜:“我看起來也挺上鏡。”
裴西望臉都白了:“鬼、是鬼嗎?”
聯(lián)想起這個游樂園里的鬧鬼傳聞,再看看照片里的鬼影,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別怕。”喬滿安撫地摸摸他的手臂:“他不敢害人的。”
“這樣嗎?”裴西望垂眼,看看他圓潤可愛的稚嫩小臉,頓時放下了心。沒錯,小滿大師就在旁邊,就算是真的有鬼要害他,小滿大師也來得及救他一命。他松了一口氣:“這個游樂園里真的有鬼,難道鬧鬼的傳聞是真的?不過,怎么是個古代鬼?”
喬滿眨巴眨巴眼睛:“嗯……這個……”
路見星也看到了照片上的鬼影。
與裴西望不同,他親眼見過喬滿抓鬼的場面,當然認得出照片里眼熟的鬼影。
他揉了揉心虛的小孩的腦袋,隨口道:“可能是從哪里跟來的。”
裴西望納悶了一會兒,很快不想了。
三人繼續(xù)前往下一個項目游玩,裴西望充當攝影師,一路幫忙拍了不少照片,單人的,雙人的,三人的。這個游樂園很大,供游客游玩的項目也很多,每個園區(qū)之間還有不短的距離,僅靠雙腿步行,一個早上,他們只來得及玩一半。
中午,按照攻略,在游樂園最美味的餐廳里解決了午餐,大快朵頤后,幾人稍作休息,裴西望翻閱上午拍攝的照片,翻著翻著,他的臉又白了……
“小滿大師,不好了。”裴西望臉色蒼白地說:“我好像被鬼纏上了。”
喬滿小手抓著大漢堡,臉頰鼓鼓地看著他:“嗯?”
“那個鬼一直跟在我的身邊,不只是在小火車上,今天早上,我們游玩的所有項目,他一路都跟著我……”
手機相冊中,絕大部分照片中都出現(xiàn)了熟悉的鬼影,有的照片里離得遠,有的照片則是在游玩過程中拍攝,凡是雙人座的位置,那個鬼一直坐在他的旁邊!
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他竟然和一只鬼近距離接觸了一早上!
裴西望慌張地站起身,搬著椅子坐到喬滿身邊的位置,明明是四人座,兩大一小愣是擠到了同一側。
這一回,哪怕是坐在喬滿的身邊,他也無法安心了。
“小滿大師,我是不是被鬼附身了?”裴西望緊張地東張西望,說:“我剛才感覺渾身一涼,心里發(fā)慌,我的手好涼……”
喬滿安慰說:“沒有哦。”
裴西望:“真、真的嗎?”
喬滿:“你剛才只是從他身上穿過去了。”
裴西望:“……”
聽起來好像更可怕了啊!
“其實,他在車上就跟著我們一起過來了,一直坐在你旁邊。你看起來有點膽小,我就沒有和你說。”喬滿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別怕,雖然這個游樂園里不止一只鬼,但是他是跟著我來的,他被我教訓過,不敢害人的。”
“……”
裴西望聽的眼前一黑。車、車上?
回去后他要給自己的車做個法!
……等等?
裴西望驚恐地看過來:“什么叫這個游樂園里不止一只鬼?”
“咦?我沒有說嗎?”喬滿理所當然地說:“這個游樂園里陰氣好重,好多鬼啊,剛才我們在路上還碰到了好幾只。”
裴西望:“……”
“這個游樂園里不是有鬧鬼的傳聞嗎?”路見星捻起一根薯條,慢條斯理地說:“看見鬼影,遇到鬼打墻什么的,說不定這些傳聞都是真的。”
裴西望:“……”
有傳聞是一回事,可知道自己身邊真的有鬼是另一回事。更何況,還是小滿大師親口認證的一大群鬼,誰能知道自己和好幾只鬼擦肩而過后還可以面不改色?
裴西望忍不住看過去:“你怎么一點也不怕?”
路見星淡定地說:“習慣了。”
經(jīng)常看著自家的小孩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鬼也見了不止一次,他的心臟已經(jīng)經(jīng)過千錘百煉,不會輕易害怕了。
裴西望頓時肅然起敬。
三個人解決完午餐,重新展開地圖,尋找下午要去玩的項目。
正要離開時,有個觀察這邊很久的女生走過來,聲音壓抑著激動:“路見星?你是星星嗎?”
