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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番外  前世一

    ◎“阿譚,你自由了。”◎

    明德七年,秋老虎剛過。

    云啟下旨殺的第一個武將便是溫凜大將軍,以通敵叛國罪問斬,有精明的,一眼便看出這件事的破綻,云啟卻是不查不問,直接問斬。

    有人隱隱猜測,云啟這樣做,怕是想收回兵權,也是怕溫凜功高震主。

    有想為溫凜說話的,一想到家中子女便只能作罷,只因云啟在下旨當日便已說過,為溫凜求情者,按同罪論處。

    朝中人心惶惶。

    溫凜被問斬的第五日,宮中又有消息傳出,元妃去了。

    元妃,曾是云啟的原配,當今丞相的嫡長女謝譚幽,曾因病在莊子里養了三年,回府后卻不知檢點,清白不在,成了全京城的笑話,無人敢娶。

    而那時,本來與相府二小姐有婚約的云啟忽而跪在武德門外整整一天一夜,求云崇退了與謝音柔的婚事,說他要娶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是謝譚幽一個。

    云崇寵愛當時還是七皇子的云啟,自然應允。

    滿城震震,笑話又落到謝音柔頭上,謝譚幽也好不到哪里去,京中人人厭惡她,家中也是不好過。

    直至后來,云啟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又護著,日子才一點點好了起來,那幾年,京中貴女從嘲諷厭惡到艷羨謝譚幽能嫁一個這般溫和又好的人。

    可后來,云啟登基,皇后卻是謝音柔,滿朝文武震驚,卻不敢阻止,謝靖乃是文官之首,后是她愛女,而誰又不知,謝譚幽與他早已斷絕關系。

    因此,謝譚幽又成了那笑話,還被封了個有元配之意的元妃。

    好不諷刺。

    而今,表哥一家才死,她便也死了,有人感嘆也有人驚了很久,心頭莫名悲傷。

    明明還是秋日,當夜便下起了雪,比往年還要下的早下的大,不過一瞬,整個京城便被鋪白,而謝譚幽的死訊也傳遍列國。

    群臣紛紛皺眉。

    不過一個妃子死了,云啟為何要昭告列國?這將謝音柔這個皇后放在何地?而第二日,謝譚幽便被草草下葬,連皇陵都不得入,真是好大一番屈辱,可人死了,體面尊貴好像也沒什么用。

    雪是越發大了。

    朝臣又開始擔憂眼下戰事,畢竟,此次戰爭,是他國人故意挑事,又指名要謝譚幽,大軍逼近,朝臣不想打的,紛紛求了云啟應下,不過舍棄一個女人,便能免百姓苦朝堂安,為何不應呢?

    可這一年來,都沒怎么摻合朝堂事的燕恒卻入了宮。

    他說,他出征,他去滅敵國。

    云啟應了。

    也是趕巧了,謝譚幽死的那天他去往戰場。

    眼下,謝譚幽死了,敵國會退兵呢還是執意攻打,燕恒又能不能贏?也不怪朝臣擔憂,實在是,燕恒已經不是曾經的燕恒。

    他無法再以一箭穿透敵國大將喉嚨,快速定輸贏,也沒了龐大的燕家軍。

    滿城惆悵哀嘆。

    原本熱鬧的京城也安靜的詭異,詭異中又參雜著一絲絲悲傷。

    *

    謝譚幽微微睜眼,只覺陽光刺眼,刺的她幾乎落了淚,下意識的抬手去遮擋,眼睛微微瞇起,一盞茶的時間才漸漸適應。

    入眼,是繁華熟悉又陌生的宮殿,她目光有些呆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她不是死了嗎?怎么還在這里……

    “醒了?”頭頂,忽然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謝譚幽下意識看過去,只見,身旁站著一人,黃色龍袍加身,面容嘴角噙著冷笑,正似笑非笑的盯著她。

    大腦有片刻的空白,很久之后才緩過神,她原來是死了的,可不知為何忽然清醒,所在之地黑暗,她看不清又冷,好像是哭了很久,也沒有來救她。

    她記憶有些混亂,好像什么都記不得了,只記得她很害怕,想死卻又強撐著。

    云啟瞧著謝譚幽的模樣,語氣嫌惡:“不過三個月,怎么就成了這副邋遢模樣”

    謝譚幽面容蒼白憔悴,頭發散亂,身上的素色華服臟污不堪,這樣看著,確實邋遢惹人厭惡。

    她有些恍惚,心下不知為何空空,輕聲道:“竟是三個月了嗎。”

    “是啊。”云啟問:“你想死嗎?”

    謝譚幽緩緩抬眸看向云啟,明明曾經,雖說因謝音柔的緣故,二人總是鬧矛盾,可整體看來,二人感情算是不錯的,入宮之前云啟還說,讓她等一等,皇后之位只會是她的。

    可是后來呢。

    等來的不過是他廣納后宮,冷眼看著她被所有人欺負。

    “云啟。”謝譚幽疲憊的閉了閉眼:“念你我是年少夫妻,如今既是沒了愛意,不如放我離開吧,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這宮中。”

    云啟眸子一瞬間緊緊瞇起,心頭怒氣恨意翻涌,聲音越發冰涼又狠:“放你離開?然后呢,讓你與燕恒雙宿雙飛?”

    謝譚幽皺眉:“雙宿雙飛?你在說什么?”

    聞言,云啟上下打量謝譚幽,見她聽到燕恒二字時情緒平靜又淡淡,云啟手心下意識收緊,問:“你不記得了?”

    “……”

    “我該記得什么?”謝譚幽反問。

    見狀,云啟愣了一瞬又輕輕笑了一聲,一聲過后又是連連笑意,只是那笑冷的刺骨又有嘲諷之意。

    那時,不是怎么做她都沒有忘記燕恒嗎?以為是無了用,可如今,卻是不記得了。

    “好啊。”云啟道:“朕放你出宮,還你自由身。”

    謝譚幽沒想到云啟能這么快應下,愣了一瞬的同時又驚,“你說真的?”

    聲音里都透著不可置信。

    “自然。”云啟道:“只不過有一個條件。”

    “什么?”

    “燕恒用他之命換你。”

    謝譚幽眼睫猛然一顫,下意識反駁:“怎么可能?”

    她利用過燕恒,燕恒說了那是最后幫她一次,至此,二人便再沒見過面,如今,她死訊傳遍,人人都知道她死了,燕恒怕是恨透她了,說不定多高興呢,又怎么可能會為了救她而死呢。

    “等會你便知道”云啟卻是不再多說,抬腳就走了出去,沒一會,殿外又傳來他的聲音:“把人拖過來,”

    他話剛落,就有幾個黑衣人穩穩落在謝譚幽身側,面無表情的把她拖到門邊,透過門洞,她能清晰的看到外面。

    大殿靜的發生一聲響動都能聽見,謝譚幽四下看了看,她有武功在身,雖是身體虛弱,但對聲音還算警覺。

    周圍不僅有弓箭手還有大批的御林軍,只一瞬她就想明白了,云啟這是真的要殺燕恒。

    殿外有小太監彎腰走到云啟身邊,低聲道:“陛下,燕王來了”

    再次見燕恒,謝譚幽只覺恍如隔世。

    初見的鋒芒如今已然無存,瘦了不少,身著藍色長袍,腰間掛著一枚玉佩,面容冷清又淡淡。

    他站在大殿中央,未行禮,抬眸直視云啟:“尸首呢。”

    周身殺氣盡顯。

    今日,云啟派人給他遞了話,說是謝譚幽尸首其實在他手中,并未下葬,已知云啟為人,不想謝譚幽死后再受苦,是以,燕恒還是入了宮。

    知道也許是局,還是來。

    事關謝譚幽,他從來不會賭。

    云啟手摩挲著扳指,玩味的勾了勾嘴角,輕飄飄丟出一句話:“一把火燒了”

    聞言,燕恒瞳孔猛然一顫。

    眼前,全是謝譚幽的面容。

    謝譚幽很怕疼,很喜歡笑,笑起來明亮又漂亮,有些小驕傲,最煩被約束,燕恒怎么也不敢相信,這樣的女子,還是喜歡他至極的女子,云啟眼睛都不眨的就把人殺了,更不敢相信,她被燒成了灰燼。

    那該有多疼啊,

    燕恒一想到這,一顆心都跟著揪了起來,不止心臟,他全身都疼,看著坐在上面的云啟,心中怒氣翻涌:“你當真要如此狠心?”

    “當初,我助你在奪嫡之路順風順水,讓你穩坐皇位,無后顧之憂,你可是忘了,我當初愿意助你的原因。”

    旁人眼中的七皇子云啟,溫文爾雅,是個大善人,燕恒卻知道,那不過是他的表象,他不屑與云啟這樣的人為伍,后來,得知謝譚幽要嫁給云啟,他見她提起云啟時,眸子很亮,如天上的繁星。

    那樣子,分明是喜歡的。

    而那時的謝譚幽沒了將軍府和丞相府做靠山,在京中舉步艱難,而她想要做皇后,所以,他想,那他便做她的靠山,扶她上高位。

    那時他已經是燕王,位高權也重,做了王爺后他就沒再跪過任何人,那日真誠的屈膝下跪,只為一人。

    他同云啟說:“臣愿帶八十萬燕家軍追隨七皇子,只有兩個要求”

    “莫讓她難過,若有朝一日她想恢復自由身,必要成全,如若做到,待你登基為帝那日,臣愿上交兵符”

    謝譚幽做七皇妃時,是京城中貴婦們都艷羨之人,只因云啟待她極好,做足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姿態。

    到頭來,終究是錯付了,為謝譚幽不值,也怨自己當初為什么不再強迫她跟自己離開。

    燕恒喉頭翻滾,死死捏著拳頭,聲音鏗鏘有力:“若不是有她在,你覺得就靠你自己和身邊的那群蠢貨能成功登上帝位?”

    “如今她不在了,這個皇帝你也不必當了”

    云啟臉刷的就白了,猛地站起身:“燕恒,你想作甚”

    “反了。”

    燕恒說的平靜,云啟卻是聽的心頭一跳。

    “你放肆”

    “就是放肆了,你能奈我何?”燕恒道:“我就算不能用箭,沒有燕家軍,反你,還是不在話下。”

    “……”

    云啟氣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看著大殿中負手而立的燕恒,他身上是只有上過戰場之人才有的殺伐決斷,眸色狠厲,毫不遮掩的殺意,云啟克制住心里的慌亂,冷冷道:“那謝譚幽呢?也要一起殺了?”

    他話落,殿門便被人打開些,謝譚幽頭腦忽然的昏沉,只能任由旁人拉著她露了半張面容。

    見到那面容時,燕恒面色猛然一變,心頭大震,即使只是半張臉,又披頭散發,露出的衣裙臟亂不堪,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拳頭被他捏的嘎吱嘎吱作響。

    心中是又喜又怒。

    腦海里只不斷的重復著一句話,她還活著。

    燕恒心臟像是被人隨便揉捏著,疼的他喘不過氣,憤怒又心疼,聲音不自覺拔高:“她自少時就喜歡你,你怎能對她這般”

    看燕恒如此模樣,云啟心下一安,幽幽道:“今日,她求朕放她出宮,你知道朕怎么同她說的嗎。”

    燕恒不語,一雙眼緊緊盯著謝譚幽,謝譚幽也是看過來,遠遠相望,他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團東西,悶又難受的發疼。

    “朕同她說,若是你愿意換她死,朕就放了她。”云啟道:“所以,燕恒,你和謝譚幽,你選誰。”

    燕恒毫不猶豫:“當然是阿譚。”

    阿譚。

    聽見這兩個字,謝譚幽皺起眉來,這不是那三年間云啟喚她的稱呼嗎,燕恒怎么會……

    喉頭涌上腥甜,慢慢的,鮮血從嘴角溢出,她垂眸擦去,再看向燕恒,他神色已經變了。

    謝譚幽瞧著,不知為何,心下猛然犯疼,眸中也蓄滿了淚水,更是因那毫不猶豫的選擇而震到,此時,她還是渾噩,直到,屋頂之上,無數弓箭手出,伴隨著云啟那句戲謔又高高在上的語氣:“萬箭穿心可受得住?”

