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亡將至
“今天陽光很好，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啦，室友正好順路，他送我去學校，我拿了東西就回家。”
陸明朝下車后和室友揮揮手，抱緊了胸前一邊斷了帶子的背包。
他抬手扶了扶藍牙耳機，略帶緊張的開口：“下周五我們要舉行畢業典禮，你有空來嗎？”
“當然，我這周加班就是為了能去你的畢業典禮，我一定會到的，朝朝放心。”
電話另一頭，男人西裝革履的坐在辦公桌前，他停下手中的工作，抬頭望了眼窗外，正值仲春，四點多的太陽還很暖和。
“好哦，那你掛斷電話吧，我的手機在包里，我戴的你公司的耳機。”
陸明朝進了校園就一路小跑往宿舍去，宿舍距離校門并不算很遠，穿過一片學校新建的綠化區，再拐個彎就到了。
“好，下次優化我讓他們改進一下。”
陸明朝摘了耳機順手放進了褲兜里，他輕呼一口氣，笑著進了綠化區，這是他最后一次出現在學校的監控里。
——掛斷電話的兩個小時后——
“擦，你別是把人打死了吧？”
陸明朝隱約聽到有人在耳邊罵罵咧咧，他只覺得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后頸處火辣辣的疼痛正在瘋狂喚醒他的意識，慢慢的，不止后頸，額頭、后背、胳膊、大腿……反正哪哪都疼。
“不可能，那一下子我就沒敲多重！你咋不說你乙醚加多了呢？”
“行了！吵什么吵？接盆水潑一下不就醒了？”
“不是，李哥，他好像已經醒了。”
下一瞬，陸明朝還沒完全的醒透，頭皮處就傳來劇烈的撕扯感，整個人被拉起來，他努力睜開眼看清了這個拖拽他的男生，不認識，但好像在學校里見過。
“知道我是誰嗎？說話！”
李哥一手拎著煙，一手揪著陸明朝的頭發，眼睛瞪的老大。
陸明朝本就體弱，這么一番折騰下來他就更沒什么力氣了，他輕輕搖頭，表示并不認識。
可李哥就不樂意了，他直接將煙死死的按在陸明朝的胳膊上，煙燒穿了陸明朝的白襯衣，烙進他的皮膚里，燙的陸明朝突然開始掙扎起來，嘶啞的喊出了聲：“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松開！松開啊啊啊——！”
力道大的竟然生生掙開了李哥，還掙落了兩縷頭發。
陸明朝抱著燙傷的胳膊在地上滾了兩下，就好似虛脫了一般，在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全靠氣息證明他還活著。
“呵，勁還不小，也不像學校里傳的你體弱多病的啊。”
李哥愣了一下就回過神，甩掉手上掛著的頭發，將煙塞進嘴里抽著，咽咽吐沫說道：
“你小子以后特么給老子離林芳雪遠點！再讓我知道她還喜歡你，你小子下次就把命留在這知道嗎！”
陸明朝躺在地上背對著李哥，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更縮了縮身體。
一邊的青年站不住了，對著陸明朝后背就是一腳：“李哥問你話呢！聽到沒啊，吱個聲！”
陸明朝聲音略微弱的回了一聲：“知道了。”
他聽出來這個動手的是敲暈他的那個，至于林雪芳，應該是上個星期攔住他表白的一個學妹，他記得自己當面拒絕了的……怎么回事？
樓梯那邊突然傳來腳步聲，李哥看了一眼另外一個坐著的黃外套青年，黃外套立刻就起身去樓梯口查看。
一個有點煙嗓的聲音傳來：“看什么呢？是我。”
“哎，王哥你來了。”“王哥好。”幾個人的注意力被剛來的王哥吸引走，都沒再注意地上的陸明朝。
“你們來這怎么不提前說？這是在干什么？”王哥有點兒不耐煩，放下了手中的包，正在解外套。
李哥趕緊狗腿的過來解釋：“抱歉啊，臨時找不到別的地方了，這小子搶我喜歡的女生，我教訓教訓他，這一會兒就結束了，不會耽擱您辦事兒。”
“你趕緊的交代完，我們沒那么多功夫和你耗時間！”
踹人的那個看李哥挺趕時間的，就又加了一腳。
陸明朝剛小心翼翼的摸開了兜里藍牙耳機的錄音功能和定位發送功能，沒有一點兒防備會有人在這個空檔動手，竟被這一腳踹的滾到了桌子那里，撞到了桌子腿。
就是這一撞，命里不該有的死劫出現了。
桌上有個瓶子掉落下來，落在陸明朝眼前，跟著瓶子下來的，還有幾張錫紙，瓶子里也插著管子。
空氣好像都凝固住了，只有瓶子來回晃動的聲音。
王哥最先打破沉默，陰著臉直接走過來就將踹人的那個青年扇到一邊，嚇得李哥和黃外套連忙求饒：“王哥，他不懂事！他沒有別的意思！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陸明朝忍著疼一點點爬起來，以毫不起眼的姿態一點點往樓梯那邊挪，趁他們爭吵的時候，他從桌子下面挪到了樓梯口，小心翼翼的一階一階往下走，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生怕引起他們注意。
可是，他的運氣一點也不好。
王哥松開了那個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問他叫什么名字，那個青年結結巴巴的回應：“周……周牧。”
看王哥好像不打算深究他，周牧大著膽子轉了轉眼珠子，看看李哥又看看王哥，就這么看了兩眼，他驚叫起來：“王哥！那個人跑了！”
緊接著就聽到樓下“撲通”一聲悶響，王哥對著他腦袋就來了一下：“給我把他帶過來！”
周牧不敢遲疑一點兒，連滾帶爬的就過去追了，黃外套也跟著下去了。
那聲悶響就是陸明朝發出的，快下到二樓的時候，聽到了周牧的驚叫，他急中出錯，連著越了三個臺階，直接跪了一下。
這時候也不用小心了，他顧不得疼痛，連忙站起來快速沖下樓梯，到了一樓，面前的鐵門是鎖死的。
他看到窗戶用的是一般的普通玻璃，果斷抱起地上的兩塊半截磚頭就丟，直接砸開了。
這已經是他最快的速度了，他翻出窗戶就繼續跑，絲毫顧不上碎玻璃刮傷他的身體。
陸明朝沒有時間觀察這是哪里，他連背包都沒機會帶下來，只能看出這周圍是幾棟廢棄的大樓，辨不出方向，是他從沒來過的地方，附近也沒什么人煙，估摸著應該挺偏僻的。
不夠快，還是不夠快。
沒隔幾分鐘，就在他即將繞出這片廢棄樓房踏上公路的時候，周牧追上他了。
一路罵罵咧咧的，將陸明朝生拉硬拽的拖了回去。
第二章：死訊
程慕時從文件堆里抬起頭，看了眼時間，六點四十了。
他簡單估算了一下這幾天的工作量，竟然莫名的有些心慌，他決定今天先回去。
以往這個時間，陸明朝會給自己打電話催自己吃飯，今天竟是格外的安靜，難不成是中午趕火車累到了？已經睡下了？
程慕時一邊吩咐助理下班，一邊撥通了陸明朝的電話，打算看看他睡醒沒有，想吃什么。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怎么回事？”程慕時反復撥打了幾次，都是提示已關機的冰冷女聲。他已經坐電梯下到車庫，準備趕回家看一下。
在路上他先后撥通了養老院護工還有陸明朝室友、導師的電話，都表示沒和陸明朝在一起，而且都聯系不上朝朝。
程慕時不由得加快了車速，他又把電話打到物業，托物業去家里看一下。
他很擔心是陸明朝的身體出狀況了，因為營養不良，陸明朝曾當著他的面暈厥過，雖然這兩年養的還不錯，但還是很怕朝朝出意外。
程慕時壓根想不到，陸明朝從掛斷電話后，就沒回過家。
七點十二分，程慕時趕到家中，物業表示敲門沒有回應，查看監控也未發現業主回來。程慕時坐不住了，他直接電話報警，講明了陸明朝的身體狀況和失聯的情況后，又開車去明朝的學校，一路上都在反復撥打明朝的電話。
程慕時去了陸明朝以往可能會呆的每一個地方，書店、花店、火鍋店，沒有，哪里都沒有。
陸明朝日常去的地方并不多，他喜歡看書，喜歡好看的花，嘴饞了還會偷摸去炫小火鍋，可能想到的地方他都去了。
已經夜里十二點多了，陸明朝還是沒有一點兒消息。
程慕時把車停在公寓附近，坐在車里，腦子里簡直要亂成一團麻，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在腦海中逐個確認還有哪里沒有找過，他不敢想他的朝朝到底怎么了。
身邊的手機突然就響了，是公安打來的。
“您好，是陸明朝的愛人是嗎？要麻煩你來一下z市公安局，認領一下尸體。”
“……”
“先生你好？你在聽嗎？您不要太激動，我們這邊查到他手機里聯系人，他姥姥年齡較大，怕她承受不住，剩下的還沒有聯系，麻煩您盡快過來，配合我們的調查。”
程慕時張了張嘴，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這短短的一瞬，他失聲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做出了回應：“好，我這就去。”
他掛斷電話，眼睛被氤氳的淚水浸的通紅，整個人都止不住的抖，一邊發動了車子，一邊喃喃道：“怎么會呢……不可能……搞錯了的……朝朝還等著我參加他的畢業典禮的……朝朝……”
半路上他撥通了助理的電話，讓他找兩個機靈點的去養老院照看陸婆婆，若是問起來陸明朝，就說朝朝出差去了。
警局——
“您好，您先穩定一下情緒，我們需要詢問一些問題。”
程慕時確認尸體是陸明朝后，就被帶到了問訓室，因為他是最后一個聯系陸明朝的人，也是最先報警尋找陸明朝的。
“你們掛斷電話后，你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他要去哪里嗎？”
“我一直在公司，他說要去宿舍拿東西，拿完就回家。”
“你什么時候發現他失聯的？”
“六點四十，以往他六點半就會聯系我，但是我沒收到他的任何信息，我就開始聯系他了，從那時候就是關機狀態。”
兩名警察對了個眼神，舉起密封袋里的耳機給他看：
“我們十二點的時候接到報案，在學校附近的一間民宿的胡同里，有人發現了陸明朝的尸體，我們在他手里發現了這個藍牙耳機，他攥得很緊，但這個耳機貌似在市場上并不常見，技術部門說內里有芯片。”
“這是我們公司新研發的游戲耳機，還在試驗階段，并未發行……等一下！”
程慕時突然想起來了什么，他有點激動：“你們讓我試試！這個耳機，這個耳機……是能錄音的！還能定位！朝朝攥在手里，他一定錄下來了什么的！”
“需要我們提供什么設備嗎？”
“不用，我需要聯系公司的技術部門，讓他們確認耳機定位的信息，錄音我現在就能導出來！”
兩名警察分頭行動，一位去外面將他的手機取過來，另一位將耳機交給他，告訴他不要打開密封袋。
很快，他就將耳機內的錄音導了出來，并給警方發了一份。
錄音時長一個小時，警員點開文件，注意到文件名是一串數字，后半截的數字是0415182055.
程慕時愣住了，紅著眼眶開口解釋：“這是錄音開始的時間，是昨天下午……六點二十。”
“你趕緊的交代完，我們沒那么多功夫……”
錄音剛開始就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程慕時聽到了陸明朝的悶哼，不由得捏緊了拳頭，再聽到后邊朝朝逃跑，被拖回去，被人問話，被按著注射了東西……越聽他的心口越疼。
聽著錄音的第二十分鐘開始，再也聽不到朝朝的呼吸聲。
第二十五分鐘，他們商議把朝朝丟在學校附近的民宿，因為那里醉鬼多，不顯眼。
第三十分鐘，他們開車路上懷疑朝朝會不會已經死了，有人說，他身上熱乎著呢，不會死。
第五十二分鐘，他們把朝朝丟下了車。
“喂，聯系緝毒大隊，我們這邊案子里的嫌犯提到了‘開天窗’和注射，我們懷疑這不是簡單的殺人案，麻煩他們派人過來一趟協助調查。”一名警察轉頭聯系緝毒大隊去了，另外一名警察讓程慕時聯系公司技術部，看定位調出來了沒有。
程慕時撥通電話后，技術部主管給出了肯定的答案：“程總您放心，數據都在，定位最先發出的位置在市郊的廢棄大樓那里，后續的移動軌跡我們也導出來了，已經發到您手機上了。”
“程先生，后續想到了什么還請第一時間告訴我們，感謝您的配合，有結果了我們會及時通知您的。”
……
程慕時只覺得耳邊嗡鳴陣陣，警察的話他一句也聽不進去。
出警局后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就開車離開，只見他呆呆地坐在警局門口的花壇邊，反復播放那段錄音的前二十分鐘。
那是陸明朝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二十分鐘的聲音。
一直聽到手機沒電關機，他把頭埋進膝蓋里，久久起不來身。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去開車，整個人像被抽去了精氣，頹廢無神，甚至在路上他都有些丟魂——差點撞到路人。
終于，在第五個紅綠燈的路口，他回過神發現馬上要撞到前面等紅燈的轎車，連忙調轉方向盤，可為時已晚，他的車為了躲避白色轎車，直接翻了出去，撞進了路邊的綠化帶里，失去了意識。
第三章：喪失記憶
醫院里，程慕時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病床邊的兩位看護分別是是他的生活助理和工作助理，二人正在對接工作。
就在剛才，醫生告訴他們，程慕時這次車禍是輕度顱腦損傷，很可能會有近事遺忘，讓他們多加看顧。
“陸先生怎么不在啊？剛入院的時候程總逢人就問‘朝朝去哪里了？’，我也打不通陸先生的電話，程總出車禍的事不用告訴陸先生嗎？”
生活助理鄭曉理通知完程慕時的父母后，對著手機一頓操作，就是沒能聯系上陸明朝。
“陸先生過世了，一會兒程總醒了你別提這事兒。”
工作助理鄭曉信則是在筆記本電腦上手指翻飛，很明顯程慕時大概要一個月都不能正常工作，他有得忙了。
“不是？我昨天中午還接到陸先生的電話，他讓我預定下周五26號晚七點格調酒店的包間，說是要和程總一起慶祝畢業的！”
鄭曉理捧著腦袋處在一種不可置信的狀態里，這事兒對他來說他突然了，不到24小時的時間里，一個接觸了快四年的人，突然就，沒了？
鄭曉信從筆記本前抬起頭，眼睛也是隱隱泛紅：
“我比你還難以接受，昨天下午四點的時候，我去程總辦公室送文件，程總開著外放批東西，就是在和陸先生通話，問用不用接他，陸先生說不用。我當時還在想要不給你打個電話讓你過去一趟吧，因為上個星期有女生攔著陸先生表白來著。我當時……就該給你打個電話的。”
病房里頓時安靜極了，只剩下兩個助理略為粗重的呼吸聲。
他倆不知道的是，程總逢人就問的那句話，是有問題的。
第二天，程慕時醒了。
鄭曉理崩潰的發現，程總出大事了！
程總不記得陸明朝是誰了！
好消息：其他人其他事都記得。
壞消息：和陸明朝有關的基本上都不記得。
“八小時，我就離開了八個小時！”鄭曉信咬牙切齒的按著鄭曉理，恨不得吃了他。
“哥！親哥！醫生說了，入院的時候程總一直問就不對勁，很可能記憶會受損，不過大概一到三個月會恢復的！現在程總也沒什么不適，觀察一周就能出院！”
鄭曉理生怕挨揍，一點不敢隱瞞，竹筒倒豆子一樣麻溜的全交代了。
“你們倆嘀咕完了嗎？”
程慕時適時打斷了他倆，開口詢問：“公司現在怎么樣？”
“公司沒有問題，車禍的事情也處理好了，您的信息沒有外露。”
“我聽你弟弟談到一個人，陸明朝，你知道嗎？”程慕時的眼中帶著些迷茫，他隱隱感覺到這人有點熟悉，但一點都想不起來這人什么樣子，想多了腦子還有點不舒服。
“陸先生是您的愛人，您和他相識四年多了，相戀也有四年了。昨天陸先生出了意外，您從下班就開始尋找他了，最后夜里警局通知您認領尸體，您從警局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
鄭曉信從包里抽出一疊和陸明朝有關的資料遞了過去：
“陸先生的媽媽是孤兒，被陸婆婆領養，后來陸先生的父母離婚，陸媽媽在工作時死于機器故障引發的火災，陸先生一直由陸婆婆撫養長大。陸婆婆在陸先生高中時身體情況開始變糟，陸先生高考后在奶茶店打工掙學費和您相遇，那時候的您即將大三。陸先生大一的時候被您追到手，大三的時候進入咱們公司實習。他的身體素來不是很好，您心疼他大四忙碌身體吃不消，幫他把陸婆婆送入養老院照看，閑暇時會和他一起去養老院看望陸婆婆。”
“我……沒有印象了。”程慕時從倆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失望。“你們很失望？看來他是個不錯的人，我忘記他對我而言是種損失。”
“沒有的事，醫生說這是正常的情況，過段時間您就會想起來的。”
“陸先生確實人很好，您一直非常愛他，沒事的，您會慢慢記起來的，就是需要在醫院先觀察一周才能出院。”
鄭家倆兄弟對此也很無奈，如果全忘掉了，其實對程總也是好的，程總那么喜歡陸先生，等他想起來了，他又怎么受的住？
“他也沒有別的親人了，那他的后事你倆關照著操辦一下，陸婆婆那邊先不要說，她年紀大了，會受不住的。另外警方那邊結案后你告訴我一下。”
程慕時不但覺得腦袋有些疼，胸口也開始疼了起來，他擺擺手讓兩人各忙各的去，他覺得自己需要休息。
那是在夢里，有一個身穿白襯衫的少年站在光里，對著他招手，程慕時拼命的跑向少年，想要看清楚少年的樣子，可少年始終距離他很遠很遠。不知道跑了多久，終于追上了，那少年轉過頭，竟是滿臉的血污，白襯衫上也都是血。
那少年哭著要他抱：“阿時，我好疼啊，你抱抱我好嗎？”
程慕時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覺得心疼，沒有猶豫，將少年攬入懷中：“朝朝，我在的，不疼了，阿時抱著你，不疼了……朝朝？朝朝？”
程慕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很自然的稱呼少年為“朝朝”，他驚恐地發現懷里的少年非但不哭了，還一動不動的沒了聲息，任憑他如何呼喚都再給不了一點兒回應。
第四章：靈魂蘇醒
程慕時一下子就驚醒了，這是他這周第三次做這個夢了，每次都驚醒，無一例外。
“程總，醫生說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下午去給您辦理出院手續。”
鄭曉理開始收拾程慕時的病例和各種檢查報告單，從目前的狀況來看，除了依舊不記得陸明朝之外，其他一切安好。
“今天是幾號？”
“4月23號，已經滿一周了。”
……
“你陽壽未盡反而橫死，入不了地府，你先找個地方將陽壽耗盡，到時候我再來接引你。”
陸明朝看著那人模模糊糊的，一點也不真切，對于剛有些意識的他來說，還挺懵的：“什么陽壽未盡？我死了嗎？”
他晃晃腦袋，隱隱記得有人抱著自己喊朝朝來著，那是誰啊……
程慕時！
陸明朝右手攥拳，輕輕錘在了左手掌上，眼睛亮晶晶的，他看到程慕時啦！
鄭曉理給程慕時打著傘上了車，他很開心的喊著他倆，站在傘下也跟著坐車上了。
“阿時，我不是說不用來接我嗎？你工作忙完了嗎？”
陸明朝開心的掰著手指頭數還有多久畢業：“再過八天是你的生日，或者說再過十天是我的畢業典禮！中間就隔了一天哎～”
“再過兩天是陸明朝的畢業典禮是吧？”
程慕時在后座閉目養神，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是的，您要去一趟x大嗎？”
鄭曉理邊開車邊回應了程慕時，這可把一邊兒的陸明朝整糊涂了：“不是，不是兩天，是下周五，隔了十天的。不對……阿時，你怎么不叫我朝朝了？”
他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你們怎么都不理我？你們說話啊……阿時，你看看我？曉理哥你怎么也不理我？”
“我怎么……碰不到你們？”
陸明朝的手直接穿過了程慕時的胸膛，一點都觸摸不到。
“所以，我是……死了嗎？”
“不去了，你抽空替他領一下東西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陸明朝還沒消化完自己已經是個鬼魂的事實，程慕時又說不去了。
“為什么不去了？你答應我了要去的不是嗎？你是在怪我食言了嗎？”
陸明朝急的團團轉，他說話沒人能聽到，他什么也觸碰不到，明明是自由的魂體，卻好像被什么禁錮在了這一方空間。
“你開空調了？這才幾月份？”
“程總，我沒開啊，您是覺得冷了嗎？后座有毛毯，您先蓋著，我把溫度調整一下。”
——回到公寓后——
“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程慕時將鄭曉理打發了回去，自己進了屋子，東摸摸西看看，對一切都很好奇，他隱約記得，這是他和一個人一起采購的。