三人齊齊抬頭看了過去。
對上視線,女生更激動了,欣喜地看著路見星:“星星,真的是你啊!我剛才還以為認錯人了……小滿也在!”女生熱情地與喬滿打招呼:“寶寶,你好呀!”
喬滿:“你好呀!”
“我不是故意來打擾你的,我是你好多年的粉絲了,你演的劇我都看過……”女生抓著手機,有點害羞地說:“那個,我可以和你們合影嗎?”
路見星馬上道:“沒問題。謝謝你支持我。”
女生小聲地歡呼了一聲,然后目光環(huán)視一圈,落在與他們同行的裴西望身上,她不好意思地說:“帥哥,可以麻煩你一下嗎?”
“可以。”
裴西望接過了她的手機。
幫忙拍完合照,他把手機遞回去,女生盯著他看了好幾眼,才恍然大悟:“啊?裴西望?”
“原來你們是朋友。”女生說:“看《荒野大挑戰(zhàn)》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們關系不怎么好呢。”
裴西望:“……”其實現(xiàn)在也沒有很好。
女生只是見到偶像,按捺不住激動過來合個影,拍完照片后,她也識趣的不再打擾。臨走之前,她開玩笑說:“對了,你們應該不是來抓鬼的吧?”
“抓鬼?”
“對啊,這個游樂園里最出名的就是鬼屋,特別逼真,特別嚇人。”以為他們不知道,女生壓低聲音,像是生怕驚擾什么,小聲說:“據(jù)說,這個游樂園里真的有鬼,所以很多外地的人也慕名過來打卡。”
喬滿不解:“知道有鬼,你們還來打卡?”
“就是因為恐怖才來的。網(wǎng)上好多有關這個游樂園的傳聞,比如半夜會突然開燈,看見鬼影,遇到鬼打墻,聽見鬼叫什么的……以前還出過人命。”
“人命?”
“不是鬼干的啦,比如是有個心臟病病人在玩刺激項目后把自己嚇死了,在傳聞里,就變成被鬼害死的,好多游樂園都有恐怖傳聞,如果真的有鬼的話……”
她的話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小孩還有一重玄乎其神的身份,剩下的話一下子卡在了喉嚨里。女生滿臉驚恐,與他們確認:“……你們是來抓鬼的嗎?”
喬滿:“……”
“不是。”路見星先回答:“我們只是來玩的。”
女生頓時長舒一口氣。
“那你們可以去鬼屋玩,我早上剛去過,真的很恐怖,很刺激!”女生意猶未盡地說:“我打算下午再去玩一次。”
目送著女生回去找自己的同伴,一群人離開餐廳時,話題里也還在討論著鬼屋。
三人收回視線,喬滿很納悶:“她們到底怕不怕鬼?”
路見星摸了一把他的腦袋:“他們怕的是真鬼。”
“但是,好奇怪哦。”喬滿托著肉乎乎的下巴,疑惑地說:“為什么這個游樂園里有好多鬼呢?”
“很奇怪嗎?”
“這里的陰氣很重,剛才的那個姐姐,她身上就有一些很淡的陰氣,說明和鬼近距離接觸過。”喬滿疑惑地說:“但是我沒從她們身上感覺到惡念。”
雖然鬼生活在人群里,但他們不會主動接觸人,會害人的就是厲鬼了。大部分鬼會徘徊在他們死的地方,比如長辮鬼,他的墳墓被挖之前,他就一直老老實實待在墳里。
“這兒又不是墳場,怎么會有那么多鬼呢?”
裴西望趕緊掏出手機搜索,頓時長松一口氣:“以前這里只是荒地。”
“但是……”喬滿感受了一下:“我感覺到了怨氣,這里的鬼害死過人。”
另外兩人齊齊一驚。
離開餐廳后,路過鬼屋,他們特地留意了一下。
相比起其他項目,鬼屋門前排著長隊,今天的游樂園里游客不多,幾乎一半多的游客都在鬼屋前排隊。
因為是這個游樂園里的招牌項目,鬼屋所在的區(qū)域很大,入口都有好幾個,看門口掛出來的宣傳欄,不同的入口里面是不同的恐怖場景,因此,許多人玩過一遍之后,還會再去其他入口解鎖其他路線。
而在喬滿的眼中,鬼屋也是整個游樂園里陰氣最重的地方,有無數(shù)的鬼聚集在里面。知道這個游樂園里的鬼害死過人后,眾人看著鬼屋門前排起的人流,就像是看主動往鬼口中送的食物。
喬滿舉起小手,對兩個大人說:“我要去看看,里面有沒有害人的厲鬼。”
路見星一口答應:“可以。”
裴西望問:“小滿大師,你要去抓鬼嗎?”
