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二一一章 江湖美人(十九)
趙柔想要渡劫成為錦鯉, 絕對不能留下心魔,否則等渡劫那天,現(xiàn)在的經(jīng)歷就會對她反噬,到時再想回到此刻改變一切就太遲了。
顧尋真見她這么決絕, 猶豫片刻后還是挪開了腳步, 苦笑著說道:“如果這是你的決定, 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別再受傷了。”
“謝謝。”
趙柔繼續(xù)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但背影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舍不得啊?”溫凝靠在門邊,嘲笑顧尋真:“人家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
“我只是有些難受,”顧尋真低聲道:“趙姑娘這么好,怎么會有那樣的父親,她應(yīng)該快快樂樂的長大。”
“行了, 輪不到你心疼,人家陸大俠跟她才般配。”
顧尋真:“”
趙柔走到趙振天身后, 看著他比自己高許多的背影,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陸孤光早就注意到她, 眼神里透露出明顯的關(guān)切,不斷示意她回去,趙振天已經(jīng)發(fā)怒,她不是他的對手。
趙柔沒有說話, 運起丹田的內(nèi)力, 提劍就朝趙振天沖了過去。
趙振天聽見聲音猛地回過頭, 看到趙柔的瞬間, 整個人又癲狂起來,嘴里不斷叱罵道:“都是你這個賤人, 都怪你把他們引來,我要將你碎尸萬段!”
說完便一掌向趙柔拍下來!
趙柔身輕似燕,動作看似緩慢,卻極為精準(zhǔn)地躲開了他的攻擊,她將全部的內(nèi)力注入手中的長劍,對著趙振天便迎上去,尖銳的劍鋒在觸碰到趙振天的瞬間,劍刃在剎那間碎裂開來。
“沒用的,”趙振天哈哈大笑一聲,無比輕蔑道:“普通的劍豈會是移花血掌的對手?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趙柔依舊沒有說話,她將斷劍握緊,再次朝趙振天攻擊過去,即便趙振天的血掌一點點壓下來,似乎要壓斷她的脊梁,她始終咬著牙,眼睛死死盯著趙振天,眸中沒有半點害怕。
趙振天被她這猶如小獸般的兇狠的眼神震到,似乎沒想到從前格外乖巧的女兒會變成現(xiàn)在這般模樣,就好像是變了個人。
但她模樣并沒有變,變得是眼神,是心中對他濃烈的仇恨。
趙振天瞬間覺得索然無味。
“你是我的女兒,身上流著我的血,你憑什么恨我?若不是我將你養(yǎng)大,你早就成了祭品,你沒資格恨我!”
他惱羞成怒地盯著趙柔,“你應(yīng)該對我感恩戴德,你應(yīng)該乖乖聽我的話,若不是你想忤逆我。你早就過上好日子,是你沒福,是你活該!這一切都是你的命!”
趙柔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斷劍散發(fā)出刺眼的白光,再次刺向趙振天停在半空中的血掌,眾人都以為這次趙柔不會成功,然而鋒利的斷劍徑直刺穿了趙振天的掌心,令他發(fā)出痛苦的慘叫。
“你對我做了什么?”他目眥欲裂地盯著趙柔,沒想到她真能傷到自己,濃烈的不甘和被挑釁的怒火讓他整個人都扭曲起來,不遺余力朝趙柔踩下來,想要將她踩成肉泥。
趙柔早已看出他軀殼過于笨拙,嚴(yán)重影響了他的行動,在閃躲的同時,不斷找機會攻擊他。
趙振天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接二連三的受擊讓他懷疑自己修煉移花血掌是不是錯誤的選擇。
陸孤光飛身到趙柔前方,跟他一起攻擊趙振天,兩人對視一眼,打算將趙振天活活拖死。
兩人都穿著白衣,仿佛一對翩躚的鳥兒將趙振天耍得團團轉(zhuǎn)。
原本嚴(yán)陣以待的六扇門弟子見狀反而放松下來,覺得陸孤光和趙柔非常般配。
“我敢打賭,陸大俠喜歡趙姑娘,用我這個月的月銀做賭注。”
“誰跟你賭,陸大俠對趙姑娘的情意,是個人就能看出來好嗎?”
“還是賭趙盟主什么時候死吧,我覺得一個時辰之后,你們覺得呢?”
“趙盟主看起來還挺能打,我覺得應(yīng)該還能堅持許久,起碼兩個時辰吧。”
“啊?那不等趙盟主累死,陸大俠和趙姑娘都要累倒了。”
“還是賭其他門派的人什么時候過來吧,可能這個月就要重新選武林盟主了。”
眾人:“”
半個時辰后,趙柔身上的衣服再次被鮮血染紅,但趙振天依舊沒有倒下,陸孤光眼中劃過一絲心疼,忍不住道:“你的傷還沒好。”
趙柔沒有回話,一次次對著趙振天攻擊過去,好似不知道疼痛般,只要能讓趙振天難受她就快活。
陸孤光在一旁配合她,兩人也不著急把趙振天打死,就像是放風(fēng)箏,不斷膈應(yīng)他。
趙振天越打越急,露出來的破綻也越來越多。
若是普通的武林高手,早就被他幾掌拍碎了,但趙柔和陸孤光都會寒冰訣,這也是他遲遲贏不了的原因。
隨著時間的推移,趙振天的腳步越來越虛浮,面色也越來越蒼白,移花血掌并非無堅不摧,身體里的內(nèi)力用光后,整個人也會變得極為虛弱,這正是當(dāng)年陸家能夠殺死鬼城子的機會。
此刻,趙振天也露出了破綻,陸孤光找準(zhǔn)時機,玄鐵劍脫手而出,朝著血氣最為薄弱的腰腹攻擊過去,劍鋒穿過銅墻般的血霧,直擊趙振天的軟肋。
趙振天厲喝一聲,身體里涌出更多血霧,將玄鐵劍和陸孤光齊齊震飛出去,嘴角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你當(dāng)真以為我會竭力?癡人說夢。”
“想讓我露出破綻,除非你們老祖宗親自過來,否則你們休想打敗我。”
趙振天的話讓眾人無比失望,心底暗自祈禱其他門派的人趕緊過來,尤其是昆山陸氏,否則光是一個趙盟主就會讓他們頭疼不已。
趙振天居高臨下地盯著趙柔,“不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盯著趙柔那張跟她母親極為相似的面容,腦海里浮現(xiàn)出零星的記憶,但最后只剩下了憑借顧清寒的鮮血突破移花血掌第五層的狂喜。
不管是顧清寒還是趙柔,她們的存在只能成為他的祭品,讓他走到更高的位置,如果不是趙柔太不聽話,他是不想殺她的,相比較輕松取走她的性命,他更想榨干她身體里的鮮血,讓她成為自己的養(yǎng)料。
“可惜了。”趙振天嘆息一聲,血掌瞬間變成了一座小山,朝著趙柔所在的位置狠狠壓下去。
“既然你是因為我才來到這個世界,那就把命還給我。”趙振天臉上還過一絲悲憫,眼神卻極度冰冷,沒有半點身為父親的慈悲。
趙柔站在原地,看著泰山壓頂般的血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清晰倒映著趙振天的面容,那是她最后一次那么認(rèn)真的看趙振天,好似要透過他猙獰的外表,看穿他骨子里的卑劣。
也是一個審判者對人性的審判。
她的丹田燃燒起來,前所未有的炙熱讓她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團火焰,她的五臟六腑、經(jīng)脈包括血液都在燃燒,那仿佛生命在烈烈燃燒的聲音,只有她一個人可以真切的聽到。
恍若十五年前的某個雨夜,身懷六甲的女人熱切地期盼著孩子的到來,是她彌留中拼死也要保護的生命,是她不肯對命運低頭的決然,終于在十五年后,在一個沒有下雨的晴空,再次拼命地燃燒著。
就算燃盡血肉骨骼,就算灼燒靈魂,也絕不就此退縮。
趙柔眼睛留下一行血淚,她用力舉起手中的斷劍,在血掌碾下來的瞬間,劍鋒爆開劇烈的白光,只聽見一聲巨響,劍鋒穿過血霧,趙振天引以為傲的銅墻鐵壁瞬間瓦解碎裂。
那柄不完整的劍,在他驚駭甚至驚恐的目光下,狠狠刺破他的胸口,將他整個人震飛出去!
那潛藏了二十年的內(nèi)力,在此刻終于爆裂開來。
氣勢恢宏,不死不休。
趙振天重重摔在地上,翻身吐了一口鮮血,內(nèi)力消失殆盡。
他拖著身體想要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那柄斷劍穿透了心口。
他緩緩回過頭,趙柔七竅流血地朝他走過來,她看起來比他更為狼狽,但她一步不停,直至走到他面前,握住了把柄斷劍。
“阿柔,”趙振天這才意識到了什么,就連聲音都顫抖起來,“是爹錯了,爹不該利用你,你饒了爹這次,以后我絕不會再害人。”
他的內(nèi)力被趙柔拼死一擊擊潰,短時間內(nèi)已然無法蓄力,就如同待宰羔羊,完全沒有反擊之力。
只能不斷乞求這個從未放在眼里的女兒饒恕。
“爹知道錯了,爹真的知道錯了。”
趙柔并不理會他,只是默默從他心口將劍拔出來,再用力穿透他的心臟。
趙振天驀然睜開眼睛,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會動手殺自己。
她怎么敢弒父!
直到呼吸停止時,他都覺得不可能。
他從始至終都看不起趙柔,就算死,他也看不起她。
可正是這個他看不起的女兒,親自結(jié)束了他的一生。
“你早就該死了。”趙柔喃喃自語,眼中卻沒有笑意,“在十五年前你就該死。”
說完這句話,趙柔軟倒在地。
“趙姑娘!”六扇門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紛紛跑過來扶起趙柔。誰能想到叱咤武林多年的趙振天會死在親生女兒的手里。
當(dāng)然最讓人想不通的是,就連陸孤光都無法輕易殺死的趙振天為什么會被趙柔擊敗,這實在太奇怪了。
好在趙振天這個禍害終于死了。
“趙姑娘是以同歸于盡的方式來殺趙振天的,”溫凝你把完脈,神色變得無比凝重,“她現(xiàn)在丹田破裂經(jīng)脈寸斷,以后恐怕再不能習(xí)武了。”
“怎么會這樣?”顧尋真睜大眼睛,“趙姑娘那么喜歡練武,還能治好嗎?”
溫凝搖搖頭,“若是沒有靈藥,趙姑娘以后恐怕只能這般了。”
陸孤光站在一旁沒有說話,握著劍的手指用力到發(fā)白,“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
如果他沒有被趙振天擊飛出去,又或者他的內(nèi)功心法更高些,趙柔根本不用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來對付趙振天。
“陸兄別太自責(zé),要怪就怪趙振天心狠手辣,”溫凝搖搖頭,輕聲道:“我先將趙姑娘身上的傷口全部處理好,至于以后該怎么休養(yǎng),我再給趙姑娘開個方子。”
陸孤光沒再說話,視線一直停在趙柔臉上,眼底布滿了自責(zé)。
處理好趙柔的傷后,溫凝又仔細(xì)檢查了趙柔的脈象,心里感到非常遺憾,如果趙柔不是執(zhí)意要殺趙振天,她將來必然會成為絕世高手。
可惜趙柔過不了心里的坎。
“武林盟已經(jīng)成了廢墟,其他門派的人很快就會過來,趙姑娘身份特殊,還是先帶她離開吧。”
“我?guī)撸标懝鹿饩従忛_口:“她的經(jīng)脈和丹田需要什么靈藥才能治好,你告訴我,我去找。”
溫凝聞言也沒跟他客氣,當(dāng)即報出幾位珍貴的藥材,“若能找到續(xù)脈花和九葉蓮,輔以針灸術(shù),未必不能讓趙姑娘恢復(fù)。”
“好。”陸孤光將趙柔抱起來,看著她蒼白到幾近透明的面色,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
“陸兄,”顧尋真追上去,“你要帶趙姑娘去何處?回昆山還是……”
“回昆山,”陸孤光道:“她需要靜養(yǎng),昆山更適合。”
“等解決好武林盟的事,我?guī)啬^去看你們,”顧尋真立刻道:“趙姑娘之前答應(yīng)要跟著我們一起查案,可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
陸孤光微微頷首,修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顧尋真的視線里。
顧尋真長嘆一口氣,轉(zhuǎn)身便迎上匆匆趕來的嵩山派掌門。
“趙振天那狗東西在何處?竟敢拐走我嵩山派大弟子,我跟他沒完!”