將外套隨手掛在衣架上，他好像聽到有人在說：
“這里可以放個衣架哎，你回來就可以把衣服換下來，屋子里溫度很適中。”
走到餐桌旁，水壺邊有一疊小卡片，程慕時拿起來一看，卡片上印著字：按時飲水卡。
卡片上還有一行小字：每天按時飲水可獲得朝朝為你精心準備的小禮物一份！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我知道你開會忙，但你要多喝水啊，你看你嘴巴起皮了，會扎到我哎”
還有點緊張兮兮的：“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哦，我……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有好多聲音，隨著程慕時一件件物品看過去后，爭先恐后的鉆回他的腦子，他彎腰抱起陸明朝喜歡的小太陽抱枕輕聲道：“這就是我和陸明朝的家嗎？這些東西……是我和朝朝一起準備的？”
“你在說什么胡話？我們都一起住兩年了啊！你……你把我忘記了？”
陸明朝緊緊貼著程慕時的胸口，已經帶上了哭腔：“阿時，你不要忘記我，我還在的阿時。這樣不好，我求求你，你別忘記我，阿時。”
“周末去看姥姥，告訴她我畢業了。”
程慕時從書桌上的日歷上取下一張便簽，上面赫然是陸明朝的字跡。
“原定好的要去看陸婆婆嗎？好，我替你去。”
“不行的，姥姥會問我去哪里了，你別去你別去。”
陸明朝蹲在他的腳邊，痛苦的蜷縮了起來，他記不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只記得自己是回學校拿東西的，明明前不久才和阿時打完電話，到底是哪里出問題了？
第五章：尋找記憶
入夜，程慕時已經睡下，可陸明朝一點都不困，他乖巧的蹲坐在床前，看著程慕時的睡顏出神。
“阿時……真好看……”
陸明朝歪著腦袋，他身上還穿著死前的白襯衫，背上背著完好的黑色背包，白襯衫的袖口也沒有煙燙出來的窟窿。
他起身飄到衣帽間的全身鏡前面，很是訝異的打量著鏡中的自己：“鬼魂也是有腳的嘛？我能飄著哎！”
陸明朝還蠻開心的轉了個圈圈，逐漸有點適應鬼魂的身份了。
雖然無人可以交流，但深夜的寂靜也讓他逐漸淡定下來，腦袋有精力思索一些事情，比如：根據今天的所見所聞他推測出了當前的日期——4月23日，那也就是說，明天就是阿時的生日了。
真好，還能見到25歲的阿時，可惜阿時再也見不到22歲的陸明朝啦。
自己永遠留在21歲了，明明再過兩個月，就是自己的生日了，6月12號，怎么會這么遙遠呢。
陸明朝揉揉眼睛，決定先去搞清楚自己的死因，畢竟死人不是小事，這也還沒過幾天，公安局應該會有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試著穿墻而出【畢竟也開不了門嘛】，徑直奔公安局去了。
——公安局大樓——
已經很晚了，公安大樓還是燈火通明的狀態，在他仔細研究公安大樓的構造的時候，路過的女警正和同伴談論著他的案子：
“那孩子真可惜了，明明沒幾天就畢業了，多年輕啊。”
“是嘞，走訪嘞時候，他同學和老師都是夸他乖巧懂事，聽話上進，怎么就惹到小混混嘞？”
“你才回來不知道，根本就不是他惹的，那個叫林雪芳的小姑娘我們前兩天問過了，她主動去表白了不假，但是陸明朝拒絕了的，還明確的說了自己喜歡男生，已經有男朋友了。那小姑娘也是大大方方的拿得起放得下，被拒絕了也沒鬧，回去準備下午的課了。”
陸明朝跟著兩人進了電梯，林雪芳當時確實沒有哭鬧什么，還讓自己一定要幸福，是個好姑娘的。
“那怎么回事啊？我可聽說了喔，今天有抓到那個上癮的。”
“那是剛落網的，今晚就要審的。問題出在今天上午抓的那個李南城身上，他喜歡林雪芳，可林雪芳壓根就對他不感興趣，他以為林雪芳和陸明朝有什么的，就叫了自己的弟兄要收拾陸明朝，怕學校處分，在學校新建的綠化區下的手，那里沒監控，他們還買了乙醚，弄暈了直接裝車上出的學校。”
“造孽哇，我說查監控的時候死活找不到陸明朝的動向，就見他進綠化區不見他出來，我還納悶人能進去就蒸發嗎？原來從這時候就已經動手了是吧？”
“我去送報告，你看看那邊有要幫忙的不，今晚或者明天，應該能結案，多虧那孩子的錄音了，不然不知道得耗多久。”
陸明朝只覺得眼皮突突亂跳，他感覺真相不遠了，不等兩人講完，他自己尋著動靜也是一路摸到了審訊室。兩邊的審訊室都有人，但明顯左邊快要結束了，他便先進了左邊的。
“我真的不是要殺他的！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王哥讓我注射的是什么啊，我以為是麻醉用的……而且我也不會扎針啊，對！是王哥按著我的手做的！人是他殺的！求求你們了，我媽就我一個兒子……我還沒畢業……我不想死，你們放過我吧！”
被審訊的青年抱頭痛哭，悔不當初。
審訊的警察中有一名是明顯很年輕的樣子，他怒不可遏的拍桌子站起來斥責青年：
“周牧你是人嗎？他也是他媽媽的兒子，他也沒畢業吶！他就想死嗎！你不想死？你做這些的時候怎么不想想今天？”
“我們最初只是想收拾他一頓的……我們真沒想殺他！人……人是王哥殺的……”
周牧被警察吼得一縮脖子，囁嚅著，越來越沒底氣。
年輕的警察推開同事拉他的手，氣的想揍周牧：“你校園暴力就對了？你們打人就沒錯了？打人不用負法律責任嗎？”
但他很快就被同事攔住了，并把他拉出了審訊室：“小張！你太激動了！出去冷靜一下！這身衣服你不想要了？”
小張出了審訊室后氣得掀了帽子，坐在椅子上生悶氣。
之前電梯里的女警問身邊的人，小張今天怎么這么不穩重？
身邊那人拉走了那女警：“小張弟弟初中的時候被校園霸凌致死，如果還活著，今年也21歲了，他弟弟和死者同一年生的。讓他一個人靜靜吧。”
陸明朝搖了搖頭，腦海中碎片畫面閃過，脖子上隱隱有些刺痛，他脖子上的動脈處，針孔在忽隱忽現的閃著，背后的襯衫也一會兒一變，要么是完整的白色，要么是爛兮兮的血紅色，還夾雜些塵土。
第六章：找回記憶
倒也沒過多久，陸明朝就恢復正常了，刺激還不夠多，腦海中的碎片也沒能連起來。
周牧這邊很快就審訊結束了，警察們帶著他離開。
“王鐵山那邊還沒審完？”
“老毒鬼了，倒是比大學生嘴硬不少，拒不承認。不過周牧這邊認了，那邊可以盡快結束了。”
陸明朝沒有跟上他們，他轉身扎進了右邊的審訊室。
“你們說我吸了，我認，說我殺人我可不認，你們有證據嗎？哦，就憑那錄音啊？錄音能看出來我讓他注射什么了？生理鹽水不行嗎？”
王鐵山就是周牧嘴里的王哥，他一臉無所謂，態度看似強硬，在看到推門進來的警察和審訊他的警察耳語后，他咽了咽口水，莫名的有點心虛。
“王鐵山，你可別說我沒給過你機會，周牧那邊已經交代了，就是你抓著他的手給陸明朝注射的毒品！周牧尿檢結果出來了，他沒有吸毒史，也不學醫，根本不會注射。”
警察點開錄音，直接拉到他需要的那里開始播放：
「“陸明朝？是吧？長得不錯。嘖，認識這瓶子？”
“不……不認識……”
“呵呵，可惜了。周牧，給他開天窗。”
“開……開天窗？”
“快點！”
“不……不要！放開！放開我……別碰我！求求你！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放我走…………”
“疼啊啊啊啊啊啊———”」
錄音被暫停了，“周牧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開天窗，那就更不可能懂開天窗是讓他給陸明朝頸動脈注射。”
警察又抽出一張照片給王鐵山看：“尸檢顯示陸明朝身上只有一個針孔，就是在頸動脈那里。陸明朝的死因是就是你從頸動脈給他注射過量毒品引發的大出血，最后猝死的！你還不認！”
陸明朝進來后就一直在盯著王鐵山，他好像有點認識王鐵山了。
審訊椅上的王鐵山默不作聲，只有握拳的左手手指在不斷互相摩挲著。
就是那只手擎住自己下巴的。
就是那張臉在獰笑的。
惡心的，毒辣的，淫邪的，陰狠的……
沒有繼續再看下去，陸明朝沖出了審訊室，他隱約能感覺到自己尸體的位置了。
腦海中的碎片慢慢聚攏連接成片，但好像被層紗籠住了，他現在迫切需要一點兒刺激，來撕破那層紗。
——法醫工作室——
“實習生呢？讓他過來把死者尸體封存好，明天走完手續通知死者家屬領走遺體。”
“好，很快就來。”
陸明朝來的時間剛剛好，實習生還沒到，他的尸體還躺在解剖臺上，因解剖而劃開的口子已經縫合了，死前被拖拽、燙傷、注射的口子都還在。衣服還是那件白襯衣，就是變得破破爛爛還臟兮兮的，皮膚上的血污已經被清理干凈了，可那灰白的樣子再透不出一點生機。
臺上的尸體冰冷僵硬，和現在的他已經不在一個維度了，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死亡。
記憶終于穿透遮擋，完完全全的浮現于腦海，靈魂的模樣也隨之發生改變，變得和臺子上的一模一樣。
“不該……不該是這樣子的，為什么是我啊，為什么經歷這些的是我啊？我不想死！我才21，我還有好多想做的事情還沒有做……”
陸明朝搖著頭后退，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他無意識的將右手拇指擱在齒間反復啃咬，死前的記憶他無力承受。
陸明朝沒有在大樓里停留，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漫無目的的在空中疾馳。
不知道怎么到的學校。夜里的實驗樓依舊燈火通明，他往宿舍飄去，在綠化區的盡頭，有好多的花束擺在那里。
他忍不住靠了過去。
是老師和同學放的。
每束花上都有卡片，每一張卡片上都有祝福和祈愿：
“朝朝別怕，我們大家都在，愿來世幸福安康！”
“陸明朝，下輩子我還做你兄弟！你小子下輩子別再被畜生惦記上了。”
“陸學長一路走好，永垂不朽。”
“你是個好孩子，老師祝你來世無病無災，一生平安喜樂。”
……
“啊啊啊———”陸明朝雙手掩面，再也按不住激動的情緒，終于崩潰的大哭起來：“不是說我陽壽未盡嗎？為什么不能讓我活過來？我……做錯什么了要這樣對我？為什么……死的是我啊？”
好像有把刀子插進他的心臟不斷攪弄著，將五臟六腑都攪的稀碎。綠化區莫名的起了一陣風，吹起來不少花瓣兒，在空中洋洋灑灑。
“你喜歡她關我什么事啊……好好說不行嗎……”
“為什么非要害我呢……放過我不行嗎……”
在他的意識陷入黑暗前，他依舊不甘的呢喃著：“我真的……不想死啊……”
第七章：25歲的生日禮物
早上八點半，程慕時是被一個陌生來電吵醒的。
“您好？是程先生嗎？陸先生為您預訂了一只拉布拉多，您看您有時間來我們店里接走嗎？”
程慕時愣住了：“什么？拉布……拉多？”
“是的呢，程先生，您如果沒時間的話我們也可以送貨上門的。”
“有時間的，你把地址發給我，我去你們店里接走它。”
“好的～那我們在店里等您。程先生，25歲生日快樂！再見！”
手機里傳來掛斷的聲音，程慕時坐起身，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眉心，看著手機上的日期發呆。
今天是他的生日，陸明朝倒是準備好了生日禮物，拉布拉多，確實是他一直以來很喜歡的狗狗，他很懂他。
只可惜送禮物的人已經不在了。
寵物店并不算太遠，程慕時選擇步行過去。
晴空萬里無云，清脆的鳥鳴也吸引不了他的思緒，他沿著街道邊的樹蔭下邊走邊出神：陸明朝……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呢？感覺會是個內斂又愛笑的男生。
“慕時？怎么回事？怎么就你自己來了？”
路邊有人在喊他，程慕時回神看過去，這人好像是花店老板娘，自己似乎是經常陪誰來這里……
“出什么事情了嗎？”
看程慕時沒有回答，老板娘俯身從柜臺后抱出一束花：“過生日就要開開心心的。朝朝素來性格很好，你又比他年長，有誤會要說開……”
“我們……沒有誤會……”
“沒有誤會就好！來來來，接著，這是朝朝給你準備的花，他半個月前就打電話過來訂的，說怕自己會忙忘掉，邊趕飛機邊叮囑我，一定記得要用滿天星和勿忘我，你看我搭配的怎么樣？喜歡吧？”
那束藍色和白色的小花真的像是星星一樣，晃到了程慕時的眼睛，他好像看到有個人影站在自己前面。
那人輕聲詢問：“你喜歡這束花嗎？它叫勿忘我。”
“喜歡。”程慕時抱緊了這束花，他覺得心尖上好像缺了什么東西，缺失的位置，正鉆心的疼。
他迅速道謝后就跑著離開了，老板娘并不知道他很迫切的想看到陸明朝送的狗狗，只是依舊很納悶。
她盯著程慕時的背影，不解道：“這孩子，好像丟魂了一樣……朝朝也沒來，不會真吵架了吧？”
————寵物店————
“歡迎光臨！”
程慕時抱著花推門而入，他對導購點點頭，直奔主題：“你好，我叫程慕時，來接之前預定的拉布拉多。”
導購立刻反應過來，引著他往里走：“好的程先生，請您跟我來這邊。”
“陸先生為您訂的是一只兩個月大的拉布拉多，有點偏奶白色，性格很好，很溫順。”
導購推開了待客室的門，一個布置得很溫馨的狗窩上趴著一只小狗，程慕時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很喜歡。
程慕時讓導購自己去忙，他自己慢慢靠近了那只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可能睡夠了，也可能本來就是在閉目養神，察覺到動靜后歪頭看了過來，沒有叫也沒有跑。
看程慕時蹲下身，它邁著小短腿從狗窩跳出來，兩步一頓的試探著靠近他。
大概是覺得程慕時沒有危險性，它蹭了蹭褲腿就開始搖著尾巴圍著他轉圈，很開心的樣子。
“你好乖巧啊，我叫你小乖還不好？”
程慕時輕輕的抱著小乖，這真的是很好很好的禮物。
他幼年養的狗狗在剛上高中的時候就跑丟了，但他知道這只是爸媽安慰自己，邊牧那么聰明，真的只是跑丟了怎么會回不來呢？
但那時候的他也不敢再養了，他怕偷狗的人再看中他養的狗狗。
小乖或許察覺到程慕時的情緒低迷，它舔了兩口他的下巴，試圖給予安慰。
“你很喜歡狗狗？那怎么沒養一只？”
“抱歉，我不知道。”
“你喜歡什么樣的狗狗啊？我們可以一起養！”
“好，那等我畢業了，咱們一起養，不要難過啦。”
程慕時知道，這是陸明朝曾經說過的話。
不是他想起來了，是他就是知道，那一定是。
“小乖，明天，我們去爸爸的畢業典禮好不好？”
“你還沒有見過他，他是很好很好的人，你一定要記得。”
程慕時邊說邊給小乖順毛，小乖也把頭埋在他胸前，很通人性的沒有叫出聲，只是安靜的聽他說話。
————————
趁著工作日上班時間，路邊基本上沒什么人，程慕時將拉布拉多放下，一手牽著狗繩拎著東西，另一只手抱著花，就這么慢悠悠的往家里走。
再次路過花店的時候，程慕時告訴老板娘，朝朝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很久很久都不會再來了。
他望著透過綠蔭的幾縷陽光，輕嘆了一口氣，今天的陽光真的很明媚，朝朝應該是很喜歡的。
剛到家，小乖就開始叫，不管是抱起來還是放下，都一直在哼哼唧唧的。
程慕時算了算時間，估摸著是餓了，拿著店里送的狗糧給鄭曉理拍照發了過去，讓他去買一些養狗要用的物品回來，又緊跟著發過去了句語音。
「 朝暮：“明天我去一趟畢業典禮”。
小鯉魚泡泡智斗賴皮蛇：“活爹？”
曉信：好的，我重新排一下您的日程。」
給小乖加了狗糧后，他記得袋子里好像還有袋羊奶粉，就邊拿水壺邊將奶粉掏出來。
袋子被他不慎帶到地上，似乎是空的，程慕時就沒有立刻去撿起來。
他從廚房找了個小碗，給小乖沖泡了一碗熱的羊奶粉，蹲在那里看著它吃飽喝足，才起身進了臥室。
程慕時正在挑明天去典禮穿的衣服，沒有留意到小乖叼著袋子過來了，直到小乖放下袋子咬他褲腿。
“小乖松口，你沒吃飽嗎？”
小乖又叼起來袋子，昂著頭奮力示意：這個！
“好嘛，給我吧。”程慕時摸摸它的腦袋，伸手接過了袋子，他發現袋子里還有東西。
是一個信封。
程慕時把信封翻過來，信封上寫著：25歲程慕時親啟
“見字如晤，阿時生日快樂！
你今天有收到我送給你的拉布拉多嘛？
在公園里，我看你盯著人家的拉布拉多看了好久，就猜你肯定喜歡！我就給你挑了那個樣子的，這家店也超級好，她們說可以預定，會在日期接近的時候盡量找到合適的狗狗。
回家的路上我問你喜歡什么花，你說你喜歡滿天星，你生日那天我給你包一束好不好？我親手包的一定很好看！
今天的我是不是快畢業啦？那我們還有在一起嗎？19歲的朝朝依然很喜歡阿時，所以我們一定可以扛過‘畢業季就是分手季’！這樣吧，我到時候把勿忘我也包進去，包進去了可就不能把我忘記了哦～我給你挑那種藍色的勿忘我，也很好看噠！
花語也很好聽，叫‘勿忘滿天星辰’，我跟你說……”
通篇一眼掃過去，并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記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日常小事，像嘮嗑一樣，瑣碎卻暖意融融。
不過短短兩頁紙，程慕時看了不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他覺得有什么東西在不斷從心底往上頂。
難以言喻的，透著些苦澀的味道。
隨手將那兩頁紙倒扣在桌子上，他雙手捂著臉在床邊坐下。
自己果然是喜歡的，一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人，怎么會不喜歡啊？
可該死的，他就這么沒心沒肺的把人家給忘記了。
小乖歪著腦袋坐在一邊靜靜地觀察他，看了半天發現程慕時沒有要動彈的意思，甩甩腦袋自己跑了出去。
程慕時思索良久，站起身將自己的衣柜合上了，從另一邊的柜子里取出來了一件學士服，攤開放在了床上。
這件學士服明顯是定做的，遠比市面上常見的學士服要好看。
“叮咚——”
門鈴突然響了，程慕時猶豫了一下，還是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正是他的媽媽——時婉女士。
“昨天出院就不讓我們接，今天過生日也不讓媽媽見見嗎？”
時婉看起來保養得體，說是程慕時的姐姐估計也有人信的，只不過神色較為憔悴，想來也是很擔心程慕時的身體。
“我又沒出什么大事，只不過是輕微腦震蕩。再說了，我哪次過生日會躲著你倆？”
程慕時拉著時婉進了家門，剛把門關上，小乖就跑了出來。
“這是？”
“陸明朝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25歲的？”
“嗯。”
時婉靜靜地看著程慕時，臉上有遮掩不住的擔心：“我知道朝朝是個好孩子，可你現如今，是一點兒都不記得他了嗎？”
“你們似乎都很擔心我把他想起來，是他對我做了什么事情嗎？”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我說你的狗狗是跑丟了的那天嗎？”
程慕時點點頭，他記得，那是一個雨天。
“你很懂事，當著我和你爸爸的面沒有哭鬧，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出去找了半夜，渾身淋得濕透躺在客廳哭，然后接著一個星期都高燒不退，我都快嚇死了，那一個星期，我試圖去找一個和原先一樣的狗回來，我怕我的孩子和那個狗狗一樣，說去就去了。”
時婉坐在沙發上，長嘆了一口氣：“你從小就重感情，在某件事上執拗起來只能等你自己想通，想不通就一直鉆牛角尖。”
“你很愛很愛朝朝，我很怕失去我的孩子。所以，我很擔心你想起他。”
“不會的，我已經成年了，媽你別擔心，我不會拿我的生命當兒戲。”
時婉看著他似乎并不太清透的眼睛，臉上的擔憂不減一分。
程慕時的話絲毫寬慰不到她，知子莫若母，他之所以現在能這么講，是因為真的還沒想起來。
如果，她是說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為了她的孩子，她肯定會出手干涉的，哪怕母子間生出嫌隙來，也不能讓程慕時一意孤行。
第八章：畢業典禮
陸明朝是在花束中醒來的，被花束包圍著睡了好久，精氣神兒恢復了很多。
天色略有些暗淡，太陽還沒有升起來，不遠處的拐角，有清潔工人開著三輪車朝這邊來。
“可憐的娃娃哦，下輩子不要這么苦啦。”
那位阿姨下車后對著花束鞠了一躬，才開始把花束一個個往車上抱。
車上的小女孩沒精打采的，應該是沒睡飽，但看到很多好看的花花，她還是撐起來精神問：“媽媽，為什么要把花花收走啊？”