    燕恒道:“自是受得。”

    只要她平安,他什么都受得住。

    “好得很。”

    燕恒又道:“我有一部分人在宮外,若我死了,她未出宮,他們便會直入皇宮。”

    “……”

    “放箭”

    隨著云啟一聲令下,萬箭齊發,燕恒身體不知道被多少支箭插入,鮮血淋漓,腳步一個不穩,直直跪了下去,他強撐著想站起來,試了兩次,才稍稍站穩,頭發凌亂又狼狽不堪。

    燕恒把遮住視線的頭發捋了捋,抬眸望著謝譚幽,緩緩露出一抹笑,他看著她時,好像總是笑著的,血液順著嘴角滑落,他也不在意,笑容漸漸放大,眉眼也染上笑意。

    他的笑容溫柔又不舍。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他在狼山受了傷,為了躲避殺手而誤入相府,遇見了一個少女,少女要給他一個家,他卻沒有應。

    這么多年,燕恒最后悔的事便是那夜沒有應了她,幾年來,他時常在想,若是能在日日她身邊,做一輩子啞巴又何妨。

    可終究是回不去了。

    燕恒眼角有淚水溢出,他輕聲喚了一個人的名字,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悲痛,反而很是歡喜又很溫柔,其中夾雜了一絲絲不舍和悔意。

    “阿譚”

    他說:“你自由了”

    還是阿譚。

    可這世間只有一人會喚她阿譚。

    謝譚幽怔怔看著身種數箭的燕恒,那一瞬,都忘了哭,腦海中一直是燕恒閉眼前說的話,那些被抹去,被遺忘的記憶,突然猛地涌入腦海中,一段接一段的畫面閃過。

    她眸底從震驚到不可置信,最后變成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

    安靜的大殿內,響起她凄厲的慘叫聲。

    她掙扎著想起身,卻被進來的云啟死死按著,云啟在她耳邊說:“阿譚你看,燕恒死了。”

    謝譚幽淚水肆意橫流,發了狠的掙開云啟,踉踉蹌蹌的朝那大殿之中跑去,不知是地滑還是怎么,竟是摔了無數次又爬起來。

    天空又下起大雪,大雪落在燕恒臉頰和頭頂時格外的輕柔,像是在安撫他,又像是來送他最后一程。

    雪花飄落,迷了謝譚幽的眼睛,她又重新爬起來,卻在離燕恒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燕恒渾身是血,是萬箭。

    謝譚幽肩膀顫抖著哭了起來,不敢上前,卻又忍不住前走,伸手想摸摸他的臉,卻在那一瞬,眼前又是那三年。

    真正護著她陪著她教她武功又說喜歡她的是燕恒啊。

    她怎么能忘了呢?

    為什么死的不是她啊?

    她為什么要要什么自由身?為什么不死了?為什么?為什么要讓燕恒換她的命,燕恒不疼嗎?他有什么錯?到底是為什么?

    謝譚幽在心中吶喊咆哮,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胡亂抹了把淚水,還是鼓足勇氣抬手輕輕替燕恒捋了捋他凌亂的頭發,此時的燕恒,眼睛輕輕閉著,唇角卻是有笑意,他在笑啊……

    謝譚幽眼眸充血的紅,嘴角顫抖著:“我…我…”

    許久后,才終于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并非是有意忘了你”

    謝譚幽觸碰到燕恒的身體,感受到他身體的涼意,一顆心就像是碎了般,再也好不起來了,她輕輕抱了抱燕恒,有那么一刻,想要跟著他一起死去,可她也知現在不是時候,總得殺了這一切的幕后之人才有臉去見燕恒。

    而此時,她也總算想起,她為什么會這般了,原來,是她想起一切想要去殺云啟,卻是失敗了,受了很久的折磨,而燕恒呢,在那個時候,奔赴戰場,只為了留下她。

    想到此處,謝譚幽就好恨啊。

    她也是真的瘋了。

    也沒有出宮。

    死去的元妃突然活了過來,不止活了還發了瘋,日日在冷宮屋頂身著紅衣起舞,還是在夜半,如鬼魅般,這如何不讓人心驚,又不敢靠近這。

    一夜又一夜,人人都說她瘋了。

    可唯有謝譚幽知道,她站在冷宮屋頂上,抬眼就可見很遠很遠的一個地方,雖然看不清,可是有個方向足以了。

    那是他們曾經的快樂時光,是莊子,亦是三年。

    有人想來救她,她知道那是燕恒的人,云啟如今正在鏟除他們呢,他們救她簡直就是死路一條,她搖頭拒絕了,說喜歡這里。

    清楚看清那些人的不悅和憤恨,她心下笑了笑,只要不再存了這般心思,便可以活著命,而今,燕恒已死,他們也該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用命來救她。

    她的命不值錢。

    在第三個月時,云啟總算來了冷宮中,爬上了屋頂,眸底都是擔憂,聲音是許久沒聽到過的溫聲:“夜涼,我們回宮吧。”

    謝譚幽唇角輕扯,不反抗,任由他拉著自己,只是在他轉身之際,抽出一直藏在腰間的軟劍,一劍刺向云啟胸膛,發了狠的刺!見到他不可置信又泛白的面頰,謝譚幽笑出聲來。

    好開心啊,這人死了。

    耳畔是御林軍高呼陛下之聲,謝譚幽笑聲越發大,確認了云啟不會被救活后,一腳將人踢下屋頂,冷宮外。

    而她在冷宮內。

    不過一瞬,冷宮便忽起大火,明亮之火照亮她笑顏,燃燒她裙擺。

    她也只是嘆道:“阿恒,對不起,我總是食言。”

    “這次,是真的來尋你了。”

    【??作者有話說】

    完結章,我修了哈,加了一千字,可以從燕恒回來后淡淡掃一眼哈哈,還有就是我準備了完結禮物的,周六在微博抽獎,是男女主的打印照片和一句話,到時候抽到獎的想要什么話直接跟我說好了,我寫哈哈,也是第一次搞,盡量讓大家都滿意,周六哈,什么樣的禮物我也在微博置頂了,大家可以看看,喜歡再參加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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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番外  前世二

    ◎“欺負你的人都該死。”◎

    謝譚幽從出生就是眾星捧月的存在,因此,她性子極其張揚又大膽,眉眼彎彎萬分好看。

    因此,也是喜紅裙,每每宮宴,往那一坐,便是最耀眼的存在。

    舅母們總是調侃:“以后也不知哪家少年郎能治住她這跳脫的小性子。”

    溫棲捂唇輕笑:“我看呀,沒人能治得住,我以后得好好看看,別讓我們幽幽欺負了未來夫君才是。”

    “舅母!母親!”謝譚幽臉色漲紅,很是生氣:“我再也不要同你們說話了。”

    話出口,她以為會得到幾個長輩的道歉,卻不想幾個長輩怔了一瞬,面面相覷,然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謝譚幽又羞又氣。

    未來離她那么遠,怎么就扯到婚嫁上去了!!!她才不要嫁!她要玩!!吃喜歡吃的,穿喜歡穿的,才不要到別人家去,處處受約束,雖說舅母們也從未被舅舅約束過,也是自由自在,可總是不同的,她們做事總要三思而后行,處處要考慮定國將軍府。

    她就不同了,隨便惹事隨便玩,不開心了,揍一揍那些地痞小流氓,反正沒人敢還手,她是謝譚幽啊,后有定國將軍府和丞相府,還有一個被太后親封為公主的母親,誰敢惹她。

    “娘,姑姑。”溫凜前來,將謝譚幽護在身后,有些無奈:“幽幽還小,你們怎么能這樣逗她?”

    “阿凜,我還沒說你呢。”溫棲輕哼一聲:“昨日,你帶著幽幽逃學,今日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看我不揍你。”

    “誒,姑姑。”溫凜忙躲開:“我可以解釋的。”

    “我不聽。”

    “……”

    溫棲想到什么,笑出聲:“除非,你將你那心上的小姑娘帶我過來給我瞧瞧。”

    她前幾日去了青龍寺,回來時,就聽說溫凜定了親,她都還沒見過那沈國公府的小小姐呢,昨日本想去瞧瞧,哪知卻聽聞謝譚幽逃了學,給她氣的臉色鐵青,就將這事忘了。

    “姑姑!!”

    溫凜喚了一聲,臉就猛然紅了。

    當下,被日落鋪滿的院中,有了兩個大紅臉。

    “姑姑,就知道欺負阿凜與幽幽。”

    “可不是嘛。”

    “哈哈哈,哥,你看幽幽和阿凜,臉跟猴子的屁股似的。”

    遠處,幾道爽朗含笑的少年聲音傳來,都是定國將軍府的少年小將軍。

    “哼!”謝譚幽瞪著幾個前來的少年:“表哥們再取笑人,以后可是會很難娶到夫人的。”

    “幽幽,這話可不能說。”另一邊是少女無奈又寵溺的聲音,說著,亦是瞪了幾個哥哥一眼:“哥哥們也真是……”

    謝譚幽看過去,眼眸亮了亮:“還是表姐好。”

    “那可不。”少女眉眼笑意更深:“昨日,我去聽戲時,路過一家鋪子,買了不少新奇的好東西,你看看你喜歡什么,盡管拿去。”

    “好勒。”

    “一個個的杵在這作甚?”一道略嚴肅的聲音在這歡聲笑語中響起。

    眾人看去。

    “父親。”

    “祖父。”

    “外祖父。”

    定國老將軍走進院中,面色淡淡又嚴肅。

    笑聲止,眾人齊齊看著他。

    “看看你們,一個一個的額頭都沁了汗,也不知道找涼快的地方坐。”

    “這不是等著父親來給我們烤肉吃嘛。”溫棲含笑:“是父親說,今夜要在這給我們一家子烤肉吃的。”

    “都是當娘的人了。”溫老將軍瞧著她,罵道:“還總是跟這群孩子鬧,幽幽與阿凜才多大。”

    聽他這么說,溫棲就知道他聽見了,縮了縮脖子,沒開口,以為定國老將軍還會接著說她,卻不想,下一秒,他聲音就是柔了下來。

    “幾日不見你了,在相府過得如何?”

    聽著老父親的關心,溫棲不由自主的紅了眼。

    見狀,老將軍皺眉:“怎么?過得不快?我當初就不同意你嫁給那個王八羔子,你偏不聽!”