“他已經(jīng)死了。”
“什么?”嵩山派掌門掏掏耳朵,“你說什么?”
顧尋真:“尸體就在院子里,你自己去看。”
嵩山派掌門急急往里走去,很快就看到趙振天已經(jīng)僵硬的尸體,那死不瞑目的樣子,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這就是練移花血掌的樣子?也太埋汰了吧?”
顧尋真:“……”
之后,其他門派的掌門也紛紛趕到,看到趙振天先是惡狠狠地斥罵一頓,隨后聚在一起商討之后該怎么辦。
“按六扇門的說法,這移花血掌幕后的黑手還沒有處理,以后恐怕還會有更多人遇害,若想徹底解決移花血掌之事,便要讓罪魁禍?zhǔn)追D。”
“但鬼城子和趙振天都已經(jīng)死了,這罪魁禍?zhǔn)拙烤故钦l?”
“還能有誰?”楚適冷笑一聲,“我不信你們猜不到。”
幾大掌門面面相覷,露出一絲苦笑道:“要不楚門主提醒提醒?”
“就別裝老糊涂了,宸王背后之人,還用得著我點你們?”
楚適開門見山道:“這些年我們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按理說那邊的事實不歸我們管,但這件事牽扯太大,長此以往天下生靈涂炭,大家誰也別想好過。”
“諸位都是俠義之士,懲奸除惡捍衛(wèi)正道是習(xí)武時便立下的誓言,楚某雖人微言輕,不過為了天下蒼生,也愿以身試險。”
“此話當(dāng)真?”華山派掌門瞇起眼睛打量楚適片刻,“若六扇門的推測沒錯,皇宮里那可是活了幾百年的老東西,單一個鬼城子就差點讓武林眾人全軍覆沒,若面對那老怪物,我們還想不想活了?”
“渾渾噩噩偷生和頂天立做人你們自己選吧。”楚適也不為難他們,“這件事既然被我楚某知道了,便絕不會視而不見。”
“今日那老東西敢蠱惑趙振天和林月笙迫害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可若那些人都死絕了呢?他是不是就要將主意打在你我的妻女身上?別忘了,趙振天被他利誘,已經(jīng)做出了喪盡天良的惡事,我們絕不能再重蹈覆轍。”
“楚門主說的有理,不過除了寒冰訣,沒有其他內(nèi)功可以化解移花血掌,只怕我等面對那老怪物沒有一戰(zhàn)的能力。”
“這個不難,”楚適嘿嘿一笑,“昆山陸氏愿將族中的內(nèi)功心法與天下人共享,只要諸位愿意,都可以修煉寒冰訣。”
“當(dāng)真?”所有人眼前一亮,那可是隱世家族的秘法,陸氏竟然這么大方?
“千真萬確,”楚適笑著道:“移花血掌雖然修煉到最后可以延年益壽青春永駐,但不代表不會死,我等人多力量大,不信打不過那老東西。”
眾人這才多了底氣,“既然楚門主都這么說了,我等自然要替天行道。”
楚適聞言滿意一笑,心中卻盤算著怎么推翻周氏的統(tǒng)治。
自從懷疑皇宮里有問題后,楚適立刻將皇帝的八輩祖宗都查了一遍。
現(xiàn)在的皇帝名為周道遠(yuǎn),正值壯年,若身體沒問題還可以專政多年。
大齊國是百年前定下的國號,當(dāng)年前朝皇帝昏庸無能,用小人貶賢臣,再加上全國徭役嚴(yán)重,百姓民不聊生,積年累月下,各地揭竿而起,打算推翻昏君的暴政。
其中以周氏的能力最為出眾,很快周氏便在西南起家,短短三年不到便建立了大齊國,不僅收復(fù)了所有失地,還以鐵血手段重新建立秩序。
周氏的統(tǒng)治雖然太過強硬,但相比較于前朝的昏君,百姓已經(jīng)非常滿足。
若非出現(xiàn)了移花血掌的事,沒人會懷疑宮中的統(tǒng)治者。
但這事不能一直拖著,否則后面只會愈演愈烈。
短短十天,楚適便集結(jié)了不少江湖門派,幾個隱世家族聽到風(fēng)聲也紛紛過來幫忙。
六扇門大張旗鼓的陣仗按理說瞞不過朝廷,但朝廷并沒有派人過來竟警告,反而像個沒事人一樣,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里。
趙柔昏睡了半個月,在一個晴天醒過來,聞到窗外盛開的茉莉花香,她只覺得渾身酸疼,好似連骨頭都裂開了。
她嘗試著從床上坐起來,雙手剛撐到被褥,就無力地滑落下去。
果然——
趙柔長嘆一口氣,早知道殺趙振天會是這個下場……她還是會親自動手。
只是代價也太大了。
她以后估計是不能練武了,心心念念的輕功也無法使用。
她頹然地躺在床上,懨懨地閉上眼睛,假裝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殘忍的真相。
“醒了?”門從外面被推開,一道活潑可愛的身影走了進來,笑嘻嘻地望著趙柔,“肚子餓不餓?廚房里有雞湯,我給你端過來。”
趙柔睜開眼睛,入目的是個豆蔻年華的貌美少女,她完全不認(rèn)識。
“我叫陸桃,”少女眨眨眼睛,解釋道:“這里是昆山,是我堂哥帶你回來的,你傷的好重啊,堂哥出去給你找藥了,這幾天都是我在照顧你哦。”
趙柔眨了下眼睛,“你堂哥是陸孤光陸大俠嗎?”
“嗯,”少女把她扶起來坐著,“你的身體現(xiàn)在很脆弱,堂哥花了大價錢請我照顧你,你有什么不舒服或者需要我?guī)兔Φ娜?#8204;告訴我,我隨叫隨到。”
趙柔:“……”
喝過藥,趙柔又吃了點東西,便坐在床上發(fā)呆。
陸桃怕她覺得無聊,還特意找了些畫本子過來,“堂哥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回來,你就安心在這住著,我陪著你。”
趙柔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的腦子放空,不去想關(guān)于移花血掌的事,不過思緒總是不由控制往那邊飄。
三天后陸孤光從外面回來,纖塵不染的衣服上多了幾道血痕,他把一個玉盒塞進趙柔手里,眼中隱隱露出笑意,“這是續(xù)脈花,等我找到九葉蓮,你就能修煉了。”
趙柔遲疑地握住玉盒,“我真的還能恢復(fù)么?”
“嗯。”陸孤光不容置疑地說道:“你會好的。”
趙柔心里又驚又喜,“謝謝你陸大俠,謝謝。”
“是我沒有照顧好你,”陸孤光苦澀地說:“你本不用受這些苦。”
趙柔知道他是把她受傷的原因歸咎在了自己身上,但這一切跟他沒有關(guān)系。
“是我想報仇。”趙柔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他殺了我的母親,還想殺了我,若不是有這二十年內(nèi)力,我恐怕早就死了。”
“我殺他,是想給這件事做個了結(jié),怪不到你身上。”
陸孤光安靜地聽她說那些往事,眼中露出隱隱的難過,為她被算計心痛,也為她沒有被擊垮而動容。
“謝謝你愿意幫我找靈藥,”趙柔抱著玉盒,眼中的光芒好似要溢出來,“以后還要麻煩你教我輕功。”
“好。”陸孤光眼中劃過縷縷溫柔,“還有劍術(shù),我都可以教你。”
“對了,武林盟的事最后怎么處理的?”
“趙盟主的尸身被燒毀,不少江湖俠士擁戴衡山派掌門做盟主,如今正打算討伐朝廷。”
“朝廷那邊有反擊嗎?”
陸孤光搖搖頭,“對方并不把江湖中人當(dāng)回事。”
趙柔瞬間感到一陣無力,這代表即使所有的江湖中人加起來,很可能也無法殺死那個老怪物。
“你也要跟他們一起去嗎?”趙柔看著他的眼睛。
“若你的傷勢好轉(zhuǎn)了,我會過去。”身為隱世家族的后代,陸孤光不該缺席這般重要的場合。
“可大齊國有百萬雄師,我們這些人是他的對手嗎?”
江湖人的武藝雖高強,但大齊人多勢眾,他們的勝算并不大。
“楚門主不是蠢人,他會有辦法的。”陸孤光顯得很從容,“若非沒有一半的勝算,他不會叫來這么多人。”
想到那跟人精似的門主,趙柔眼眸彎了起來。
在昆山修養(yǎng)數(shù)日后,趙柔終于可以下床走走,陸桃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生怕她平地摔倒。
夜里,陸孤光從外面回來,身上依舊帶著淡淡的血腥氣,他把兩個玉盒遞給趙柔,里面裝著溫凝說的九葉蓮,還有特意給趙柔補身體的血靈芝。
趙柔睜大眼睛,九葉蓮長在極為純凈的水里,整個大齊國,只有南域的迦若寺和雪域的長白寺有,其他地方幾乎絕跡。
而這兩處地方的九葉蓮都不會輕易贈送給外客,陸孤光一定承諾了什么才會拿到九葉蓮,趙柔看著他風(fēng)塵仆仆的面容,便覺得心里發(fā)酸,“謝謝……”
“不客氣。”陸孤光眼眸柔和,“回來的路上我就跟溫凝聯(lián)系過,讓他盡快過來給你醫(yī)治,你馬上就會好起來……”
趙柔喉嚨哽咽著,久久說不出話來,望著他的目光好似一汪清澈的水。
陸孤光被她看得偏過頭,沒話找話道:“吃過晚飯了嗎?”
“現(xiàn)在已經(jīng)亥時了,”趙柔說:“灶房里還有些面條,我給你做陽春面。”
“不動,”陸孤光攔在她面前,“我自己便可以。”
“那我給你燒火,”趙柔立刻道:“你為我做了這么多事,我不能什么也不干。”
陸孤光遲疑了一瞬,很快點頭道:“好。”
趙柔拿著拐杖跟他到灶房,見他一身白衣開始煮面,心里生出些說不清的親切,好似神仙下凡一般。
翌日,溫凝和顧尋真來到了昆山,看到陸孤光準(zhǔn)備的靈藥,溫凝又驚又喜,當(dāng)即開始給趙柔醫(yī)治。
此時距離她經(jīng)脈斷裂已經(jīng)過去月余,溫凝炮制好藥材,再輔以針灸,很快便將趙柔的經(jīng)脈喚醒。
之后七天,溫凝每日都會給她針灸半個時辰,隨著時間流逝,趙柔的四肢百骸越來越有力。
“明天過后。你的經(jīng)脈就會恢復(fù)如常,”溫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目光灼灼道:“至于你的丹田要持續(xù)喝我給你配的湯藥。最多半年你就能再次習(xí)武。”
“那我之前的內(nèi)力呢,”趙柔抿了抿嘴角,“內(nèi)力還有嗎?”