喬滿搖頭:“我只是去看看。”
今天只是出來玩,喬滿沒有背小黃鴨背包,當然也沒有帶自己的道具。
長辮鬼眼睛一亮,自告奮勇站了出來:“小大師,我可以幫你打架!”
這不正是他派上用場的機會?
三人一鬼排到了隊伍的最末尾。
排隊的途中,他們看著一個個游客自信地走進入口,沒多久,里面就會傳來他們的鬼哭狼嚎,等人再從出口出來時,各個嚇得涕淚橫流,還有的是連滾帶爬跑出來的,出來后腿軟的走不動道,臉色蒼白地癱在旁邊。
聽著鬼屋里時不時傳來的尖叫聲,再看看那些驚魂未定的游客,排隊中的人還沒進去,就先被拉滿了恐懼和期待。
總算排到他們,看見喬滿,工作人員愣了一下:“小孩也要進去嗎?”
喬滿:“嗯嗯!”
路見星看旁邊的提醒:“這個鬼屋沒有年齡規(guī)定。”
“是沒有規(guī)定,但我們這里的鬼屋還是挺恐怖的,就算是大人也會被嚇到,一般不建議小孩進入。”工作人員遲疑地說。
“沒關系。”喬滿自信地昂起腦袋:“我很厲害的。”
長辮鬼在旁邊補充:“一般是鬼比較怕他。”
見喬滿身邊還有兩個高高大大的大人陪著,再加上確實沒有不讓小孩進入的規(guī)定,工作人員放三人進去的時候,還在旁邊提醒:“我們的路線是條單行道,不用擔心走錯路,但進去后就不能回頭了,得一直走到出口。”
三個人頭也不回的往前,背影消失在了入口處。
鬼屋里面一片漆黑,沒有窗戶沒有光,進去以后,連同伴的身影都看不清,只能借著四周用來營造恐怖氣氛的微弱光效,來勉強辨認同伴的方位。
里面伸手不見五指,陰涼的冷風順著衣物的縫隙往里鉆,眾人摸索著往前走,里面常響著像是哭聲又像是求救聲的哀嚎,伴隨著幽暗的環(huán)境,才剛踏進去,便感覺到了里面恐怖的氣氛。
不知道從哪來傳來的竊竊笑聲,鬼聲囈語,陰森森的,徘徊在耳邊。裴西望打了個寒顫,緊跟著走在前面的路見星與喬滿,身后的人像是也這么想,小心翼翼地貼在他的身后。
……等等?
裴西望看著走在前面的路見星和喬滿,慢慢睜大了眼睛。
他后面哪來的人?
頭一動也不敢動,他眼角的余光往后看去,瞥見一道珍珠白的模糊鬼影,一瞬間,他汗毛直立,嘴巴無聲地張了張,但不敢叫出來。
鬼……鬼跟在他的身后!
就在這時,走在最前面的喬滿忽然停下了腳步。
裴西望抬頭看去,不知何時,前方幽暗的路口竟也出現(xiàn)了一道珍珠白的鬼影,伴著耳邊縈繞的嗚咽泣聲,模模糊糊,若隱若現(xiàn)。
不好!他絕望地心想:他們被兩個鬼包圍了!
喬滿上前一步,張開雙手,小臉嚴肅地擋在了兩個大人的前面。
路口處,鬼魂一身白衣,它低著頭,長發(fā)披散,擋住了面孔,搖搖晃晃地朝三人飄過來,像風中搖曳的燭火,蒼白的身影也時隱時現(xiàn),仿佛隨時都要熄滅。裴西望睜大了眼睛,感覺冷汗順著額角流下,他不敢眨眼,也不敢轉身逃跑。
前面有鬼,后面也有鬼,該往哪里逃……
他出神了一秒,就在這一秒里,前方那個模糊的鬼影已經(jīng)閃現(xiàn)在眼前,就在這時,四周光線閃爍了一瞬,燈光驟亮的那一瞬間,鬼刷地抬起頭,一張猙獰的鬼臉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的眼中,青白的面孔,長到拖地的舌頭,一雙尖利的爪子伸了過來——
裴西望驚恐叫出聲:“鬼啊!!!”