“前兩天的新聞你不是看了嗎？學校后邊計劃在這一塊兒種上花立上牌子作為警示和紀念，希望學生能引以為戒，以免讓這樣好的哥哥經再歷這種不好的事啦。”
“而且，其他的哥哥姐姐送來的花，放不了多久就會枯萎會落敗，但種出來的花就不會哦。”
“為什么啊？”
“嗯……因為，每一種堅韌的生命都有自己生生不息的方式，種出來的花或許遭遇寒冬會枯敗，可只要它們挺到春天，就依舊會長出葉子，結出花骨朵，在各自的花期再次盛開。”
“媽媽，我聽不懂，我困了。”
“你還小，長大就明白啦。我很快就好，給你放歌聽，你可別睡啊，會感冒的！”
阿姨輕輕拍了拍小女孩的背，讓她抱著手機聽歌，小女孩也聽話，撐著精神選歌沒敢睡覺。
安靜的校園里，一首歌就那么播放了起來。
聲音不大，卻足以撕裂陰霾的天空，讓那一抹陽光穿透云層直射大地：
“我會等枯樹生出芽 開出新的花
等著陽光刺破黑暗 第一縷朝霞
我會等一場雨落下 把回憶都沖刷
再與你一起去看 外面世界 到底多大……”
歌詞的每一個字都好像在重重地敲打著他，陸明朝望著那抹擴散的越來越大的陽光，他感覺心上好像被什么柔軟的東西填補上了。
聽歌之余，他還驚喜的發現，自己的魂體并不懼怕陽光。
“媽媽，今天你會很忙嗎？”
“確實會忙一點哦，今天有好多哥哥姐姐要畢業啦，晚上還會有表演，你要不要來看？”
“好！要去！”
陸明朝看著那位阿姨收拾干凈了所有花束和花瓣，帶著她的女兒慢慢走遠，他坐在草地上，歪著腦袋似乎在想什么。
也許是覺得沒什么可顧忌的了，最后直接仰面躺下，喊兩嗓子想發泄：
“我人都死了！我今天還有必要出現在畢業典禮上嘛？”
“阿時也不記得我，不會都沒人替我領東西吧？”
萬事開頭難，喊了兩嗓子后，仗著自己是個魂魄，也沒人會看得到聽得到，他在草地上瘋狂打滾哀嚎：
“我真的真的好想親手拿到我的畢業證和學位證啊！”
“只是想順利畢業怎么就這么難呢？”
“我準備那么久，還想畢業了去吃好吃的補補，本來就沒幾斤肉，現在連人帶盒都沒五斤吧！”
“我辛辛苦苦熬夜寫了那么久，降重降了上百塊錢的論文啊！搞什么嘛！知不知道文學專業的論文降重多費勁啊！”
“我現在還魂入體算詐尸嘛？不對，我睡這么久都火化完了吧……”
“不是，連詐尸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那我隨機挑選一個幸運兒附體算違法嗎？”
陸明朝可能滾的累了，趴在那里安慰自己：“來都來了，去看看吧，還有很多人都沒來得及碰面呢……”
其實做魂體還是有點好處的，比如說，現在的魂體素質比他原本的身體素質要好很多。
起碼能一口氣跑到體育場門口，他還一點都不累，這要換以前，半路上他高低是要找個地方喘口氣的。
體育場門口的雕塑上有個有點古舊的鐘，不但能用而且準時。
已經是上午八點了，大多數畢業生都早早的換好了學士服，扎堆兒在場館外拍照留念。
陸明朝還看到了自己的室友，湊過去想要悄悄摸一下衣擺，可惜什么也觸碰不到。
“真好看啊，我超喜歡這件學士服的！在家里都沒有提前試穿拍照，好可惜啊。”
學士服上增添了各個專業獨有的設計，比如陸明朝的漢語言文學專業，胸口有刺繡和綴上的流蘇，衣擺結合了馬面裙的元素，很是好看。
陸明朝本來是圍著學生們在認真欣賞各專業的特色，但莫名的，他覺得身后有什么。
回頭看去，他好像看到了兩年前的畢業典禮上的程慕時——那個從遠處一步步走過來，身穿學士服的男人，自信而平和，像平靜的湖泊那樣，不動聲色的向體育場門口走來。
要不是程慕時身上穿的是他專業的學士服，他真的要以為自己穿越回兩年前程慕時的畢業典禮了！
等等，他的專業的學士服？
程慕時這是想起來自己了？
這么快！
“程總，今年的畢業典禮流程大致就是這樣：等領導講完話后會讓優秀畢業生上臺，一一頒發畢業證和學位證，并給學生們撥穗，陸先生也是優秀畢業生之一。在此之后會播放一個學生們自發組織剪輯的關于陸先生的視頻，然后晚上會有新增的演出。”
“我知道了，晚上的演出我就不看了，那個剪輯的視頻你到時候和負責人要一份回來。”
“好的，沒問題。”
鄭曉理穿著西裝站在程慕時身邊翻看著手機上的流程信息，看樣子有不少事情要安排。
程慕時在門口負責統計的人那里簽完字，略有些懷念的看了一眼周圍說說笑笑的學生們，暗自想著：陸明朝如果還活著，應該會很期待今天吧。
“你不記得流程，那也就是說，你還沒有想起來我。”陸明朝抱著胳膊兀自嘆了口氣，但很快又想通了，跟著程慕時左看右看的進了場館。
“不過倒是意外的履行了承諾，挺好的～”
——畢業典禮開始——
“接下來有請各專業的優秀畢業生上臺！”
程慕時站起身理理衣服，徑直上臺去了。
陸明朝看著他上去才后知后覺地發現，程慕時就是因為穿的自己的學士服，才會隱隱透著奇怪——不合身，真的不太合身。
他定做衣服的時候才一米七八，而現在的程慕時要比當時的他高了大概有10厘米，原本比較寬松的版型在程慕時身上竟有些束手束腳的感覺。
也就是說，程慕時上臺是在替自己領證書，替自己接受撥穗完成畢業儀式！
“阿時……謝謝你。”
陸明朝沒壓住嘴角，笑嘻嘻的飄上了臺，和程慕時并肩站著，一臉感激的歪頭看著他。
完全不記得自己，卻還是出席了自己的畢業典禮，甚至替他來領證書，怎么會有這么好的人呢？
嘿嘿，阿時就是這么好的人！
陸明朝一如活著的時候，跟在程慕時身邊，亦步亦趨，還沒回到座位上，就聽見校領導在臺上講話：
“很多同學都知道，半個月前，我校發生了一起非常惡劣的惡性/事件，以至于我校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優秀畢業生——陸明朝同學不幸離世。
經過各方面商討后決定，對李南城、周牧、范軒三人做以退學處理，校方對他們的惡劣行徑表示嚴厲的譴責，希望各位同學引以為戒！我們x大學對校園霸凌以及觸犯法律紅線的的行為始終保持零容忍的態度，只要敢犯，x大學的大門就會永遠對ta關上！”
校領導緩了口氣，點頭示意負責播放視頻的學生可以開始了。
原本暗著的大屏幕亮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
“那是咱們專業的陸明朝！”
“是那個……替咱們專業統計成績的學生？”
“我的天，怎么會是他啊？他這學期還幫我看了論文的……”
“這不是宣傳欄上的志愿者小哥嘛？”……
很多人都認出來視頻里笑著和大家介紹校園的男生了，就連陸明朝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原來被這么多人記得。
他大學的時候確實很忙碌，學習、社團、考證、學生會、兼職……體弱阻擋不了他追求一個圓滿大學生活的心，但他一直以來都隱隱有一點不自信和局促。
視頻里的他要么是不經意間被大家拍到，要么就是自己做了多番建設才面對鏡頭，反倒是呈現出一種自信溫和又自然陽光的鄰家少年感。
“阿時說的是真的，原來以前的我真的……真的在發光！”
陸明朝驚訝的捂住了嘴，以往程慕時貼在自己耳邊說：‘朝朝在悄悄的發光呢！’，他都沒當回事，只當程慕時故意打趣自己。
“幸虧今天來啦，雖然摸不到我的證，但是也不錯嘛……阿時！”
陸明朝轉過頭正要看身后的戀人，卻發現程慕時不知道怎么的就暈坐在座位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大屏幕上，一時間竟沒人發現他的異樣。
“阿時！你怎么了？阿時！”
“你們別看大屏幕了！誰來看一眼這邊啊？求求你們注意一下這邊啊！”
陸明朝試圖觸碰到他，雙手反復穿過程慕時的身體，卻根本無法將扶他起或者是查看他的情況。
“鄭曉理呢？鄭曉理哪兒去了？”
陸明朝急的得都要哭了出來，他初次意識到自己的魂體什么事都做不了，這比天塌了都叫人恐慌。
“麻煩讓一讓。抱歉，借過。”
一到極為熟悉的音色被陸明朝敏銳的捕捉到，抬眼望去，來的人正是鄭曉理。
鄭曉理按照程慕時的要求站在后邊給他錄像，又找人要了視頻，打電話聯系程慕時卻無人接聽，他總覺得不對勁，干脆撥開人群進來找程慕時。
在此時的陸明朝眼中，鄭曉理宛若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帶著楊柳枝過來了。
“程總？你怎么樣？”
簡單呼喚兩句沒有回應，鄭曉理直接將程慕時背了起來，周圍的學生也意識到情況緊急，邊讓位置邊打120。
陸明朝的心思全系在程慕時身上，沒在學校有絲毫停留，跟著鄭曉理他們一起上了救護車。
車上的程慕時眉頭緊鎖，仿佛腦子里有什么東西讓他頭疼不已。
鄭曉理很是嚴肅的坐在一邊，盯著程慕時撥通了電話：“哥，我覺得……程慕時可能要想起來了。”
第九章：那是最初的相遇
醫院里———
醫生對程慕時檢查后告訴鄭曉理等人不必驚慌，很有可能就是記憶開始恢復了，等患者清醒后再觀察幾天，沒什么問題就能出院。
陸明朝在知道程慕時沒事以后才放松下來，他一路上都提心吊膽的，很怕很怕程慕時出什么意外。
他自己身體不好，程慕時的身體卻很健康，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常常在擔心自己不能長長久久的陪著程慕時。但他從來沒想過要程慕時給他保證什么，他只希望程慕時能永遠健健康康的。
陸明朝乖巧的趴在病床邊，把自己的手放在程慕時的手上，他知道自己這樣觸碰不到程慕時，但只是這樣他就很滿足了。
“阿時，記憶恢復你會很難受嗎？會慢慢好起來的，對吧……”
陸明朝看著程慕時緊皺的眉頭，不由得一陣心疼，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開始覺得困意連連。
“哈——好困啊……”
話還沒說完，他就在程慕時的身邊進入了夢鄉。
夢到了什么呢？
夢到了最初相遇的時候。
那是四年前的夏天，高考剛結束——
“小朝，來換班啦！”
“嗯呢，學姐你先回去吧。”
這個時候的陸明朝才17歲，但是陸婆婆的身體已經開始不太好了，家里的錢也花的差不多了，在眾多高考生考完試外出放松的時候，他撿起來擱置了三個多月的兼職。
“好……我看一下，你是6月10號來的是吧，咱們現在改成每月25號結算一次工資了，你記著點。”
“好哦。”
柳纖云翻了一下窗邊的日歷，拿筆在上面標著什么。
她是陸明朝高中的學姐，因為家境不好，高三沒讀完就輟學來打工了，雖然成績不錯，卻是無緣高考。
“哎嗨！明天是你生日呀小朝！吃不吃煮雞蛋，明早我給你帶。”
柳纖云邊說邊揚了揚手上的日歷，亮晶晶的眼睛里帶著些意外的笑意：“這幾天人超多，都給我忙忘了。”
陸明朝從后邊操作間端出煮好的茶湯灌進壺里，一邊留意茶湯一邊點點頭：“我也沒留意，謝謝學姐，要吃的。”
他和柳纖云認識快三年了，三年里柳纖云沒少給他介紹兼職，倆人和姐弟一樣。
“和我客氣什么，真要謝我就別叫‘學姐’了，我輟學都多久啦，叫纖云姐。”柳纖云用筆隨手圈了下6月12號，寫了個“朝”字。
“對……對不起，我叫習慣了。”
柳纖云聞聲看過去，發現陸明朝動作僵住了，顯然是有點不好意思。
她放下日歷和筆，拎起包走到柜臺前，笑瞇/瞇的對他說：“害，問題不大，以后改口就行啦。你可還沒成年呢，自己晚上一個人多小心啊，有事給我打電話。”
陸明朝臉色倏的一下紅了：“不到四個小時就成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差一分鐘也是沒成年！”
柳纖云笑著出了奶茶店的門，徑直離開了。
晚上客流量最多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剛才二人交班的幾分鐘里剛好沒有人來。
陸明朝看看墻上的鐘，馬上就要九點了，看樣子今晚不會很忙。
他兼職的這家奶茶店叫［長相守］，是一家24小時營業的店鋪。
地理位置說偏卻又不完全偏，周圍有一座大學的新校區，還有一家大型商場，商場后邊就是兩家小區，新校區的旁邊是一處景點，的虧那景點下午五點就關門了，不然他現在絕對忙得飛起。
你要說不偏吧，他現在的位置遠離老城區，屬于是新開發的地段，兩家小區都還沒住滿，晚一些時候人流量就沒那么多了。
再加上奶茶店并不在商場內，這家店除了店長之外剩下三人都是女孩子，所以夜班大家都不太愿意上，加錢也不想去夜班。
最后還是店長撐不住了，把夜班的工資加到了4000塊一個月，柳纖云看陸明朝已經考完了，就趕緊把他叫了過來。
陸明朝一來，店長可舒心了，他自己說不定什么時候來一下，簡單幫個忙，白天的排班全讓三個女生自己來了，畢竟陸明朝一個人要從晚上九點干到第二天早上九點。
陸明朝原本還想著，或許能背會兒單詞什么的，結果九點剛過，門外熙熙攘攘的就來了五六個大學生，有說有笑的，進來后就討論著要喝什么。
有個男生看起來是這家奶茶店的常客，一邊給他兄弟們介紹哪款好喝，一邊抬眼瞅了下陸明朝。
他感覺這個男生沒什么惡意，就沒在意他的打量，按著他們的點單在機器上操作著。
“弟弟是新來的吧？老板苦熬三個月終于是招到人了？”
“嗯。”
陸明朝考前兼職的時候干過其他奶茶店的兼職，但隔了三個月后，終究是沒那么熟練了。
他很專心的給他們掃了碼，轉身去做飲品了，沒有過多回應那個男生。
“哎呀，還挺不愛說話的。慕哥你要不要喝點什么？”
“不了，剛才吃的很飽。你少逗人家。”
那個被叫做“慕哥”的男生嗓音很好聽，仿若透著來自深海的沉靜，很有磁性，語氣也是區別于點單男生的吊兒郎當，平和沉穩，有點朗潤如玉的感覺。
陸明朝沒忍住偷偷看了一眼那個男生，和他想的一樣，樣子還挺俊秀。
他狗狗祟祟的小動作被慕哥收入眼底，慕哥暗暗好笑，靦腆乖巧又生得可愛，注意力根本挪不開。
從剛才陸明朝操作機器點單的時候，他就發現陸明朝的手生的很好看，沒想到人也挺有趣的。
不錯，有點喜歡。
“嘿，小鯉魚這是今天考的不錯啊，你要給他換成六級他今天能死在宿舍里。”
“滾啊，過幾天我就考了，不許講這種晦氣話，我這次一定過！”
“你可拉倒吧，你四級就是卡著425分過的，誰的六級三百來分我不說。”
“好好好，網吧包夜你自己付！”
“他急了他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陸明朝看著他們打打鬧鬧，張張嘴覺得插不進去話，有點尷尬的站在那兒搓搓手。
還是站得有點靠后的慕哥先發現的，他拍拍鬧作一團的伙伴，越過他們來拿飲品：“別鬧了，你們的奶茶做好了。”
“謝謝。”
陸明朝感激的將打包好的飲品遞過去，慕哥微笑著點點頭接住了，轉身和同學們分了一下，五六個人熱熱鬧鬧的離開了。
“剛剛那個人……好好看呀。”
陸明朝呢喃了一句，目送他們走遠，想來是去了商場里新開的那家網吧。
墻上的鐘不知在什么時候偷溜到了十一點半的位置，那群大學生走后，店里零零散散的倒也來了幾位客人，但是十一點之后，基本上就沒人進店了。
陸明朝走出柜臺，坐在店內窗邊的位子上，翻著單詞書背著單詞。
他想報考的那幾個大學都是大一就可以報四級考試，為了盡可能的保證各種考試都一次過，他不得不抽時間提前學習。
畢竟課余時間不算太多，不出意外的話，要被兼職填滿了，可他又真的很想體驗圓滿的大學生活。
奶茶店的門被輕輕推開了，陸明朝放下書看了過去，是一個看起來醉醺醺的大叔。
陸明朝猜他可能是想要杯水醒醒酒，就進了柜臺內拿杯子接水，邊接水邊出聲詢問：“大叔？你還好嗎？要不要喝杯水？”
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后傳來“咚”的一聲響，聽起來很像人摔倒的聲音。
陸明朝趕緊回頭，發現還真是，那大叔本來是扶著門搖搖晃晃的，現在沒影了，估摸是摔柜臺前了。
連堂食區的燈都不知道怎么被大叔按到了，堂食區那邊烏漆嘛黑的，幸好工作區的燈開關在他這邊，工作區的燈依舊正常亮著。
陸明朝放下水杯繞出了柜臺，他試圖去扶那個醉倒的大叔。
“大叔？你怎么樣？”
陸明朝本身就瘦兮兮的沒幾斤肉，身體也虛，他怎么努力扶也扶不起來那個胖乎乎的醉酒大叔，自己反倒累的氣喘吁吁的。
他看了眼手機，還沒到12點，商場的保安應該還沒換班，他決定出去找人來幫幫忙。
喘著粗氣剛走兩步，還沒摸到門把手，他就被人攔腰抱住拖了回去，肥厚且帶著腥臭味道的手掌捂住了他口鼻。
那人力氣很大，箍住他的雙臂讓他動彈不得，手也捂的相當結實。
他毫不懷疑，再多捂一會兒他就要窒息而死了。
“你叫我好找呀！陸明朝！”
“你知不知道我跟你跟了兩個月，我好不容易摸清楚你的上班的規律了，結果你不干了！”
“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這人正是剛才的醉酒大叔！
他將帶著酒臭味的嘴巴湊到陸明朝的耳朵旁，狠狠的舔了一口。
“我聽說，明天你就成年了？”
“我的乖寶貝，叔叔還沒嘗過你的滋味呢！”
不知道為什么這男人突然松開了雙手，陸明朝氣都沒喘勻就很迅速的重新靠近店門。
他想逃出去。
門都被拉開了，他卻再次被拽住并拖了回去，連要喊的“救命”都被截斷了。
“你今天跑不掉了知道嗎？”
那個男人緊緊抱著他，肆意的親吻伴隨著酒臭味兒，胡亂的落在陸明朝臉上，邊親邊往關了燈的堂食區那邊走。
因為那里最暗。
“你知道我聽店員打電話問你來不來的時候，我多興奮嗎？”
那男的將陸明朝放倒在地，壓在他身上撕扯他的衣服，整個人興奮到顫栗。
“讓我……讓我疼疼你！”
陸明朝被拖行的過程中撞到了腰和腦袋，整個人都沒什么力氣能推開壓在身上撕他衣服的男人，力量差懸殊過大，甚至連阻撓對方撕衣服都做不到。
但這種行為落在那男的眼里，卻成了欲拒還迎的意思：“明明寶貝，你也喜歡我的是吧！你也喜歡我對不對！我就知道，那天在網吧里，你就是喜歡我！”
他興奮極了，撕開了上衣就要去解陸明朝的褲子。
陸明朝喘息著哭了出來，身上的重量快要把他壓斷了，可他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
‘今天會死在這里嗎？’
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垂落的手在不經意間觸到了一支筆。
陸明朝的褲子是打繩結的款式，倒是延緩了那人解他褲子的進度。
在這個空檔里，陸明朝咬咬牙打算孤注一擲：將筆捅進那人身體里去！就是死也要給他捅成殘廢！
他還沒動手就感到身上忽的一輕，睜眼看去，身上的男的被另一個人拖倒了。
第十章：像從天而降的救世主一樣
黑暗中看不出拖開大叔的那人是誰，陸明朝喘息著，狼狽不堪的試圖從地上爬起來。
可他驚魂未定，手和腿都發軟，幾次嘗試都沒能起來。
“小兔崽子你敢壞我好事！你大爺#@￥&**@……”
“欺負小孩子？賤不賤吶！知道這是犯法的嗎？”
大叔的嘴里一點都不干凈，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張口就來，倒是襯的另一個聲音干凈好聽，還帶著咬牙切齒的怒意。
“關你屁事！我操的是我的人，和你有什么關系？”
“你的人？”那人怒極反笑。
“我……我……不是！”
好不容易扶著倒下的椅子剛坐起來，陸明朝差點被他給氣厥過去，努力平復氣息吐出了幾個字否認，又大口大口的開始喘氣。
“怎么不是？都是我玩爛的……”
“不想被打死就把你的臭嘴閉好。”
話還沒說完，那大叔就挨了一巴掌，只聽聲音還挺疼的，不知道是不是抽在了嘴上，竟然不敢出聲了。
“你怎么樣？”那好聽的嗓音明顯放柔和了許多，好像是怕嚇到陸明朝。
“我……我沒事。”
陸明朝正要抬起腦袋看過去，又有人推門進來了，魚貫而入的正是九點來買奶茶的那群大學生。
“慕哥？你沒事吧？你受傷了嗎？”
點單的那個男生湊過去詢問，還捎帶著踹了一腳被按在地上的大叔。
“我沒事，鄭曉理你慌什么，你報警了沒有？”
“我怎么會不慌啊！你要出事了我哥不得打死我！報警了，我接到你的語音我就報警了。”
“你們幾個過來看著他，別讓他跑了。你別哭喪了，去把燈打開。”
陸明朝聽到他們要開燈，摸索著地上被撕破的衣服，試圖遮擋住自己的上身，他怕被看到身上那些惡心的痕跡。
窸窸窣窣的聲音引起了慕哥的注意，他借著工作區那邊的燈光確定了陸明朝的位置，徑直走了過來。
“別……別過來！”
陸明朝摸到的那半截衣服不夠大，根本遮不住自己。
他也知道救自己的男生是之前化解他尷尬的那位了，更不敢把自己就這樣暴露出去。
“你別怕，現在還暗，看不清的，我把我的襯衫給你。”
慕哥看到地上被撕壞的另一截衣服了，他知道陸明朝在擔心什么。
“……”
“我慢慢過去，你別怕，好嗎？”
“……好。”
慕哥脫下自己外面的長袖襯衫，漏出里面穿著的半截袖。他小心的緩步靠過去，將襯衫遞給陸明朝。
在陸明朝穿衣服的空隙，慕哥蹲在陸明朝面前，柔聲開口問他：“我叫程慕時，你呢？”
“陸明朝。”
“多大了？”
“明天就18了。”
燈突然打開了，鄭曉理在那邊喊：“找到開關了哎！”