“有。”溫凝猶豫了一下道:“之前你爆發(fā)是太過決絕,內(nèi)力即便恢復(fù)了,也不復(fù)之前蓬勃。”
“無事,”趙柔道:“我可以繼續(xù)練習(xí)。”
“對了,下個月武林盟便要在門主的帶領(lǐng)下跟朝廷對峙,你想去湊熱鬧嗎?”
趙柔眨眨眼睛,“可以嗎?”
“有何不可?”溫凝笑著說:“只是交涉,并不是交戰(zhàn),到時讓陸兄跟在你身邊。”
趙柔:“……”
“楚門主已經(jīng)確認(rèn)墓主沒死嗎?”
“嗯,”溫凝道:“門主查了很多關(guān)于皇宮的秘辛,其中就有不少同選秀相關(guān)的。”
“自周氏建國以來,幾乎每年都會舉行選秀,從達(dá)官貴人家的小姐再到普通百姓家的農(nóng)女,入宮人數(shù)逐年遞增,但這些人進宮之后便憑空失蹤了。”
“古往今來,沒有受到皇帝寵幸的女子都會待在極為偏僻的宮殿,比冷宮好不了多少,逐漸就會被遺忘。”
“門主找到了這些年的選秀名單,發(fā)現(xiàn)官家小姐可以在宮中做妃嬪,普通家室的女子則早就消失不見。”
“每年足足消失數(shù)萬人,這無異于一場大屠殺。”
溫凝對朝廷的印象非常壞,提起這件事胸口不斷起伏,“若都成了那老東西的祭品,事情只會變得更糟糕。”
趙柔暗想,移花血掌總共只有九層,若墓主早就突破,他的武功必然已經(jīng)大成,為何還要這么多祭品?
莫非移花血掌練至第九層有什么后遺癥不成?
武林盟找朝廷那邊,趙柔和陸孤光跟在人群后方,聽著楚門主跟朝廷的人爭得面紅耳赤,最終朝廷的官員被激怒,當(dāng)即出兵想要武力鎮(zhèn)壓,結(jié)果楚門主拿出一份名單,其中就有不少與士兵親人相關(guān)的內(nèi)容。
比如他們進宮的姐姐和妹妹,為何進去這么久連個音信都沒有。
后宮每年進去那么多人,那些人到底去哪里了?
皇位上坐著的皇帝真的變過嗎?
這些微小的細(xì)節(jié),或許有的人并不在意,但有些人一定記得很清楚。
楚門主并沒有跟那官員糾纏的意思,達(dá)成目的跟距離就離開了。
之后大齊國便出現(xiàn)了各種各樣的傳言,有懷疑選秀的,也有覺得皇帝是妖孽的,還有說皇帝崇尚邪術(shù),在宮中有一個灌滿人血的血池……
各種各樣的言論紛至沓來,引得朝堂議論紛紛。
尤其不少百姓上京來,請求跟自己進宮的女兒見一面,希望皇帝能夠答應(yīng),結(jié)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這些事情看似都是小事,但累積到一起就讓人感到無比費解。
就連不少朝廷官員都開始關(guān)注皇帝的動向,想求證他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妖孽”。
第212章 第二一二章 江湖美人(完)
雖然大齊國遍布傳言, 但這并沒有撼動皇帝的地位,只要齊國的百萬雄師還在,就沒人能輕易推翻皇帝的統(tǒng)治,江湖人士反而會被齊國暗衛(wèi)誅殺。
正在這時, 六扇門將周修齊扔了出去, 周修齊丹田破碎右臂斷裂, 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溫凝略施小計,便在大庭廣眾之下, 讓他將齊國皇室的秘辛全盤托出。
什么整個皇宮都是皇帝的祭品,他們這些皇子從出生便被皇帝用毒藥控制,要到全國各地尋找妙齡少女給皇帝獻祭,若是不聽話,皇帝便會讓他們身不如死。
溫凝嘗試給他解毒, 周修齊當(dāng)場暴斃。
如果說之前的傳聞還能以謠言來解釋,但周修齊市大齊的宸王, 還是皇帝周道遠(yuǎn)極為寵愛的皇子, 他的話在朝廷中無異于一枚炸彈。
年輕的官員覺得危言聳聽, 皇帝受命于天既壽永昌,怎么可能是傳聞中的“妖孽”,必然是叛軍作亂,只要將那些不安分的人盡數(shù)斬殺就好。
但一些上了年紀(jì)的老臣則顯得格外沉默, 他們中有經(jīng)歷過三朝的元老, 都是老人精, 怎會看不出皇帝的古怪, 但都沒有生張,就算這件事明目張膽地被人揭穿, 他們亦不敢發(fā)表任何意見,每天還是恭恭敬敬地上朝,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皇帝上朝時,還是穿著明黃色的龍袍。魁梧的身材好似一座巍峨的大山,雙目囧囧有神,絲毫看不出“老怪物”的跡象。
“稟陛下,”有人大步走出來,朗聲道:“近日那些江湖人士還在妖言惑眾,恐背后有人指使,請陛下派人前去圍剿,大齊的威嚴(yán)絕不容許他們挑釁。”
皇帝聽完,臉上沒有露出絲毫怒意,反而笑道:“朱卿說得有理,便讓你率兩萬人,將那些人一網(wǎng)打盡吧。”
皇帝聲音低沉,眼睛深冷如一團看不到底的漩渦,沒人能猜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朝上人人自危,紛紛低著頭不敢發(fā)出聲音。
“諸位愛卿,選秀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怎沒有人提醒朕?”皇帝似乎覺得無趣,嘴角帶著一絲興味,“朕的皇子還是太少了,愛卿多多上心,朕的后宮不是龍?zhí)痘⒀ǎ菀?#8204;被那些叛賊蠱惑。”
“是。”眾人顫顫巍巍領(lǐng)命,不敢置喙皇帝的任何決策。
“還有,”皇帝的目光落到其中一人身上,“朱卿,所有叛賊,格殺勿論。”
早朝結(jié)束,皇帝很快起身離開,只剩下跪在地上的臣子面面相覷,誰都能看出皇帝不對勁,但江湖上把皇帝說的那樣可怖,他們就算懷疑,也不敢輕舉妄動。
那姓朱的年輕人很快領(lǐng)了人前往六扇門,熟料六扇門料到皇帝不會坐以待斃,早已躲進了深山老林,只有門主楚適在外面走動。
楚適武功高強,面對朝廷的鷹犬自然毫不畏懼。
朝廷和江湖的拉鋸戰(zhàn)就此開始。
趙柔則待在昆山養(yǎng)身體,雖然她嘴上說不能練武沒事,不過她心深處,還是想做個行走江湖的瀟灑俠客。
溫凝和顧尋真也在外面跑,他們拔除了許多禍害女子的據(jù)點,發(fā)現(xiàn)海外有個名叫鴻尼派的小門小派,里面的女子八面玲瓏心狠手辣,早在百年前就成了皇帝座下的鷹犬,在大齊國甚至是海外小國開了許多青樓楚館,專門搜羅各式各樣的女童,長大了便進宮獻給皇帝,可謂下作至極。
趙柔沒想到世上竟然還存在這樣的女子,明知皇帝在做什么,卻還助紂為虐,將那么多無辜之人推入火坑。
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趙柔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她們?yōu)槭裁匆?#8204;這么做?
“我們已經(jīng)將鴻尼派的人都控制住,明天一早就押到京城,打算當(dāng)面處決。”顧尋真面色難看道:“既然做了惡,便要受到懲罰。”
這個朝代對惡人最大的懲處便是讓他們身首異處。
“至于那些青樓,其他江湖中人已經(jīng)幫忙砸了。”溫凝道:“皇帝每年處心積慮找這么多女子,想必《移花血掌》存在著我們不知道的弊端,否則他練到第九層時便已經(jīng)武功大成。”
“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癥結(jié),”趙柔道:“我有兩個懷疑,其一是移花血掌練至大成后出現(xiàn)了弊端,另一個則是移花血掌不止第九層,或許他是想繼續(xù)突破,達(dá)到更高的境界。”
“延年益壽青春永駐還不好嗎?”顧尋真皺眉。
“即便青春永駐,他也還是人,還是會受傷會死,若他得道成神呢?”趙柔道:“那他便會脫離凡人的范疇,成為真正的主宰。”
“成神?”溫凝嗤笑一聲:“如此作惡多端之人,也不怕渡劫時被雷劈死。”
“還記得我們在墓室下方的洞窟里看到的那些壁畫嗎?”趙柔道:“也許他并不是我們以為的那般無堅不摧。”
“我們應(yīng)當(dāng)跟他見一面。”溫凝當(dāng)機立斷道:“只有當(dāng)面試探,才能知曉他的真正實力,否則只能隔靴搔癢,無法撼動他的地位。”
“但皇帝從未離開過皇宮,”顧尋真道:“就連每年盛夏燥熱難耐時,他也未曾去過京郊的避暑山莊。”
“這屬實不正常,”趙柔若有所思,“是他不想去,還是他在害怕什么。”
“不管什么緣故,我們得想辦法進宮,”顧尋真瞇起眼睛道:“我回去跟門主商量商量,最好明天就開始行動。”
“朝廷的人不是在抓你們嗎?”趙柔皺眉道:“皇宮如今必然是危險重重。”
“危險也要去,”溫凝道:“盡快解決了這件事,我們才有機會出去玩啊。”
趙柔:“ ”
兩人走后,趙柔看向身旁的陸孤光,“我的丹田已經(jīng)好了許多,你能教我練劍嗎?”
“離半年還有四個月,”陸孤光眼睛都沒眨一下,“我不能教你。”
趙柔:“那我練寒冰訣可以嗎?我慢慢練。”
“不。”陸孤光道:“你身體還沒好。”
趙柔偃旗息鼓,“你這么管著我,好無聊啊。”
“你想跟他們?nèi)セ蕦m?”陸孤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想去,”趙柔老實點頭,“不過我現(xiàn)在太弱了。”
“我?guī)闳ィ标懝鹿獾?#8204;:“不進宮墻,在外等他們。”
趙柔身體沒好,在沒探出皇帝的功力之前,他不會讓她輕易涉險,不過去附近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可以的。
趙柔抿抿嘴角,“那你帶我去吧。”雖然她很想見皇帝,但更不想給他們添麻煩。
陸孤光頷首,讓陸桃進來幫她收拾了行李。
夜半,顧尋真和溫凝過來,說衡山派掌門還有昆侖派的掌門愿意跟他們一起去。
衡山派掌門凌覺是如今的武林盟主,昆侖派掌門華秋是曾經(jīng)的武林第一劍客,兩人算得上當(dāng)今武林的武力值天花板。
一行人喬裝打扮后混入了京城,陸孤光帶著趙柔住客棧,在外面接應(yīng)幾人,其他人則利用輕功飛進了高高的宮墻。
趙柔站在窗邊,看著不遠(yuǎn)處如同巨獸之口的宮殿,在心里不斷祈禱他們平安歸來。
陸孤光站在她身后,聽著外面此起彼伏的巡邏軍隊,暗道皇帝并非不害怕江湖中人,宵禁后的禁軍便是最好的證明。
夜半,溫凝幾人悄無聲息地降落到屋頂,陸孤光打開窗子,幾人紛紛跳進來。
“太奇怪了,我們并沒有在宮中發(fā)現(xiàn)皇帝的身影,”顧尋真解下蒙面的黑布,百思不得其解,“尚書房、長樂宮和太平宮都沒有人,只有幾個侍衛(wèi)在外面守著。”
“那他會去哪?莫非是去了妃子那兒?”