    “走,回相府,我今天非得打死他。”

    “哎呀,爹!”溫棲忙拉著老將軍,“他對我可好了,你能不能對他稍微好一些?什么王八羔子,他是幽幽父親,您女婿。”

    溫棲不大高興了。

    老將軍聽著,心頭無奈,還想再說,卻是瞥見謝譚幽凝著他,還有面前自己從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兒也是一副不悅的神情,嘆了一聲,便也沒再說。

    “那一會,讓他過來吃飯。”老將軍淡淡說著,又道了句:“每次吃飯都要請,他自己不把自己當成我定國將軍府的人,我又怎么將他算作自己人。”

    “父親,他是一國丞相,很忙的。”

    “……”

    “行,我不說,好了吧。”

    “……”

    夜里,少年少女圍坐在一起,夫人們討論著哪家少女又或是少年郎,老將軍與一眾兒子嘆著如今漓國。

    溫馨又其樂融融。

    深夜回去,謝譚幽迷迷糊糊抱著溫棲,又呢喃著:“母親,我明日想和表哥表姐去城外踏青,你幫我和先生請假好不好。”

    “好。”溫棲抱著她,萬分無奈,聽著她的撒嬌之氣,無法忍心拒絕:“但僅此一次哦。”

    一旁謝靖面色不太好,也是強忍著,才換上一副笑容,卻是道:“幽幽如此不好學,以后怕是……”

    “無事。”溫棲打斷他:“我們幽幽只需要快樂平安就好了。”

    “至于其他的。”溫棲笑了聲:“她不愛聽先生教的,那就我教,我教她良善,以柔待人便好了。”

    “她亦不需要抗起重擔,那么小的身軀,我可是萬分心疼。”

    說著,又垂眸看著昏昏欲睡的謝譚幽,溫柔道:“母親今日所說,可不是希望你嫁人,而是忽而感慨,你長大后會和什么樣的小郎君在一起。”

    “我那日在長街,見到一人,生的倒是好看,就是性子有些冷,但他是一個極為厲害的少年郎。”

    謝譚幽很困,但還是慢吞吞回著:“誰啊。”

    “燕王府的世子。”溫棲眸色滿是笑意:“我與他母親見過幾次,是相當溫婉的人,而燕王對她極好,都說子隨父,那他定然也不差,而且,我聽你外祖父說,此次漓國與戎狄之戰,他第一次上戰場,卻為先鋒,直踏戎狄,斬下戎狄大將頭顱,是極其厲害的少年郎。”

    “幽幽覺得如何?”

    可回應她的只有少女輕輕呼吸聲。

    溫棲失笑,看向外頭夜景,面前好像又是那冷冷少年郎。

    謝靖皺眉:“幽幽還小,你想這些做什么?”

    “你不懂。”溫棲道:“好的人與事都要提前定下,提前做,要是等幾年,被別人搶走了如何是好?放眼整個京中,我就滿意我定國將軍府的少年郎和那燕王世子。”

    “人家未必看得上。”

    “胡說什么呢?”溫棲臉色微沉。

    “那日宮中宴,我可是瞧見那燕王世子看向我們幽幽好幾次,說不定二人真有緣,改日我約燕王妃出來喝喝茶。”

    “……”

    時光荏苒,春去又秋來。

    事也發生,人也去。

    而謝譚幽十三歲了,還是張揚,還是喜紅裙。

    定國將軍又要出征了。

    又是夜里,一家人圍坐,歡聲笑語片片,暢想未來。

    只是天不遂人愿。

    謝譚幽一覺醒來,正開心的換上新衣裙,打算出去張揚一番,等外祖父得勝歸來,她便可以和銀杏一樣學武。

    只是才出院子,便聽聞溫棲昏厥過去,她奔向正院,一路跑一路面色蒼白。

    看完母親,又去那定國將軍府。

    只見,明明昨夜還生氣勃勃又滿是一片梅花的定國將軍府,竟成了一片廢墟,而昨夜的那些家人,一個也沒有了。

    再也沒有人在她過來時,招手喚她又給她拿好吃的。

    一時受不住,暈厥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三日后。

    溫棲病越發重了,太后派了太醫過來也是不管用,謝譚幽一日一日守著,院子一天比一天冷,她心亦是。

    蒼白的面容,除了濕意再無其他。

    溫棲也曾醒來后,卻是瘋狂落淚,謝譚幽抱著她,母女二人淚流不止。

    溫棲說:“幽幽,我沒有父親了。”

    也只是一句話便暈厥過去再也沒有醒來。

    謝譚幽是害怕的,她該怎么辦呢。

    一月后,聽聞府中姨娘所說,她想也沒想,徒步上了青龍寺,那樣遠,平日沒吃過什么苦的人為了換得母親平安,一步一步登上青龍寺祈福,雷聲滾滾,林中暗暗,她怕卻仍舊咬牙向前走。

    回府當日,府中卻掛起白,她一時怔住,還未反應過來,便是謝靖滔天怒火,她被關進了柴房,她總算后知后覺,溫棲去了。

    謝譚幽崩潰大哭,她不信,太醫明明保證了,溫棲還可以活半年的,怎么可能她才不在,溫棲就死了,絕不可能。

    見不到謝靖,貼身丫鬟卻是因給她送了吃食,被活生生打死。

    滿院的血啊,她怔怔看著,再也沒了知覺。

    之后,又在迷迷糊糊中被送去了莊子,身子弱的無法動彈,里面的婆子很兇又有好多個,總是欺負她與銀杏。

    那樣的日子,疼又苦,每晚銀杏都在她耳邊哭,責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她,她還聽見,銀杏祈求那些婆子,自己給她們干活,只要給她些可口的飯菜,不要餿了的,因她生了病。

    可這般的放低姿態并沒有得到什么,那是一向喜愛自由又想活很久去看外頭所有景的謝譚幽生了死意。

    所以,她說:“銀杏,你走吧。”

    銀杏有武功,一個人還是可以出這莊子,然后慢慢的活,定然不會有人找到她。

    銀杏當然不愿,二人正說著,屋門就被人撞開,好幾個人進來,有婆子,有高頭大漢,并且還是會武的,他們撕扯又欺負銀杏。

    謝譚幽從床榻滾下,亦有人朝她靠近。

    那夜的絕望與崩潰無法形容。

    她好想殺了所有欺負銀杏和她的人,又好恨自己為什么那般虛弱?為什么不學些武功自保?為什么日日等著旁人護。

    可想像中的屈辱死亡沒有到來。

    耳邊是風聲,是銀杏踉蹌朝她而來的聲音,是什么東西滴落地上的聲音,像水,可又不是,一抹陌生又令人作嘔的氣味緩緩傳入鼻尖。

    是血腥味。

    謝譚幽睜眼。

    一片狼狽狼藉中,有一人好似從天而降,站在她身前,將剛剛欺負她和銀杏的人都殺死了。

    那人轉身,月光打在他整個面容上。

    眉眼冷漠,而眸中狠意還未散去,執著帶血的劍,踏著地下尸體與血跡朝她而來。

    那劍尖一滴一滴落下的血,好似落在謝譚幽心頭,讓她心頭一顫又一顫,面色也越發蒼白。

    已經清醒的雙眸凝著朝她一步一步而來的人,明明是少年,可身上狠勁嗜血太過明顯的讓人害怕,不像她在京中見過的那些少年。

    少年走到她跟前來,緩緩蹲下身,凝著她,四目相對,她愣神之際,少年清冽嗓音就落了下來。

    “不要怕,我殺了所有欺負你的人。”

    謝譚幽眼睫猛然一顫,少年卻將她扶起,然后伸手為她輕輕理了理衣裙和亂了的頭發,整個過程小心翼翼又不會觸碰到她肌膚。

    一點也沒有剛才殺人那般狠勁,謝譚幽看向少年,月光越發亮,而好似就是在這一瞬間,少年面容雖冷卻柔。

    她與銀杏坐在床榻,瞧著那少年,將一個一個尸體拖出去,然后又將所有血跡清理干凈,看了看她,才退出去,出去前,又落下一句:“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你安心睡。”

    第二日。

    諾大的莊子,除了她與銀杏,就沒有任何人了。

    謝譚幽好像明白昨夜少年話中的意思。

    夜里,難以入眠的她,又聽見簫聲,她朝外看去,卻不見任何,銀杏說是有人在那樹上睡覺。

    謝譚幽心下一緊:“誰?”

    銀杏道:“昨夜的少年殺手。”

    聞此,謝譚幽心頭不由的放松,困意來襲,她也安然睡去,說來也是奇怪,今日,她身體竟是不像往日那般了。

    簫聲一夜接一夜,而她也是睡的越發安穩,身體亦是一日接一日的好了起來。

    終于在一夜,她打開窗戶,看向銀杏告訴她的那棵高高大樹,果真有一個少年郎。

    少年也發現她。

    簫聲聽,月光灑。

    是少年,是少女。

    “你夜夜來這,可是有話想要跟我說。”

    “倒也不是。”少年翻身而下,不過一瞬便到她跟前來。

    四目相對。

    少年問:“你不記得我了?”

    謝譚幽不解:“我們之前認識嗎?”

    “你之前說……”少年認真盯著她眼睛,可話卻只說了一半。

    “說什么?”

    “你說……”

    “你說……你要給……”

    “給什么?”謝譚幽越發不解,只可惜,月光被子遮擋住,有些暗,而少年又垂下眸去,她看不見那少年的難以啟齒與微微泛紅的耳垂。

    “……”

    “罷了。”終于,少年又抬起頭來,抿了抿唇,道:“不記得也沒關系。”

    “我來這,就是想要護一人的。”

    謝譚幽心臟猛然一跳,又愣了神,好久后又反應過來,她問:“那些人真的都是你殺的?”

    少年點頭。

    “為什么?”

    “欺負你的人都該死。”

    “……”

    那夜后,少年來的越發勤快,每每都帶了不少好東西,謝譚幽嚴重懷疑他是不是將哪家店鋪給搬空了。

    又陪著她吃藥,說話,話中說的都是能讓人發笑的趣事,可謝譚幽很少笑反觀那少年,好似很喜歡笑,笑聲亦是好聽。

    謝譚幽又問他一遍,二人從未相識,他為何待自己這般。

    他說前來報恩。

    也是那一日,她知道少年的名字,燕恒,燕王府的世子,如今的赫桀將軍。

    是這般尊貴的身份,卻在這莊子做著雜活,謝譚幽不驚是假的,她垂了垂眸,只道:“我是謝譚幽。”

    燕恒答:“我知道。”

    謝譚幽看著燕恒的眼睛道:“我在世上已無親人,除了銀杏,你是第二個這樣待我好的人。”

    燕恒亦是看著她,卻沒有開口。

    謝譚幽又繼續,面色淡淡,卻說著讓燕恒心臟狂跳的話:“燕恒,你真的好好,只是我現在這般處境,也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

    燕恒眼眸亮了亮,湊近她:“在你心中我當真很好?有多好?”

    謝譚幽想了想道:“萬般好吧。”

    “當真?”燕恒眸子越發亮。

    謝譚幽瞧著他這樣子,心下卻皺眉,這人怎么怪怪的,眸子神情是她看不明的。

    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燕恒唇角含了笑。

    “你好像很喜歡笑。”謝譚幽道:“初見你,我以為你是個冷性子。”

    燕恒道:“我不喜歡啊。”

    “?”謝譚幽皺眉。

    燕恒卻盯著她的冷冷雙眸,沒再開口。

    他不喜歡笑是真的,性子冷也是真的,嗜血殘忍亦是真的。

    只是現在有一個人落了暗處,失了當初笑容,感受到了落寞孤獨。

    所以,他要站在她前方,短暫化為太陽,扶著她一步一步走向光明。

    那也是燕恒頭一次,嘗試為一個人改變,后來好幾次,他以為他是完全改變,以后都會如此,直到后來的后來,才發現,他只是會對謝譚幽如此。

    【??作者有話說】

    前世劇情估計只有三章,然后之后就是今生,他們婚后生活啦。這章節聽著棠梨煎雪寫的,寫得我也好溫馨好開心,好喜歡莊子那三年。也好喜歡定國將軍府的所有人,真是超級好的一家子。

    第163章 番外  前世三

    ◎好像在哭,又好像在恨自己。◎

    原本,謝譚幽覺得漫長的莊子生活,卻因燕恒的到來總是過得很快。

    燕恒為她種了一整院的梅花,他說,等明年冬日出門時,見到這紅艷之梅,心情定當極好,到時候可要她賞賞臉,笑一笑,因,這也是他第一次種梅花,需要得到認可。

    謝譚幽看著他,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就笑出了聲。

    燕恒嘆:“你笑起來真好看。”

    “……”

    那也是燕恒第一次那么大膽又佷張揚的說喜歡她,也不是喜歡,而是很認真的問。

    “你要不然跟我走吧,我帶你去你想去的所有地方。”

    謝譚幽心下一跳,“可你是將軍,怎能說走就走。”

    燕恒不以為意:“我不征戰,不保護旁人了,我就保護你一個。”

    “……”

    謝譚幽不語,是被驚到不知道怎么說,也是那句就保護你一個讓她心臟狂跳。

    很久之后她才回:“可男子就該保家衛國的,現下這世道又不太平。”

    “你希望我上戰場?”