陸明朝被突然明亮的燈光閃到了，連忙要閉上眼睛，眼前卻有一片陰影灑下。
是程慕時的手。
陸明朝眨巴了兩下眼皮，很快適應了光線，轉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已經過十二點了，他猶豫了一下改口道：“已經18了。”
“雖然今天晚上有點糟糕，但是，生日快樂，陸明朝。”
陸明朝心里好像有串風鈴被人撥弄響了，他回頭，正對上程慕時的眼睛。
清澈見底的瞳仁好像暗藏滿天星辰，只一眼，他便跌落進了那片星河。
程慕時看著他鹿兒一般濡濕凈透的眼睛，眼圈泛紅眼角掛淚，額頭還腫了一塊兒，竟隱隱有些心疼。
陸明朝只覺得心跳漸漸加快了，很突然的，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陸明朝？”
“怎么回事？暈過去了？”
鄭曉理走過來看了一眼暈在程慕時懷里的陸明朝，輕“嘖”一聲，轉頭就是一腳踹在那大叔身上：“你個禽獸不如的玩意兒，你對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來及做啊……不就是扒了他上衣嗎？都是男的怎么了？”
“呵，怎么了？我給你脫光了丟大街上好不好啊？”
“別吧，實在不行……你再踹我兩腳……我有感覺了～”
鄭曉理臉瞬間難看的和鞋底一樣：“他喵的，這不純變態么。”
“你別管他了，打120。”
程慕時正要傾身將陸明朝抱起來，結果他自己又清醒了。
“你怎么樣？”
“我，我就是身子虛，我沒事。”
“鄭曉理打了120，我們去醫院看看。”
“我真沒事，不用去醫院的。”
“要去的，你想輕易放過這家伙嗎？我們去做傷情鑒定，放心，最后費用肯定是他賠給你。”
陸明朝衡量了一下，同意了程慕時的做法。
“去之前我得給店里人打電話，店里不能沒人。你看到我手機了嗎？”
鄭曉理咳嗽了一嗓子，迅速靠了過來：“在這在這，就是鋼化膜碎了，你看看好使不？”
陸明朝簡單檢查了一下，應該是被拖回來的時候掉在了地上，但幸好還能用，他有點抱歉的給店長打去了電話。
店長家離這里很近，他就住在后邊小區，來的比120和110都快。
“怎么搞的？你沒事吧？我給你放兩天假你去檢查檢查？”
陸明朝對上店長擔心的目光，乖巧的點點頭。
醫護人員和警察前后腳到了，程慕時拉過一邊的店長，和他悄聲講：“我們這邊是要告那個渣子的，所以你用未成年上夜班可能會有罰款，罰多少到時候我給你，你不要和陸明朝講。”
店長看有人樂意為自己的好心買單，連連點頭講OK。
等陸明朝和醫生、警察先后離開，店長給柳纖云打了電話，給她放半天帶薪假，讓她天亮了去看看陸明朝。
————醫院里————
程慕時和他的朋友們幫忙掛號繳費安頓檢查什么的，忙前忙后，搞得陸明朝很不好意思，臉好像熟透的蕃茄。
鄭曉理拉住忙碌的程慕時，一臉狐疑：“你好像有點熱心過頭了，老實交代謝謝！”
“確實熱心過頭了。”
“對吧。”
“所以呢？”
“所以你要交代清楚你怎么想的啊！不然萬一我喜歡上了不造孽么？”
“首先，你喜歡誰我管不了，你哥會管你，你等他從國外回來的。其次，你喜歡誰都行，這個人你不許喜歡。最后，我覺得我……嗯……我想追他。”
程慕時眼神開始飄忽，他有點兒不好意思，畢竟，頭一次嘛。
“你瘋了你追未成年？”
“他今天已經成年了……再說我也才21，很合適啊。”
“行行行，合適合適，你先別忙了，這里有我們就行了，你去做筆錄去吧。”
鄭曉理罵罵咧咧把他往外推：“你他喵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少提我哥我謝謝你！”
“程慕時！”
陸明朝輕輕的喊了一聲，他很感激今天救下自己的程慕時，像從天而降的救世主一樣，怎么說呢，有種人生軌跡被扭轉回正軌的輕松感。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程慕時掰開鄭曉理推他的手，連忙走到陸明朝面前。
“不是，醫生說讓我在醫院觀察一下，沒什么事的話，下午就能走。”
“好，那你先聽醫生的，我去做筆錄，等我回來給你帶早飯，下午送你去做筆錄。”
陸明朝連忙擺手拒絕：“不不不，不行，不能這么麻煩你，我們萍水相逢……”
“喂喂喂！這好歹也是救命恩人啊，怎么能叫萍水相逢啊？”
“是是是，是救命恩人。”
“是不是得以身相許啊？”
“是是是，是要以身相……不是……”
鄭曉理看熱鬧不嫌事大，直接給陸明朝帶溝里去了，還給陸明朝鬧了個大紅臉。
“你少欺負他。”程慕時好笑的看著他因不好意思而把頭埋進兩只手里，拉過一邊的鄭曉理離開了，走之前還寬慰他說：
“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負擔，把我當做新認識的朋友就好。”
“我去店里就是想喝你做的飲品，想感謝我的話，下次給我做一杯你最拿手的。”
“那早飯我就先不給你送了，你自己解決一下，我下午再來接你，到時候，和我加個聯系方式吧。”
……
早飯終究還是沒能陸明朝自己去買。
柳纖云給他帶了早飯——陽春面荷包蛋。
“小朝，要不然我給你再物色別的工作吧，這里確實偏了一些。”
“沒事的纖云姐，新的警局聽說已經裝修好了，下個月就會搬來，治安會好很多，慢慢的會有很多商戶和住戶過來，會好起來的。”
“那你這個月怎么辦？”
“感覺至少會拘留他十天半個月吧，別擔心。”
“唉，行吧，我看看老板能不能再招個員工啥的。”柳纖云見陸明朝吃了半碗就不吃了，立刻瞪圓了眼睛訓他：“吃完！本來我就沒給你做多少，你看看你身子虛的，你快瘦死了你知道嘛？快吃完。”
“纖云姐，我真吃飽了……”
“沒得商量，慢慢吃，你再不養養自己，以后遇到這事跑都跑不脫。”
很好，賣萌無效，陸明朝看著碗里的面發愁，他的錢都拿來上學或是給姥姥買藥養身體了。自己餓久了也習慣了，萬幸沒餓出多大的胃病，就是胃餓小了，不太能吃什么。
雖然柳纖云已經很照顧他的胃口，做的并不多，但他真的不是很想吃了。
她可是有半天的帶薪假的人，完全等得起，這碗面在她的監督下，高低還是全進了陸明朝的肚子。
——————
鄭曉理是程家管家的孩子，他哥哥鄭曉信早早就出國進修去了，他則是陪著程慕時在國內正常升學念書，還沒畢業就已經干起助理的活兒了。
“你不是要追他么？為什么不送早飯啊？多好的表現機會啊！”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對他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他本身的性格就比較內向一點，又剛經歷過這樣糟心的事，我追太緊反倒會讓他不自在。”
“難道不是趁機建立好感？”
“建立好感的辦法有很多種，用真心換真心就好了。我為什么要讓他以感到不自在為代價來換取對我好感的建立呢？”
程慕時搖搖頭解釋道：“我雖然是第一次追人，但我不覺得給對方帶來負擔是加分項，不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的負擔，最起碼不應該出現在我的戀愛中。”
“行吧，我也沒追人的經驗，你加油。”鄭曉理挑了挑眉毛，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隨即專心開車，不再多問什么。
第十一章：從陌生人到朋友
“陸明朝！這里！”
警局門花壇被陽光鍍了一層金縷衣，暖洋洋的很讓人喜歡。
陸明朝本是在花壇邊的樹蔭下看花，聽得有人喊他，轉頭看去，是鄭曉理開車來了。
“慕哥呢？”
“他說去買水，讓我在這里等著。”
“那你先上車。”
“好。”
鄭曉理把陸明朝他們從醫院接到警局后，就有事先走了，辦完事又轉頭回來接人，他好像有什么事很著急要和程慕時講的樣子，探頭探腦的張望著。
“你看什么呢？”
“你他喵嚇我一跳！”
程慕時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拿著水抱著胳膊靠在駕駛位的車窗邊，笑著拍了鄭曉信腦袋一巴掌，拉開車門坐在了后邊，對副駕駛上的陸明朝揚了揚手里的水：“明朝，坐后邊來，喝水。”
“好哦。”陸明朝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喝水要去后邊，但還是乖乖下了車去后邊坐。
“我有急事要和你說！”
“什么事這么急？”
“我哥放暑假了！他要回國了！”
“回就回了，你慌什么？不過今年他倒是放的挺早的。”
“哧————”
車子猛的就剎住了，鄭曉理瞅了個合適的位置停好了車，轉過頭來質問程慕時：“天殺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放假的事情了？”
“別污蔑我，我剛聽你說了的。”
程慕時安撫的拍拍陸明朝的背，示意他安心喝水。
“你總這么躲著他不是辦法，你能一輩子都躲著他？”
“反……反正現在是要……要躲的……”
鄭曉理聞言磕巴了起來，聲音也越來越虛。
“你要是無感，就正式、果斷的拒絕；要是喜歡，就和他好好談。”
程慕時見鄭曉理不說話，面色嚴肅了起來：“你們倆不出意外的話，在畢業后會和我一起管理公司。”
“高考結束的那年，他就詢問過你的意見，并給了你兩年的時間去考慮，你別告訴我你這兩年忘得一干二凈。”
“你倆的問題不解決，是等我接手公司后處理完文件再處理你倆？”
鄭曉理雙手瘋狂撓頭：“不是，主要是我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啊！這是我親哥……”
“等一下子？”程慕時迷惑的看了過去：“什么親哥？他是收養的他沒給你說嗎？”
“不是，你倆沒有血緣關系你不知道？”程慕時深吸一口氣，他有點兒替鄭曉信頭疼。
“啊？”
鄭曉理愣住了，好像世界觀被顛覆了一樣，他掏出手機瘋狂開翻，邊翻邊說：“你倆自己回吧，我有點事。”
“好的，你下車，我送明朝。”
“程慕時要不你做個人呢？”
“emmmm要不我自己回去吧……”陸明朝感覺自己被喂了老大一口瓜，他有點想逃。
“警局這邊離你家不是挺遠的么？這么遠你走回去身體能吃得消？還是我送你吧。”
“好了好了，你聽慕哥的吧，我打個車，正好省的我開車了。”鄭曉理似乎聯系上了誰，打著電話下車走了。
程慕時也成功晉級為司機，邊開車邊和陸明朝聊天。
“剛才有嚇到你嗎？”
“還好。”
“鄭曉理的哥哥鄭曉信在英國讀大學，我和鄭曉理比較喜歡國內的氛圍，就沒有一起去。如你所見，鄭曉信是喜歡鄭曉理的，不過他是被鄭伯伯家收養的孩子，他們倆不是親兄弟。你……介意他們嗎？”
“嗯？介意什么？”陸明朝沒有get到程慕時的意思，以為是在問他怎么看待他們的戀情，他認真思索了一下，很小心的開口講：
“首先要看他們兩個是否互相喜歡吧，然后再看鄭伯伯能不能同意，其他的還要考慮什么嗎？”
陸明朝掰著手指一一細數顧慮的點，由于不曉得程慕時家的公司是做什么的，他就沒提工作方面的點。
“哈哈哈哈，我是問你介不介意男生和男生談戀愛。”
程慕時爽朗的笑聲給陸明朝笑得有點兒不好意思，耳朵都紅了。
“我……我不介意的，他們互相喜歡是他們的事情，我介意什么？”
“我也這么覺得。我想著我們都是朋友了，萬一你介意，到時候就不好一起玩了。那你喜歡女孩子還是男孩子啊？”
程慕時表面上看起來只是云淡風輕的隨口問了一句，實際上心臟正在狂跳，他豎著耳朵等陸明朝回答。
陸明朝聽到他講“是朋友了”就很開心，從昨天晚上到現在的接觸過程中，言談舉止間自信開朗、細致紳士，他能感受到程慕時是一個不錯的人，他們之間已經從‘陌生人’轉變為‘朋友’啦！
“我？”驀然被問他還有點懵：“我應該……喜歡男生吧？我好像沒有喜歡的女孩子，我也不知道。”
這話聽得程慕時心里警鈴大作，他盡可能的不那么突兀的追問：“照你這么說，是有喜歡的男生了？”
“不不不，也沒有。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從來沒人問過，我也沒考慮過這些。”
陸明朝的神色黯淡了下來，一直忙著兼職和學習，生活有點過于兩點一線了。
“不用太在意，只是隨便聊聊。之前你說你高考完了，有想好報什么大學，讀什么專業嗎？我聽著你模考成績還不錯，報一本應該沒問題的。”
程慕時察覺到了他的神色變化，就趕緊換了一個話題。
“我……我還沒想好，我感覺我考的還行，想再往上沖一下，我有點想讀漢語言文學專業。”
陸明朝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查一下學校什么的，對這方面著實有些迷茫。
“漢語言文學專業啊，你要不要報x大，你都不用出市，過節放假也方便。而且x大學的漢語言文學專業也挺不錯的，我聽說前不久有挖過來幾位很有聲望的教授……”
程慕時專心致志的給陸明朝推薦自己的大學，不止是私心想要更近一點，x大學可是211院校，漢語言文學專業也確實能拿得出手，往年錄取分數線也刷不下去陸明朝，他有在認真為陸明朝提建議。
陸明朝自然也是都聽進去了，這么詳細的介紹讓他也更了解x大，他表示報考的時候會考慮。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天色隱隱要暗下來，程慕時也是順利的將陸明朝送回了家。
他下車的時候被叫住了。
“明朝，加個好友再走？”
“啊，好的好的。”
折騰了一天倒是把這事給忘記了，陸明朝從背包里翻出手機，驚訝的發現碎掉的鋼化膜已經被換成了新的。
“這是你給我換的嗎？多少錢？”陸明朝掃碼加上了程慕時的微信，想把錢轉給他。
“不用給，下次我去你兼職的店里，你請我喝杯飲料就好啦。你轉了我也不要的，我先回去了。”
程慕時笑著給陸明朝的備注名換成了“小可愛”，對他揮揮手就開車離開了。
“這人……忘了問‘程慕時’是哪三個字了。”
陸明朝目送車子走遠后，將目光放在了程慕時的微信上，他想改備注來著，但不知道程慕時名字是具體哪幾個字。
程慕時的頭像看起來很眼熟，陸明朝點開后發現是他拍了自己兼職的奶茶店門頭招牌——長相守。
長相守的招牌確實設計的很有東方美學的味道，陸明朝不疑有他，只是看著他的微信名開始有點耳紅。
“朝暮。”陸明朝的指尖摩挲著那兩個字，輕聲呢喃：“是……這個‘暮’？”
“那‘朝’……不對不對，我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陸明朝猛地回過神來，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試圖揉碎腦子里突然冒出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紅著臉開了門進家，慌慌張張的就往樓上跑，好像跑快點就能甩掉那些。
雖然現在日子過的不是很好，但陸明朝確實住著二層樓帶院子的房子。這他父母結婚的時候蓋起來的，那時候這邊人就不多，整體占地面積差不多有近一百平，可惜到現在他們這邊還是有些偏，所以也不太能租出去。
大概三四歲的樣子，父母就因感情不和離婚了，父親帶走了一部分積蓄，將房子留給他們居住。可沒過兩年，媽媽工作的車間失火，他也沒有了媽媽，只剩下姥姥一人辛苦拉扯大自己。
姥姥的退休金并不多，這些年他上學，倆人的吃穿用度，將本就不多的積蓄逐漸消耗殆盡，更讓陸明朝擔心的是，臨近高考前，姥姥開始有點記不住東西了。
“朝朝？怎么現在才回來啊？”陸姥姥從房間里出來，叫住了他：“你身體不好，不要跑，我給你留了飯，你記得吃。”
“我今天加了一會兒班。”陸明朝放了背包慢慢走下來，扶著陸姥姥在沙發上坐下。
“我回來前吃了東西，過會兒要是餓了我再吃。您今天感覺怎么樣？”
“不用擔心我，我今天什么事都沒忘，姥姥身體好著呢，就是委屈朝朝了，姥姥沒本事，沒給你準備好上大學的錢。”
“沒事的，姥姥，我有錢的，我找了好幾個兼職，開學前能賺夠的。”
陸明朝看姥姥說著說著就掉眼淚，連忙拿紙巾給她擦：“姥姥今天很厲害啦，什么都沒忘記，姥姥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啦，朝朝今天都成年了，以后什么事情都可以交給朝朝來，不哭啦～”
有時候的老人像小孩子一樣，哄一哄就好了，陸姥姥也是這樣。
止住哭泣后又關心了一下陸明朝的身體情況，才安心的在沙發上織毛衣。
陸明朝自然是報喜不報憂，他一點都沒和姥姥講自己遭遇了什么，只是說打工的時候拿東西太著急，額頭碰到了架子。
這種有點毛躁的行為在他第一次兼職的時候也出現過，陸姥姥就信了他，只是多念叨了幾句。
第十二章：喜歡一個人就是什么都會替他考慮到
陸明朝回到房間，打開手機發現還停留在程慕時的信息界面，他猶豫了一下，打了幾個字發過去。
「迎接每一個晨曦：我是陸明朝。
朝暮：嗯，我知道。」
“嗯？”
程慕時回復的很快很正常，但在陸明朝眼中卻有點已讀亂回的滑稽感，他好笑的再次輸入。
「迎接每一個晨曦：我的意思是，你的名字是哪三個字？
朝暮：程慕時
迎接每一個晨曦：？不是暮嗎
朝暮：“不是，我爸叫程錦年，我媽叫時婉，所以‘程慕時’意味著：程錦年傾慕時婉。他們兩個的感情很好，好到我的名字也沒逃過被他們拿來秀恩愛，是不是頭一次見？”」
程慕時發來了一條15秒的語音，陸明朝點開就聽到他那如深海般沉靜的磁性嗓音，在娓娓道來他名字的含義。
陸明朝是有一點聲控的，他還挺喜歡程慕時的這種嗓音，聽了一遍后沒忍住，又點開聽了一遍。
開心的在床上滾了一下才給他回復：
「迎接每一個晨曦：確實是，但是很好聽。
朝暮：時間差不多了，去你家門口看一下。
朝暮：謝謝夸獎。」
“什么差不多了？”
陸明朝一頭霧水的坐起身，聽話的下樓去家門口查看。透過門縫，他看到了自己的電動車。
“是我的電車！”
他連忙打開門，將電動車推進院子，他還注意到車把上掛了一個小蛋糕，大約四寸的樣子。
“檐下雨，檐上貓，一步一晃多逍遙，云氣繚啊繚～”
手機鈴響了，是程慕時打來的。
“東西拿到了嗎？”
“嗯嗯，謝謝你把我電車送回來。還有蛋糕，也謝謝你，我把錢轉給你吧。你花了多少？”
“我想著你過兩天上班要用，有烘焙店的朋友剛好要路過這邊，我就讓他給你送過去了。
蛋糕也沒花多少，不用給。今天是你生日，壽星最大，再說了，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就當這些是給你的禮物。”
“可是……”
“那等我生日的時候，你也送我禮物。”
“嗯嗯，一定！你生日在什么時候？”
“4月24號。”
“四月…二十四…我記下了！那要等到明年了……”陸明朝打開手機備忘錄，很仔細地將程慕時的生日記了下來。
程慕時在他記下后突然出聲：“陸明朝。”
“嗯？”
陸明朝領著蛋糕正往要穿過院子進屋，聽到他喊自己，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月亮已經升了起來，院子地面被月亮披了一層白霜，沒有燈光也亮亮的。
陸明朝屏住呼吸專注地聽著，不過片刻，手機那邊來一聲輕笑，他說：“十八歲生日快樂，恭喜你成年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好像有無數煙火在陸明朝腦子里炸開，他聽得暈乎乎的。
手機那邊的笑意更甚：“明朝，呼吸啊。”
“唔……哦哦，好的。”
陸明朝聽話的開始大口呼吸，回過神時只覺得丟死人了，手忙腳亂的掛斷了電話，想了想又覺得不好，按亮屏幕試圖粉飾太平：
「迎接每一個晨曦：不好意思，我按錯了。
朝暮：沒關系，你好好休息。生日快樂.jpg 晚安好夢.jpg
迎接每一個晨曦：你也是。晚安好夢.jpg」
程慕時的表情包是超級可愛的貓貓頭，陸明朝默默先保存了，又給程慕時發了一個線條小狗的晚安好夢表情包。
“用他的表情包回他，會被誤會的吧？”
“朝朝啊？你怎么出去了？”
“哎！姥姥，外面有蚊子，你別出來！”
陸姥姥聽到開門的動靜，不放心，想要出來看一下，卻瞅著院子里站著的好像是她的朝朝。
“好好，我不出去，你進屋吧。”
“姥姥你看，這是什么？”
“你今天訂的蛋糕嗎？”
“不是，是一個好朋友送的，姥姥你坐，我給你切蛋糕。”
陸明朝插好蠟燭后還拍了一張照片，臉上有壓不住的笑容。
陸姥姥自然察覺到了他的開心，幫他點蠟燭、戴生日帽，老人家的心情也很好。
“下次把你的好朋友帶回來，姥姥給他們做飯吃，姥姥做的回鍋肉可是一絕，你小時候可是吃不夠呢！”
“好好好，有機會我一定帶回來！”
……
休息了兩天后，陸明朝按時去了奶茶店上班。今天可沒有之前清閑，大概是學生們都考完試了，出來逛商場，接待的最多的還是大學生們。