“我們把整個皇宮翻了一遍,他今夜并沒有翻牌子。”
“冷宮呢?”趙柔道:“你們?nèi)タ催^嗎?”
“冷宮里也沒動靜。”
“看來皇帝還有個地宮,”趙柔瞬間反應(yīng)過來,“白天他在朝堂上議事,晚上便會去地宮。”
“若是這樣就棘手了,”衡山派掌門長嘆一口氣,“我等并未在宮中發(fā)現(xiàn)那些選秀進來的女子,想必都已經(jīng)在地宮遇害,此地的入口必然十分隱蔽。”
“除了皇帝,誰會知道地宮入口?”
趙柔跟溫凝對視一眼,溫凝立刻道:“除了宸王,皇帝還有三個兒子,其中以林貴妃生的二皇子周修言較為受寵。”
“林貴妃出生高貴,樣貌絕美,對皇帝百依百順,皇帝也對她極為寵愛,隔三差五便要去她的宮中待著。”
“我去找二皇子,”顧尋真立刻道:“王府離這里不遠(yuǎn)。”
“只怕皇帝已經(jīng)將他保護起來,”華秋面露疑色,“我們?nèi)セ蕦m這一趟,未免太過輕松,宮中的防御未免也太過薄弱,我心不安。”
溫凝也覺得不太對勁,“那我們”
“要不先回去,以后再找機會過來。”凌覺忍不住道:“不是我等貪生怕死,是事情太過詭譎了些。”
“來不及了,”陸孤光看向窗子,神色微變,“他們來了。”
“什么?”顧尋真還未反應(yīng)過來,陸孤光長劍出鞘,擋住了從窗子射進來的暗器,幾十枚銀針落在地上,溫凝失聲道:“暴雨梨花針,是大內(nèi)高手!”
“快走!”陸孤光一把將趙柔抱起來,徑直從窗戶里翻出去,“出去了再匯合。”
其他人也不再遲疑,當(dāng)即從各個方向離開。
剎那間,整個客棧便被萬箭刺穿,熊熊烈火點燃了京城的夜晚。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不少人嚇得逃出去,看著數(shù)以萬計的軍隊,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
陸孤光的輕功超絕,但身后還是跟著數(shù)十個尾巴,他不得不把趙柔背在身上,一劍蕩平腳下的閣樓,煙塵四起,帶著趙柔迅速離開。
趙柔緊緊摟住他的脖頸,望著城中不斷蔓延的大火,心道皇帝果然聰明,為了引出他們所有人,特意放溫凝他們回來。
但他究竟藏在哪里呢?
途徑過一座很高的樓時,趙柔察覺到一道極為冰冷的注視,她下意識抬起頭,拔地十丈的觀月樓,在皎潔月色下燈火通明,穿著明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正靜靜地站在欄桿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逃跑的方向,像是在看兩只不起眼的螞蟻。
他竟然在這里,他一直在等他們!
趙柔渾身寒意,用力地抓緊了陸孤光的肩膀,那如蛛網(wǎng)般的視線,讓她覺得難以呼吸。
“怎么了?”陸孤光立刻察覺到她的異常。
“他在觀月樓。”趙柔輕聲說:“他在看著我們。”
陸孤光抬起頭,也看到了那位正值壯年的帝王,跟他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他的眼神十分清明,好似他們才是生活在陰溝里的蟲豸。
這不像是作惡多端后應(yīng)有的樣子,他太平靜了,好似這世上的人都該為他去死。
這樣的人才可怕。
在他心里,他已經(jīng)和普通人區(qū)分開來,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被他看作豬狗。
人殺豬吃豬肉會難過嗎?自然不會。
周道遠(yuǎn)身邊出現(xiàn)了一圈弓箭手,弓如滿月,箭矢疾馳而來。
陸孤光一劍擋開,將趙柔換到身前的位置,“抓緊我!”
身后的尾巴再次跟過來,步步殺機,根本不給陸孤光喘息的機會。
趙柔瞬間有點后悔為什么要跟過來,否則陸孤光早就逃走了。
陸孤光好似感覺不到疲憊,密合的劍招將趙柔保護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皇帝終于覺得有趣,手一招,更多的人涌上來。
趙柔鼻尖冒出一層冷汗,她極度想在丹田聚力,然而丹田里除了脹痛什么都沒有。
“你放下我,”她咬著牙道:“我是女子,他暫時不會殺我,等你找到幫手再回來救我。”
陸孤光眉頭緊皺,“我不會丟下你。”
他比趙柔還固執(zhí),從袖口取出煙花放出去,“會有人來幫忙。”
但整個皇城的侍衛(wèi)好似都涌了過來,說千軍萬馬也不過分。
陸孤光絲毫沒有頹勢,反而越戰(zhàn)越勇。
藏在暗處的人看出趙柔對他的重要,不斷用陰招偷襲,陸孤光潔白的衣袍上浸出隱約的血色。
趙柔握住袖箭,在暗衛(wèi)偷襲的瞬間,鋒銳的箭矢刺穿了那人的咽喉。
她站在陸孤光身后,并不如菟絲花般渺小,更像是一棵挺直的小樹。
皇帝的眼神終于落到她身上,注意到她極美的面容時,側(cè)目同身邊的隨侍說了句話,隨侍立刻讓人捉活口。
“你看,只要是女的,他都要利用,”趙柔小聲對陸孤光說:“你先走,我等你回來。”
陸孤光身形未動,“我不會讓你落在他手里。”
他劍招變得越發(fā)狠厲,一擊之下,竟然有數(shù)十人折戟。
很快,他們周圍便擺滿了尸體。
原本氣勢洶洶的侍衛(wèi)見狀,看向陸孤光的目光里充滿了驚駭。
趙柔的袖箭很快用完,但她并沒有害怕,而是撿起地上的劍,將偷襲陸孤光的人紛紛擊退。
她雖然無法動用內(nèi)力,但曾經(jīng)學(xué)過的劍招還在,只要有人攻擊,她條件反射般抵擋。
鮮血的氣息蔓延了整個街道。
皇帝見這么多人遲遲拿不下他們,臉色微沉,不過依舊沒有離開觀月樓。
正在這時,溫凝和顧尋真帶著一行人過來支援。
他們是在離開京城后才發(fā)現(xiàn)趙柔和陸孤光還沒有出來,看到陸孤光放出的煙花,當(dāng)即回來救人。
幾人將外圍的護衛(wèi)隊斬殺,齊齊攔在了趙柔兩人面前。
“我說怎么看不到皇帝老兒,原來竟貪生怕死躲到觀月樓,真是讓人笑掉大牙!”溫凝仰頭盯著皇帝,“你不是練了魔功嗎?怎么還會怕我們幾個江湖中人?”
“滿口胡言!”皇帝還未說話,身旁跟著的太監(jiān)便尖聲道:“陛下的決定豈是你們這些螻蟻敢置喙的!今日必將你們碎尸萬段!”
“我在跟皇帝說話,你這閹人多嘴做甚?”溫凝故意激怒他,“怎么你也想被皇帝放血不成?”
“住嘴!”那太監(jiān)大聲呵斥道:“膽敢對陛下不敬,定要你們付出代價!”
說完便讓所有人不計后果也要將他們拿下。
“跟他們計較做什么?”皇帝語氣平淡,“是他們對朕的誤解太深,朕不怪他們。”
“陛下就是太過仁慈才會讓這些叛賊蹬鼻子上臉,今日奴才就好好替陛下出口惡氣。”
剎那間,觀月樓下充斥著廝殺聲。
幾個江湖中人把皇城鬧得血流成河。
皇帝欣賞著眼前的殺戮,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人太多了,我們得想辦法逃,”隨著時間的推移,幾人的空間被壓縮的越來越小,溫凝忍不住道:“再耗下去,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都怪這狗皇帝,”顧尋真抹了把臉上的血雨,“你給門主傳信了嗎?他什么時候過來接應(yīng)?”
“門主半月前去了邊關(guān),肯定來不及。”
“我已給昆山發(fā)送暗號,會有人來救我們。”陸孤光淡淡開口,之前的煙花并不是給溫凝他們的,而是找家族中的幫手。
“昆山陸氏的前輩?”想到陸孤光那些武功高強的前輩,溫凝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我們再拖一拖。”
華秋搓搓手,討好地問道:“不知能否同陸少俠的長輩切磋切磋?”
陸孤光:“……”
月過中天,皇城的廝殺還未結(jié)束。
皇帝等的有些不耐煩,起身就要離開,“捉住他們再向我討賞。”
“嗻!”
皇帝一步步走下觀月樓,正要在暗衛(wèi)的保護下回宮,城門樓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報!鎮(zhèn)守西疆的威武大將軍正率領(lǐng)十萬大軍抵達(dá)京郊。”
“報!鎮(zhèn)守北境的西陵王正率三十萬大軍抵達(dá)京郊!”
“報!”
“報!!”
“……”
接二連三的急報拖住了皇帝的腳步,也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
西疆和北境駐守的軍隊怎么會出現(xiàn)在京郊?
將軍無詔不回,他們這是要造反啊!
皇帝的目光瞬間變得幽深起來,但他依舊沒有動怒,反而還笑了笑,“他們什么時候動身的,怎么沒人提前通知朕?”
傳信的侍衛(wèi)跪在地上渾身冷汗。
“是朕低估了螻蟻的力量,”皇帝長嘆一口氣,臉上帶著些無奈,“也低估了你們對朕的忠誠。”
“陛下,”隨侍小聲道:“現(xiàn)下該如何是好?”
皇帝沒有答話,只道:“讓西陵王和威武將軍過來見朕,若他們反抗就地?fù)魵ⅰ!?br />
“嗻。”
然而侍衛(wèi)還沒出去傳信,城門便被狠狠撞開,大量騎兵涌進來。
“里面的百姓聽著,我等不會傷害任何無辜,你們好好躲在屋里,等除去皇帝,自然會讓你們過好日子。”
原本膽戰(zhàn)心驚的百姓聽到這話,越發(fā)不敢動彈了。
“西陵王!”皇帝回到觀月樓,盯著馬上英武非凡的年輕男子,眼中射出冰冷的幽光,“好啊!朕去歲剛提拔你,你就給了朕這么大一個驚喜!”
西陵王是異性王,十二歲便參軍,一路驍勇善戰(zhàn)未嘗敗績,在去歲以少勝多,從北境狼族手中割下大片土地后,皇帝大喜,手一揮封他為王,派他常年駐守北境。
是皇帝一手提拔上來的武將。
沒想到他竟然會背叛自己。
“楚愛卿,朕自問待你不薄,你這是要做什么?”皇帝眼中的壓迫似乎要化為實質(zhì)。
楚凌云抬起頭,對上他那如古井般深沉的眼眸,面不改色道:“陛下倚重我,我自然感恩戴德,只是相比做異性王,我更想站在陛下如今的位置。”
楚凌云指了指觀月樓,“也想體會體會高處不勝寒的滋味。”
“放肆!”隨侍惡狠狠地盯著楚凌云,“你以為你是何等身份,不過做了個異性王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楚卿為何不早說?”皇帝低嘆一聲,“這皇位給你也無所謂,為何非要辜負(fù)朕的信任,朕實在太心痛了。”
“我若說出來,陛下肯讓我做皇帝?”楚凌云低笑一聲,“陛下愿割肉喂鷹,真乃活佛轉(zhuǎn)世。”
“多說無益,”皇帝道:“你既同叛軍攪和在一處,便同他們是一丘之貉,朕只能大義滅親。”
說完便讓其余人動手,將楚凌云斬下馬。
“陛下,京城里的人不是我的對手,”楚凌云搖搖頭,“你若自動禪位,我便不殺人。”
皇帝聞言哈哈大笑,“楚卿想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朕的帝位,著實好算計。”
“陛下曾善待過我,我自然要善待這些侍衛(wèi)。”
“不必了,”皇帝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成王敗寇,你既要動手,便不要優(yōu)柔寡斷,生死看他們的本事。”
楚凌云不再說話,帶兵同皇城的侍衛(wèi)廝殺在一起。
“沒事吧?”楚適來到溫凝幾人面前,見他們都只是輕傷,忍不住拍了拍顧尋真的肩膀,“你們快嚇?biāo)览戏蛄耍?#8204;是出個三長兩短,可怎么辦呦。”
溫凝:“……”
“門主,你什么時候說服西陵王的?他在北境如魚得水,怎會被你蠱惑?”