    燕恒偏了偏眸:“那行,我好好保護漓國百姓,還有你。”

    “……”

    謝譚幽耳垂泛紅,頭一次不敢去看燕恒,只低低道:“沒有人會一直保護一個人,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們便會分別。”

    “我從不食言。”燕恒道:“我說了會護著你,那便是要護一輩子的。”

    謝譚幽手心緊了緊,回想那夜,又看面前的燕恒,她心下有很多思緒又想說很多話,可最后,她也只是說。

    “我想靠自己,可我沒有能力自保。”

    “那不簡單,我教你,我會讓你什么都有。”

    所以后來,燕恒教了她武功,又陪著她深夜入京,將她與銀杏在那夜感受到的絕望屈辱一一還給了秦氏的女兒謝音柔。

    回莊子的路上,竟然下了雪。

    謝譚幽時不時看向身旁陪著她,又在雪地中時不時扶著她,怕她摔倒的少年,心頭是從未有過的軟又疼。

    不知道為什么,她想哭了。

    經歷那些苦難崩潰后,她真的從來不敢想,世上會有這樣的一個人待她,護她又幫她,就連她去做壞事,殺人,也是跟著,卻不全權幫她,而是讓她動手,然后關鍵時刻補一刀。

    謝譚幽知道,燕恒是在教她如何自保。

    那夜月光依舊亮,積雪也很白,而少年的面容也深深落在她心頭。

    也是那一夜,她忽而有了想法,好好學武,學文,她還是想回京的,想與一個人站在一處,更是想護著一個人,像他護著她這樣,護著他。

    燕恒也是極其認真的教她。

    她喚他燕小將軍。

    而他,喚她阿譚。

    深深眸中只有她的身影,而那聲音更是好聽。

    謝譚幽抿了抿唇,壓制著心頭跳動,輕聲道:“從來沒有人這樣喚過我,但我很喜歡。”

    “是嗎?”燕恒彎身對上她雙眸,眸底笑意炙熱:“喜歡稱呼還是喜歡人?”

    “……”

    謝譚幽面頰猛然泛紅,卻是答不上來,也不敢答。

    “阿譚。”燕恒還是盯著她:“我藏不住事,可若我不說,你看著我的眼睛,能否看出一件事?”

    “什么?”

    “我喜歡你。”

    “……”

    謝譚幽瞪大眼,她看得出,可她壓根沒想過,燕恒會在今日,今時,說出這句話來,她心臟狂跳的好像整個身體都在跳,是強忍著才沒有失了態。

    全身上下都被那句我喜歡你充斥著,大腦一片空白,緊張又瑟縮害怕,她完全記不得自己那天說了什么話,夜里回想起時,又只有燕恒那雙笑意深深的雙眸。

    即便有那簫聲在,她還是失了眠,翻來覆去的,怎么都睡不著。

    也是那夜之后,二人之間有些微妙,只是不小心對視,便總能讓謝譚幽心臟怦怦跳,那時她不明,后來,她知道,她好像是真的喜歡上一個人了。

    又是冬日,梅花開了。

    他們一起釀梅花釀。

    春日,又去那后山竹林,踏青,那也是謝譚幽隔了很久又再次騎上馬,紅裙被風吹揚,迷了人的眼,而她眼前,除了燕恒,還是燕恒。

    燕恒揚眉瞧著她,心頭萬分舒暢而又恍惚。

    眸中除了那紅衣女子,再也裝不了其他。

    可這一年,燕恒來莊子的次數不像之前那般勤了,邊疆起戰事,他去了很久,再見已經是三月后了,整個人瘦了不少。

    是秋日,他們坐在那梅花樹下,品嘗梅花釀,燕恒夸她釀的梅花釀好喝。

    謝譚幽眉眼彎彎:“那等我回了京,就去開一個小酒館,到時你得來給我打下手。”

    “……”

    燕恒與謝譚幽說了好多戰場上的事,謝譚幽聽的津津有味,卻也在盤算著何時回京,已經給謝靖去了信。

    而聽著燕恒說外頭的景與色,謝譚幽心頭也是發熱的,本就愛自由的她,忽然也想出去看看,跟那空中雄鷹般,看很多的景,去很多的地方,不要被困住。

    所以,那一年,他們相約以后要一起去看那萬里千山。

    而那一年,燕恒又很認真的同她道:“阿譚,跟我走吧,我們去很多地方,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只保護你。”

    他眼眸中是少年之氣,不羈放縱而又認真凝著一個人。

    謝譚幽心跳漏了半拍,她其實想應下卻也知道不能應,她沒有什么親人,而今,也不是什么京中貴女。

    燕恒不同,他是那般厲害又耀眼的小將軍,燕家獨子,他有他的責任,他不能一走了之,所以,她只能努力,走到他身邊去,而不是讓他放棄一切,跟著她。

    可眼下,還是處于這般境地,她也不敢明說,總覺還不夠,只能壓抑著喜歡,道了句:“誰要跟你走了,我又不喜歡你。”

    之后也不知怎么,明明昨日還面色紅潤的她忽然就病倒了,迷迷糊糊間,她看到燕恒好看的眉眼皺起,她忽然就哭了,一顆心好疼,她也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阿譚別怕,我在這里。”燕恒聲音很是溫柔,一遍一遍安撫她:“你不要哭,沒事的,會好的。”

    謝譚幽喉頭翻滾,說不出話來,在床上躺了半個月,許久未見陽光,她讓燕恒扶著她出去曬曬太陽。

    院中。

    二人坐在石桌旁,謝譚幽有些累,沒有支撐住,她偏頭靠在燕恒肩上,嗓音沙啞,問:“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會的。”

    燕恒道:“阿譚這般好,定然會長命百歲的。”

    燕恒又說了好多好多話,京中趣事,戰場之事,還有小故事,他自己編的話本子,謝譚幽聽的又笑又哭。

    燕恒偏眸,為她擦去淚水,聲音柔又啞:“阿譚,你信我,我會永遠站在你身后,扶你而上,不會讓你孤單亦不會讓你害怕。”

    謝譚幽當然信燕恒。

    信這個一點一點將她從泥潭中拉出的少年郎。

    今日今日,再看他,她忽而就什么也不想管,就只想與他在這里,永遠不分開。

    所以,她說:“阿恒,我們一起長命百歲好不好。”

    “好。”

    再后來,二人輕輕閉眼竟是睡了過去,有風刮來,謝譚幽緩緩睜眼,瞧著身旁的少年,心臟跳了又跳,沒忍住,偷偷吻了吻那少年面頰,飛快的,像蜻蜓點水般,除了她,再也沒有人知道。

    第二日,身子又莫名其妙的忽然大好,還未與燕恒怎么好好說話又相處,便聽他說:“我要出征了。”

    謝譚幽怔了一瞬,心頭忽然空了,有一種他們此次分別后就再也不會見面的感覺,很莫名其妙,又讓人感覺荒唐。

    所以,一開始也沒怎么在意,望著燕恒離開的背影,心頭卻在想,待他回來的時候要怎么跟他訴說心意,總不能回回他朝她而來,她也應該要勇敢走向他的。

    想著面頰又泛紅,可那空空鈍痛之感又時不時傳來。

    那時不明為什么,直到有一年,她徹徹底底清醒,那是她完完全全記起燕恒和這些年,并且再也難以忘記之時。

    彼時,她是元妃。

    而燕恒,是燕王,卻不是那般風光無限,他再也射不了箭,多半燕家軍又與他離了心。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她,還有云啟。

    謝譚幽蜷縮在宮殿內,崩潰大哭。

    這些年,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又是誰呢?是云啟的妻子,帝王的妃子,還是那個曾被燕恒小心翼翼從泥潭拉起來的謝譚幽。

    還是又是如今這個,好不容易有了親人回來,又落得個滿門問斬,身邊婢女皆死,而自己如被折斷雙翅的鷹的謝譚幽。

    宮中宴會,她本不想去,可聽聞燕恒也會來,她盛裝出席,是一身張揚的紅,沒再管朝臣與宮妃的目光,反正,左不過最后一次了。

    她要殺了云啟。

    今日,不過是想最后看一看燕恒,同他告別。

    聽說,敵國大軍壓近,指名要她,滿朝文武同意,唯有燕恒力理據爭,說是要出征,所以,今日,她也必須來,斷了燕恒的心思,讓他別再管她了,好好活著吧。

    宮宴上,滿朝文武與宮妃都是笑意連連,互相談笑,謝譚幽雙眸卻只落到一人身上,她無法形容再見燕恒的心緒,更是不敢想,燕恒怎么會那么悲傷呢,全身上下,每一處都透著悲字。

    是因為她嗎……

    察覺有人一直盯著自己,燕恒抬眸看去,對上謝譚幽泛紅的雙眸,他心臟忽而一疼,卻是不敢看,偏了偏眸,然后借口離了這。

    謝譚幽眼眸一顫,袖中拳頭緊了又緊,也是過了好久才退出大殿,尋著燕恒離開的地方去。

    在后花園的湖邊見到他。

    是日暮時分,他背景孤單而冷,唯有風與那被拉長的影子相伴。

    謝譚幽一顆心好疼好疼。

    滿腦子都是這些年,明明她都不記得他了,還嫁給了云啟,燕恒為什么還總是來看她?不讓她孤單難過,又為什么,她傷害他那么多次,他還總是幫她?

    就因為那年的一句,我從不食言,會一直護著你嗎?

    可她忘了他啊,不是當年之人了。

    怎么那么傻。

    如今這般局面又要為了她去出征,他這般的人,難道看不出此次或許是一場局嗎?為什么還要去!

    那天,好像是夏日,風其實很溫和,可謝譚幽很冷,燕恒亦是。

    月光一點一點灑下。

    嘲諷侮辱之話入耳,燕恒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在夜中含笑的姑娘,是嘲諷是厭惡。

    燕恒一顆心像是被人肆意揉捏般的疼,他無法開口,更不知道怎么出的宮,回的王府,只知道那夜無眠,而面前都是那年害怕孤單又落入過絕望的少女。

    他用了好久才把她一點一點從泥潭中拉出,讓她不再怕。

    答應好的,不讓她孤單,難過,會永遠護著她。

    眼下,滿朝文武都在欺負她,想借此將她送走,而他定然也要站出來,護下她,讓她永遠都留在這里。

    這里,他在,最起碼可以護她很久很久。

    謝譚幽以為燕恒被她這么一說,不會去戰場了,她毫無顧忌,一身輕,前去刺殺云啟,可云啟就像是提前知道般,又設了局,至此,她知道,她與燕恒都要死了。

    最為讓她絕望的是,從云啟口中得知,燕恒去了戰場,就在今日。

    而沒幾日,她死訊傳遍列國。

    燕恒踏著風雪而來,那一身帶血的鎧甲都還未來得及換,他便來了。

    這幕景,是謝譚幽真正死后才看見的,那日的風雪真的好大啊,燕恒沒有停,只是時不時擦去眼前迷茫,她看得見的,燕恒好像是哭了,又好像在恨自己。

    恨自己什么呢。

    沒有認出她,沒有守在她身邊,又恨他怎么這么慢?那么久了也還不到京城,果真成了廢物。

    第164章 番外  今生一

    ◎“家中有妻。”◎

    謝譚幽睜眼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而外面還在下雪。

    今年的冬天很長,雪又下的很大,一不小心就會被迷了眼。

    她看向窗外,這般景,很像那年,是發生了很多事的那一年。

    她想起所有,又到她死訊傳遍列國,然后又是三個月的絕望與折磨,又是再見燕恒,那日再見,她知道眼前人是在七皇子府邸時總來看她燕恒,知道那是被她利用過的燕恒。

    卻不知,那是她喜歡著的燕恒。

    直到萬箭齊發,還有那一聲阿譚響起,她才猛然驚住。

    不是想起了嗎?怎么又忘了呢。

    她最對不起燕恒。

    而世上,也只有燕恒會這樣待她,在她心中,燕恒是與別人不一樣的。

    可她為什么還是忘了他,還是傷害他,明明,在那三月中,她日日念著他的名字,就怕自己再忘了,她記得她記得很清楚的,為什么忘了,為什么死的又不是她呢。

    那一年,風雪真的好大啊,大到讓兩個人就站在對面的人,卻怎么也抓不住對方,只能硬生生被隔開,然后分離,陰陽相隔。

    謝譚幽心頭悶悶,深吸一口氣,想要起身,腰間忽然一緊,整個人被摟進一個溫熱懷抱中,頭頂,傳來一道帶著困意的聲音:怎么醒那么早。”

    “昨夜睡的那樣晚。”

    “……”

    聞言謝譚幽心頭的悶痛之感一下子就散了,冷哼道:“你還好意思說。”

    “怎么不好意思了。”

    “你……”

    可話到嘴邊,謝譚幽又不知道怎么說了,臉紅至脖頸。

    她說什么?