對面的鬼驚恐叫出聲:“有鬼啊!!!!”
長辮鬼收起自己青面獠牙的鬼臉,撩起袖子,撥開裴西望,一馬當先沖了上去,逮住那只鬼的長舌頭,掄起拳頭就是一頓胖揍:“就是你在裝神弄鬼!”
“啊啊啊好痛啊別打了!”
長舌鬼被打得滿地打滾,礙于舌頭還在對面鬼的手中,逃也逃不走,只能大張著嘴巴含糊不清的痛呼:“救命啊!救命啊殺鬼了!”
長辮鬼拳頭梆梆捶下去:“竟然敢嚇小大師,你好大的膽子!”
長舌鬼:“嗚嗚嗚嗚!”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路口處又出現(xiàn)了幾只鬼影,他們是聽到動靜飄過來的,見狀,連忙過來勸架:“都冷靜點,冷靜點,大家都是鬼,有什么話可以好好說,別沖動啊。”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打起來了?”
“你是誰啊?為什么要打小元?”這是長舌鬼的熟鬼,認出了打架的鬼里面有個外來的,連忙過來拉長辮鬼:“你是哪來的?不是我們這的鬼?”
長辮鬼松開鬼的長舌,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小滿大師家的鬼!”
其他鬼七嘴八舌:“小滿大師又是誰?”
“沒聽過。”
“就算是別的大師的鬼,也得講道理的嘛。”
“怎么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
長舌鬼捧著受傷的舌頭,哭嚎著向同伴們告狀:“嗚嗚嗚,他好可怕,他扮鬼臉嚇我。”
“……啊……啊?”裴西望的叫聲卡在喉嚨里,迷茫地看著眼前的畫面。
什么情況?
哪來的鬼?
后面的鬼打了前面的鬼?
不對,他怎么能忽然看到鬼了?
就連喬滿也看懵了:“你們是誰呀?”
長辮鬼飄到他的身后,好不得意地說:“這就是我們小滿大師。”
其他鬼紛紛看了過來,卻見長辮鬼身前站著一個手短腳短、臉蛋圓圓的小孩。饒是在場諸鬼見多識廣,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但自己鬼在自己的地盤上被打了,總得找個說法,礙于面前是個小孩,諸鬼好聲好氣地講道理:“那是你家的鬼?怎么能上來就打鬼,太沒有禮貌了。”
長辮鬼義正言辭:“是他先嚇我們的。”
長舌鬼:“這是在鬼屋,嚇游客就是我的工作,你才是,到底從哪里冒出來的?”
喬滿聽得腦袋暈乎乎:“工作,什么工作?”
兩邊互相解釋一番,才總算明白了。
眼前這群鬼都是在這個鬼屋里的打工鬼,鬼屋區(qū)域被人布置了術法,鬼怪能在里面顯形,它們平時就在這個鬼屋里扮演鬼怪,負責嚇進來的游客,不同的線路有不同的鬼。
這個游樂園里的鬼屋十分有名,說是特別逼真,特別嚇人。里面的鬼是真的鬼,當然逼真了,他們工作多年,定期交換嚇人心得,提升自己的業(yè)務能力,保證進來的游客都被嚇到,因此,還讓這個鬼屋聲名遠播,不少人慕名而來。
而喬滿在外面看到的鬼們,多半都是這個游樂園里的鬼員工。
“我們是和這個游樂園簽訂了雇傭協(xié)議,我們在這里打工嚇人,交換香火和食物。”打工鬼們說。
長辮鬼若有所思:“原來還有打工這個說法。”
打工鬼們說:“我們生前沒積累什么功德,下輩子當不了人,所以也不想去投胎,但你也知道,當鬼也不容易。”
長辮鬼深有同感,道:“要說做鬼,家中有人祭拜倒好,最慘的就是孤魂野鬼,只能在清明撿一些路邊的祭品,做家養(yǎng)鬼倒是最好,不愁餓肚子,但容易被驅使做壞事,惡事做多了,便不好投胎,找個道德在線的道士不容易,唉,偏偏小大師不收鬼,家里太小也沒地方住,我努力至今,也沒讓他同意……”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打工鬼們戚戚然說:“做家養(yǎng)鬼也不好做,那些道士還有要求,覺得我們不夠兇,只收害過人的厲鬼,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好鬼,從不害人。再說,那些家鬼還經(jīng)常被打,哪里有在鬼屋里打工舒服,只要嚇嚇人就行……”
就是今天突然發(fā)生了意外,有陌生鬼闖進來,把他們的同伴給打了。
“我們只需要香火,比招聘活人員工便宜,老板也很愛用我們的。”打工鬼們自豪地說:“而且只是雇傭協(xié)議,不像家鬼那樣受人驅使,什么時候不想干了,辭職就可以走。我們這里經(jīng)驗最多的鬼,在好幾個道士那里打過工呢!”