“什么蠱惑?我是擺事實講證據(jù),他那么聰明,心中自然有判斷,咱們六扇門辦事就是要釜底抽薪,不然憑你們幾個,猴年馬月才能跟皇帝抗衡。”
溫凝:“……”
“總要有個原因吧,”溫凝摸摸鼻尖,“他看起來不像好說話的。”
“他想取代皇帝的位置還不夠嗎?”
“可民間對西陵王的評價挺好的,他不像是能造反的。”
“這就是秘密了。”楚適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眾人:“……”
“那威武大將軍還有其他人幾個武將你都是怎么說動的?”
“山人自有妙計。”
西陵王勢如破竹,天還沒亮便將皇城的侍衛(wèi)殺了個落花流水。
紅纓槍滑落的血水,一滴滴砸在地上,讓他看起來恍若殺神降世。
他取下虎頭盔,仰頭看著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陛下,是你自己下來,還是我上去請你。”
此時天色漸明,整條街血流成河,一束刺目的光從東方漸漸升起。
眾人才發(fā)現(xiàn)黑夜已過,旭日東升,紫氣東來。
皇帝靜靜注視著東方片刻,從十幾丈高的觀月樓一躍而下,他身體格外魁梧,但落地時卻沒有什么聲音。
他站在楚凌云面前,好似一頭蘇醒的猛虎,還未動手便給人無盡的威壓。
即便西陵王是戰(zhàn)場上的殺神,也被他這股壓迫怔忡了一瞬。
“楚凌云,你殺了朕這么多將士,朕若再視而不見,其他人會怎么看朕?”
皇帝眼中并沒有悲憫,只有對楚凌云的惋惜,“朕從前那般信任你。”
楚凌云握住紅纓槍的手微微用力,“陛下說這些做什么?我既然敢回京,便做好了準(zhǔn)備。”
“好好好!”皇帝反倒笑了,“無毒不丈夫,朕果然沒有看錯你,可惜在你背叛朕時,已經(jīng)成為朕的敵人。”
“對待背叛者,朕絕不心慈手軟。”
話音未落,皇帝遙遙伸出手,楚凌云身下的馬突然大聲的嘶吼起來,不受控制地朝皇帝移去。
楚凌云眼中劃過一絲驚疑,當(dāng)即從馬上跳下來,落到了數(shù)丈遠(yuǎn)的位置。
皇帝右手狠狠一用力,徑直把戰(zhàn)馬摜在地上,馬兒痛苦的嘶鳴一聲,腦漿崩裂開來,當(dāng)場死亡。
“驚雷!”楚凌云大叫一聲,想過去看看這頭陪伴自己多年的好伙伴,盯著皇帝目光里帶上了濃濃的恨意。
“這就是背叛朕的下場。”皇帝云淡風(fēng)輕道:“楚卿應(yīng)該早就料到了。”
“你!”
“別跟他廢話,”楚適帶人走到楚凌云身邊,“動手!”
說完,所有人從四面八方朝著皇帝攻擊過去!
“不自量力!”皇帝見狀也不再隱藏自己的武功,只聽龍袍被撕裂的聲音,骨骼拉伸,血肉瘋狂膨脹,竟變成了跟觀月樓差不多的高度,一掌便將沖上去的士兵碾碎。
“武力低下的人退回去!”楚適大叫一聲:“不要硬碰硬,跟他拖延時間!”
早在來之前,他就已經(jīng)通知了其他江湖中人,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將皇帝斬殺。
皇帝顯然不是普陀來那樣的半吊子,面對眾人圍攻,動作不僅不笨拙,反而無比靈活,輕描淡寫間,就將華秋和凌覺打成重傷。
這兩人是武林中的佼佼者,連他們都無法在皇帝手中過上兩招,這樣的功力讓眾人心生退意。
眼看溫凝要被皇帝碾殺,陸孤光將趙柔帶到了空無一人的觀月樓上,“你在這等我,我很快回來。”
“好。”趙柔握著手中的長劍,“你去幫忙吧。”
陸孤光飛身攔在溫凝面前,劍鋒與皇帝的血掌相接的瞬間,血掌有短暫的凝滯,很快便再次壓下來,勢如破竹的威壓讓陸孤光手上經(jīng)脈暴動,嘴角流出一絲鮮血。
“狗皇帝,有本事沖我來!”楚適的折扇刺向皇帝的手腕,如同碰到了鋼精鐵骨,反被彈射出去。
陸孤光調(diào)動丹田里所有內(nèi)力,混合寒冰訣再次反擊,皇帝掌心微微一痛,終于正眼看向他,“小小年紀(jì)寒冰訣竟然練到了第五層,是個可造之材,但也不過如此。”
說完便如泰山壓頂般,雙掌朝著陸孤光壓下,一掌陸孤光都無法抵擋,更何況是這全力一擊。
“快走!”華秋疾射而來,直接將陸孤光擊飛出去,自己卻倒在了皇帝面前。
“華前輩!”溫凝大叫一聲,正要上前幫忙,被顧尋真用力抓住,“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可真是舍己為人啊,”皇帝嘆息一聲:“別擔(dān)心,你們都會死,只是時間早晚罷了。”
說完便要將華秋碾成肉泥。
“周道遠(yuǎn)!”觀月樓上突然傳來女子的微涼如水的聲音,“你以為自己真的沒有弱點嗎?”
皇帝動作一頓,緩緩回過頭,只見那穿著一身素衣的年輕女子,正站在皇城的最高處,滿目寒光地盯著他。
是個容貌絕世的小姑娘,比他宮中那樣庸脂俗粉都要清麗鮮妍,好似一株含苞待放的海棠,只一眼就能聽到她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能聞到她身體里散發(fā)出的馨香。
青春,鮮活,生命力旺盛。
他下意識朝觀月樓走了幾步,把少女的模樣看得更加清楚。
她雙眸好似天上星月,肌膚潔凈如高山之雪,亭亭站著,仿佛水中菡萏,不懼不怕,渾身是膽。
“周道遠(yuǎn),天慶年生人,父親是挑夫,母親乃跛腳的繡娘,十歲父母雙亡,只能從學(xué)堂回家討生,弱冠那年結(jié)識富商林家小姐林雪嫣,為了同林小姐交好,你不斷用甜言蜜語承諾將來會讓她過上好日子,并在林小姐及笄后,帶著林小姐私奔去了鄉(xiāng)下。”
“你打著偷偷跟林小姐成親后會得到岳家認(rèn)可的主意,誰知林小姐寧愿同你過苦日子,也不肯回家,你沒能攀上高枝,便開始打罵林小姐,以至她有孕流產(chǎn),后你染上飲酒賭博,每日不是在外面廝混便是問林小姐要錢,幾年后,忍無可忍的林小姐去找家人,與你決裂……”
“這是你的過往,你還記得嗎?”趙柔居高臨下地看著皇帝,“你給自己造了處假墓,說林小姐背叛了你,以至寫出了《移花血掌》,理直氣壯殺了林小姐全家來復(fù)仇。”
“但我們在另一處洞窟里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個故事。”
“天真善良的富商之女被窮小子欺騙,吃盡苦頭后另嫁他人,但窮小子依舊不肯放過,隔三差五便堵上門要錢,以至她悲痛欲絕幾欲輕生,后窮小子結(jié)識了江湖人士,學(xué)到本領(lǐng)后的第一時間便是屠殺心上人全家,想要抹去自己曾經(jīng)卑劣不堪的過去,甚至還恨上了世上所有女子,覺得她們水性楊花見異思遷,費盡心思寫出了《移花血掌》這樣的魔功。”
“這個故事你應(yīng)該很熟悉才對,”趙柔不緊不慢道:“周道遠(yuǎn),你不會忘了自己究竟是誰吧,你不是皇帝,你就是個賭鬼,是當(dāng)年跪在林小姐面前發(fā)誓卻背信棄義的窮小子,是不敢承認(rèn)自己無能的偽君子,你以為他們都死了就沒人知道你的過去,現(xiàn)在天下人都會知道。”
“你是個活了幾百年的怪物,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兇手。”
“你就算再怎么遮掩,也掩蓋不住你身上的殺孽,今日過后,沒人會再擁戴你,所有人都會唾棄你。”
“你踩在女子尸骨上當(dāng)皇帝,午夜夢回時,是不是會夢見無數(shù)索命的聲音?她們都在等著你下地獄。”
“胡說八道!”一直很冷靜的皇帝突然變了臉色,目光陰毒地盯著趙柔,“你究竟是什么人?是誰告訴你的?!”
“你竟連這個都不知道嗎?”趙柔輕蔑一笑,“你的假墓下還有一個墓穴,墓穴的主人名叫林雪嫣,你應(yīng)該記得她的名字才對。”
“不可能!”皇帝睜大眼睛,“這絕不可能!!”
當(dāng)年他為了報復(fù)林家,把包括林雪嫣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xì)⒘藗干凈。
“她早就死了,我親眼看著她咽氣……”
那年他當(dāng)著林雪嫣的面將她的丈夫千刀萬剮,將她的孩子活活摔死,還有她的爹娘和兄弟,林雪嫣不堪受辱,觸柱而亡。
他當(dāng)時親手燒了把火,將林家人的尸體全部燒毀,如果林雪嫣絕不可能還活著。
“啞奴。”
趙柔說出兩個字,皇帝身體一僵,“你說什么?”
“后來你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毀容的啞奴,莫非你忘了嗎?”
皇帝后退一步,修煉《移花血掌》后,他需要大量女子鮮血,便招了個啞奴在身邊,幫自己護法。
那啞奴不能說話不會寫字,更不會把自己秘密泄露出去,他讓她在身邊待了很多年,就連當(dāng)年的假墓也是他吩咐她置辦的,沒想到那個人就是林雪嫣。
她當(dāng)年沒有死,反而一直潛伏在他身邊。
短暫的驚魂后,皇帝冷笑一聲:“那又如何,她都死了一百多年,想報仇除非從地底鉆出來。”
“小姑娘,你休要再危言聳聽,就算你們知道了我的過往,也不是我的對手。”
“待我超脫世外,你們不過沙礫。”
“人與神如何相提并論。”
皇帝并不覺得這些過往能給自己造成什么影響,哪個梟雄沒有過去,這并不能改變他們的結(jié)局。
“是嗎?”趙柔說:“你以為林小姐潛伏在你身邊多年是為了什么,是看著你做皇帝,看著你過得越來越好嗎?”
“你這是何意?”皇帝隱約意識到了什么。
趙柔:“你殺了林小姐全家,你覺得她會做什么?”