    說她二人后半夜才睡?

    燕恒仍閉著眼,耳畔又傳來一道冷哼,輕笑了聲:“再睡會。”

    “不睡了。”謝譚幽道:“我得出府,明日,我一定要將酒樓開起來。”

    說這話時,語氣難免有些氣。

    她酒樓本來早該開業的,結果呢,一日拖一日,今日都是第五日了,溫凜也要回來了。

    燕恒問:“阿譚是在怪我。”

    “怪我。”謝譚幽皮笑肉不笑。

    “……”

    “怪我被你迷的神魂顛倒,不知今夕是何年。”

    “……”

    燕恒愣了一瞬又笑出聲來,喉嚨發出輕輕淺淺的笑聲,似是覺得很好笑,卻又忍住:“阿譚這般說,我要不好意思了。”

    “你會不好意思嗎?”

    “自是會的。”燕恒睜眼,抬手輕輕揉了揉謝譚幽發頂,沒再逗她,而是問:“做噩夢了?”

    謝譚幽搖頭。

    “那怎么這么早就醒了?”燕恒看著她面色:“是身子不舒服?”

    “就是覺得外面雪好大。”

    “……”

    四目相對,雙眸是看不盡的前世。

    燕恒將謝譚幽摟緊了些,謝譚幽也伸手抱著他,眼前是雪,而身后是燕恒輕輕拍著她的脊背,說:“大雪再怎么大也好,我就在你身前。”

    謝譚幽輕輕點頭:“只是忽而感慨,然后想說,我也會一直在身邊。”

    燕恒嗯了一聲:“再躺會,一會我陪你去采買。”

    謝譚幽問:“你何時去上朝?”

    這五日她沒出府,燕恒也一直陪著她,她每日都問,燕恒都說告假三日,可今日,都是第五日了。

    燕恒長嘆一聲:“若我們不在京中,而是在林中的某一處,此時的我們是不是就能一直在一起。”

    “現在不是也能嗎?以后不是也可以嗎。”

    “要去上朝,也許會有幾個時辰見不到你。”

    謝譚幽笑了:“待過幾日文書下來,說不定你我就能一起上下朝。”

    燕恒扯唇:“阿譚這般厲害,我真是一刻鐘都不敢停歇。”

    “哪有你說的這般夸張。”

    “不夸張。”燕恒道:“我時常在想,若是你好吃懶做些,我便辭了這位置,可阿譚偏偏太厲害。”

    “我好吃懶做,你還辭了這位置?”謝譚幽仰頭看他,覺得好笑:“那你我二人豈不是坐吃等死?”

    “那倒不會。”燕恒笑道:“什么都沒有也能將阿譚養的很好。”

    謝譚幽面頰有些紅:“那你好吃懶做,我開酒樓養你得了。”

    “當真?”燕恒眼眸亮了亮:“今日,我就等你這句話。”

    “……”

    “你故意套我話?”

    “沒有。”

    “……”

    燕恒道:“我只是想要你養著我。”

    “……”

    *

    晌午,謝譚幽剛從孟楠溪那里回來,燕恒已經在晚幽院等著她了,換了身衣裙后,二人攜手出了燕王府,到長街采買,準備明日酒樓開業需要的東西。

    她給原來的炊煙記新提了個名字,清風閣,清幽居也還在,酒樓不似那邊,可靜,若是喜靜的便可繼續前往清幽居,酒樓則會多熱鬧一些。

    撐傘走在長街上,來往行人不是很多,在這樣的大雪天,卻又顯得格外熱鬧溫馨。

    而她也是真真實實的發覺不同。

    心境不同。

    她感覺這冬天,好像也不是那么冷。

    從多家店鋪出來,燕恒手中已經抱滿,無法再撐傘,謝譚幽瞧著他這般模樣,沒忍住,伸手掐了掐他面頰:“我們阿恒今日這般辛苦,等回了府中,我定當親自下廚,犒勞犒勞你。”

    說著,便撐起傘,燕恒微微彎著身,保證謝譚幽傘撐起來不會太過麻煩又手酸。

    燕恒看向她:“你會做飯?”

    他怎么不知道呢。

    “你不信啊?還是怕我做的不能吃?”

    燕恒皺眉:“何時會的?我怎么不知?”

    謝譚幽道:“在宮中。”

    “?”

    “就是當妃子那幾年吧,一開始還好,殿中有婢女侍候左右,后來吧……”謝譚幽慢慢走著,似是陷入了回憶,慢慢道:“云啟沒來看我,婢女也就沒有了,當時住的是云華宮,那里多偏僻你知道的,又很大,沒有婢女,便不會有人往這里送吃食。”

    “我還得謝謝你將黑云送到我身邊來呢。”謝譚幽抬眼看燕恒,眸中都是笑意,半分看不出難過或是其他:“那幾年,阿妤我們三個就時常下廚,阿妤就只會熬粥,黑云厲害些,武功亦是,好多東西都是我們偷偷拿的,還被發現過一次。”

    謝譚幽說到這里,忽而笑出聲來:“我被罰跪了兩個時辰。”

    她記不清當時的苦與疼,只是現下回想,覺得有些好笑。

    “都怪我當初沒怎么學那些又沒了什么記憶,總是渾渾噩噩的。”謝譚幽又道:“那三年,也是因你在,你日日送吃的來,阿妤我二人也沒入過小廚房,粥還是在青龍寺那三年,學會的。”

    她的聲音很輕又含笑,像是再說一件什么普通不過的事,那種毫不在意的模樣,可偏偏就是這般,燕恒瞧著,心臟止不住的灼痛。

    他知道那幾年的宮中生活,她或許是過的不好,所以,即便自己被傷的遍體凌傷,還是會前去看她,護著她,又安撫她。

    他想要帶她離開的,卻總是屢屢錯過,要么就是趕到她蠱毒發作之時。

    所有的不碰巧好像都趕在他身上了,他又能去恨誰呢。

    而今,聽她淡淡說起,燕恒才知,何止是不好,那是萬般的苦楚。

    燕恒深吸一口氣,喚她:“阿譚……”

    “不要道歉。”謝譚幽打斷他,與他面對面對視,道:“我想與你說,所以你聽了你心疼難過,可你呢?你沒說的那幾年就不苦不疼嗎?那這樣,我是不是更該跟你道一輩子的歉。”

    “……”

    燕恒抿唇:“我只是覺得我食言了。”

    “嗯?”

    “我沒有保護好你。”

    一句話,就讓謝譚幽雙眸泛了紅。

    ……

    翌日,清風閣開業。

    謝譚幽起了個大早,帶著沈妤出了府。

    而宮中。

    退朝兩個字才響起,燕恒就出了金鑾殿,以至于云霄想喚他都沒辦法喚出口,無奈撇了撇嘴。

    真是重色輕友。

    自從謝譚幽昏迷醒來后,他就沒入宮,昨日是第一次,而入了宮也只是一會便離開,今日,早早的來了,他還高興,可以與他說些話了,結果……

    “燕王。”

    燕恒正要下最后一層階梯,忽而聽聞有人喚他,回頭看去,見是幾位大臣,他皺了皺眉,與這些人并不熟。

    說話的那大臣看了看他面色又看了看身旁好友,干笑兩聲:“燕王若是不嫌棄,今日不若與我等共飲一杯?就當是……”

    他話沒有說完,可燕恒聽明白了,是想與他交好。

    燕恒拒絕:“不了。”

    “……”

    “家中有妻,不宜在外久留。”

    “……”

    幾個大臣面面相覷,剛才膽顫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恢復正常了,燕恒竟然會說這樣的話?話雖冷,卻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

    而他們幾個誰又沒有妻子,如今的朝堂,云霄不限制大臣自由,他們自然是想與這個云霄最信任的臣子交好的。

    “……”

    “走了。”燕恒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道:“不過,若是要喝一杯,幾位大臣可以去清風閣。”

    “……”

    誰不知清風閣,是先前的炊煙記,之后被謝譚幽買下來的,今天開業,而這半年里,一家酒樓在京中格外出名,大臣們在那訂了上好的位置相約燕恒,卻不想……

    燕恒這是拉生意拉到朝中來了?

    【??作者有話說】

    忽然想起,今天是我簽約晉江的一周年誒~

    第165章 番外  今生二

    ◎“你沒把我保護好。”◎

    今日,雪漸漸小了。

    長街比昨日還要熱鬧幾分,而正中位置,辟里啪啦作響,清風閣大門展開,煙霧散去,正式開起。

    謝譚幽抬眸瞧著清風閣三字,心頭有種道不明的情緒,就像是忽然惆悵又安心,密密麻麻的,讓她不明。

    她道:“走吧。”

    說著,便先抬腳進入清風閣,身后的黑云沈妤也跟著踏進來,四處看去,倒是與先前的炊煙記不一樣。

    現下還沒有人進來,三人也未閑著,又將樓上樓下好好布置一番,以梅花釀為主,自然是少不了梅花。

    而今,又是冬日,不論謝府還是燕王府,梅花早已開,自是不缺。

    謝譚幽看著每桌上都用花瓶擺放著一支梅花,伸手輕輕撫了撫,花瓣柔軟而冷。

    她問沈妤:“謝府的梅花開的如何?”

    那是燕恒親自種的,梅花開后,她還沒去看過呢。

    沈妤笑道:“可漂亮了。”

    “那明日,我過去看看。”

    “大小姐看了定當會歡喜的。”

    沈妤瞧了瞧外面長街之景,手中動作停下:“自炊煙記關門后,城中一家酒樓也是出了名的,只怕,今日我們這清風閣人不會多。”

    黑云道:“或許是這不夠熱鬧,旁人不知。”

    沈妤問:“還不夠熱鬧嗎?”

    她們可是放了很多鞭炮的。

    不知想到什么,她眸子亮了亮:“黑云,我們出去。”

    “做什么?”