店長今天也在店里，他從后邊倉庫點完貨回來特意去看了一下陸明朝的狀態。
“小朝，身體怎么樣啊？”
“還不錯，謝謝店長關心。”
陸明朝忙的沒空給店長一個眼神，他遞出去飲料后就緊接著問下一位顧客了：“您好？想喝點什么？”
“一杯醉花陰，一杯青玉案，都加冰。”
“好的，請稍等。”
“人還挺多，你去做吧，我點單。”店長似乎有話要對他講，只是沒得機會開口。
一直忙到快十一點左右，客流量才少了起來。
“我的天，不行，我歇了兩三天就廢了，招人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店長一屁股坐在工作區角落的椅子上，看著陸明朝在前面忙碌，摸摸鼻子開口道：“小朝，我找了個暑假工，晚上你能稍微輕松點兒。”
“嗯，什么時間段的？”
“晚上的，是個男生，我讓他和你配班兒，放心，你工資不變。”
“可以的，是新手嗎？用不用我帶？”
“emmm確實是，但他不是和你同樣的時長。我就給人家開了幾百塊，他只在店里做三個小時，晚九點到12點的。”
店長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繼續補充：“但第二天早上他七點就會來，中間七個小時還是你自己上班。”
“他住在這附近嗎？通勤時間會不會太趕？”陸明朝看沒人再過來點單，就靠在柜臺上歇著。
“確實在附近，他就是對面大學大四的學生，暑假期間學校的校園網關了，他白天來咱們店蹭網的。”
“嗯嗯，好的呀。”
有人和自己一起上班他肯定是開心的，他一個人又點單又做飲料的，客流量大的時候是真的忙。
“你好，我要點一杯……鵲橋仙。”
陸明朝回頭，驚訝的發現點單的人是程慕時：“是你？”
“對呀，不是說好了要來喝你做的拿手的飲品嗎？”程慕時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緩緩開口：“我問了一些同學，她們說鵲橋仙是你們店賣的最好的。”
“嗯，確實很多人喜歡，但是這款口感偏甜，你喜歡甜一些的嗎？”
“我平時不太愛吃甜食，有沒有你做的比較好的果茶或者花茶之類的。”
“要試試蝶戀花嗎？是我做的比較好的一款花茶，入口清苦帶點兒花香，喝下去會有微微回甘。”
“聽你的，你做主就好。”
陸明朝眼疾手快的攔住了程慕時要掃碼付賬的動作，掏出自己的手機找到付款碼過了機器。
“說好了是我請你的，你等我一下，我這就給你做。”
程慕時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這個時候店里已經沒有什么人了，他和店長打了個招呼。
店長也在工作區歇夠了，換下工作服走了過來：“你小子是不是對我們小朝有意思？”
“嗯，很明顯嗎？”
“談過戀愛的都能看出來，我孩子都快出生了。我們小朝才剛成年，我警告你注意分寸啊。”
“放心，不會做出格的事情的。”
“成，那我先回去了，一會兒你給他說一聲。”
程慕時點點頭，目送店長出門。看來自己的目的性有點兒明顯啊，程慕時捏了下鼻尖，好笑的嘆了口氣。
“怎么了？我們店長回家了是吧？”
陸明朝將調制好的蝶戀花端了過來，看著門外還沒走遠的店長，順口問了程慕時一句。
“剛走。”他端起面前的花茶，輕輕吸了兩口：“蝶戀花……很好喝，你的手藝很棒！”
“你喜歡就好！”
誰會不喜歡被夸獎呢？如果這時候給陸明朝加個尾巴，那得是扇成花的狀態。
“之前推薦的學校，你這兩天考慮了嗎？”程慕時的手也很好看，手指修長，一只手就能握住杯子，他不緊不慢地端起花茶輕啜。
“我對比了一下，確實是你推薦的這個很適合做我的第一志愿，我還挑了別的做平行志愿。”
“那你現在有空閑時間嗎，除了奶茶店的兼職，你還找了其他的沒有？”
“有的吧，還沒來得及找別的。”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陸明朝聽到這眼睛就亮了，他一直在苦惱怎么才能回報程慕時，這不就是瞌睡的時候來枕頭嘛！
也不問是什么忙，他連連點頭：“當然可以的！”
“我都沒說是什么忙呢？”
“只要你需要我，我都可以的！”
程慕時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他默默地調整了坐姿，在桌下翹起來二郎腿。
沒有別的，就是因為陸明朝笑盈盈的眼睛里全是自己，一句‘只要你需要我，我都可以的！’，簡直可愛到犯規！
他沒忍住收緊了手里握著的杯子。
“是很難的事情嗎？”
“不是，我室友的四級一直沒過，但是我暑假的時候要去家里的公司實習，他托我幫他補習來著。你有做過四級卷子嗎？怎么樣？”
“我高考完的當天晚上做了一份，大概是470，這幾天沒有做。”
“那完全可以的，我沒有時間給室友補習了，你能不能幫我代勞？我會支付給你相應的費用的。”
“我可以試試，但不用給我錢，本來就是找我幫忙的，我怎么能收呢？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給他補上去。”
“你答應幫忙已經是在幫助我了，我是在給你的知識付費，明朝，這是你應該拿的。如果你顧慮補習的效果，那我們可以等他過了再結尾款。”
程慕時溫柔且堅定的打消了他的顧慮，在無形中給予了一些陸明朝當下正缺少的勇氣。
門外的車上———
“我的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啊，他倆是真能聊。”鄭曉理打開手機，開始瘋狂輸入：
「小鯉魚泡泡智斗賴皮蛇：@朝暮 活爹？你要不要看看幾點了？快一點了！你不困嗎？
朝暮：剛喝了我家朝朝親手做的蝶戀花，新鮮的花茶，還挺提神的。
小鯉魚泡泡智斗賴皮蛇：干得漂亮.jpg
小鯉魚泡泡智斗賴皮蛇：麻煩給我帶杯鵲橋仙。
朝暮：我這杯是朝朝請我的，你那杯自己付錢。」
“呵，求愛的男人都一個鬼樣子，好像那個孔雀開屏！喲喲喲～親手做的～請我的～你程慕時什么時候缺過奶茶錢啊！炫什么炫！你還不是人家男朋友！能不能清醒一點！”
怎么說呢？有股酸臭味刺激到他了。
第十三章：憑我有喜歡的人了
“你對奶茶店的那個，是認真的？”
“我看起來很像玩弄人感情的人嗎？”
程慕時在辦公室里專心敲著代碼，也許是累了，他甩甩手腕，端起手邊的紅茶輕抿。
“不像。”鄭曉信繞到他身邊看了一下進度：“你這兩天是不是太拼了？”
“嗯，是有一點。和我爸約好了開學前要完善好核心程序，我負責的部分還差一些。等大三的時候，他手下新建的游戲公司會圍繞我們組的核心程序展開開發，若是后續運營順利，等畢業以后，他手下的游戲公司就由我就接管了。”
“那你也要緩緩，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程慕時將電腦里的東西保存好，扭頭打趣他：“你在我這呆這么久，是要等曉理吧？”
“嗯，他躲著不見我。”
“曉理只是看起來大大咧咧的，真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比我們家朝朝往后退的還快，我建議你主動點，捅破窗戶紙，你們倆再這么拉扯下去，我覺得我還得讀個研。”
鄭曉信看著窗外若有所思，良久才點點頭：“你說的對，拖著不好，拖太久了。”
他拿起手機打算先行離開，臨走前又問了一下程慕時：“你沒有告訴程叔和時姨你有想追的人了嗎？”
“沒有，八字還沒一撇呢，好歹也要等我追到人再和他們講吧。”
程慕時對他揮揮手，臉上笑意不減，畢竟是喜歡的人，哪怕只是提起來都很開心。
鄭曉信也笑，但他笑的就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大：“那你是不是忘記了老家的伍月？”
果然，笑容不會消失，它只會從一個人的臉上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臉上。
程慕時臉上的笑容就這么僵住了，就這么看著鄭曉信關上門離開。
“好好好，鄭曉信你去一趟國外還學壞了。”
他無奈搖頭，給家里打去了電話：“喂？媽？伍月放假了嗎？”
“你忙糊涂了吧？伍月今年高三，他前段時間就考完試了的呀，沒去找你嗎？”
“還真沒有，他幾號來的？”
“嗯……我看一下……12號上午的票，你要是聯系上他了就把他接回家住，剛成年，再跑丟了怎么辦？”
“好的媽，那我先掛了。”
程慕時只覺得太陽穴突突亂跳。
伍月是他小時候回老家過年時認識的玩伴，比他小幾歲，從小就追在屁股后邊喊要嫁給他之類的，特別是在初中的時候，還跟他表白過。
家里人覺的有意思還紛紛撮合來著，這其中就有自家父母。
程錦年和時婉結婚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反對，說他們門不當戶不對，但他們很相愛，最后程錦年力排眾議把時婉娶回家了，沒過多久就懷上了程慕時，所以他們倆對孩子性取向這方面很開明。
不對性別、身世做什么限制，只要求人品。
還是程慕時當年再三聲稱自己不喜歡男生，才逃過家里人的狂轟濫炸。
程慕時看看墻上的表，下午八點多，尋思著陸明朝還沒上班，就給他打過去了電話。
陸明朝是還沒到奶茶店，但也沒多遠了，聽到手機響就找個地方停下電車。
“喂？程慕時？”
“是我，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嗎？”
“沒有啊。是那個人拘留結束了嗎？”
“不是他，你不用擔心，我會找人盯著他，直到后邊司法程序正常進行完，讓他判刑入獄。”
“好哦，謝謝你，那沒什么事我先去上班啦。”
“沒事，遇到什么了就給我打電話。”
“嗯嗯！”
陸明朝掛斷了電話，歪著腦袋想了想，奇怪的人，沒感覺到啊？
他還左右瞅了瞅，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一眼看去也沒什么可疑的。
一直到晚上十點多，奶茶店的客流量逐漸減少，一位穿著可愛軟萌的洛麗塔少女走了進來，個子也不低，估摸著有一米七五。
她進來就先東看西看的，最后把目光鎖定在了陸明朝身上。
“你……給我做杯奶茶。”
‘少女’一開口就露餡兒了，單從聲音來聽的話，是很明顯的少年音。
也就是說，面前的這位是個男生。
“你好，請問你想喝點什么呢？”陸明朝并未多想，他兼職過化妝師學徒工，給表演節目的學生化過妝，也給參加漫展的coser化過，所以不覺得面前的男生穿裙子有什么問題。
“做奶茶，聽不懂嗎？”男生大概覺得自己不夠兇，還往上提高了一個音調。
“抱歉，我們店里的奶茶有鵲橋仙、長相思、清平樂等等很多種，不知道你想喝哪一種？”
同樣是兼職的同事從備料間出來，將陸明朝攔在身后，他感覺這人有點找茬。
“我沒和你說話，我要他給我做！”
那男生指著陸明朝不依不饒，同事也確認了這人就是找事的：“你要是來正常消費的，我們長相守很歡迎，你要是找事的話我們就報警了。”
“你……”
“伍月！”
“慕哥？你怎么來了？”
“程慕時？”
伍月被喝止住了，匆匆趕來的程慕時臉色并不好看，工作上的事情耽誤了一些時間，路上又堵車，還是來晚了一步。
陸明朝從同事身后探出腦袋，看出來鬧事的人和程慕時相熟，就只是輕輕喊了他一聲。
“我怎么來了？我再不來要等你進局子再去撈你？”程慕時擒住五月的后衣領子，往后面拉開了幾步，轉頭看向陸明朝：“你沒事吧？”
“我沒事。”陸明朝搖搖頭，表示無礙。
“我就是出來玩兒……”伍月掙扎無果，試圖狡辯，卻立刻被程慕時打斷了：“我警告你，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自己注意點兒，要不我現在給你找個廠打工去？”
程慕時看起來只是臉色不太好，并沒有發火的樣子，但眼神中的怒氣可少不了一點兒。
伍月看著他的眼睛，最后還是慫了，很不甘心的回應：“知道了。”
“明朝，你來。”
程慕時先拎著伍月出去了，陸明朝見店里人不多，就打算先跟過去。
同事拉住他叮囑：“那孩子對你有敵意，你最好問清楚怎么回事。”
“好，我一會兒問問他。”
陸明朝并沒有發覺程慕時生氣，他只隱隱察覺到氛圍不太對。
跟出來以后發現，程慕時已經將伍月塞進了車里，自己站在路邊等他。
“程慕時？怎么了？”
“今天這事要和你說一聲抱歉。”
“沒事，他沒有傷到我，也沒有影響別的顧客。再說了，又不關你的事，不用你說抱歉的。”
“我上午才知道他高考完就跑市里來了，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應該明說的。”
“沒事的，你來得很及時呀。對了，我好像沒見過他，但他似乎對我很有敵意，你知道為什么嗎？”
出于對自身安全的考慮，陸明朝選擇直截了當的問出來。
“嗯……他12號買票來的，應該是看到了咱們倆從警局出來，以為你對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哈哈哈，他以為我害你進局子了是嘛？”陸明朝頓時有點哭笑不得，又八卦兮兮的問他：“你倆好像很熟呀，是你弟弟或者親戚嗎？”
程慕時似乎想要隱瞞些什么，他用手摸了摸脖頸：“他是老家鄰居的孩子，倒不是什么親戚，小時候過年回家會在一起玩，但是等他上高中以后我就很少回去了。”
“你們吵架了嗎？”
“不是，他初三暑假的時候和我表白了。我并不喜歡他，就拒絕了他，為了婉拒我甚至騙他說我喜歡女生。”
“那你是喜歡男生嗎？”
“嗯。是的，我喜歡男生。”程慕時說這話的時候很堅定的注視著陸明朝，他喜歡的人，就在他眼前呀。
陸明朝點點頭，并未多想：“那你幫我和他解釋清楚，不然打照面的時候還是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
“你盡量少和他打照面，他有些偏執，如果碰上了不要和他單獨相處，找人陪著一起，盡快給我打電話，他說了什么不好的話你也不要聽。”
“好，我記住了。”
陸明朝眉眼彎彎，對于程慕時的話沒有多質疑一句，和他簡單寒暄幾句就回店里去了。
程慕時目送他進店，還是有些擔心，他也太容易相信人了，這么好騙吃虧了怎么辦？
車外有人相談甚歡，車里面有人怨氣沖天。
“我的小祖宗，你少惹事行不行？”
“我怎么惹事了，你看不見那個賣奶茶的在勾引慕哥嗎？他在裝白蓮花啊！”
“有沒有一種可能？人家對慕哥就沒意思，是你的慕哥想追他？人家也不是裝啊，乖巧又可愛，多純的白蓮花啊。”
鄭曉理一個頭兩個大，這小祖宗怎么就這么精準的定位到陸明朝的位置了？
“還說沒勾引，我看理哥你也挺喜歡的吧？”
伍月撇了一眼鄭曉理，白眼快翻上天了。
“喂喂喂！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啊！我喜歡個der啊！你他喵少來禍害我！”
原本癱在駕駛位的鄭曉理一下子就精神了，正襟危坐的出言反駁。
“伍月！謹言慎行。”后位的鄭曉信開口了，他在后邊閉目養神來著，前面倆人斗嘴的時候都沒出聲，看鄭曉理慌亂才出言警告伍月。
程慕時拉開車門坐進后排：“曉理，去老宅，把他送我媽那里。”
“我不去！我要住你那里！”
“這事沒得商量，我警告你，你少惹事。”
“憑什么不能住你那啊？”
“憑我有喜歡的人了。”
空氣好像一下子就凝固了，鄭曉理又不傻，和程慕時一起長大的他能不知道現在的程慕時少見的發火了？
開玩笑，要不是得開車他現在就想下車。
“你喜歡……哪個陸什么的？”
伍月良久才憋出這么一句話，他沒看清陸明朝的工牌，只知道姓陸。
“對。”
“可他是個男生啊！”
“我知道，我喜歡他。”
“當年是你說你喜歡女生……我才這幾年一直喜歡女裝，就為了自己能像女孩子一點……”
伍月坐在副駕駛上抹眼淚，他希望程慕時不要那么決絕。
“我說過我不喜歡你，但沒什么用不是嗎？我找這個借口是在婉拒你，想讓你死了心。你喜歡女裝我沒有任何意見，但請不要說是為了我，我沒有要求你做任何事。”
程慕時并未如他所愿，言辭之間恨不得撇清所有關系：“你給我記住，不論你是男生女生我都不會喜歡，因為我不喜歡你，這和性別無關。”
“還有，你不許去找陸明朝的麻煩，不然我會把你送的遠遠的，比如，法國。”
第十四章：看合同？不，是庫庫炫茶點！
“伍月，我勸你不要和慕哥反著來，如果你還想和大家做朋友的話。”
鄭曉理帶著伍月步行至程家門前，他總覺得五月想搞事情，就沒忍住想勸兩句。
“可陸明朝到底哪里好了？我想不通，為什么慕哥會喜歡他？曉理哥，你說這是為什么啊？”
“喜歡一個人沒有理由的。”
其實鄭曉理也不明白程慕時喜歡陸明朝什么，但別人的感情不是自己可以隨意評判的。
伍月興致缺缺，耷拉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鄭曉理看著伍月走進院子，他現在只希望伍月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以后還能做朋友。
他回到車上，幾次欲言又止，看得程慕時一陣迷惑：“你想說什么，直接說。”
“我也很納悶你為什么喜歡陸明朝，當然我沒有貶低他的意思。就像伍月說的，他家境不好，容貌也算不得傾城絕色。”
“其實那天晚上，我最先只是注意到他的手很好看，后邊發覺他人也很可愛，很有趣。”
程慕時頓了頓，其實他自己也說不太清楚，為什么會越來越喜歡。
“我最開始只是對他很感興趣，起了想要認識的心思，在網吧里坐著的時候就在想：當時忘記和他要個聯系方式了。
所以后邊我找借口想去點奶茶，結果意外的救下了他。
然后發現自己很心疼他，和心疼父母朋友不一樣的那種，我想我應該是喜歡上了。
喜歡這種事，開始的時候就是會很朦朧，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這些天也無一不驗證這些，會想到他就覺得開心，看他發朋友圈就忍不住想夸。
而且，他的為人，你們不是當晚就查過了么？”
鄭曉理安靜的聽著，他從程慕時的描述中感受到了認真：“慕哥你真心喜歡就行，我就是確認一下你的態度，以后我肯定不會怠慢他。”
“所以能不能把對我的偏見從你倆的腦袋里去除一下？一個兩個都覺得我在欺騙感情。”
程慕時沒好氣的拍拍他的車座：“開車。”
————
陸明朝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接到了電話，說實話他很困，不是很想接。
“喂？”
“你好，請問是‘迎接每一個晨曦’嗎？”
“嗯，是我。”
“我發你郵件后好久不見回復，只能找你通電話講了。你的投稿我們看過了，文筆很好，故事也很吸引人，剛好我們平臺最近大熱門就是電競類，我感覺你這本會爆，你要不要和我們簽約？我可以給到你保底千字10。”
陸明朝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投稿過了，連忙回應：“好的好的，要簽約的，我還在路上，可以等我到家后詳談嗎？”
“完全可以的，感謝你選擇書耽。”
困意就這么被簽約的喜悅抵消掉了。
陸明朝沒玩過游戲，忙碌的他沒有時間。寫這本書是高二的一次嘗試，他同桌想看的電競文被作者棄坑，哭天搶地的，他就給同桌在本子上模擬作者的風格寫了個結局。
同桌看后直言，他很可能是天生吃這碗飯的人，可以考慮下要不要寫小說。
他主打一個聽勸，抽空調查了一下相關閱讀平臺的數據，最后將目光投向書耽。
因為他考慮到自己可能會更新不穩定，所以他打算在高中階段只存稿不投稿，等畢業后再找編輯試試看能不能簽約。
還挺幸運的，兩年的時間，電競文從小熱門變為大熱門，讀者漸漸多了起來。
陸明朝寫的時候就只是以其他電競文作為參考素材，并在網上找了一些王者榮耀的相關信息，他還沒意識到這么寫會有漏洞。
到家聊完簽約的事情，編輯給他發了簽合同的信息。
再此之前，他都是打暑假工、短期工，沒簽過合同，同齡的好友中也沒多少人剛畢業就簽合同的，他一時間想不到找誰幫他看一下合同。
手機屏幕突然亮了，是程慕時的室友在給他打卡今天背單詞的進度。
他瞅了一眼，剛想回復收到，就突然想起來，程慕時好像是在公司實習的，應該會比較了解合同的事！
似乎是有心電感應，他剛點開和程慕時的聊天框，還沒打字，就見對面發過來一個位置。
「朝暮：——定位：蘭桂大道某記茶樓——
朝暮：朋友新開的店，讓我找人去試吃新品，你能陪我去嗎？」
“試吃？茶樓的話，大概是些茶點吧。”
「迎接每一個晨曦：好哦，大概什么時候去啊？
朝暮：下午六點見怎么樣？
迎接每一個晨曦：好哦，那就六點見。
朝暮：貓貓頭不見不散.jpg」
——～下午六點～——
“明朝！”
程慕時一眼就看到了找不到方向的陸明朝，他站起身喊了一聲。
他個子不低，一米八六的身高和與眾不同的氣質，讓陸明朝在人群中一下就看到了。