皇帝心中頓時升起不祥的預(yù)感,“她做了什么?”
“當(dāng)然是給你下毒。”
趙柔道:“每次動武,是不是覺得氣血上涌,丹田劇痛無比,越泡血池就越覺得難受,明明已經(jīng)青春永駐,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皇帝死死盯著趙柔,仿若要吃人。
“林小姐給你下了南疆奇毒牽絲纏,武功越高的人,發(fā)作起來就越痛苦,想要解毒便只能自廢武功,換了渾身的血。”
“她篤定你不會自廢武功,她賭對了。”
皇帝想到自己這么多年的籌劃,頓時氣血上涌,吐出一口黑血,血液無比粘稠,好似一團糾結(jié)的絲線。
之前他覺得不對勁時,還以為移花血掌大成后,他的血液濃度發(fā)生了變化,沒想到是那個賤人!
“該死!該死!!!”
一招野望落空,皇帝大怒,仰天大吼,雙目赤紅地朝趙柔沖過去,“都怪你!都怪你們這些賤人!”
“去死!都給我去死!!”
他一掌斬斷觀月樓,伸手抓向趙柔想將她活活碾碎!
“就是這時!”溫凝大喝一聲:“動手!”
一時間無數(shù)人從皇城周圍涌出來,都是蟄伏在附近的江湖俠客,手中長劍脫手而出,齊齊朝著皇帝刺去——
“破!”
數(shù)以萬計的劍刃刺破長空,在皇帝氣血高漲的瞬間,劍光如長虹貫日,穿透了那鋼筋鐵骨般的血霧!
昆山陸氏的人紛紛沖到皇帝面前,七人擺出誅魔劍陣,齊齊出手的同時,身上浮現(xiàn)一層白光,直接消弭了皇帝的血掌。
皇帝察覺到痛楚時,早已被萬箭穿心。
他驀然睜大眼睛,似乎沒想到螻蟻也能殺死自己。
“即是蚍蜉,亦能撼樹。”
蜉蝣的一生也是一生。
皇帝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他的手停在趙柔頭頂,隨后重重摔倒在地。
功力散盡,他正值壯年的身體也立即枯萎,短短幾息便化作了一攤烏黑的血水,連尸骨都沒有留下。
這就是修煉《移花血掌》的后果。
看似無堅不摧,實則只需一味牽絲纏,便能讓人生不如死。
皇帝至死都不相信林雪嫣有這樣的本事,他又何嘗不是螻蟻。
如今他在武功大成后被自己視為狗彘的人殺死,何嘗不諷刺。
觀月樓倒塌下來時,陸孤光眼疾手快地將半空跌落的趙柔抱在懷里,“沒事吧?”
趙柔搖搖頭,伸手輕輕抱住他的脖頸,“好弱,每次都要等你來救我。”
“那是你的身體還沒恢復(fù),”陸孤光道:“再等四月,你就又能拿劍了。”
趙柔淡淡一笑,“好。”
楚凌云站在皇帝的血水面前,沒想到他竟是這個死法。
“怎么,覺得太輕松?”楚適走到他身邊。
西陵王轉(zhuǎn)過身,“是覺得不甘心,應(yīng)該將他碎尸萬段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楚適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伸手輕輕拍了拍楚凌云的肩膀,“若覺得難受以后就好好對待黎明百姓,多頒發(fā)些對女子好的條例,讓她們讀書寫字去外面多看看,跟江湖中的女俠一樣,等看過了大千世界,就不會覺得一個男子的甜言蜜語有什么大不了。”
“她們都是爹娘的女兒,是兄長的妹妹,兄弟的姐姐,也是兒女的母親,不要因為是女子就覺得她們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只能為他人付出,她們也是人。”
“人與豬狗的區(qū)別,便是他清楚知曉自己在做什么。”
“好。”楚凌云點點頭,楚適揮了揮手,“你自己想想什么時候登基,我去皇宮里看看。”
楚凌云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浮現(xiàn)出隱隱的淚光。
恍惚中聽見有道清脆的聲音在叫自己哥哥——
“哥哥,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有個家啊,我不喜下雨天……”
“哥哥,今天是長至節(jié),好想吃碗餃子。”
“哥哥哥哥……”
后來那道聲音就沒有了。
他最后一次見到她,是在青樓的高閣上,不到十歲的小姑娘,被人用鐵索拴著脖頸……
楚凌云抬頭看著天空,此時正值盛夏,但他好似還在那個雨天,那個永遠(yuǎn)未曾過去的長至節(jié)。
六扇門在地宮發(fā)現(xiàn)了大量血池還有女子的枯骨,楚凌云將皇帝的罪行召告天下,卻沒有將《移花血掌》的秘笈銷毀,只是改了其中幾行小字,任由書店大量發(fā)行。
對前朝皇帝引以為戒的人不敢輕易修煉移花血掌,但如果有人修煉,立刻回氣血逆轉(zhuǎn),暴斃而亡。
一時間死了許多人,原本還抱走僥幸心理的眾人這才害怕起來,不敢再打秘笈的主意。
當(dāng)然也有人按照舊秘笈修煉,一旦發(fā)現(xiàn)便當(dāng)眾凌遲,半年內(nèi),京城的菜市口凝結(jié)了厚厚一層血污,新帝的鐵血手腕,讓人不寒而栗。
隨著時間的流逝,移花血掌的影響漸漸過去。
新帝仁政,百姓的日子比從前不知好了多少,也便沒人再想起那個晦氣的偽君子。
趙柔的身體在養(yǎng)了幾個月后,又能練武了。
每天花費大量時間修煉內(nèi)功心法和劍招。
陸孤光跟她一起練習(xí),日子雖然過得很枯燥,但很充實。
兩年后,她的武功小有所成,便跟著溫凝和顧尋真一起破案。
陸孤光跟在她身后,若有她解決不了的賊人,會出手幫忙。
漸漸的,四人在江湖上名聲顯赫起來,被稱為四大神捕。但凡是他們遇到的案件,就沒有解決不了的。
陸孤光曾向趙柔表明心意,想跟她成親,話剛說出口就被趙柔拒絕。
“我不會成親,現(xiàn)在不會,以后也不會。”
“若你想成親,就去找能和你成親的人,我們已經(jīng)不同路了。”
趙柔雖然對他有好感,但她并不想托付終生。
這世上負(fù)心薄幸之人數(shù)不勝數(shù),她相信真心,卻不再相信長久不變的真心。
即便沒有原主的愿望,她也不會成親。
短暫的怔忡過后,陸孤光很快道:“那就不成親,這樣便好。”
趙柔不知道他是妥協(xié)還是真的尊重自己的選擇,試圖趕走他,但陸孤光就是不走,依舊跟在她身邊。
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直到溫凝和顧尋真都找到了心儀之人,兩人還是糾纏不清。
就連陸孤光的長輩都急得來找她,詢問趙柔有什么心結(jié),他們愿意提她解決,趙柔沒有任何心結(jié),只是讓他們將陸孤光帶走。
“我不走。”陸孤光站在院子里,眼神固執(zhí)地望著她,重復(fù)道:“我不走。”
“你不想成親那就不成親,只要你沒有別人。”
“你不相信我,那便不相信,我就站在邊上,不會干涉你的決定。”
長輩們見他如此沒有臉面,紛紛嘆息著離開了。此后數(shù)年,每每看到趙柔都覺得她是神人,這可是將昆山陸氏天才化成繞指柔的奇女子。
趙柔:“……”
兩人糾纏了一輩子,直到咽氣的那一刻,趙柔才極輕地說了聲“喜歡”。
曾經(jīng)的無數(shù)次相處中,她怎能不喜歡他?
他皎如明月,分明是下凡的謫仙人。
她怎能不喜歡。
陸孤光聞言只是淺淡一笑,緩慢而用力地捉住了她的手掌。
需要一生去證明的真心,他們彼此見證。
如此一生,了無遺憾。
第213章 第二一三章 銀鯉渡劫(一)
寂靜的山林中, 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璀璨的金光。
一時間天空烏云密布,轟隆的雷聲在云層中不斷匯聚,仿佛在醞釀一場毀天滅地的風(fēng)暴。
原本對金光感到無比好奇的小動物嚇得四處逃竄,生怕那驚雷會劈在自己身上。
“快跑啊, 春水溪那條銀鯉要渡劫了。”成群的鳥妖變成了喇叭, 把這個消息散布到各個角落。
整個小洞天, 修煉出神智的妖怪并不少,修煉成人身的妖怪就少了,但像鯉魚渡劫的卻是鳳毛麟角。
要知道春水溪里修行的可是銀鯉, 離錦鯉只有一步之遙,此次若渡劫成功,便要飛升上界,在天上當(dāng)個小仙官的。
小妖們雖然想沾沾光,不過瑞獸的雷劫有毀天滅地之勢, 離得近了他們自己都得折進去。
一時間,整個山頭的生靈都撤走了。
阿柔回到春水溪時, 便知自己在小世界的輪回已經(jīng)結(jié)束, 腦袋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幾個世界的記憶突然涌現(xiàn), 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小世界經(jīng)歷了什么。
原來自己有過那么多身份,為原主實現(xiàn)了各種各樣的愿望,還曾經(jīng)和人類結(jié)成道侶。
失去記憶后,自己竟然很喜歡在人類的日子, 甚至很喜歡那個人類道侶……
人類果然是最狡詐的存在。
阿柔擺了擺魚尾, 想到那些美好的記憶, 心里有點酸酸的。
雖然跟每個道侶都白頭到老, 但還是有點悵惘,不知道渡劫后, 自己還能遇到喜歡的道侶嗎?
她在水里輕快地轉(zhuǎn)了幾圈,不管了,還是渡劫更重要。
小世界里的記憶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自己應(yīng)該往前看,等成了錦鯉,到時想找什么樣的道侶找不到?
一定會有很多人都會來討好她的。
這么一想,阿柔又高興起來,仰頭看著頭頂不斷聚集的烏云,身上的白光已經(jīng)逐漸轉(zhuǎn)化為金光。
渡劫后,她將脫胎換骨,去往更加廣大的世界。
隨著時間推移,大雨傾盆而下,整條春水溪只剩下阿柔一個生靈,雷劫也如約落下。
“轟隆”一聲——
紫色閃電劃過的瞬間,拇指大的雷劫落到阿柔腦袋上,“滋滋”兩聲便消失了。
阿柔甚至沒覺得疼,她眨了眨眼睛,怎么跟她想象中不一樣,她還以為會皮開肉綻呢。
難道因為她是銀鯉,所以雷劫才這么溫柔?
結(jié)果第二道雷劫變成了手腕粗。
劈在阿柔身上,讓她疼地哆嗦起來。
原來雷劫是一道比一道強啊。妖怪渡劫要經(jīng)過九道雷劫,想到之后的情景,阿柔有點瑟瑟發(fā)抖。
她調(diào)動起身體里的靈力將身上的傷治好,看著風(fēng)馳電掣的天空,心道她才不怕呢。
她在小世界見過比這還要厲害的雷劫,她都成功度過了。
第三道第四道……
每次被擊傷,阿柔就快快用靈力療傷,勉強還能支撐。
第七道雷劫過后,阿柔在水里直接翻了個白肚皮,昏沉了好久才翻過來,繼續(xù)盯著天空,心里委屈巴巴。
第八道雷劫已經(jīng)有水桶粗,阿柔整條魚都沒那么大,要是被擊中,肯定要變成死魚。
阿柔都想流小珍珠了。
但她不認(rèn)輸。
她要變成錦鯉,她要化為人形,她要每天吃香喝辣,過上幸福快樂的好日子。
她要……
小魚的想法太多,總之她要渡劫成功。
第八道雷劫落下來時,阿柔把身體里所有的靈力都用來做抵抗,誰知雷劫落在身上后,她整條魚都暈了過去。
冥冥中有個聲音在問她如果她變成人,她想過什么樣的人生。
阿柔想到自己在小世界里的七世,腦袋里很快有了想法。
她要去有海的地方,買一個院子,在屋前種菜屋后種水果,每天吃得飽飽的,要是覺得無聊了就去海里游泳,抓魚吃。
她雖然是淡水魚,但她是妖怪,肯定能在海里生活,過上趕海的快樂生活。
想想就美得不行。
那道聲音似乎沒想到她居然是這么想的,繼續(xù)問除了這些,她還想做什么?