長辮鬼:“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當家鬼才能得到供奉,原來還能去打工!”
打工鬼們:“現(xiàn)在的道士也不愛養(yǎng)鬼了,需要鬼的時候就找厲鬼來簽協(xié)議,編制不好拿,大家都是當臨時工,混口飯吃啦!”
“看你的樣子,已經(jīng)死了幾百年,剛才還把小元打的還不了手,應該是個厲害的大鬼,怎么連這些都不知道?”打工鬼問。
長辮鬼慚愧地說:“我死了以后,就一直待在墳里沒動過,最近才出來呢,都不知道外面竟變成這樣了。”
“原來是這樣。”
打工鬼們熱情地和他分享經(jīng)驗。他們打工經(jīng)驗很豐富,A市里有許多道士,哪些道士常常斗法需要招聘鬼怪,哪些道士出手大方,哪些道士小氣,他們都能數(shù)得上來,聽得長辮鬼連連點頭,受益匪淺。
他們還說:“像你這樣打架厲害的鬼,外面很多道士都會要的。”
長辮鬼抬手作揖:“多謝各位指教,待來日我找到工作,就來請大家吃香火。”
打工鬼們:“好啊好啊,祝你找到好工作。”
一群鬼聊得其樂融融,旁聽的三個人:“……”
裴西望看著面前一群鬼,兩眼發(fā)直:原來當鬼也這么不容易?
怎么辦,好像忽然不怕鬼了。
趁他們聊天的時候,喬滿睜大眼睛,把每個鬼都觀察了一遍。
正如這些打工鬼們口中說的,他們都是只嚇人的好鬼,身上沒有厲鬼那樣害過人的兇煞之氣。
“我在這個游樂園里感受到了怨氣,是你們認識的鬼嗎?”喬滿問。
打工鬼們搖頭,解釋道:“除了我們這些在鬼屋里打工的鬼之外,這個游樂園里也有很多野鬼,也許是這里鬼多,陰氣重,他們就聚集了過來,偶爾也會搶我們的香火。我們和那些野鬼不熟,他們很多獨來獨往,不喜歡和其他鬼打交道。”
“我們都老老實實,從不害人的。”
頂多鬧出了一些傳聞。
什么半夜游樂園忽然亮起來,是他們趁晚上沒人的時候偷偷玩,游客遇到的鬼影,可能是下班太著急撞到了運勢低的游客。這么多鬼聚集在這里,總會鬧出一些傳聞的嘛。
不過……
長舌鬼捧著自己的舌頭,鬼鬼祟祟地說:“我好像知道,這個游樂園里藏著一只害過人的鬼,我之前碰到過。”
“什么?”
喬滿立刻朝他看了過去:“他在哪里?”
其他打工鬼們也十分震驚:“小元,你怎么知道?”
這里鬼多,陰氣重,鬼怪躲藏起來也方便,鬼來鬼往的,除了熟鬼,他們也不認識別的鬼。
“之前,我換班的時候碰見的。”長舌鬼說:“之前不是有個新聞嗎?一個有心臟病的人在我們游樂園里被嚇死了。”
其他鬼紛紛點頭,就連喬滿等人也聽說過。
就在餐廳里,路見星的粉絲和他們提起過這個新聞。
“當時都說是那個人隱瞞病情,玩了刺激性項目,所以嚇死了,其實不是的,我看見有個鬼找上了他。”長舌鬼小聲說:“那個鬼看起來兇兇的,身上紅紅的,就像那些厲鬼一樣。被那只鬼找上后,那個人就嚇死了。”
眾鬼目瞪口呆:“你之前怎么沒說?”