“抱歉，我對這里不是很熟，久等了。”
“沒事，我也剛到。我們進去吧，我朋友給我留了頂層的包間。”
正是下班時間，附近還有不少飯店，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陸明朝被路人蹭得站不穩，情急之下他抓住程慕時的手臂，試圖穩住身子。
程慕時也察覺到了，很自然的攬住陸明朝的肩膀，穿過人群向茶樓走去。
因為被攬住，他的腦袋撞到了程慕時的胸膛，聽著胸腔里有力的心跳聲，陸明朝的第一想法是：他好健康啊……
“程慕時，你心臟好健康啊。”
也許是神游天外，有的話不過腦子就說出來了。
“嗯？”
程慕時先是一愣，而后將頭轉向了別處：“啊，我剛才跑著來的，可能心跳快了一些。”
陸明朝回神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收回自己的話了，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大病，低著頭不敢看程慕時一眼，自然也看不到程慕時那通紅的耳朵。
“嚯！你倆這是硬擠來的啊？”
剛進店，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女人從柜臺上拿了張卡遞給程慕時，好笑的打量著倆人：“你們七點來的話會好很多，現在是高峰期。”
“我們一會兒還有事，七點來的話會趕不過去。”
程慕時進店后就松開了陸明朝，邊理衣服邊接過了卡：“蘭姐，那我們上去了。”
這家茶樓不小，從一樓到五樓都是它的經營場所，內部還配備了電梯。
進電梯后，陸明朝已經緩過來了，他拿出手機給程慕時發了一個文件。
“其實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我和一個閱讀平臺要簽約一本書，你可以幫我看看合同嗎？我不太懂這個。”
“可以的，你發給我的這個就是吧？”
“嗯，就是那個。”
“好，我幫你看看。”
電梯很快就到了，倆人刷卡進了包間，包間的裝潢古色古香，空氣里也飄著清新淡雅的香氣，十分好聞。
桌子上擺著幾盤已經提前備好的茶點，就是沒有茶壺。
“你寫的這是——電競文？”
“嗯，目前市場上電競文比較受歡迎。”
“挺好的，我大致看了一下，挺正規的，也沒什么問題，可以放心簽。”
茶點的種類挺多的，不可能都吃完，程慕時關掉手機，拿著碟子給明朝切分茶點。
“房間里好像沒有茶壺。”
“他們這里的茶是現泡的，一會兒蘭姐會上來給咱們泡茶。她的手法很好，你一會兒可以看看。”
程慕時基本上每樣都給陸明朝分到了，他自己就簡單夾了兩塊。
“泡茶的話一般分八步，分別是刮沫、搓茶、搖香、入海、蝶舞、盞茗、落蝶、歸一，每一步都很雅觀。當然了，自己喝的話也可以直接開水加茶葉，怎么方便怎么來。”
“你好厲害，我最近才開始了解茶文化，還挺有意思的。”
“我是被蘭姐念叨的，你感興趣的話可以常來這里，剛才蘭姐給我的那張卡你拿著，反正這間房一直都是我在用。”
“可我拿著你要用怎么辦啊？”
“你那張卡是次卡，主卡我忘在公司了，不影響的。”
程慕時將卡推了過去，示意他安心收下。
“好哦。”陸明朝拿起房卡端詳起上面的花紋，你還別說，做的還挺好看的！
“叮咚——”
門鈴響了，陸明朝抬頭看過去，是蘭姐拎著水壺進來了。
“你小子聊的挺開心，也不幫我把茶具拿出來。”
“你換地方了吧？原先擺放茶具的位置沒有東西了。”
“嘖，還真沒了，估計服務員忘送過來了。沒事，我去隔壁拿一套先用著。”
蘭姐擺擺手，旋身去了隔壁。
“蘭姐好有氣質呀，感覺，像舞蹈演員。”
“還真是。蘭姐當年是舞蹈生，藝考成績排名第一，后來傷到腰了，就不再跳了。”
“你倆，背著我說什么吶？”
“明朝夸你有氣質來著。”
蘭姐拿著茶具進來，聽了這話笑得開心：“明朝呀？小嘴真甜，你喜歡什么茶點和姐姐說，姐姐給你打包！”
“謝謝蘭姐。”
“別客氣，看姐姐給你泡茶喝。”
蘭姐的泡茶手法行云流水，很是好看，每一步都相當嫻熟。
“明朝，你打算打多久工？”
“想多干一些，多存點錢。”
“我建議你最好別太久，最多兩個月，你還要空出時間調整作息。太緊湊的話，等開學了你會不習慣。”
“嗯……也行，兩個月也夠的。”
陸明朝算了算手里攢的錢，感覺夠用了，確實干兩個月就可以了。
“朝朝還沒上大學吶？”
“九月份就去了。”
“你要是進了x大的話，八月中下旬就要去報道了，x大的軍訓開始的早一些，不過你不是身體不太好么，記得提前開證明。”
“缺錢了來姐姐這里，姐姐周末就想出去玩，你來姐姐這里做前臺，姐姐給你開高工資。”
說話間，蘭姐的茶已經泡好了，水溫也合適入口，分別放在了他倆面前。
“謝謝蘭姐。”
“多謝。”
蘭姐站起身擺擺手：“跟姐姐客氣什么？程慕時，你別欺負人家啊，我下去忙了。”
程慕時表示無語，他怎么就欺負人了？他多小心翼翼的啊！生怕給人嚇跑了。
“你偷笑什么？喝茶吃茶點。”
陸明朝抿抿嘴，暗自好笑又不敢笑出來，狗狗祟祟的想轉移自己注意力，還沒轉移掉就被程慕時發現了。
“蘭姐說的可以考慮一下，不耽誤你時間，周末來就行，她早就想跑出去玩了。”
“唔……好！”
這家茶樓的茶點確實好吃，甜而不膩，香酥可口，配上茶水更是別有一番滋味，陸明朝很快炫了半碟。
“這么喜歡呀？那剩下的我叫人給你打包。吃多了不好消化，你帶回家吃。”
第十五章：炫進醫院了
兩人沒有在茶樓停留太久，程慕時考慮到陸明朝的作息和身體，就帶他去邊上的火鍋店吃飯，還特意點的三鮮和番茄鍋底。
但程慕時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千算萬算漏了一點，那就是，陸明朝長期節食吃素，胃接受不了突然的油膩葷腥。
陸明朝也沒意識到這個，他確實饞肉很久了，程慕時三言兩語卸掉他的思想負擔后，就更不顧及什么了，小吃貨的本質展露無遺。
他沉浸在被香菜牛肉包裹的幸福海洋里！
世界上怎么會有咸蛋黃蝦滑這種絕世美食！
毛肚、長壽菜也太深得他心了吧！
小青龍這么好吃的嘛！
不懂芝麻醬+花生碎+蒜泥+醋+糖+麻油的人有難了！
要是能加辣椒那就更棒了吧！
這都是什么神仙菜品啊！
嗚嗚嗚，太好吃了吧！好吃！愛吃！下次還想吃！
陸明朝吃得開心，程慕時看得也開心，還默默記住了他的喜好。
但現在吃的有多開心，上班的時候，陸明朝就有多痛苦。
不到十一點他就開始肚子痛，頻繁地跑廁所，整個人上吐下泄的，臉色蠟黃，一頭的虛汗。
搭班的同事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很及時的接替了他去做飲品，讓他在前面只點單。
“明朝？你還撐得住嗎？”
“我可能……不太行……”
陸明朝慢慢站不住了，捂著肚子靠著柜臺，從站變蹲。
連客人都忍不住擔心：“是不是晚上吃壞肚子了？要不先去看看吧？”
“小朝？你怎回事？你先去后邊歇著。”
店長本來只是按照慣例過來清點庫存，清點完還沒走，就看到陸明朝狀態不對勁。
同事將他扶到后邊休息，約莫是虛脫了，陸明朝整個人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隱約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可他沒力氣睜眼，似乎有人把自己抱起來了，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等陸明朝醒過來的時候天都亮了。
空氣里滿是消毒水的味道，很不好聞，陸明朝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
不知道來了多少遍的醫院。
他側頭看去，病床邊趴著一個腦袋，發質很好很柔軟的樣子。
陸明朝沒忍住，輸著液的手輕輕抬起一點點，放在頭發上，輕輕揉了一下。
嗯，手感不錯。
手下的腦袋突然動了一下，嚇得他連忙要收回手，但有只手比他更快。
是程慕時。
趴在床邊休息的就是程慕時。
他動作迅速的穩住了陸明朝的手，才把頭抬起來：“摸都摸了，慌什么？不怕跑針？”
陸明朝更緊張了，甚至開始喘息了起來。
程慕時先將他的手放好，再給他順氣：“你別緊張，先冷靜一下。我又不介意，朋友之間鬧著玩不很正常嗎？”
“身體最重要，病了要養好久的。”
慢慢的，陸明朝的呼吸平穩了。
“這次怪我，忽略你的日常飲食，自作主張帶你吃火鍋。”
程慕時很抱歉的和他講：“醫生說你是腸胃弱，突然吃的太葷腥導致的。”
“不怪你，我好久沒有吃到肉了，是我太饞了。”
陸明朝搖搖頭，他感謝程慕時還來不及，怎么會怪他呢？
“家里就我和姥姥，初中的時候姥姥冠心病犯了，家里的錢都拿來給姥姥治病和養護了。
所以就沒剩什么錢，我賺了錢不敢亂花，也不會做飯，最多把買的肉剁成肉沫，簡單的和菜葉子一起燉熟了給姥姥吃。
可能味道不是很好，但還算有營養。
姥姥做飯很好吃，但姥姥眼睛花掉了，我不放心她自己進廚房。
要不是你，我可能都快忘記肉是什么味道的了。
火鍋很好吃，謝謝你。”
“你姥姥除了冠心病是不是還有別的病？不然你怎么會這么省？”
“我懷疑是阿爾茨海默癥，我聽說那個病看起來會很貴。不過姥姥現在只是有一點健忘，也可能是我猜錯啦。”
陸明朝笑著看他：“但攢錢總歸是沒錯的。”
“可你要好好養好自己的身體不是嗎？你想想，你不養好的話，隔三差五就要生病，不就把你攢的錢花掉了么？”
擔憂從眼睛里跑出來，映在程慕時臉上。
“可我打小身體就差的，養不好了。走快了就喘，激動了也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動不動就生病。
自己在家還能熬一熬，在外面暈過去就會被送醫院來，
我都習慣了。可能，我連三十歲都活不到吧。”
“凈說胡話！”程慕時蹙眉打斷他：“我問過醫生了，能調養好的。這次別管怪不怪我都和我有關，你把心放肚子里，我一定給你養好。”
“好嘛，我信你。”陸明朝嘴上說著信他，實際上并未當回事。
程慕時又不傻，自然看的出陸明朝沒把他的承諾放在心上。
眼看著藥瓶里的藥不多了，程慕時給他按了呼叫鈴，讓護士過來換藥。
“還要打多久？”
“大概還有一瓶。”
“行吧。”
陸明朝摸到床頭的手機，給程慕時轉過去了一千塊。
“？你給我轉錢什么意思？”
“讓你幫我繳費啊。”陸明朝苦笑：“這種情況我可能得住院三天，三天能好就沒什么事，三天不好那就是要反復發熱有苦頭吃了。”
“好，我去一趟，一會兒護士沒來你記得催一下。”
住院費程慕時不是掏不起，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收，陸明朝以后會拒絕自己的一切好意。
程慕時前腳出去，護士后腳就來換藥了。
陸明朝把輸液的手放在被子上，用另只手打開手機看了一下平臺上自己預上傳的章節。
幸好，存稿的量很足，并未斷更。
在他隨便看看的時候，評論區的一條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kk@楓葉：作者寫的很精彩，但細節要注意一下啊。
這人還給他發了私信：作者大大是不是沒玩過王者榮耀？我注意到你小說里的玩家都是回泉水才買裝備換裝備，你是把王者和lol弄混了吧？
“嗯？王者不是在家才能買嗎？”陸明朝懵了，他看其他電競文的時候有做筆記，還找了王者的地圖，和筆記一一對應搞懂了這款游戲。
這么看來，有的電競文是以lol為原型寫的，但被他錯當成了王者。
陸明朝很快回復了他，很意外的，那人也在線。
迎接每一個晨曦：確實沒有，感謝指正，我這幾天會把文章中的錯誤更正回來。
kk@楓葉：建議大大玩一下游戲再統一改正。
kk@楓葉：你沒玩游戲的情況下就已經對游戲很有理解了，說不定你對此很有天賦，親身體驗后再寫，小說會變得更精彩。現在不改也沒關系，都是小細節有問題，讀者不細看看不出來。
kk@楓葉：這樣，你加我好友，我帶你感受一下這游戲。
那人可能怕陸明朝不信他，還亮出來了自己的身份。
kk@楓葉：我不騙你，我是kk戰隊的楓葉，我很喜歡你的小說。
陸明朝不疑有他，感謝了他的喜歡后就加了楓葉的聯系方式，按他所說先下載了王者。
“明朝，曉理一會兒會來給你送飯，我這邊有點事，我得先走，晚上再來看你。”
“好哦，那你快去吧。”
程慕時繳費后臨時接了個電話，顯然是有急事的樣子。
楓葉那邊似乎也有事情，沒有回復明朝的消息。
陸明朝癱在床上看吊瓶里的液體一滴一滴的滑落，挺突然的，世界好像安靜了下來。
王者下載更新并沒有那么快，鄭曉理送飯過來，陸明朝都吃完了，盤子都被鄭曉理刷干凈了，它還沒好。
“現在的游戲，下載都這么費勁的嗎？”
話音都沒落，王者已經下載更新好了，搞得陸明朝有點無語，隨即就開始自己研究了起來。
他還找到了加好友的地方，找到了楓葉的號，你別說，還挺多國標的。
楓葉那邊沒有動靜，他也加不了楓葉好友，就自己開了一局排位先熟悉熟悉。
新號沒有什么英雄，他就掄著亞瑟上了。
青銅局嘛，五個人有倆法師倆射手，大家都不怎么樣，倒也很好的遮掩掉了他對這游戲的陌生。
除了藥打完的時候叫了護士，他自己就這么躺著打了一上午游戲。
許是玩的開心，摸到了門道，他一點也不覺得累。
原來游戲是這個樣子的。
等他被系統強制禁賽已經是五個小時后了，都一點多了。
來送午飯的依舊是鄭曉理：“明朝，身體怎么樣，好點不？”
“好多啦，程慕時那邊出什么大事了嗎？”
陸明朝意外的發覺到對方好像一上午都沒有動靜了，按照以往的情況，除非是對方睡著了，否則基本上三個小時就會有點消息，要么是美食分享，要么是一些貓貓狗狗的圖片，還有一些關于x大學的趣事。
不是發了朋友圈，就是在私聊和陸明朝分享。
不知道什么時候，陸明朝開始習慣程慕時侵入他的生活了。
“害，他不是學計算機的嘛，代碼啥的出問題了好像。”
鄭曉理給陸明朝盛了碗湯，示意他不要擔心：“放心，問題不大，他對這方面可在行了，他說能解決就一定能行。”
陸明朝已經恢復了不少力氣，能自己坐起來吃東西了，他接過湯輕輕吹著。
“曉理哥，你有沒有聽說過打王者的kk戰隊？”
“那肯定啊，今年一大黑馬，決賽的時候干掉了連續三年奪冠的老牌戰隊，勢頭可猛了。怎么了？你喜歡？”
第十六章：啊對對對，我帶妹
“說不上喜歡，只是偶然看到了，有點好奇。”
陸明朝搖搖頭，安靜的坐著喝湯。
一直到半下午的時候，楓葉那邊才有了動靜。
「kk@楓葉：不好意思哈，上午被隊長拖去做復健了。
kk@楓葉：你創建好賬號了嗎？我加你，帶你兩局。
迎接每一個晨曦：好了，‘迎接每個晨曦’。
迎接每一個晨曦：今天打不了了，我打了一上午，被禁賽了。
kk@楓葉：？你……你感覺怎么樣？現在什么段位？
迎接每一個晨曦：還可以吧，已經黃金了吧，可能快升鉑金了，我沒注意。
kk@楓葉：挺正常的，低段位就是比較好打，看來你適應挺快的。
kk@楓葉：你現在應該能打一小時了，你上號，我看一下你的情況。」
楓葉是特意拿了小號加的，結果進游戲了才發現小號是鉆石的，打不了排位，倆人就轉頭奔匹配去了。
楓葉拿了個瑤掛在陸明朝的腦袋上，主動開麥和陸明朝講話，陸明朝出于禮貌，便也開麥回應了。
“你嫦娥玩的可以哎，怎么沒用典韋或者亞瑟打野？”
“太丑了。”
“哈哈哈哈哈我同意！確實丑！”
該說不說，陸明朝還是有點顏控屬性的，新號沒什么錢買英雄，送的寶箱中嫦娥的性價比最高，對抗、打野、中路都能去，而且還好看，他就果斷選了嫦娥。
“楓葉你大爺的！老子本命哪里丑了？都休賽期了，叫你打表現分你不來，你擱著釣妹子呢？”
“啊對對對，我帶妹。”
“笑死，楓小葉你什么時候這么垃啊？你金牌中路你玩瑤？讓妹子帶你？”
手機里傳來其他人的聲音，似乎是楓葉戰隊的隊員。
“我休賽期干啥不都一樣嗎？我已經放假了，人家嫦娥是打野謝謝！”
“驚鴻你有病吧！手機還我！”
楓葉原本頭都沒抬的還在打游戲，但他的手機被一邊兒人拿去了，導致瑤瑤從嫦娥的頭上掉了下來，還掉在了對面的防御塔里。
“楓葉，往回走，你掉塔里了。”
陸明朝看了一眼自家的兵線，才剛出水晶。
匹配局的隊友里有王者段位的，這意味著對面也會有，瑤妹再不走就要沒了。
“？不是妹子，是男生啊。”
“拿來吧你。”
楓葉無語的對驚鴻翻了個白眼，拿到手機后連忙操作瑤瑤重新掛嫦娥頭上。
其他幾個人聳聳肩，各自找了個地方打算也開一局。
“等一下，老板的電話。”
楓葉先閉的自己麥，然后下巴劃開了平板接電話：“慕哥？今天怎么突然打電話啦？”
“聽說你不愿意做復健，過來敲打敲打你。”
“不是我不愿意啊，那玩意兒太疼了！”
“怎么？你打算下次領獎也坐輪椅去唄？”
楓葉苦哈哈的打著電話，手里動作沒停，他沒帶耳機，陸明朝的聲音就這么飄了出來：
“楓葉，保一下射手。”
“你在和誰打王者？”
楓葉愣了一下，老板怎么這么緊張？隊里新出規定不讓帶人一起玩了？
他和隊友們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所措。
“說話，啞巴了？”
“額……是這樣的，我在追一本小說，寫的挺好的，就是細節不對，我就覺得作者可能沒玩過王者，一問還真是……
我還挺喜歡那小說的，這不尋思帶他了解一下游戲嘛？”
“小說作者叫什么？”
“迎接每一個晨曦。”
楓葉說完后，電話對面就沉默了。
他也不敢掛電話，隔了一會兒試探性開口：“慕哥，這個作者怎么了嗎？”
“不怎么，你每天給我老實做復健，下次比賽你要還是坐輪椅上領獎臺，你獎金就沒了。”
對面說完就掛斷了，不給一點兒討價還價的機會。
“別介……慕哥……啊啊啊啊啊啊！”
楓葉開麥直接貼臉開大：“晨曦啊！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嘛！”
正在認真刷野帶節奏的陸明朝：？
打完又和晨曦聊了兩句，楓葉就下了，隊友們毫不留情的開始嘲笑他：
“叫你小子偷懶不按時做復健，被老板逮著了吧？”
“還狂追小說。”
“沒錯，還玩瑤讓人家帶。”
楓葉一巴掌拍開驚鴻在他腦袋上作亂的手：“驚鴻你大爺的！把你的豬蹄子拿開！還有，我那是偷懶嗎？我怕疼不行嗎？”
“看你們還拖了挺長時間的，什么局這么費勁？那小子打得太菜了？”
“那倒不是，他意識還挺好的，我們這局對抗路掛機，射手瘋狂送，就剩我倆和中路，幸虧是低段。”
楓葉伸了伸懶腰：“晨曦讓我去保他就是想把他救回來別給對面漲經濟了，救不了一點。”
“他不是沒玩過嗎？”
“確實沒玩過游戲，這號都是新創的。”楓葉把手機舉起來給他們看：“他只是借助其他寫王者的電競文和網上的資料圖片揣摩的，我感覺挺厲害的，再看看唄，目前來看他自己打到王者沒啥問題。”
“挺奇葩的，等他上王者后再看看，說不定可以招過來做二隊或者三隊。”
“別太樂觀，也可能止步于星耀。”
————
陸明朝刷朋友圈的時候注意到程慕時在一個多月前發了一張圖，圖上是五個男生在舞臺上捧著一個獎杯。
配文是：恭喜kk戰隊一舉拿下春季賽總冠軍！
“kk戰隊……程慕時喜歡這個戰隊是嗎？”
陸明朝又翻了一下，可惜程慕時設置的三個月可見，找不到太多東西。
“楓葉也是kk戰隊的，他是不是也在圖上？”
他仔細看看圖片，上面沒有標注名字，他干脆上微博找去了。
在一張帖子的照片里，他在角落發現了程慕時的半個腦袋。
“還真是他。”
陸明朝好笑的存了圖片，又確認了一下kk主力的成員，確實有楓葉，還有打游戲的時候聽到的驚鴻。
他想了想，給楓葉發了消息過去：
「迎接每一個晨曦：楓葉，我好像有朋友很喜歡你們戰隊，可以和你要你們戰隊的親簽和周邊嗎？
迎接每一個晨曦：微博圖片.jpg
kk@楓葉：沒問題，你把你地址給我，我給你寄。
迎接每一個晨曦：z市x大學新校區對面［長相守］
迎接每一個晨曦：線條小狗十分感謝.jpg
kk@楓葉：？你也在z市？那約個時間我當面給你好了，我們老板就是x大學新校區的。
迎接每一個晨曦：可以的，等你做完復健，咱們約時間。
kk@楓葉：我愿意把我們老板也送給你，只要別提復健，疼死了。」
————
晚飯時間程慕時趕了過來，還給陸明朝帶了一些清淡的食物。
看陸明朝炫的開心（沒錯，小吃貨的快樂，吃的東西好吃就很開心。），他趁機開口：“你有沒有物色好學校附近的房子。”
“唔？”陸明朝一愣，努力咽下去嘴里的東西：“什么房子？”
“等你開學后，軍訓期間你是要住校的，軍訓過后住不住都可以。但你姥姥自己在家你會放心嗎？”
程慕時猜到他沒考慮過，畢竟是第一次上大學，考慮不周很正常。
“你想想，如果姥姥有什么事需要你，你從新校區往家趕來得及嗎？”
“是哦，那我這兩天找找吧。錄取通知還沒出，不知道有沒有考上x大。”
“你不是考了600么，我覺得完全可以的，現在可以放心找。”
程慕時頓了頓：“你要不帶你姥姥去我那里吧，就在你們奶茶店后邊的小區，我在那里買了兩戶。”