    “攬人。”

    “……”

    二人說著,就抬腳出去。

    謝譚幽都沒反應過來她二人想要做什么,直到沈妤拿了一把劍出來,她才緩緩反應過來,無奈搖頭笑了。

    這二人莫不是要比武賣藝,將人群都集聚于這。

    她也是猜的不錯。

    沈妤耍了一套劍法,黑云明明是一張冰冷面龐,卻在她身側吆喝,謝譚幽看的直發笑。

    沒一會,清風閣外便聚集了不少人,謝譚幽抬眼看去,卻是在人群中見到一人,唇角笑意凝了一瞬,又蕩漾開來,而那人已經到她跟前來了。

    謝譚幽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畢竟昨夜又說起時,燕恒又有些抗拒,說到底他還是不喜歡這般熱鬧嘈雜的地方,而且還要與這些人接觸,他更是無法接受了。

    燕恒微微聳肩:“你若是不在這里,我還當真不會來。”

    “那既是來了……”謝譚幽眉眼微動,話沒有說完,燕恒卻是看明白了,心頭無奈嘆了一聲:“都聽阿譚的。”

    沈妤收了劍,而外頭又一聲吆喝指引,清風閣漸漸涌入了人,燕恒眼睛都看直了,知道今日來是要做什么,原本下定好的決心忽而又有幾分退縮,可謝譚幽已經將一個托盤塞給他。

    謝譚幽眼眸彎彎,輕輕笑道:“今日就辛苦夫君了。”

    聞言,燕恒攥緊手中托盤,眉眼沉又深,下意識伸手攥緊謝譚幽手腕,四目相對,心頭的退縮與絲絲不愿,好像忽然就沒有了。

    一聲夫君,讓他整個身體都是飄起來的。

    謝譚幽笑容未變,看燕恒這模樣,故意逗他:“不許冷臉,若是做的不好,今日可沒你的工錢。”

    “……”

    接下來的半天,燕恒將袖口拉上去,然后在這清風閣當起了店小二,里面有不少達官顯貴,正談笑著,不經意間瞥見在大堂中穿來穿去的人影,驚的目瞪口呆。

    那是燕恒?

    幾人面面相覷,實在不敢信。

    燕恒又到他們面前來,他們得以看清,當真是貨真價實的燕恒。

    堂堂王爺在這當起了店小二,眾人心里驚訝又唏噓,老聽家中妻女說燕恒對謝譚幽何等好,今日,算是漲見識了。

    當今君王現在處事都要先與燕恒商量,又有八十萬大軍在手,是貨真價實的矜貴權臣。

    而,就是這樣的人,為了他的妻子,竟然微微彎了頭,穿梭大堂之內,做起了店小二。

    是在博美人一笑呢?還是其他?他們不明,卻也不敢問,只是心頭震震,又想起那關于燕恒的傳言,冷心冷情?

    怕不是。

    他只是把心給了一個人,并且此生只給一個人,所以,待旁人,他總是冷的。

    殘忍狠厲?

    怕也不是。

    他殺的好像都是欺負謝譚幽的人,和那些作死的朝臣。

    瞧他回看謝譚幽的神情,明明柔和的不行,就連謝譚幽要來幫他,他都是拒絕,看那口型,像是在說,我可以。

    謝譚幽隔著人群看燕恒,身姿挺拔,眉頭微微皺著,有些不耐甚至是燥,卻在到人跟前時,又放平,速度之快,讓人止不住咂舌。

    燕恒估計是想起她的叮囑,已經在極力克制。

    而謝譚幽想起的卻是那一年。

    少年從一開始的不愿到后來被她磨的無奈,一遍一遍說著好,又與她商量,那酒樓應當在何處,又應當如何。

    可到后來,酒樓未開,少年與少女也分別了好多好多年。

    而那,好像成了少女一生的執念。

    今生,少年在眼前,為少女夫君。

    酒樓大開,少年就穿梭在大堂,真的應了當年那句:“行,我當你的店小二,就只當你的店小二。”

    謝譚幽心下好像一下子就輕了太多太多,腦子與雙眸都越發清明,她也好像才發現。

    她不是非得要開酒樓的。

    而是,這酒樓是她前生彌補不了的遺憾與一生之執念,更重要的是,她再也不想失約少年。

    “我可來晚了。”耳畔,忽而傳來一道女聲,謝譚幽看過去,有些訝異:“楊蕓。”

    “是我。”楊蕓笑道:“前兩日就想去看你,但有事耽擱了,你身子可好了?”

    “好多了,不必擔憂。”

    “那便好。”楊蕓道:“我今日前來,是要祝你前程似錦的,另外,也是為一個人辦事。”

    謝譚幽面露疑惑,雙眸卻是看向緩緩從楊蕓背后出來的人,四目相對,那人笑了笑,謝譚幽驚了一瞬,卻也很快反應過來:“你二人先去樓上雅間坐。”

    “那是阿恒?”那人挑眉,笑著開口。

    謝譚幽頷首。

    “我說他今日為何下了朝,片刻都不停留,原來就是為了這。”

    “……”

    謝譚幽笑問:“您身為君王還出宮來這,又是為什么呢。”

    “……”

    “想喝酒了。”

    云霄話落,便抬腳上了雅間,如今身份,的確不適合太招搖,惹眾人見。

    *

    直到暮色時分,清風閣中才漸漸從嘈雜熱鬧中轉為有些靜的模糊呢喃,不少人已經醉了,而燕恒也清閑下來。

    謝譚幽伸手為燕恒擦去面頰細汗:“今日表現不錯,一會加雞腿。”

    “我不要雞腿。”

    “那你要什么。”

    “……”

    “算了,當我沒問。”謝譚幽移開望著燕恒雙眸,道:“陛下來了。”

    燕恒輕輕摩挲著謝譚幽手腕,眼底含笑:“我知道。”

    看了看這滿堂的醉意,二人上了二樓,推開一間雅間。

    云霄像是喝了不少酒,面頰有些紅。

    “你二人怎么來了?”

    燕恒挑眉:“怨我打擾你了?”

    “胡說什么呢!”云霄站起來,死死拽著燕恒到一邊去,謝譚幽瞧著二人,那樣子像是要說什么秘密,她也未在意,而是在桌旁坐下。

    不經意間的瞥到楊蕓,面頰亦是紅的,剛才不覺,現在靠近了才發現,這桌上也不過放了兩壺酒,一日了,只是兩壺酒,總不至于叫人醉。

    目光來回轉,她好像察覺出什么不尋常,卻并未開口,只是垂眸掩住唇角笑意。

    沈妤又給他們拿了幾壺酒上來,云霄與燕恒落座,酒過三巡,天色沉下。

    酒樓也一點一點的徹底靜下。

    云霄說:“阿恒,我想這天下再無戰爭。”

    “會有那一天的。”燕恒道:“只是,不要拿女子去換和平。”

    云霄重重點頭。

    沈妤推開門進來,看了燕恒一眼,才走到謝譚幽身邊,說了句話,謝譚幽一聽,下意識看向燕恒,又垂下眸問:“她在哪?”

    “外面。”

    “我去看看。”謝譚幽起身出了雅間,燕恒察覺是與自己有關,也跟著她起身離開。

    “怎么了?”

    謝譚幽淡淡笑道:“你的小公主來尋你了。”

    “……”

    燕恒皺眉,沒聽懂。

    “真叫人傷心啊。”謝譚幽瞥了燕恒一眼:“小公主等你那樣久,你竟是不知道。”

    “……”

    “是云裳嗎?”

    謝譚幽點頭:“阿妤說,她在外面徘徊好久了,應該是找你的,你去看看吧。”

    燕恒眉頭皺的更深:“不去。”

    謝譚幽腳步頓住,看向燕恒,一字一句問:“云裳是不是知道什么?”

    現在回想,云裳與上一世終究是不一樣的。

    燕恒如實道:“她與我是一樣的。”

    “……”

    謝譚幽微微訝異,心下也是了然,難怪從初見開始就那般,分明不喜歡她,卻又屢屢相護,又見不得她對燕恒不好。

    “那云裳還挺喜歡你的。”

    “……”

    謝譚幽道:“你出去看看吧,她那里唯有你能解決,我若是去,恐怕不太行,而她,或許是有話想要跟你說。”

    “你我夫妻是事實。”燕恒道:“就算有話要說,有什么是你聽不得的。”

    謝譚幽還是道:“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聞言,燕恒面色變了變,盯著謝譚幽眼睛的神情都變了,有些冷沉。

    見狀,謝譚幽問:“怎么了?”

    燕恒涼涼問:“你什么意思?”

    語氣里,明顯的在生氣。

    “……”

    “外面有一個女子來尋我,你身為我的妻子,還在這淡定大方的讓我前去?”燕恒道:“我看你壓根就不在乎。”

    “……”

    謝譚幽是覺得,一個少女喜歡一個人本身就是正常的,況且這還是跨越前生,這般愛意,又如何能輕易消散?而她亦是不討厭云裳。

    漓國的嫡出公主,有自己的驕傲,也曾護過燕恒與她,她有保持自己喜歡的權利。

    “我是覺得……”

    “你覺得什么?”燕恒打斷她:“我不喜宮宴,但你若去,我也會前去,可每每,云裳都會前來尋我,在燕王府時亦是。”

    “……”

    燕恒繃著臉:“你都沒把我保護好。”

    “啊?”

    “有人要對我圖謀不軌時,你在哪。”

    “……”

    【??作者有話說】

    不是你一個這么大的男人,還是冷的跟什么似的男人,誰敢對你圖謀不軌?阿譚估計都被整懵了哈哈哈。

    估計再有兩章番外會全部完結了~

    第166章 番外  今生三

    ◎“我們成親吧。”◎

    “……”

    燕恒的這一聲問,著實讓謝譚幽愣了好久,反應過來后,眼睛微微一閉,竟是抖動著肩膀笑了起來。

    “……”

    燕恒黑了臉:“你笑什么。”

    “沒。”謝譚幽硬憋,死死咬著唇,又克制,面部都快抽筋了,好不容易忍住,結果,一不小心瞥見她旁邊想笑又不敢,只能硬生生掐著自己手臂的沈妤。

    一瞬間破功。

    沈妤也被這一聲弄的,捂唇笑了起來。

    燕恒:“……”

    見燕恒面色越發沉,謝譚幽又忙忍住,深吸一口氣道:“我跟你去,我跟你去。”

    連連說了好幾遍。

    謝譚幽道:“我去保護你,不讓別人對你圖謀不軌行不行?”

    “……”

    燕恒不說話,只是冷哼一聲,便繞開她,下了樓。

    出了清風閣,抬眼就見站在外邊的云裳,長街上有行人,已經入夜,大多都是往家的方向趕去,唯有云裳一直站在原地。

    云霄并沒有對云裳做什么,還是以公主之尊給她賜下公主府。

    “阿恒哥哥。”云裳一眼就看見燕恒,朝他揮了揮手,卻在瞥見他身后的謝譚幽時,面部笑容有些僵硬。

    她喚:“燕王妃。”

    謝譚幽輕輕頷首:“公主既然來了,怎么也不進來?”

    云裳眼眸顫了顫,看向燕恒。

    謝譚幽明白了,估摸著云裳是有話想跟燕恒說,卻又不方便旁人聽,無奈捏了捏眉心,正想著怎么開口,便聽燕恒冷冷道:“有話便說,若非阿譚讓我出來,我不會出來的。”

    “……”

    真會說話。

    謝譚幽這樣想。

    聞言,云裳手心緊了緊,自入了公主府后她便沒出來過,她也沒有怨恨什么,有些事她早就知道的,也是能接受,畢竟,已經是活了那么久。

    今日前來這清風閣,也只是想見一人。

    她認真瞧著燕恒冷淡的眉眼好一會,才緩緩扯唇:“這幾日,我做了好多夢,感覺像是大夢一場,今日又被驚醒,所以想前來,看看這一切是否是夢。”

    “你還活著,真好。”

    燕恒看向她,云裳已經是紅了眼,卻仍舊強撐笑容:“阿恒哥哥,我要走了。”

    “去哪?”