阿柔:“我要卡里有錢,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東西,衣服鞋子美食和電子書。”
“……”
“還有嗎?”
“要找個對象,”阿柔認(rèn)真思考過后,鄭重其事地說:“我是妖怪可以活很久,希望他也能活很久,和我活一樣久就好,我要把我不喜歡做的事情,全部讓他幫忙做,那樣我就會更快樂。”
“錦鯉不能找對象!”那道聲音很快說:“就像財神和月老不能有對象一樣。”
阿柔:“……”
“為什么呀?”她覺得很不理解。
“錦鯉的祝福不能只給一個人,就像財神的財運不能只給一個人。”
阿柔:“……”
“那我不找對象了,”相比起對象,她覺得自己過也挺好,就是會累點。
“……”
“確定不找對象?”
“嗯嗯,不找了。”跟談戀愛相比,她還是先提升自己吧,不然最后啥也不是。
之后那道聲音就消失了。
睜開眼睛,阿柔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有受傷。
怎么回事呀?
阿柔思考了片刻,推測剛才的雷劫其實是心魔劫,如果自己在小世界有什么心魔,最后肯定會被劈死。
還好自己善始善終,沒留下什么遺憾。
可惜成為錦鯉后就不讓找對象了,以后自己只能跟男人隨便玩玩,不能給他們一個完整的家。
這樣想想,好像也沒什么不好。
每次都能換不同的男人玩,就像古代的皇帝選秀,選幾個喜歡地陪著自己,想著心里就美滋滋的。
阿柔如果有手,一定會揉揉自己的臉頰,覺得好害羞啊。
第九道雷劫已經(jīng)開始醞釀,雷聲響了差不多一刻鐘,隨著云層逼近,阿柔的心跳也越來越快,生怕自己被劈死。
她還沒活夠呢。
最后一道雷劫竟然比房子還大,從天上落下來時,阿柔都以為自己要死了。
實際劈到身上,她的確是死了。
銀鯉的身體被劈了個灰飛煙滅,只剩下微弱的意識在空中飄蕩著。
完了完了。
阿柔欲哭無淚。
她就這么死了嗎?她不要死掉,嗚嗚嗚……
討厭的雷劫,就知道欺負(fù)她。
雷劫落下的瞬間,整座山都被夷為平地,所有關(guān)注著春水溪的妖怪們紛紛閉上眼睛,在心里為銀鯉默哀,果然成為錦鯉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洞天現(xiàn)世千萬年,還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錦鯉呢。
就在妖怪們嘆息不止時,天空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前所未有的金光,那光芒似乎要刺穿所有黑暗。
“那是什么!”有小妖驚訝地問道:“銀鯉還沒有死嗎?”
“是功德金光,”有閱歷的樹妖贊嘆地說道:“普通妖怪若想成為瑞獸,在渡劫之前會到小世界輪回積攢功德,輪回結(jié)束后,若那妖怪能僥幸度過前面八道雷劫,便會迎來這最后一道滅世之劫。”
“不管那妖怪的修為多高,在滅世之劫前,都會灰飛煙滅,除非……”
“除非什么?”眾妖紛紛問道。
“除非在灰飛煙滅后,在輪回中積攢的功德為她凝聚出瑞獸真身,那她便渡劫成功。”
功德凝聚而成的真身,那將是如何逆天的存在?
所以,那爆發(fā)出的金光便是功德嗎?
她究竟做了多少好事,才會累積出這般耀眼的金光,熾熱到他們眼睛都覺得刺痛。
“不是每一個輪回的妖怪都能積攢功德,有的即便積攢了功德,也無法抵過滅世之劫的威壓,在頃刻間便會碎裂。”
而春水溪那只銀鯉,卻做到了。
功德金光從四面八方朝阿柔的神識匯聚而來,冥冥中她好像看到了好多張臉,有原主的,也有她遇到的各式各樣的人類的,他們的音容笑貌好像就在眼前。
金光覆蓋在她身上,一點一點勾勒出她的原形,不是銀鯉,而是一條功德凝聚成的錦鯉。
原來這就是渡劫的意義啊。
阿柔感受著每一份功德里的溫度,有羞澀安靜的高中女生,有被爹娘迫害的無辜女孩,有在末世失去生命的愛豆,還有數(shù)不清的形形色色的人影,有些她見過,有些她叫不出名字,她們的信仰之力,讓她在此刻——徹底完成了自己的蛻變。
原來幫助他人是有因果的。
曾經(jīng)做過的每一個決定,走過的每一條路,最終都會反饋到她身上。
阿柔的眼睛不停冒水,她從未感受過此刻的溫暖,好似連她的靈魂都變得炙熱起來。
直到最后一點金光匯聚到她身上,陰沉的天空陡然放晴,七彩神光從天而降,回饋著孕育阿柔的小世界。
春水溪瞬間變成了一條大河,河水洶涌向前流淌,被雷劫蕩平的大山迅速恢復(fù)原狀,上面長滿了奇花異草。
此后這里靈氣不散,惠澤許許多多妖怪,每每提到阿柔總是諸多感嘆,鼓足了勁要向她學(xué)習(xí),將來一定要渡劫成功,成為她那樣厲害的瑞獸。
阿柔:“……”
天空降下登神長階,一直延伸到小錦鯉的面前。
阿柔歡快地擺了擺尾巴,輕快地游了上去,仙階漫長,溫柔地護送著她離開了小洞天。
所有見證這一幕的妖怪永遠(yuǎn)記得了此刻,即便是最為普通的小妖,亦有乾坤之力。
沖破桎梏,無限可能。
第214章 第二一四章 銀鯉渡劫(二)
仙階消失的瞬間, 阿柔出現(xiàn)在一座仙氣彌漫的宮殿前,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有仙娥迎了上來,笑瞇瞇地問道:“可是剛剛渡劫的錦鯉仙子, 我是仙界辦事處的招待, 很高興見到你。”
阿柔此時還是小魚模樣, 下意識想化為人形,但具體又來不及操作,口吐人言道:“你好, 我叫阿柔。”
“你好你好,”仙娥溫和可親,“你剛剛飛升,我先帶你去辦事處了解仙界的布局,以后你若是找工作也方便些。”
找工作?
阿柔眨眨眼睛, “不是要建立廟宇嗎?”
“廟宇可建可不建,如今已經(jīng)是現(xiàn)代化社會, 咱們仙界也要與時俱進, 你剛剛上來, 與其費那功夫,我推薦你選個不那么辛苦的工作。”
阿柔聽到工作就苦了臉,她還以為成仙后不用工作呢,每天待在洞府里吃吃喝喝, 結(jié)果還要工作, 比她做妖怪的時候更辛苦。
她跟著仙娥游進辦事處, 里面坐著幾個業(yè)務(wù)員, 正對著電腦打字,不知道具體是什么職位。
“我先給你做個登記, ”仙娥很快說:“有了名單,我們好給你安排住處。”
“好。”
“你是想在仙界找工作還是想去人類社會的特殊管理處?”
阿柔疑惑地看著她,“我還可以下凡?”
“當(dāng)然,”仙娥特意解釋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舊社會了,別說下凡,你就是找個凡人當(dāng)對象,我們仙界也不會管,只要不做壞事,不干預(yù)人類的過去未來,就無傷大雅。”
“啊?”阿柔既覺得新奇又覺得不可思議,她還以為飛升后不能仙凡相戀呢,沒想到仙界這么開明。
“王母娘娘不管嗎?”
“管什么?她自己都喜歡打賞男主播。”
阿柔:“……”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時代了,”仙娥笑瞇瞇道:“咱們神仙也需要自由,包辦婚姻禁止戀愛都是封建迷信,咱們逆天而行拼命飛升,不就為了過好日子么?”
阿柔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可我好像不能找對象,”想到心魔劫阿柔就蔫兒了,“我是錦鯉,我不自由。”
“那是以前的說法,”仙娥趕緊安慰道:“以前神仙束縛太多,這不行那不行的,但現(xiàn)在都是科技時代了,迷信的人不多,沒多少信錦鯉的,你想找對象也不是不行,打個戀愛報告就行了,上頭把你對象的背景查一查,如果沒啥問題,肯定會同意。”
阿柔恍然大悟,“那我們還能掙到功德嗎?”
“看運氣吧,”仙娥嘆了口氣,“咱們也不能指望像舊時代一樣,隨隨便便就收到香火,好好工作享受生活就好。”
阿柔覺得她說的有道理,“謝謝你,那我看看仙界地圖。”
“好嘞。”
簡單了解了仙界的布局后,阿柔便前往人事處,打算找個工作。
人事處的招待看到阿柔后也是笑容滿面,“呦,都多少年沒有看到錦鯉仙子,今天真是太幸運了。”
阿柔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簡單說明自己是來找工作的。
招待把一份招工文件遞給阿柔,“你瞧瞧,看上哪個我給你登記。”
阿柔發(fā)現(xiàn)上面不僅有仙界人界的工作,還有地府妖界魔界以及一些沒聽過名字的小世界。
“神仙也可以去魔界嗎?”她記得自己渡劫前還發(fā)生了仙魔大戰(zhàn),否則自己不會被輪回井卷走。
“當(dāng)然,”招待笑著說道:“我們和魔界的業(yè)務(wù)還挺多,在那邊工作安全問題完全不用擔(dān)心。”
阿柔:“……”
“那仙魔大戰(zhàn)不是才發(fā)生沒多久嗎?”
“就是兩個年輕人打打鬧鬧,斥責(zé)一番就沒事了。”
阿柔沒想到如此輕松就處理好了,但還是對魔界心有余悸,準(zhǔn)備去自己較為熟悉的人界,她想吃人類美食,想玩人類的游樂園。
“選好了,”招待很快道:“那我給你劃分在特殊管理處,至于工作,你想做什么工作?”