“不行，這樣不合適。”
“沒有不合適，我說是有兩戶，就算哪天有事了也是去我兄弟那戶，其余時間我都不在，上面那戶一直沒人住，也沒人到掃衛生，你和姥姥住那里，幫我照看打掃一下，就算房租了。
而且，你再找房子有沒有我這合適都不一定。你和姥姥早些過去，有什么問題還能提前處理，總好過你開學后忙的分身乏術。”
“這樣不太好吧……”陸明朝動搖了，程慕時說的太合理了，這誰能忍得住啊！
“能有什么不好？我們關系很好，借你用用怎么了，大不了等畢業了你再幫我找個靠譜的租客來看房子。”
“那行！等我畢業了，我給你介紹新租客。”
倆人就這么愉快的敲定了，還約好了等錄取通知下來了就搬過去。
程慕時頭一次體會到七月份太長，長到他每天都要確認兩遍今天是幾號。
但也有好處，就是他抽空在研究如何調養陸明朝的身體，功夫不負苦心人，還頗有成就。
自從陸明朝出院后去上班，程慕時天天雷打不動的給他送飯。
對于陸明朝來說，晚上十點之后剛好是吃午飯的時間，以往都是隨便對付一下，現在直接升級，專人送飯。
剛開始他還很不好意思，但他又拗不過程慕時，再加上程慕時手藝確實一絕，他也就接受了。
若是在以前，程慕時自然不會做陸明朝介意的事情，但是事關身體健康，在這上面他不想讓步。
于是就有了變著花樣的新鮮菜品，什么蝦滑蒸蛋、南瓜蒸排骨、清蒸鱸魚、雞蛋包豆腐、豬骨菠菜湯……無一不是色香味俱全。
都是好吸收易消化的營養餐，引得店長都常來‘看看’。
“嘖嘖嘖，讓我看看今天的菜是什么……哎呀，蝦仁豆腐湯和絲瓜燉牛肉啊……好香！小朝有口福啊！”
“行了，這還有一份，你們吃吧，別搶明朝的，他本來就吃的少。”
程慕時知道明朝周圍同事都眼饞，就給他們提前備了一小份。
“嘿嘿嘿，你別說，我這半個月吃胖了五斤。”店長笑嘻嘻的端著那一份就跑，拉著另一個員工去休息室炫飯去了，把空間留給他們倆。
第十七章：得，溫水沸了
“聽說你喜歡kk戰隊？”
“我……還行吧，寫小說的時候，會需要些素材。”陸明朝腦袋里打了個問號，他尋思自己也沒有露什么馬腳啊……
難道對方看到自己和楓葉的聊天了？
這可不行！那不就沒有驚喜了么！
“我聽曉理哥介紹過，你喜歡這個戰隊嗎？”陸明朝的試探并不算高明，甚至有點生硬。
但是，戀愛腦的人在喜歡的人面前智商為負數。
“我也還行，八月份kk戰隊那邊好像有個綜藝，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嗯……行啊。”
他答應程慕時的背后還藏了個小心思，kk戰隊要去的話，那自己說不定就能和楓葉碰面，能提前拿到親簽送給程慕時。
“你錄取通知下來了吧？”
“嗯，20號就查到了，應該這幾天就會寄過來。”
“那這幾天你休息的時候，我幫你把姥姥接過來吧，剛好我那邊最近不怎么忙。”
“好哦，我和姥姥說過啦，她說要給你做回鍋肉，她做的可好吃啦，你吃不吃辣呀？”
“是嗎？那我到時候可要多吃一些，我口味比較清淡，能吃辣但不怎么吃。”
程慕時的開心溢于言表，他以為一切都在朝著他設想的方向前行著，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可誰能想到有人加了一把柴，溫水沸了。
時間很快來到了八月初，到了他們約好去看綜藝的時間。
一路上都很順利，包括陸明朝悄摸的去后臺找驚鴻拿到了親簽和周邊，還順帶認識了kk戰隊的其他成員——清清、胖橘。
至于楓葉和隊長，這倆人一個懶得動，一個有事，都沒來現場。
他將親簽和周邊塞進自己的背包里，走到演播廳門口等著，打算一會兒到車上給程慕時。
“嘿，再等程慕時么？”
陸明朝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循聲看過去，是伍月。
他記得程慕時對自己的叮囑，連忙退開了兩步。
伍月今天沒有打扮的像女孩子一樣，就連頭發都是干凈利落的齊耳短發，穿衣風格和陸明朝很相似，干凈的少年風。
見到陸明朝像受驚的兔子一樣，也不回應自己，他輕蔑一笑：“裝什么裝？一邊享受慕哥的喜歡一邊吊著他，你這么惡心，慕哥知道嗎？”
“你說什么？”陸明朝感覺有道天雷砸向了自己。
他在最初的時候有自戀的想過程慕時的微信名會不會和自己有關，但他很快就覺得自己想多了，并把這個想法拋諸腦后。
感情自己還是個預言家唄？
“你驚訝個什么勁？程慕時喜歡你！你見過慕哥還對別人這么好過嗎？又是送吃的又是送房子的。”伍月慢悠悠的靠了過來：“哦，我忘了，你沒談過戀愛。”
“你就不想想，你有什么值得他對你好的？你配得上他嗎？你什么家庭情況你自己沒點數？無父無母的你能給他帶來什么好處？”
“你是讓他來給你精準扶貧呢？你知道你打一年的工都未必有慕哥一個月的零花錢多嗎？”
“你以為你是誰？以前不知道他喜歡你就算了，現在知道了，明白該怎么做了嗎？”
“陸明朝，好歹也是高考600分的人，念過書明了理的，別做些下三濫的事讓人看不起。”
伍月貼在陸明朝耳邊說完最后一句話，就快步離開了。
他還挺高興的，本來只是例行慣例來追慕哥的戰隊綜藝，這都能讓他碰見慕哥和那該死的陸什么玩意兒，運氣真是無敵好！
只可惜慕哥很快就要開車過來了，他最多搞點小動作，折騰不了別的，希望陸明朝能識趣些，自覺退出。
伍月雖然離開了，但陸明朝卻被他的話釘在了原地。
不只是“程慕時喜歡你”這句話的沖擊，可以說伍月的每句話都像根刺一樣，把他扎的體無完膚。
怎么會喜歡呢，我們不是……朋友嗎？
我的家庭……我確實沒有什么東西能給程慕時的……
程慕時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不該耽誤他的……
可萬一……伍月在騙自己呢……
“明朝？明朝你怎么了？上車，我送你回去。”
陸明朝猛地回過神來，開車過來的程慕時降下了車窗，正對他揮手。
夏天的晚風明明是燥熱的，讓人難以心靜的，可偏偏在這個時候，陸明朝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凍住了，心靜的好像世界都停止了運轉。
程慕時見他沒有回應，就從車上下來快步來到他身邊：“明朝？出什么事了嗎？”
陸明朝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良久才開口：“沒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那我們這就回去，你好好休息。”
程慕時隱隱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但看陸明朝的臉色確實不好，白的有些嚇人，就以為是今天太開心玩累了。
在車上，陸明朝將背包里的親簽和周邊遞給了他，這讓本來就不多的懷疑煙消云散。
程慕時表示很驚喜：“你怎么會想到送我這個？”
“我前段時間看到了你的朋友圈，剛好有個讀者是戰隊的隊員，我就找他要了，你能喜歡就好。”
陸明朝靠在車窗上，他看著外面的夜景，苦澀的扯扯嘴角。
“喜歡，你送的我都喜歡。”
程慕時只當他是不好意思才背對自己，開心的收好就盡快的送他回去了，臨走時還叮囑他好好休息。
陸明朝站在小區門口，怔怔地看著遠去的車子出神。
他扭頭望著小區里的各單元樓，或許，要把找房子提上日程了。
程慕時開心的發了朋友圈，還給楓葉打了個電話，說要給他漲獎金。
搞得楓葉人都云里霧里的，還以為程慕時喝大了。
翻到程慕時的朋友圈一看：“絕了，我就知道晨曦和老板認識！”
“等下，’雙向奔赴的情誼價值連城！’什么雙向奔赴？他倆談了？”楓葉把程慕時的文案念了出來，他感覺自己好像察覺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但他很快發現了端倪，這條朋友圈好像只有部分人可見，他勾起嘴角不懷好意的捅咕程慕時：“慕哥，你不會是還是暗戀吧？那人家可就是單純的回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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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等了兩分鐘，見什么都沒發過來，他丟個問號過去，只見一個大大的紅色感嘆號在提醒他已經和“朝暮”不是好友了。
“大爺的……我就嘴欠！得，獎金沒了！”
————
程慕時開始漸漸發現不對勁了，他似乎找不到陸明朝了。
頭兩天是送飯的時候陸明朝就不在家，陸姥姥說明朝出去打小時工去了。
沒錯，自從干完了奶茶店的兩個月，陸明朝就提過會找一些小時工做，但他沒有告訴自己找了什么。
緊接著陸明朝就開學了，詢問是否要幫忙的時候，陸明朝回復說已經折騰好了。
軍訓期間其他年級的學生不得進入軍訓場地，程慕時也進不去，但他能站在場地外圍觀，看著陸明朝不是歇著就是幫工人搬水，狀態似乎沒什么問題，他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軍訓結束，程慕時才算真正體會到了不對勁，他約不出來陸明朝，也基本上碰不見，就算微信還是正常聊天，但他能察覺到，對方似乎是在刻意躲著自己。
但他攔住了陸明朝的室友：“你好，請問你是和陸明朝一個宿舍嗎？”
“是，怎么了？”
“我是他的朋友，他最近很忙嗎？我好久沒碰到他了。”
“是挺忙的，他不是上課就是去打工，我聽說他還申請了校圖書館的勤工儉學。你有事要找他是嗎？”
“對，有事找他當面談。”
“現在他在干什么我不知道，不過晚上他固定會去一個花店做小時工，你可以晚上再來找他。”
程慕時只得作罷，等晚上再來碰運氣。
————宿舍302————
“朝朝，你在宿舍啊？剛才樓下有人找你。”
“誰啊？”陸明朝剛洗好衣服，正在陽臺一件件掛衣起來晾曬。
“我不認識，他說是你朋友，看著還挺帥的，聽周圍的人說那是計算機系的系草，叫程什么來著。”
陸明朝愣住了，放下手里的衣服過來詢問。
“那你怎么和他說的？”
“我能怎么說啊？我就說我不知道你去哪里了，說你晚上會去花店做小時工。”
室友放下東西開始吃外賣，還招呼陸明朝來嘗嘗。
但陸明朝哪有心思吃東西啊，再說他那胃也不知道會不會作妖。
“你不下去看看嗎？或許還沒走遠。”
“不了，我一會兒微信和他說。錦鯉，你下次再遇見他，別和他說我的事了。”
“他是不是欺負你了？再糾纏你？”錦鯉聽出來了不對勁，放下了筷子。
“沒有欺負我，他是很好的人。”
陸明朝和錦鯉關系很不錯，剛開學的時候就碰到了，還幫自己搬了很多東西，整個人活潑開朗，特別討人喜歡。
“你可別騙我啊，你性子軟，遇到事情要說出來。真沒欺負你嗎？你和我說，到底怎么回事啊？”
錦鯉拉著陸明朝坐下，一副這件事我管定了的架勢。
陸明朝斟酌了片刻，便挑著主要的事情和錦鯉講了，連帶著顧慮也說了。
“你管那個伍月怎么說呢？重要的是你倆之間的態度，最多再加上他爸媽。你先告訴我，你自己怎么想的。”
錦鯉聽著就來氣，都21世紀了，那人貶低誰呢？
“我……我不知道，我一直是當朋友相處的。我知道他人很好，可這兩個月以來我沒想過喜歡不喜歡的事情。”
陸明朝捏緊了手指，原生家庭的不完整總會讓人缺失一些什么。
比如，看似共情能力很強，實則缺失愛人的能力，或者說，沒有安全感的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用忙碌來填補空缺的安全感。
當有另一個人加入他的生活，自己身體力行的來幫他填補空缺，在他發覺的時候，就陷入了迷茫和不知所措。
特別是當兩人差距過大時，他會有深深的不配得感。
“你不討厭他，他人也很好，為什么不試試看呢？”錦鯉仔細給他分析著：“你不要考慮那么多，不要妄自菲薄，如果你真的一無是處很糟糕，他為什么會看上你呢？朝朝，你很好，你可能家境不是很棒，身體不是很好，但這也非你所愿。
你要自信一點，你聰明又能干，有孝心，為人善良，品行端正。苦難只是一時的，這不過是你前行路上的磨煉，要相信自己未來可期。”
第十八章：撒花，程慕時告白啦！
“他沒有表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伍月說的一樣。也可能，他也只是把我當朋友，可我沒什么能給他的。”
“當朋友也沒問題啊，朋友和伴侶的最大共同點就是提供情緒價值，他主動來找你就意味著你提供了他所需要的情緒價值不是嗎？他又不傻，不開心還來找你，那不純純有病嗎？”
“好啦，事情講出來就好啦，你是當事人，具體怎么做在你，好好考慮一下，這不是什么大事。”錦鯉拍拍陸明朝的肩膀，安心炫飯去了：“餓死我了，我今天下午還得去上選修課，就不陪你做志愿者啦。”
“嗯，我好好想一下。沒事，我自己去也行的。”
陸明朝打開手機，他一時間還不知道怎么和程慕時去講，畢竟程慕時本人并未開口提過，他不確定程慕時怎么想的。
喜歡嗎？
不清楚。
那討厭嗎？
不討厭的。
可喜歡是什么樣的感覺呢？
陸明朝按著心口，仔細感受著自己的心跳，似乎，會加快一點，這是喜歡嗎？
算了，再等等吧。
他最近忙得亂七八糟的，著實沒精力去強行思考怎么面對，但想不出來法子又會讓他腦子里裝滿這件事，沒兩天就把他折騰的夠嗆。
哦，還要躲著來宿舍底下蹲他的程慕時。
程慕時隱隱覺得問題應該出在看綜藝的那天，他還去扒了監控，就看到伍月似乎和陸明朝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自然不會覺得伍月真的會老實，問伍月都說了什么，伍月倒是直接，還反過頭來問他知不知道陸明朝完全沒意識到他的喜歡，遲鈍的可笑。
礙于長輩的面子，他只能再次警告伍月別搞小動作。
畢竟告白遲早都要說的，他沒辦法借題發揮。
但程慕時也明白這事兒不能再拖了，要見面說清楚，可陸明朝推脫說有事要忙，已經推兩天了，也是見鬼了，兩天他都沒堵住陸明朝。
“喂？慕哥？你人在哪呢？”
“快到學校了，怎么了？”
“你前段時間托我照顧一下的那個學弟，這幾天好像在找房子，可我聽說他不是租住在你的空房子里嗎？你倆鬧掰了？”
“沒鬧掰，別瞎傳，他找到房子了嗎？”
“那倒沒有，也就這兩天開始找的，還在打聽。”
“行，我知道了。”
程慕時心里嘔得慌，他小心翼翼用溫水煮了三個月青蛙，被伍月幾句話給燒開了。
很好，現在人要跑了，仨月白干。
程慕時今天也沒堵到陸明朝，但今天他就非杠上了。他原是打算問問宿管阿姨，陸明朝晚上什么時候回來。
結果他瞅見了宿管阿姨窗臺上的鮮花，并不是學校里常見的花，而且都有點兒蔫了。
“阿姨，你窗臺的花好像和昨天不一樣啊，誰送的呀？”
“哎，就是咱倆剛說的那個學生，他有時候回來的晚，就覺得打擾我休息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從花店帶一些不賣的花回來，雖然花的品相不太好、但我挺喜歡的。”
“那花店還挺不錯的，哪個花店啊？”
“好像是空明街的［鐘情花店］，離學校不算遠，步行十來分鐘就到了。”
阿姨從兜里掏出來一把瓜子分給程慕時，還抬頭看了眼表：“哎呀，九點半了，估摸著他也該下班了，也不知道這孩子帶沒帶傘，今晚上可有雨的。”
“孩子你也沒帶傘吧，我這里有把大點的，你要不去學校門口接一下他？”
“行，我這就去。”
程慕時爽快的接了傘，但他并沒有只在學校門口接，他舉著傘徒步往花店走去。
在徒步的過程中，雨漸漸小了，程慕時走了十分鐘，一路上都沒看見陸明朝。
“明朝啊，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姐你別送我了，你先回去吧，你家里還有孩子呢，我等雨小了就走。”
陸明朝站在房檐下等雨慢慢變小，可他看時間馬上就要九點四十了，等不了了。
“反正也不怎么下了，應該沒事。”
陸明朝帶上了帽子，盡量地靠著能擋些雨的屋檐走。
他運氣似乎有些不好，常走的小巷里，燈居然壞了，只剩下巷子盡頭的那盞燈還亮著。
陸明朝點開手機的手電筒，快步走了進去，想要盡快到有路燈的地方去。
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身后就傳來了腳步聲，陸明朝謹慎的打開了手機自拍，他看到好像有人也進了巷子，聽聲音靠近他速度還挺快。
這讓陸明朝警惕了起來，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隨著恐懼的快速蔓延，他下意識地跑了起來。
他越跑越快，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拼命向前狂奔，可他依舊跑不過身后那人，腳步聲卻他越來越近。
陸明朝邊跑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呼吸急促的馬上要厥過去。
終于，他總算跑到了巷子口，可與之同時，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剛剛放松的弦，又立刻緊繃了起來，但他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再醒過來，就已經在醫院了。
“你跑什么，你身體什么樣你不知道？”
陸明朝一睜眼就看到了在床邊坐著守著他的程慕時，似乎從高考以來，每次在醫院都是程慕時陪著他。
“你嚇到我了，我以為……”陸明朝垂下眼臉，他有點后怕，又有些慶幸。
“……怪我，你暈倒的時候也嚇到我了。算我們扯平了，好不好？”程慕時將他扶起來坐著，又遞給他一杯水。
“有些事我覺得要攤開講。”程慕時頓了一下，又說：“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歡你了，所以你最近才躲著我？甚至還想搬走？”
陸明朝捧著水杯，輕輕點頭：“嗯。”
“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包括我對你的好，那是我追求你的過程中我自愿做的。”
“可是……我還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你……”
“無關你喜不喜歡我，追求一個人總不能就用嘴給你畫餅吧？是我對你的好讓你有壓力了嗎？”
“嗯，因為我覺得，如果要戀愛的話，我……沒有什么能給你的，全都是你在付出，這樣……這樣是不對的。”
陸明朝的眼睛漸漸泛紅，淚水溢了出來，又被程慕時拿紙巾輕輕拭去。
“沒有什么不對的，我想和你談戀愛，是想談婚論嫁過一輩子的，又不是圖你能給我什么。
我喜歡你，無關金錢利益。我確實是在等你回應，但不論你接受或者拒絕，這都是你的權利。
不要把我對你的好變成你的負擔，覺得自己沒什么能給的就草率接受，不要那樣，我只想要你真心的喜歡。”
“你為什么會對我這么好？我沒有什么特別的不是嗎？”
“不，你在我眼中很特別，每一個努力生活的人都在悄悄發光，你的性子、樣貌、要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喜歡。明朝，自信一點，你真的很棒。”
“我腦子……有一點亂。”
陸明朝有點不知所措，習慣性逃避，想要低下頭，但程慕時卻拉住了他的手，他看向程慕時，卻發現程慕時神色很認真。
“明朝，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又或者是你覺得我在打擾你的生活，你要明確說出來，而不是拼命地躲我，你知道你黑眼圈有多重嗎？幾天沒好好休息了？
不要拿你的身體不當回事，你知道今天晚上我看你倒在我面前我有多害怕嗎？
只要你說出來，你討厭我，不想我再打擾你了，我一定不會再闖入你的生活。”
陸明朝自然能感受到程慕時的真情實感，看著眼前如此認真的尊重他、愛護他的人，眼淚又開始不自覺的往下掉，這種無條件、無目的、滿是真誠的對你好，溫暖了一個孤獨前行多年的靈魂。
程慕時接過他的杯子放在床頭柜上，心疼的抱住他輕拍后背，安撫他突然上涌的情緒：“好啦，我又不是逼你立刻做決定回應我，哭什么？你好好養自己的身體，不比什么都強？”
“我喜歡你的這件事，就當一個小插曲就好了，不要天天耗費心力的去想。或許你對喜歡的感覺還很模糊，沒關系，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你可以再考慮考慮，要不要接受我、喜歡我。”
陸明朝慢慢回擁住了程慕時，喜不喜歡，他還不好說，但這個擁抱真的好溫暖啊……
他慢慢平穩了情緒，紅紅的眼圈看得人話都不敢說重了。