長舌鬼縮了縮脖子:“我不敢說,怕它吃我……”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身上被打的地方隱隱作痛,舌頭都快被扯斷了,而把他打的毫無反手之力的長辮鬼,對那個小孩一口一個大師。說不定這個大師可以抓住那只厲鬼呢?
畢竟是自己打工的游樂園,他也怕這里出事。
最近關于鬧鬼的傳聞越來越多,還出了幾次人命,游樂園的生意都沒有以前好了。
“他在哪兒?”喬滿問。
長舌鬼搖頭:“我不知道。他平時躲著不出來,除了那次,我就沒見過他。”
“你這么說,我好像也見到過。”有另一個鬼說:“就在幾天前,我好像在游樂園里看見過一只厲鬼,在摩天輪那邊。”
喬滿苦惱地皺起了眉頭。
他小手掐算一番,但這里陰氣太重,只能感覺到一個模糊的方向,無法準確定位。偏偏他的羅盤也沒有帶出門,沒法靠羅盤尋鬼。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那只厲鬼還在這個游樂園里。
前方的出口傳來一道聲音:“客人?客人,你們在哪?”
原來是他們進來太久,只在剛進來的時候發(fā)出一聲尖叫,之后就沒了聲音,鬼屋出口的工作人員遲遲沒有等到客人出來,擔心里面出了什么事,進來找他們了。
畢竟,這個游樂園里還有過嚇死人的歷史。
路見星揚聲應了一聲:“我們在這,沒事。”
打工鬼七嘴八舌地道:“你們進來太久了,我們送你們出去吧。”
“走這邊,小心地上有裝飾絆腳。”
一群鬼在前面引路,把他們送到了出口,熱情地揮手告別。
走出去后,他們就收到了無數(shù)游客的注視。
前面走出來的游客個個嚇得面無人色,還是頭一回見到在這個鬼屋里走了一圈出來還這么鎮(zhèn)定的人,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小孩,昂著小腦袋,精神十足,頭頂毛線帽子上的小熊耳朵直愣愣地豎著,面頰紅潤潤的,一點也沒有被嚇到的樣子。
配合其他路線里傳來的成人的尖叫聲不絕于耳,眾人的目光中充滿了敬佩。
路見星回頭看了一眼,出了鬼屋的范圍后,不止是打工鬼們,連跟在旁邊的長辮鬼都看不見了。
但是,他知道,這個游樂園里不但有一群鬼,還有一只會害人的厲鬼。
路見星低頭看向自家的小孩,喬滿還在努力掰著手指頭掐算,尋找藏在園中的厲鬼。但這個游樂園里到處都是鬼,厲鬼隱藏在其中,無法準確定位。
“小滿?”路見星征詢小孩的意見。
實在找不到,喬滿長長呼出一口氣:“不算了。”
他握緊小手:“等我回去拿到我的羅盤,再來一趟。”
“好。”路見星莞爾,重新拿起地圖:“那下一個去哪里?”
喬滿小手一揮,興沖沖地指向遠處的摩天輪:“我想去坐那個!”