    “天下之大,總有一處能去的。”云裳道:“我其實也不想做這個公主,如果可以,我倒是想做一個平凡人。”

    公主太累了又繁瑣,也不能去保護什么人,而今,她也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有些累了,還不如去這漓國之外,去看看,又走一走她曾想去卻沒來得及去的地方。

    “你和謝譚幽好好的。”

    話出口,淚緩緩滑落,面前有些模糊,她慶幸這是黑夜,是在昏暗之處,燕恒或許看不見。

    她又心疼。

    因為,想起了曾經。

    “阿恒哥哥,你這般好,定然會心想事成的。”

    “……”

    “阿恒哥哥,你要護一人,我便替你護一人,你不在時,我定然不會讓任何人傷了她。”

    “……”

    “阿恒哥哥,你心疼她,我同樣也心疼你。”

    “……”

    “今日,是我十六歲的生辰,我許了一個愿望,愿阿恒哥哥多多愛自己。”

    “……”

    “阿恒哥哥,你可有想過,有一個人也是這樣的喜歡你呢。”

    “……”

    一朝醒來,又回到十六歲,她真的是恍惚又恐懼啊,日日夜夜都在哭,無人能明,又不知找到誰說,直到聽聞燕恒,她便知道了,當下,不知欣喜多還是忐忑多。

    后來的宮宴,忍不住的想要朝他靠近,卻也只是想看看他。

    云裳輕輕擦去眼角淚水,仍舊笑著:“還未來得及恭喜阿恒哥哥,得償所愿。”

    燕恒能看清云裳的濕潤眼眸,她的話他亦是能聽懂,上一世,有很多時候,云裳會前來尋她,在所有人不明他此舉時,云裳知曉。

    那時,她脾氣算不得多好,沒什么朋友,但她會有意無意護著謝譚幽又為她說話,燕恒知道是為什么,所以,他從來不恨云裳,卻也沒辦法用她想要的方式去報答。

    輕嘆一聲,他問:“云霄知道嗎?”

    云裳點頭。

    燕恒道:“帶幾個人,路上注意安全。”

    “好。”云裳道:“我身邊有個武功很厲害的暗衛,此行,我帶著他前去的。”

    燕恒頷首。

    “那阿恒哥哥,我走了。”云裳說著又看向謝譚幽,彎了彎唇,轉身離開。

    今日來,本就是為告別。

    燕恒淡淡收回視線,看向謝譚幽,謝譚幽也正看著他,雙眸清澈,他想要開口解釋兩句,耳畔邊就忽然響起一句令人身體反麻,又在反應過來后很爽的話。

    “阿恒哥哥,心情不錯啊。”

    阿、恒、哥哥。

    燕恒笑出聲來,一把拽過謝譚幽,昏暗光景之下,二人面容交錯,眼眸流轉,眸光宛若天空耀眼的星。

    謝譚幽瞪大眼:“干什么。”

    燕恒瞧著她:“你剛剛喚我什么?”

    “……”

    “你不喜歡?”謝譚幽眉眼微挑:“我看云裳喚你時,你心情不錯。”

    “你在我身旁,我定然開心。”燕恒聲音低低又似引誘:“但若你喚我,我會更開心。”

    “……”

    “誒,你兩干什么呢?”燕恒話落一瞬,便有一道帶著氣的聲音傳來:“讓我的阿妤一個人在后面。”

    謝譚幽看過去,只見,前方不知何時站著一人,月白色的長袍,眉眼好看又彎彎,有幾分貴公子的姿態。

    “表哥!”她心頭又驚又喜:“你何時回來的?”

    “今日。”溫凜抬腳走來,卻是略過謝譚幽,逕直走向沈妤,沈妤從震驚中緩緩回神,耳畔還是溫凜的聲音:“我說你二人也太過分了,讓阿妤看你兩在這開心呢?”

    “……”

    “你這不是回來了?”燕恒淡淡道:“我與阿譚便先走了。”

    “誒?去哪。”溫凜不高興了:“我那么久回來,怎么說也得陪兄弟我坐一會吧?”

    “你要陪你的阿妤,我與阿譚還有事,大家都很忙,沒什么好坐的。”

    “……”

    溫凜心梗,不再與燕恒多說,而是看向謝譚幽:“身子可都好了?”

    燕恒其實已經給他去了信,可當瞧見謝譚幽的時候,還是想再問問又確認。

    “表哥放心,已無大礙。”

    “那便好。”溫凜道:“我許久不見你,有不少話想說,阿恒若是忙的話,讓他先回府,你便與我坐一會,說說話。”

    “……”

    溫凜絕對是故意的。

    謝譚幽心頭想笑卻又忍著,只是看向燕恒,詢問他的意思,要不要跟她一起。

    溫凜見狀,又不開心了,恨鐵不成鋼道:“幽幽!你看他作甚?難不成你做什么都得看他臉色?還是他平日欺負你了?”

    “……”

    最后,四人還是又踏進這清風閣,上了樓,推開云霄所在雅間,云霄喝多了,見到從門外進來的幾個人,又猛然清醒過來。

    “阿凜。”

    “這才喝了多少,陛下便醉了。”溫凜坐下:“這酒量是越發不行了。”

    “你說誰呢。”云霄不服了:“與你喝上一夜都不成問題。”

    “可我沒時間陪你。”溫凜道:“最多陪你們幾個一個時辰我就要回府了。”

    “作甚?”

    “秘密。”

    “……”

    六人圍坐,酒壺放滿整整一桌,梅花香氣四溢,彼此對飲,又談笑。

    月亮越發亮。

    后來,謝譚幽與燕恒先行起身離開,溫凜與沈妤也隨后,只剩下云霄和楊蕓二人,二人對視一眼,也起身離開。

    要跨出雅間時,楊蕓不知是醉了還是怎么,不小心被絆了一腳,幸好有人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而頭頂也落下一句話,略帶酒氣卻又沉沉。

    “我其實,沒有醉。”

    “……”

    謝譚幽四人走到清風閣外便停下腳步,里面除了云霄與楊蕓,已經空無一人,待二人下來又與他們說了一聲離開,謝譚幽才將清風閣關上。

    她看向溫凜:“表哥,還不回去?”

    溫凜抿了抿唇,卻是看向沈妤:“阿妤,今夜,跟我回將軍府吧。”

    “……”

    謝譚幽挑眉,她就說呢,溫凜在這磨蹭半天,原來是想要帶沈妤回家。

    沈妤心頭一跳,下意識往謝譚幽身邊湊了湊,那模樣,已經表明,她要跟謝譚幽在一處。

    見狀,溫凜眼眸閃過一抹酸意:“幽幽去了南燕時,你一路快馬,一點都不敢停歇的趕去,我去晉國時,我想帶你前去,你卻說,你要陪著幽幽,眼下,我回來,你也不問我過得好不好,我想帶你回家,你也不愿意。”

    “可我們不是和好了嗎?”

    言外之意,你不是該關心我嗎。

    溫凜說著,就下意識朝燕恒方向看去,想起幽幽待燕恒的樣子,他真是有些羨慕了,心頭沉嘆,一定是他對阿妤不夠好。

    燕恒當然能看的懂溫凜神情,就是看懂了,心頭才暗爽,牽著謝譚幽的手都慢慢收緊,不要太開心。

    “阿妤,路有些黑,我一個人回去還是害怕的。”溫凜開始不要臉的睜眼說瞎話,可他聲音又很輕,“我記得,很久之前,你說過,會一直送我回家的。”

    那都是很久以前了,那個時候溫凜膽子較小,而沈妤剛好相反,就有了這么一段。

    沈妤沒想到溫凜忽而提起從前,愣了一瞬,心頭又恍惚發軟,看向謝譚幽,謝譚幽扯了扯唇,暗暗橫了溫凜一眼。

    “你若想去送表哥便去,不要擔憂我,我在燕王府等你。”

    沈妤還是送了溫凜回將軍府。

    路上,二人并肩而行,溫凜時不時看向她,一件一件說著這一路的事,沈妤聽的認真,也時不時回著。

    終于,到了將軍府。

    溫凜卻是沒有著急進去,而是站在臺階上喚她:“阿妤。”

    燈籠散發出來的光將他面容照的黃橙橙的卻又溫和。

    “我們成親吧。”

    “……”

    沈妤看向他,四目相對,心頭怦怦跳。

    溫凜雙眸含笑:“你給我一個家,我也給你一個。”

    第167章 番外  終章

    ◎“我會一直背著你。”◎

    又是一年,雪花飄飄揚揚,鋪滿整個京城。

    謝譚幽很喜歡雪天,由其喜歡冬日盛開的紅梅。

    這一年,又有很多事發生。

    孟南溪忽然病了大半年,身子漸漸好后,她瞧著天邊第一抹陽光,溫聲道:“阿恒,你與譚幽該有個孩子了。”

    聞言,謝譚幽怔了一瞬,下意識看向燕恒,她其實還沒想過這件事,燕恒也沒有提過,如今忽而聽孟南溪這般說,她想了想,與燕恒成婚這樣久,好像是應該考慮了。

    燕恒卻是皺了皺眉:“母妃,阿譚身子才漸漸好起來,而我們亦是還年輕,不急。”

    孟南溪輕嘆一聲,又笑了笑:“那你們便看著辦吧,我只是想看看你二人生下來的孩子,眉眼如何,這樣,待來日我見了你父王也好跟他說一說。”

    “……”

    “好了,回去吧。”孟南溪道:“這幾日,你二人也是辛苦了,去休息吧。”

    “母妃好好休息。”

    “嗯。”

    二人背影遠去,孟南溪才緩緩收回視線,然后強撐著要下床,進來的莊嬤嬤見狀,忙放下手中藥碗,快步走來:“娘娘。”

    孟南溪道:“我要去祠堂。”

    莊嬤嬤一臉心疼,卻也知攔不住,只得拿了件大氅給她披上,然后一路扶著她去了祠堂。

    祠堂內供奉著無數燕家人的排位。

    孟南溪瞧著中間那燕榮二字,濕了眼眶,讓莊嬤嬤出去后,她上了三炷香,又跪在軟墊之上,凝著那里好久好久。

    外頭風雪呼呼,而祠堂內,淚水滴答落下。

    “阿榮。”她語聲哽咽:“這半年,我時常陷入昏睡,可我不痛苦,因為,我看見你了。”

    “你真夠狠心的,那么久了才來見我。”

    她在夢里看到的燕榮,不似從前般溫柔,夢里的他嚴肅又冷沉,他罵她了,成親這樣久,燕榮從未與她說過重話。

    此次罵她,是說她沒有好好睡覺,好好吃飯,也沒有照顧好自己,瘦了那樣多,罵了好久好久。

    最后,又恢復短暫溫柔,笑著說:“南溪,要好好活著,別讓我心疼。”

    孟南溪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阿榮,我還是想你了……很想很想……”

    “……”

    “你叫我好好活著…可你不在,我如何能安然入睡呢。”

    “……”

    “南溪,聽話。”

    耳畔,好像是傳來一道熟悉的溫和男聲,孟南溪肩膀顫抖,掩面哭了起來。

    這些年,她很少這樣崩潰哭出聲,眼下,是真的沒忍住,她太想從前,太想燕榮了。

    *

    謝譚幽與燕恒撐傘回去。

    路上,謝譚幽問燕恒:“你不喜歡小孩嗎?”

    燕恒搖頭。

    “那我們要一個孩子吧。”謝譚幽道:“師父上個月就說了,我的身體已經很好了,可以要孩子的。”

    “你喜歡小孩?”燕恒看向謝譚幽。

    謝譚幽想了想:“說不上喜歡,但今日母妃提起,我看得出她喜歡,而我亦是想了,某一天午后,你我二人坐在樹下喝茶,而有個小不點在那跑來跑去,又回眸笑著喚我娘喚你爹,那般景,當稱得上歲月靜好。”

    燕恒道:“我不喜歡。”

    謝譚幽不解:“為什么?”