“我會好好考慮的。可是程慕時，你不求回報的對我好，萬一我在騙你呢？你不擔心人財兩空嗎？”
“那剛好，我有錢可以給你騙。”程慕時有意想將氣氛渲染得更輕松一些，就半開玩笑的哄他，瞧著他剛哭過的眸子，程慕時緩緩開口：“怎么沒有求回報呢？我在求你全心全意喜歡我一輩子啊。”
低沉的嗓音沉靜平和，如退去的潮水般柔和的輕撫沙灘，連帶著將原本負壓在陸明朝心上的重擔一并掃清了。
“哪怕最后你依舊對我不感興趣，但我們還可以做朋友的，不是嗎？所以就別忙著找房子了，你這小身板來回折騰不得躺床上歇好幾天？”
陸明朝意識到自己悄摸找房子的行為被對方發現了，超級不好意思，身體緩緩下滑，試圖把臉埋進被子里。
“躺下可以，別捂著自己。”
程慕時好笑的把他從被子里刨出來，又給他掖好了被角。
“我暑假給你養了兩個月，你這幾天給我又倒回去了？有后有什么事就說，別躲著我了。”
“好哦。”
陸明朝的臉微微泛粉，要不是身體不適，他能紅透了。
————
“曉理哥？你怎么來了？是慕哥今晚要來老宅住嗎？”
伍月剛下樓就看到鄭曉理打開客廳的門進來，他驚喜的往鄭曉理身后看去，然而鄭曉理身后一個人也沒有。
“就你自己來啊。”
“你怎么沒在學校？”
“哦，中午慕哥讓我請假回來的。”
鄭曉理無語，程慕時這個戀愛腦，話說一半就掛電話，害得他先去的伍月的學校，找一圈沒找到才回來。
“怎么了？有事？”
伍月撇撇嘴，想上樓去，卻被鄭曉理揪著領子往外拖。
“你干什么？松開我！你搞什么東西啊！”
鄭曉理不理他，一直拖到花園里才松手。
“你瘋了你這么拖我！你算什么東西！”
“慕哥讓我告訴你，你要是真的想去法國，可以直接說，沒必要這么費勁。”
“那你讓慕哥來和我說啊！”
“伍月，你不用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之前朋友一場，我才勸你。慕哥不喜歡你，你就不要上趕著湊，很掉價。”
第十九章：那就，去見見吧
“呵，你沒有喜歡的人才會這么說吧？你這話怎么不對鄭曉信講啊？”伍月一把推開了鄭曉理，怒氣沖沖的走了。
“這他喵能一樣嗎？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什么時候變這么不講理了？小時候不挺聽話的嗎？”
鄭曉理也氣的不輕，雙手叉腰，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就會拿送我去法國嚇唬我！沒完沒了的！”伍月憤恨的踹了腳路邊的梧桐樹，嘴里絮絮叨叨的發泄著不滿。
這些都被樓上的程錦年和時婉看在眼里，二人嘆口氣，拉上了窗簾。
“這孩子越發任性了，怎么回事？”
“你別插手孩子們的事，慕時自己會處理。倒是那個陸明朝，我還挺想見見的。”時婉坐在化妝桌前護膚，邊揭面膜邊叮囑程錦年：“慕時要真把人帶家里，你不許冷著臉，再給人家嚇跑了，你和慕時又要吵架。”
“什么叫又要？我倆這二十來年吵得有十次嘛？”
“啊對，沒十次，那不是吵了八次嗎？我可給你倆記著的。”
“這樣的事就不要記了嘛。”
…………
時婉還是個行動派，昨晚上說想見見，今天一大早就給程慕時撥去了電話，旁敲側擊的讓他帶人來家里吃個飯。
“我瞅著這周末就挺合適的。”
“媽——人家要兼職，你別搗亂啊。”
“臭小子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敢說你媽媽我在搗亂？我不管啊，你想辦法，想不出來你家門不要進了。”
程慕時看著被掛斷的手機屏幕，無語的要死……
沒別的原因，就是，他開的公放，然后，陸明朝坐在身邊的副駕駛上。
“emmm……”
陸明朝試圖打破一下尷尬的氣氛，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沒事，你不用緊張，不想去就不用去，我媽就是嚇唬我。”
程慕時開著車還不忘照顧陸明朝的情緒，’安撫+引導’的手法輕車熟路：“我媽媽人很好的，你如果愿意去也不用擔心，她和我父親談戀愛的時候也是家里人生病導致家境不好，但我父親還是愛她。
所以我們家對身世、財富、權力什么的并不太看重，更多的是看你的品性如何。”
“你這話……有點耳熟……”
“哪里耳熟了？”
“好像那句‘我沒有摸過錢，我對錢沒有興趣’。”
“哈哈哈哈哈哈，確實很像。”
陸明朝抿唇輕笑，看著程慕時開心的樣子，他的眉眼間也染上了笑意。
“那你要來我家看看嗎？我家老宅挺大的，花園里還種了很多很多花，你不去看看嘛？”
“可是，伍月不是在你家么？”
“他已經開學了，一直都住在學校，沒人叫的話基本上不會回老宅。”
程慕時一路將車開進了學校，停在了學校的停車場里。
把陸明朝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你還能把車開進來？門衛都不攔你！”
“往前看。”程慕時給他指指停車場前面的第11號宿舍樓，又指指斜對面的實驗樓：“還有那棟，看到了嗎？”
“嗯，看到了。”陸明朝點點頭，目光在兩棟樓上轉了個圈，又回到程慕時臉上。
程慕時莞爾：“我家捐的。”
陸明朝：“……”
有的沉默震耳欲聾，此時無聲完勝有聲。
“明朝！你快把我急死啦！你電話也打不通！我都想報警了。”
陸明朝才和程慕時分開，后邊就被錦鯉撞了一下肩膀，好在對方有控制力道，他才沒被撞出去。
“你再重點現在報警也是來得及的。”
“少貧嘴！老實交代干嘛去了，你倆晚上……？”
程慕時還沒走遠，倆人分開時說話的樣子也都被錦鯉看到了，錦鯉自然而然地以為他倆在一起了。
“我進醫院了，手機沒電就關機了。我倆什么都沒干，也還沒有在一起，別亂想。”
“你怎么進醫院了？哪里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是我體質太差勁啦。”
“沒事就行，你的身體是該好好養養。他是不是和你表白了？”
錦鯉這話是問句不假，但他篤定的語氣好像親眼見到了似的。
“嗯。”
“你沒答應嗎？”
“我要是再沖動點可能就答應了，但他說不希望我草率回應，想要我真心喜歡。”
陸明朝回頭看向程慕時的背影：“我還沒有感受到自己對他的喜歡，除此之外我還有一點兒顧慮……”
“顧慮什么？他爸媽的態度？”
錦鯉也湊過來看，但他沒看出來什么意思，他不喜歡男生，他喜歡香香軟軟的女孩子。
“也有一部分。”
“害，你找個機會見一下他爸媽不就得了，瞎猜能猜出來什么啊。”
錦鯉拉著陸明朝往教學樓走，他喵的今天滿課，再多待會兒要遲到了。
陸明朝邊走邊給錦鯉一點小小的震撼：“他爸媽邀請我這周末去他們家里吃飯。”
“……”錦鯉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好好，你是真能藏啊！背著我偷偷推進度！那你就去嘛，丑媳婦遲早要見公婆的。”
“你以后要是答應程慕時，那必然是要見面甚至一起生活的。或者你拒絕了程慕時，那去見個面也沒什么，她就算對你兇也兇不了第二次。”
錦鯉分析的很細致，陸明朝也開始仔細考慮這件事情了。
終于在周五的中午，陸明朝決定還是去程慕時家里，把錦鯉勾得好奇不已：“你回來可得給我講講，他們老宅有多大啊，我還沒見過這種！家人們誰懂啊，小說照進現實了。”
錦鯉抄起米飯炫了一口，隨即呲牙咧嘴的把陸明朝的米飯拿了過來：“別吃了，我的餛飩餃給你，米飯夾生，你消化不了。”
“謝謝。”
“你這兩天搞清楚自己什么感覺了嗎？”
“我不太確定，最近總時不時的想起他，有什么事也想跟他分享，這也不像網友說的想到喜歡的人會心跳加速啊。”
“不不不，不要拿別人的體驗給自己套模板。再說了，你的體質適合心跳過速嗎？”
錦鯉端起奶茶喝了一大口：“你要遵從自己的內心，不要對標喜歡一個人的表現。”
“我這兩天可是見你偷笑不少次了，不是和他聊天就是自己發呆，明朝你完啦，你陷入愛河啦！”
陸明朝有點驚訝，原來這就是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么？
當之前的層層顧慮和壓力被程慕時和好友逐步化解掉后，他在無意中敞開了心扉，將最原本的情緒和感情展現出來。
陸明朝按住了自己胸口，心跳隱隱有些加快，但還不至于難受。
“發現了嗎？分享欲是最高級的浪漫，而你很愿意和他分享你的生活。”
錦鯉開心的不得了，他感覺自己要是促成這一對了，那必然是有莫大的功勞和滿滿的成就感。
所以程慕時后來送了錦鯉一套房加一輛車，這讓錦鯉更堅信自己的方向是正確的。
————
“明朝，明天中午要去嗎？”程慕時本來是不想問的，但架不住時婉女士見面心切。
“嗯，我想好啦，要去。我該帶些什么過去比較好？”
“那你就不用考慮了，我準備好了。你好好休息等我明天來接你就可以了。”
程慕時的聲音里透著抑制不住的開心，聽得陸明朝也跟著勾起嘴角，剛好被起來接水的室友看到，他們忍不住紛紛調侃：
“這是在和對象打電話嗎？”
“明朝出息了呀，什么時候談對象了？”
“這個長得怎么樣？有沒有前兩個妹子好看？”
“你們倆行了啊，不搗亂難受是吧，去去去，睡覺去，少湊熱鬧。”
錦鯉一邊兒拉一個，又拖又拽的拉著兩人去洗漱，他個子比陸明朝還嬌小，但力氣卻不輸寢室里的其他男生們，那倆人都被他拖走了。
臨走前，錦鯉還給他眨眨眼：問題不大，我帶走他倆。
陸明朝自然明白錦鯉的用意，感激的點點頭。
手機那邊傳來低低的笑聲：“我有沒有前面兩個妹子好看啊？老婆。”
“你……你別亂叫。”陸明朝的臉瞬間燒紅了。
這人……真是的，怎么也愛瞎起哄啊……
“我還沒同意呢。”
“嗯，知道了，等你同意了就能叫老婆了，對吧？”
“……”
“好啦，不鬧你了，你快去睡覺吧，不要熬夜。”
程慕時那邊兒掛了電話，陸明朝卻還沒從剛才的勁兒里緩出來。
他捂著自己還有些燙手的臉，感覺自己沒臉見人了。
合上床簾在床鋪上翻來覆去的滾動，困意全無。
“還讓我早睡……這怎么早睡嘛……根本睡不著啊……”
不知過多久，陸明朝的臉才恢復了正常。本來也沒多燙，只不過他手太涼罷了。
像是知道陸明朝昨晚沒睡好一樣，程慕時沒有太早給他打電話，僅僅只是在九點多發了一句信息，問他醒了嗎。
十點二十的時候，陸明朝快步從宿舍樓下來。
“等著急了嗎？抱歉，我今天睡得太沉了。”
“沒有，我剛到。你不要跑，不著急。”
程慕時遞給陸明朝一個飯盒，里面是半份豆腐腦。
“剛好不燙了，先墊一墊，然后我們去給我媽媽買菜。”
“你們家是你媽媽做飯？”
“平時都有人專門負責做飯，我媽為了招待你，給你做了六蝦面，然后我爸不小心把蝦仁打翻了，咱們去買一些蝦帶回去。”
“我媽媽做飯很好吃的，我爸就不會，他進廚房總會有什么東西遭殃，今天的蝦仁就是。”
陸明朝沒忍住低頭偷笑：還有人和自己一樣是廚房殺手呀～
“別偷笑了，吃完上車。”
笑容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會消失，它只會從一個人的臉上轉移到另一個人臉上。
“你們家……管這叫蝦仁？”
讓陸明朝的表情從“嘻嘻”到“不嘻嘻”，只需要一個和他小臂一樣長的大龍蝦。
“嗯……都是蝦肉，剝一兩只不比剝很多只輕松一些嗎？”
程慕時摸摸鼻子，他這不是怕到家了明朝要去幫忙嘛，剝得多了明朝手疼怎么辦？
然后陸明朝就見程慕時拎起兩只結賬去了，他張張嘴，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能說什么？我和你們這群有錢人拼了？
第二十章：撒花！在一起啦！
程慕時的媽媽保養的很好，說是程慕時的姐姐都值得一信。
所以見面的時候，陸明朝難得的勇敢了一次：“姐姐好。”
“哈哈哈哈好啊，叫姐姐好啊。”
時婉愣了一下，隨即開心的笑起來，揉了揉陸明朝的腦袋，轉頭對程錦年說：“我喜歡這個孩子。”
勇敢一次，后悔一輩子。
陸明朝暗覺自己把稱呼喊錯了，用眼神向程慕時求助。
程慕時忍著笑意貼在他耳邊輕語：“那是我媽，你喊姐姐也沒事，過生日嘛，她聽得高興就行。”
“那不行……差輩了……”
“沒事，咱各論各的。”
“倆人感情真好呀，還咬耳朵。”時婉拉著程錦年站在一邊嗑糖，嘴角一時間壓不下去。
程錦年側耳陪著自己老婆嗑，看見他倆的注意力轉了過來，就對二人擺擺手：“都別在外面站著了，外面挺熱的，進去吧。”
程慕時買的大龍蝦被傭人拿去廚房處理了，所以時婉并不知道他買的不是她要用的北極甜蝦。
直到她走進廚房，打算最后加工一下的時候，才發現問題所在。
“慕時，你進來。”
“媽，怎么了？”
“我讓你買北極甜蝦你給我買波士頓龍蝦？”時婉壓低聲音訓他：“你小子非要讓你媽我今天出丑是嗎？”
“六蝦面不是就差炒好的蝦仁拌進去嗎？我爸最后才打翻的蝦仁，都一樣，都是蝦肉，都能用。”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怕那孩子進來幫忙。”
“時婉女士火眼金睛，我什么都瞞不過您。”
“少貧嘴，我這周托人調查了一下這孩子。沒什么問題，挺干凈的，見面瞧著也很討喜，我和你爸對這事沒什么意見。”
“你們沒意見就行，我就不用想法子說服你們了。”
“這么認真啊？明朝家庭不是很好，你能幫襯的的多幫襯，人家要是實在沒那個意思，你也別去打擾人家。談戀愛這種事，要看緣分的。”
時婉將切好的蝦肉放鍋里炒制好，裝盤盛了出來，與先前準備好的蝦油蝦子等充分攪拌，蝦的鮮味頓時彌漫開來。
“我可是奔著結婚去的，當然認真。至于怎么談，我自有分寸，媽你就別分析了哈。”程慕時接過時婉手中拌好的面，率先向餐廳走去。
程錦年自然也了解陸明朝的情況，怕他獨自面對自己不自在，就寒暄了幾句：“你姥姥身體最近怎么樣？還好嗎？”
“還可以，我初中的時候她有做心臟搭橋手術，這幾年都還不錯。”
“嗯，她畢竟年齡大了，你上學來得及照顧她嗎，用不用……”
“來得及的，謝謝叔叔。”
陸明朝本身就內向一點，只有在很熟悉的人面前才會話多一些。再加上程慕時已經給了他很多幫助，當程錦年詢問要不要幫忙的時候，他當然是婉拒。
“明朝，來嘗嘗我媽媽做的六蝦面。”程慕時端著面上了桌，用公筷分別給父母夾了一些，這才給明朝也分了一些。
“嘗嘗看。”
陸明朝小聲道謝后，聽話地端起碗吃面。
很鮮甜的蝦味爆滿口腔，蝦肉鮮嫩Q彈，蝦面軟爛入味，入口即化。
很好吃！
陸明朝吃著吃著眼睛就亮了，好吃與否大家一眼就看得出來。
除了六蝦面，其他的菜品都是家里專門做飯的廚子精心炮制的。
程慕時和他父母對這次見面都很上心，陸明朝能感受到滿滿的尊重與關愛。
那些菜有一些是他吃過的，程慕時曾親手為他做過，主打一個好消化易吸收、葷素搭配營養全面。
父母二人和他的談話也是輕松愉快，讓他慢慢卸下了緊張的防備。
更像是同齡的朋友，在關心他的生活狀況、學習狀態、興趣愛好什么的。
飯桌上四個人談笑風生，像極了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真好，他喜歡這個氛圍。
這是他小時候想象過無數次的場景，今天竟是意外的體驗到了。
他撐著下巴歪頭看著程慕時，不自覺的眉眼彎彎，眸子里盛滿笑意。
程慕時察覺到后也偏頭看向了他，平和溫柔的眼神帶著愛意，倒讓陸明朝紅著耳朵開始看窗外、看桌子、看碗、看菜就是不看程慕時。
時婉也注意到倆人之間微妙的曖昧氣氛，直接開口：“你倆去花園消消食去，我們兩個老年人要午休了。”
程錦年：我們？老年人？
程錦年沒有一點兒反駁的機會，他被時婉抱著胳膊拉上樓了。
“那我們去花園走走吧？”程慕時拍拍陸明朝的肩，領他去花園那邊。
程家的花園還是挺大的，入口處和周圍的建筑銜接的很自然，不熟悉這里的人很容易迷路。
轉角的過道上有纏繞著頂端的藤蔓，程慕時指指頭頂說：“等明年四五月份，這就成紫藤蘿瀑布了，到時候帶你來看。”
“好哦。你喜歡什么花呀？紫藤蘿嗎？”
“我喜歡滿天星，我們家花園種了不少，走，我帶你去看看。”
程慕時拉住了陸明朝的手，帶著他七拐八拐的來到了一片草地。
這片草地正如程慕時所說，種滿了各色滿天星，像是織錦云霞，讓陸明朝眼前一新。
“怎么樣？好看吧？”
程慕時蹲下來，拿手機拍了張照片，發覺身邊的人沒有回應，他抬頭看去，和俯身湊過來的陸明朝撞在了一起，怕撞到對方的頭，程慕時順著力道就地坐下緩解沖力，同時也被陸明朝撲了個滿懷。
“你怎么回事？沒站穩嗎？”程慕時有力的雙臂幫他穩住了身體，兩人的距離湊得很近很近，近到能看清臉上的絨毛。
“程慕時。”
“嗯？”
“我喜歡你。”
陸明朝就這樣跪坐在程慕時懷里一動不動，他的臉頰逐漸泛紅，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緊張的看著程慕時。
見程慕時似乎愣住了，他還歪了歪腦袋。
下一秒，陸明朝就被程慕時緊緊抱住了，好聽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真的嗎？你真的也喜歡我嗎？那我能不能叫你朝朝，我很久以前就想這么叫了。”
陸明朝試探著回擁住他，拍拍程慕時的背，示意他輕一些。
“嗯，我喜歡你，程慕時。”陸明朝也在他耳邊重復了一遍告白，兩人就這么相擁在滿天星的花海中。
程慕時輕輕放開陸明朝，牽起他的右手，在他手背上留下深情一吻：“朝朝，別叫全名，換個稱呼。”
“慕哥？”
“不要，你是我男朋友，不是我小弟。”
“那……阿時？”
程慕時拉過他的雙手，輕輕湊到陸明朝面前，和他額頭相抵：“好，叫我阿時。”
陸明朝能主動表明自己的心意，就已經耗費掉了自己不少的勇氣。
再加上以往也沒有和人這么親密接觸過，他整個人身子都軟了，心跳也在加快，全靠程慕時的手臂撐著他。
陸明朝有種神智離家出走的美感，他看著眼前的程慕時，整個人暈乎乎的只知道聽話，十分乖巧的又喚了一聲：“阿時……”
程慕時忍不住莞爾一笑，扶著陸明朝站起來，和他一起到有座椅的亭子里去。
“之前在醫院里，我父母的態度也是你顧及的一部分，對不對？”
“嗯，還好你爸媽不討厭我。剩下的是我自己，我好像，知道什么是喜歡了。”
“朝朝。”
“嗯？”
“朝朝。”
“你怎么一直喊我？”
“我太開心了！我感覺，有點不真實。”
陸明朝握住他的手指，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放心啦，是真的。”
無意之間，陸明朝看到亭子角落里有一抹紅。
他好奇的探頭瞅了一眼：“你們家還種了曼珠沙華？”
“有幾株，但不多。”
“有白色的嗎？”
“那沒有，那幾株都是紅色的。你喜歡白色的？”
“嗯，曼珠沙華也叫忘川花，白色的叫曼陀羅華。你知道白色忘川花的花語嗎？”
“我沒留意過。”
“那象征著無盡的思念，絕望的愛情，還有天堂的來信。”
“很凄美。你想種嗎？我可以讓人找來它的種子。”
“等放假再說吧，最近一直挺忙的。”
兩人不知何時已然十指相扣，他們邊走邊聊，陸明朝在程家的花園里見到了不少花店也沒有的花。
“我奶奶生前就很喜歡花，這花園也是爺爺為她建的，現在兩位老人都不在了，一直都是園藝師在打理。”
程慕時和陸明朝并肩走著：“現在好了，這個花園要迎來下一任主人啦。”
“凈胡說。”一下午了，程慕時總時不時的撩一下，逗一下他，搞得他一直在臉紅。
“好好好，我不胡說。過段時間kk戰隊有個節目，可能會有場帶粉絲的表演賽，去不去看？”
陸明朝狐疑的看著他：“你怎么總是第一時間知道kk戰隊的消息？”
他起疑是正常的，因為他和楓葉玩的很好，所以楓葉也沒必要隱瞞他，不管大小活動都會問明朝去不去。
以至于有幾次活動的時間，他比楓葉都知道的早。
“我是不是沒和你講過，kk戰隊是我投資的，楓葉他們按理來說都要叫我老板的。”
“……”
陸明朝表示不想說話，他現在覺得自己當時送親簽和周邊的行為像二傻子！
就是那種，從早餐店買了包子問老板餓不餓的，沙雕操作。
“朝朝對不起，我那時候好喜歡你的，不都是為了能多和你接觸嘛。”
程慕時跟在陸明朝身后，用兩根手指輕輕的扯陸明朝的衣角。
“好朝朝，理理我唄。”
“你不許撒嬌。”陸明朝撥開他那兩根作怪的手指：“我沒生氣，我就是覺得丟臉……”
“我哪撒嬌了？”程慕時好笑的道。
撥開程慕時？不存在的，他只會打蛇隨棍上，衣角是松開了，他也順勢重新牽上了陸明朝的手。
“不丟臉的，朝朝送我什么我都喜歡。你送他們的親簽不就是在支持他們嗎？支持他們就是在支持我，多合理。”
陸明朝被逗笑了，任由程慕時牽著自己。
“檐下雨檐上貓～一步一晃多逍遙～云氣繞啊繞～”
手機忽然就響了。
陸明朝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動漫社的電話。
他納悶的接了起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