“好。”
兩大一小三人往摩天輪的方向走去。
路上,喬滿期待地說:“我在電視里看過,坐在摩天輪上,到最頂點的時候,那么高那么高,可以看到整個城市,就像坐飛機一樣。”
小滿可喜歡坐飛機了。
下山以后,他最喜歡坐這些交通工具,人飛到藍天上,云朵就在旁邊,一會兒就能飛過一座大山。
“要是天天可以坐飛機就好了。”喬滿說。
裴西望一臉隨意地說:“還好吧,我家有私人飛機,我早就坐膩了。你想坐的話,下次我?guī)闳プ!?br />
路見星:“……”
喬滿羨慕地看著他,轉過頭看向路見星:“星星,我也想……”
“我買不起。”路見星冷靜道。
“沒關系,我以后……”
話還沒說完,斜方一對正在玩鬧的情侶橫沖直撞跑過來,沒注意前面有人,差點撞到路上的小孩,被路見星眼疾手快地擋了一下。人沒撞到,但是女生手中的棉花糖全糊在了他的外套上。
情侶紅著臉道歉:“不好意思,我們不是故意的。”
“不要在路上打鬧,很危險。”裴西望擰著眉,滿臉不悅地道:“你們差點撞上人。”
他一頭銀發(fā),個子也高,板起臉時還有點兇,情侶互相推攘了幾下,道歉態(tài)度很誠懇,“是,是,對不起,我們下次會注意的。”
像是生怕被教訓,他們道完歉后很快跑開,遠遠的,聽到他們的嘀咕聲傳過來:“他們是明星嗎?我好像在網(wǎng)上見到過……”
裴西望深吸一口氣,忍了。
喬滿仰起腦袋,看著路見星外套上的臟污:“星星,你的衣服。”
“沒事。”路見星揉了一下他的腦袋,目光在附近尋找,很快找到一個洗手間,他道:“我去那邊清理一下,你在這里等我。”
“好哦。”喬滿乖乖地應道。
他與裴西望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目送路見星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喬滿收回視線,盯著不遠處一個穿著玩偶服的工作人員手中的氣球,看得目不轉睛。
無數(shù)個五顏六色的氣球被大玩偶握在手中,細細的繩子擰成一大把,好多小朋友圍在大玩偶的身邊,爭相從他手中接過氣球。
注意到他的視線,裴西望問:“想要?”
“嗯!”
別的小朋友都有,他們的也不能少。
裴西望馬上站起身:“走,我?guī)闳ベI。”
“星星……”
“他那么大一個人,你還怕走丟嗎?”裴西望說:“剛那人手中還拿著棉花糖,你想不想吃棉花糖?我們買了就回來。”
喬滿眼睛一亮:“想!”
他從長椅上跳下來,邁著小短腿,屁顛屁顛地跟著裴西望去買氣球和棉花糖了。
等路見星清理完污漬出來時,就見進來時還坐著人的長椅上空空蕩蕩。
“小滿?”
“裴西望?”
路見星環(huán)視四周一圈,沒看到熟悉的人影,走出一段距離,他才在一個兔子雕塑前面看見一個矮墩墩的孩童的背影,頭上戴著一個小熊帽子,兩只圓耳朵隨著心情晃來晃去,手中抓著一個紅色的氣球。
他松了一口氣,快步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小滿,你怎么跑那么遠,不是說好在那里等我的嗎?”
被拍腦袋的小孩困惑地轉過頭來,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路見星:“……”
“媽媽!”眼尖的看到不遠處的父母,小孩一邊喊著爸爸媽媽,飛快地跑了過去:“媽媽,有奇怪的大哥哥拍我,還找我說話。”
兩個大人連忙抱住孩子,警惕地看了路見星一眼,看青年目光清正,便也沒有計較,帶著孩子離開了這里。
路見星摸摸鼻子,繼續(xù)往前,尋找自己家的小孩。同時,他也掏出手機,撥打喬滿的電話。但不知道是不是玩得忘我,對面遲遲沒有接起來。
至于裴西望,他沒有裴西望的聯(lián)系方式。
他一邊往游客中心的方向走,一邊目光逡巡著四周,尋找喬滿與裴西望的身影。好在,小滿是跟裴西望在一起,他不怎么擔心小孩一個人會走丟。
第三次靠路牌辨認方向的時候,路見星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路牌筆直地指向前方,顯示距離下一個項目有500M。他明明一直往前,可路牌一直顯示還剩500M,游樂園各處的路邊都擺放著童趣可愛的動物雕塑,每個都不相同,但他連續(xù)看到了三個一模一樣的兔子雕塑。
路見星看向四周,不知不覺,游樂園里的人漸漸減少,直到此刻,肉眼所及之處,一個人也沒有了。不僅是人,從入園起,園中各處的音響一直在播放著輕快的背景音樂,而現(xiàn)在,音樂也不知何時停止。
園中變得一片寂靜,所有的聲音消失無蹤,人聲,音樂聲,連風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再看向手機,電話仍舊播不出去,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信號也沒了。
路見星:“……”
這個游樂園有真的鬼。
這個游樂園還有鬧鬼的傳聞。
而現(xiàn)在,他遇到真的鬼打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