    “我問過師父,生子之痛如肋骨被生生折斷。”

    燕恒俯身凝著謝譚幽雙眸,沉沉道:“我不愿阿譚受這般苦。”

    謝譚幽一怔:“可我們總不能一輩子都不要子嗣,你是燕家獨子,總要留后。”

    “而且,你我……”

    謝譚幽咬唇,她與燕恒行那般事,她也沒喝過避子湯……早晚有一日,會有身孕的,這個月,她的信期好像說遲了,說不定……

    燕恒扯了扯唇:“我在喝藥。”

    一句話,就讓謝譚幽震在原地,燕恒雖未說明喝的什么藥,可謝譚幽還是猜到了。

    謝譚幽目瞪口呆,說話都不利索了:“你…瘋了嗎。”

    “沒瘋。”燕恒伸手揉了揉謝譚幽發頂,笑道:“只是舍不得阿譚受苦。”

    “喝那種東西對身體不好的。”

    “無妨。”

    謝譚幽眼睛還是瞪得很大:“可你……還有燕家……”

    燕恒道:“阿譚不要擔憂這些,你只管開心,做想做之事,其余的交給我。”

    “不然,我娶你做什么。”燕恒眼底是溫柔的快要溢出來的光亮,聲音萬般好聽又溫柔:“娶你,便是讓你開心自由的,可不是來讓你受苦的。”

    “你舍得,我還舍不得呢。”

    謝譚幽喉頭翻滾,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久好久后,才道了句:“燕恒,你就這般待我好,喜歡我。”

    “嗯。”

    燕恒輕聲道:“只想待你好,也只心悅你。”

    當夜,謝譚幽沒有留在燕王府,而是去了謝府。

    因為明日,沈妤與溫凜大婚。

    為這一日,溫凜已經準備了很久很久,云霄也將最開始的沈國公府賜給沈妤,想讓她從那里出嫁,沈妤卻說,如今的沈國公府早已不是當年,而世上,她唯有謝譚幽一個親人了,她更想在她身邊出嫁。

    是以,她從謝府出嫁。

    外人知,謝府只是謝譚幽一個人的,可私底下,謝譚幽早就在那房契地契上落了兩個人的名字,一個她,另一個便是沈妤。

    那里,便是她二人的家。

    是曾經最喜歡后來厭煩如今又是能感受到家的感覺的謝府。

    謝譚幽與沈妤在最初的院子入睡,嫁給燕恒后,二人好像還沒這般相處過,躺在床榻,說遍了這一年和去年,開心的不開心的,迷茫的難過的。

    最后,又互相抱著沉沉睡去。

    *

    天剛亮,二人就醒了,而此時,府中早已熱鬧起來,楊蕓與不少貴女前來賀沈妤新婚之喜。

    喜娘與一眾婢女也前來了,先為沈妤上妝又穿婚袍,謝譚幽怕她餓,與黑云早早去廚房給她簡單做了些吃的。

    “阿妤,不要緊張。”謝譚幽瞧著她微微發顫的手臂,輕輕笑道。

    沈妤深吸一口氣:“我只是怕。”

    “別怕。”謝譚幽溫聲道:“我陪著你呢。”

    “好。”

    前方,吹鑼打鼓聲傳來,是溫凜來了。

    沈妤眼睫一顫。

    “嫂嫂,我們該走了。”

    沈妤緊張的心被謝譚幽一句嫂嫂弄的更是顫顫,紅著臉瞪了謝譚幽一眼:“大小姐!”

    “誒,以后可不能這般喚我了。”謝譚幽道:“若是表哥聽到,可要揍我。”

    “……”

    屋中貴女紛紛捂唇低笑,沈妤害羞極了,幸好喜婆給她蓋上紅蓋頭,遮住了她那紅的一塌糊涂的面容。

    大婚之日,本該是由新娘的兄長一路背著新娘出府的,可沈妤沒了什么過親的人,謝譚幽打算一路扶著她出府,喜娘想了會也是同意,可沈妤才抬起腳,便有一道聲音傳來。

    “我來。”

    眾人看過去,紛紛大驚忙俯身:“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云霄擺擺手:“今日無陛下。”

    他走到沈妤身前,笑道:“阿凜昨夜與我和阿恒喝了一夜的酒,硬是求著我,這不,我就來了,不知道,我能否一路背著你出府,又送你上那花轎。”

    他不稱朕,而是我。

    此話出,不止沈妤,一眾在場的人都是驚的說不出話來。

    沈妤道:“陛下九五至尊,怎么……”

    云霄打斷她:“我與阿凜如手足,他娶妻,我自是高興,今日,也沒有什么陛下,若阿妤愿,日后可以喚我一聲兄長。”

    “……”

    沈妤咬了咬唇,最終還是喚了聲:“兄長。”

    云霄含笑應下,又彎身背起沈妤。

    而今日的一聲兄長,便是以公主之尊嫁入護國大將軍府。

    一路敲鑼打鼓,溫凜在最前,眸底的笑意遮不住,就像是那年,揚言此戰回來便要向心上人提親。

    亦是沈妤,那時還是銀杏的沈妤。

    他磨了祖父好久好久,祖父才答應他又娶沈妤,祖父也是擔憂,一個將軍娶一個婢女,惹人懷疑又牽扯到謝譚幽名聲,更怕沈妤身份被人知,可溫凜磨了又磨,跪了又跪,實在沒辦法了,只能應下,等此戰得勝回來,陛下賞賜之時,他會提一嘴。

    可那一戰,他們沒有贏,而是死在了一場大火之中。

    一別多年,他還是娶了沈妤。

    溫凜喉頭翻滾,竟然有些想哭。

    入了將軍府,二人沒什么長輩在世,便只行了夫妻對拜,然后沈妤被送去洞房。

    溫凜在外招呼,一身的紅衣,笑容滿面,任誰都能看出,他今日之心情。

    喝了不少酒,卻也是不忘叮囑,不可以鬧洞房。

    旁人笑他。

    他卻只道:“阿妤今日面容,只許我看。”

    燕恒垂下眸去,唇角含笑不語,不鬧洞房也好,早些回去,今日,就只得遠遠見過阿譚,還是有些想念。

    而令他意外的是,云霄那么鬧騰的人,今日,竟然也不說話,眼珠子轉來轉去,似是在找人。

    燕恒調侃:“陛下何時打算納妃了?”

    “……”

    云霄冷哼:“你也像那些老臣一樣了?”

    燕恒唇角是意味深長的笑意:“若是有意,不若出口問問,晚了便什么都晚了。”

    這般事,晚了半步,便什么都沒有了。

    溫凜忽而站起身來,說是要出恭,可在場的人看他那神情,誰不知道他在說謊,這怕是要去入洞房呢。

    眾人只笑,云霄在,他們也沒有戳破,只是繼續喝酒。

    溫凜的確是入了后院,去了婚房,推門進去,屋中一眾婢女嬤嬤,見他進來,一臉的笑意。

    “表哥。”謝譚幽與楊蕓站在一側。

    溫凜頷首,在沈妤邊上坐下。

    見狀,婢女嬤嬤齊齊跪地:“奴婢祝將軍與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溫凜笑:“我與夫人長長久久便好。”

    “都出去吧。”溫凜道:“今日,都辛苦了,去找王叔領賞。”

    婢女嬤嬤一聽,眼睛都亮了:“多謝將軍,夫人。”

    謝譚幽與楊蕓也很識趣的退了出去,去往前院。

    待屋中只剩下他們二人,溫凜才抬手掀起沈妤頭頂的頭蓋頭,下一瞬,一張嬌小而美的面容便出現在眼前。

    四目相對,又紛紛垂下眸去,兩個人竟是都臉紅了起來。

    過了一會,也不知誰先發出的聲音,然后,二人就低低笑了出來,彼此心跳加速,難以平靜。

    “阿妤。”還是溫凜緩緩伸手攥住她手心,才讓這笑聲慢慢止住,取而代之的是熱氣羞赧。

    “我們真的成親了。”溫凜聲音微顫:“是夫妻,是家人,是會一輩子的那種。”

    沈妤點頭,眼眸不自覺紅了。

    “我很開心。”溫凜問:“你呢,嫁給我,你開心嗎?”

    “開心的。”沈妤看向他:“非常開心。”

    二人眸中只有對方的身影,溫凜眸色沉沉又翻涌著難以抑制的情緒,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問:“阿妤,我可以親親你嗎。”

    “……”

    沈妤本來就紅的臉更紅了,頭偏去一邊,還是點了點頭。

    見狀,溫凜眸底那抹情緒越發明,他伸手捧起沈妤面容,讓她與自己對視,然后親親吻了吻她眉心,啞聲道:“阿妤,我只待你一個人好。”

    說完,便吻上那紅唇。

    一夜旖旎風光。

    那年少年終于娶了那年少女,并承諾只待她一人好。

    *

    將軍府眾人也陸陸續續離開,遠遠見到謝譚幽與楊蕓過來。燕恒與云霄也起身,四人一同出了將軍府。

    楊蕓道:“我回師父那里,你們慢些回去,明日又見。”

    “好。”謝譚幽頷首:“你一個人注意安全。”

    “阿蕓。”云霄卻忽然喚她。

    楊蕓回眸。

    “陪我走一段。”云霄道:“我聽說,今夜月亮很圓。”

    楊蕓看向天空,今夜明明沒有月,反而陰沉,又下起了雪。

    她看向云霄,云霄亦是看著他,楊蕓心頭輕笑,卻也沒有急著答應,而是道:“走一段可以,除非你喚我師姐。”

    “……”

    云霄在他們面前從不拿陛下之尊,幾人與他說話便也像從前那般。

    云霄面色微皺,還是堅持:“阿蕓。”

    “那我不去。”

    “……”

    “你跟我走,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

    “……”

    楊蕓還是跟云霄走了一條路,路上聲音輕輕,看似是在爭執卻又不像。

    “你就喚我一聲師姐怎么了。”楊蕓道:“我明明比你大,以前還好,你小又聽話,在外人面前會喚,如今倒是,師父面前也不喚了,沒大沒小的。”

    “如今,我站的比你高。”

    “……”

    云霄看向楊蕓,揚唇笑了:“就陪我走一段吧。”

    *

    謝譚幽收回視線,入眼是燕恒那醉眸,她問:“你今日喝了多少?”

    “不多。”燕恒道:“至少,我還能看得清阿譚,也記得回家的路。”

    “可我看你這面色,我怕是要一路攙扶著你回去。”

    “阿譚小看我。”燕恒低低笑出聲:“如此,我不得不證明了。”

    “怎么證明。”

    話落一瞬,謝譚幽就見燕恒蹲下了身,意思明了,要背她回去,謝譚幽眉眼彎彎,也沒拒絕,整個人趴在燕恒背上,又被他背起。

    小雪悄然而至。

    零零散散落于兩個人的頭頂。

    不知想到什么,謝譚幽笑出聲。

    燕恒問:“笑什么?”

    謝譚幽道:“我忽然想,若我們這樣一路淋著雪回去,待到了燕王府,會不會是滿頭雪白,若真那樣,也算白頭偕老了。”

    燕恒挑眉:“看來阿譚,是真的想與我在一起很久很久。”

    “那當然。”謝譚幽摟緊了燕恒脖頸:“我想與阿恒生生世世在一起。”

    燕恒眸底全是化不開的笑意與溫柔。

    看著前方道路被一點一點鋪白,謝譚幽又突發奇想:“阿恒,你說,若是我們一直沿著這條路走很久很久,我們會到哪里,會有終點嗎。”

    燕恒也看向前方,因白雪,讓這無月的夜顯得不是那么暗,他輕聲道:“阿譚,路不會走完的,但你不要怕,我會一直背著你。”

    謝譚幽笑的更歡了,偏頭在燕恒脊背,悶悶道:“阿恒,你總是這般,我真的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我知道。”

    “……”

    “還有。”燕恒道:“我也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愿阿譚與阿恒長命百歲。

    此文還會出番外,或是這里又或是微博吧,都是福利番外了,不要任何錢,每年阿譚或者阿恒的生辰時,我也會出的,全都是福利哈。

    長達半年的燕譚枝完結了,感謝各位陪伴,如果覺得還不錯,可以給個小評分喲,接下來就是,修修文,然后準備存稿攬卿心,寶子們收一收吧,下本就開這個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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