“主播。”阿柔有過這方面的經(jīng)驗,再加上她是錦鯉,還是想帶給人類些許好運,從而掙取功德。
“行,”登記好后,那招待遞給阿柔一份文件,“你現(xiàn)在可以去辦事處領(lǐng)兩套房產(chǎn),人界一套仙界一套,之后便可以下凡了,人界有人接你。”
“好。”
阿柔在仙界領(lǐng)了個風(fēng)景優(yōu)美的洞府,把里面簡單布置一翻后,就乘坐仙凡電梯,五分鐘不到就抵達(dá)了人類世界。
電梯口有個穿制服的小姐姐,正微笑著望向阿柔,“是錦鯉仙子嗎?我們已經(jīng)接到上界文件,這就帶你去人界的住處。”
阿柔:“……”好敬業(yè)好禮貌啊。
在特殊管理處登記后,阿柔住進了自己特意選的湖景房,三層別墅,前面是漂亮的花園,預(yù)留了種菜的地方,后面可以種果樹,跟她夢想中的房子很像。
最重要的是二樓有個泳池,她可以在里面快樂的游泳。
告別了送自己回來的小姐姐,阿柔拿著特殊管理處給的低保(兩萬元),高興地沖了進去。
阿柔飄到鏡子前,看著自己金光閃閃的身影,腦海里浮現(xiàn)出作為人類的記憶,身體很快出現(xiàn)了變化,眨眼間,鏡子前出現(xiàn)了一個穿著黃色連衣裙的女孩。
眼睛圓圓的,睫毛很長,笑起來頰邊有兩個小酒窩,好可愛呀,阿柔捧著臉,宣布自己就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她躺倒在床上,拿鏡子仔細(xì)欣賞了一番美貌后,打開特殊管理處給自己的大禮包,里面有工作需要用到的電腦和手機等電子產(chǎn)品,還有一份人界生活注意手冊。
她把手冊看完后,開始在網(wǎng)上買買買,種子、食物還有衣服鞋子……
在人界美滋滋度過兩天后,阿柔開始開始直播。
這次她不當(dāng)游戲主播,要當(dāng)美食主播啦。
她長得可愛,性格也很有趣,再加上會做飯,很快就有了熱度,晚上直播時,還有粉絲給她送小禮物。
“謝謝榜一十八歲男高的鉆石飛機,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告訴我哦,我能送給你一個小小的祝福。”
“是嗎?”那個粉絲很快回答:“我哥哥生病了,一直到現(xiàn)在還沒醒,你可以祝他早點醒過來嗎?”
“可以啊,”阿柔很快說:“祝你哥哥早日康復(fù),明天就醒過來好不好?”
[十八歲男高]:“謝謝主播。”
“不客氣。”阿柔陪粉絲聊了會兒天就下播了,并沒有在意這件事,直到第二天,十八歲男高給她私信,說他哥已經(jīng)醒了,要給阿柔刷大禮物。
[阿柔]:“醒了就好,不需要再刷禮物啦。”
[十八歲男高]:“讓我哥來刷。”
阿柔:“……”
夜里直播時,阿柔收到了連綿不斷的禮物,粉絲他哥幫她把展館全部點亮,還送了很多隱藏禮物,如此大手筆讓她想到在小世界的某些瞬間,她那個對象就這么大方。
“謝謝這位神秘人大哥,我主要是通過美食視頻掙錢的,你不用給我刷這么多啦。”
阿柔有點不好意思,拱手不停向屏幕致謝。
[神秘人6287]:“多么?”
“很多,”阿柔立刻說:“別再刷了,把錢留著給自己花吧。”
[神秘人6287]:“好。”
“主播才直播幾天就有這樣牛杯的大哥了,好羨慕主播啊。”
“搞得我都想直播了,神秘人大哥康康我唄。”
彈幕全都是羨慕阿柔的,“主播不愿意收禮物,我愿意收,多少都愿意。”
阿柔:“……”
下播后,阿柔點開神秘人私信,再次向他道謝。
即便已經(jīng)成神仙了,還是要維護老板,好敬業(yè)啊,阿柔夸夸自己。
[神秘人6287]:“不客氣,如果沒有你,我到現(xiàn)在都不會醒。”
阿柔覺得他說的太嚴(yán)重了,“或許你本身就要醒呢?”
[神秘人6287]:“我昏睡了很久,做了很多離奇的夢,每一次都不得善終。”
阿柔不明白他為什么要跟自己說這些,心里覺得有點同情,“那你醒過來后,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神秘人6287]:“在夢里我遇到了一個拯救我的人,自從她出現(xiàn)后,我的夢境就變得溫柔起來。”
阿柔:“……”
[神秘人6287]:“能和你見面嗎?”
看到這條,阿柔覺得他昏迷太久,神智可能出現(xiàn)了問題,頓時把他打成了臭不要臉的猥瑣男。
“我是主播,不能私下和你見面。”她冷酷無情地回絕:“你有時間可以看我的美食視頻,里面有很多好吃的。”
[神秘人6287]:“真的不能見面嗎?”
[阿柔]:“不可以的。”
[神秘人6287]:“好。”
阿柔隔壁的房子被賣出去了,這兩天一直有搬家公司上門,詢問特殊管理處才得知,這里的別墅除了住神仙,還能住其他種族。
隔壁別墅被魔族買了。
阿柔沒接觸過魔族,一想到要和他們打交道,就覺得頭皮發(fā)麻,不會是什么三頭六臂的猙獰模樣吧。
然而隔天看到停在隔壁的豪車時,阿柔發(fā)現(xiàn)里面走出來的竟是個腿比命還長的帥哥,長得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類都要好看,眼睛居然是灰色的,看起來特別神秘。
第215章 第二一五章 人界重逢(番外)
阿柔盯著那人看了片刻, 那人察覺到視線,微微側(cè)目,跟阿柔四目相接的瞬間,灰色的眼眸變得柔和起來。
“你好。”他緩緩開口, 聲音低沉動聽, 讓人浮想聯(lián)翩。
“你好, ”阿柔有點不自在地朝前走了兩步,有點緊張道:“你是新搬來的魔族嗎?我叫阿柔。”
“我叫迦若。”
阿柔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不就是自己第一個小世界道侶的名字嗎?
怎么這樣巧。
“我的確是魔族, ”那人輕聲說:“我聽特殊管理處說你是才渡劫沒多久的錦鯉。”
阿柔沒想到他會特意詢問自己的信息,握緊拳頭鼓足勇氣道:“我雖然才渡劫,但是我很厲害,我不怕你們魔族。”
“這樣啊,”迦若嘴角帶上了些許笑意, “不怕就好,我還擔(dān)心你會因為我的種族而疏遠(yuǎn)我。”
阿柔被他低沉的聲音弄得有點頭暈, “我才不是那樣的人。”
“渡劫的時候疼嗎?”男人看著她白皙的臉龐, 輕聲問。
阿柔不明白兩人之間的距離怎么突然變近了, 茫然地點點頭,“很疼,我都差點灰飛煙滅了。”
說到滅世雷劫,阿柔心有余悸, “還好我之前做了很多好事才沒有死掉, 以后我還會做好事, 讓身上的功德變得越來越多。”
不知為何, 面對眼前的人她不僅不害怕,還下意識說出了心里的委屈。
“抱歉。”男人抬手輕輕碰了碰她柔軟的頭發(fā), 重復(fù)道:“抱歉。”
“你道歉做什么?”阿柔鼓起眼睛看他,“我自己渡劫,又不關(guān)你的事。”
“誰讓你這么漂亮,看到你我就心疼。”
阿柔:“……”感覺他腦子有點不正常,可是他長得又這么好看,苦惱……
“我已經(jīng)渡劫成功了,以后不會再有危險的。”她下意識想躲開男人的手,“你是魔族為什么要到人界來?這里有你們的業(yè)務(wù)嗎?”
“嗯,”迦若微微頷首,“魔界有很多能源,人類能用到。”
能源?
阿柔眼睛一亮,那魔界一定很掙錢。
“那你要在這里待多久啊?”她對迦若有點好奇。
“看情況,”迦若輕聲道:“除了拓展業(yè)務(wù),我來這里的主要目的是找對象,如果對象想在人界定居,我會在這里住很久。”
“這樣嗎?”阿柔看著他的眼睛,費解道:“你在魔界沒有喜歡的人嗎?為什么要來人界找?”
“因為我只喜歡她一個人。”男人的視線落在她眼眸,“除了她,我不會跟任何人在一起。”
不知為何,阿柔心里有點發(fā)酸,長得帥的男人,果然都是名草有主,剛才就不該讓他摸自己的頭。
她酸溜溜地瞪迦若一眼,轉(zhuǎn)身就要走。
“跑什么?”迦若無奈一笑,“換個身份你就完全不記得我了?”
“嗯?”阿柔回過頭,男人的面容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竟然變成了陸孤光,陸續(xù)又變成了葉嶼禮、秦洲、祝星郢、秦洲、空青、陳迦若……
若是常人看到這一幕必然要被嚇到,但阿柔滿目驚訝,“你,你怎么……”
“除了我還有誰?”迦若瞇起眼睛,“你不會以為自己遇到的都是不同的男人吧?”
阿柔臉一紅:“沒有!我怎么可能那樣想!我一直都知道是你!”原諒她吧,她每次的記憶都會消失,直到最后才想起所有,根本判斷不出他是一個人。
“真的?”迦若走到她身邊,“我還以為你失憶了。”
阿柔:“……”
回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竟然還會心跳加速,這是怎么回事?
“我沒有失憶,只是覺得有點不真實,”阿柔揉揉臉頰,“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么會,”迦若拉住她的手,“我醒過來第一時間就是找你,確定你的位置后,便買了這邊的房子。”
“你之前生病了嗎?”阿柔有些緊張地望著他。
“我昏迷了上百年。”迦若神色變得冷沉,“當(dāng)年魔族內(nèi)斗,我中了瘴毒。”
“那現(xiàn)在好了嗎?”阿柔不了解什么是瘴毒,關(guān)切地用仙力檢查他的身體。
“瘴毒不會摧殘我的身體,只會吞噬我的神魂,”迦若握緊她的手,“中毒后,為了保全神魂,我利用仙界的輪回井去了小世界,不然也不會遇到你。”
阿柔想到他在小世界中的悲慘命運,頓時有點心疼,“還好你遇到我了,不然你就完蛋了。”
“是我太幸運了。”迦若眼中露出明顯的笑容,“還好有你在。”
阿柔聞言得意洋洋,“誰讓我是錦鯉大仙呢。”
迦若:“……”
兩人相認(rèn)后,阿柔一點都不害怕他了,但關(guān)系沒有小世界那么融洽,還需要更多時間相處。
迦若也不著急,搬到隔壁后,幾乎每天都會過來找阿柔,幫她處理一些不愿意做的小活。
比如種菜時候不愿意翻地,迦若把地整理好,挖好坑,她把種子灑進去,他再把土填上。
比如做飯時候不愿意洗菜切菜,迦若根據(jù)她的要求把前期工作做好,她只需要開火。
再比如她想吃某個食物,迦若可以很快地找到,把想要的都送到她面前。
阿柔有時候覺得自己很懶,但是有人分擔(dān)一部分事情,她比以前更輕松了。
她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
這天,她剛起床,便聽到門口有引擎聲。
一個背著書包的高中生從車?yán)镢@出來,敲響了隔壁的屋門。
迦若開門的同時注意到阿柔的視線,笑著揮揮手,“等會兒我過去吃飯。”
“他要過來嗎?”阿柔看向那男生。
“過來過來!”男生笑容燦爛地對阿柔道:“主播,終于跟你面基了,你比直播間還漂亮。”
阿柔滿頭問號,吃早飯才知道,他就是給自己送禮物的十八歲男高,而迦若就是他昏迷不醒的哥哥。
“你當(dāng)初跟我聊天好神金啊,我還以為你是渣男。”阿柔揚眸笑出聲,“你怎么都不告訴我你是誰,害我后面不想理你。”
“哥,你在網(wǎng)上跟人說什么呢?”弟弟很好奇,“我康康,是不是很油膩?”
迦若沒理,對阿柔道:“我以為你會因此對我很親近。”
阿柔輕哼一聲:“我是那種人嗎?主播不能和老板談戀愛。”
“那你之前還不是……”
“不準(zhǔn)說出來,”阿柔捂住他的嘴,“那時候不算數(shù),現(xiàn)在你掙的錢都是我的,不準(zhǔn)平臺占便宜。”
“好好好。”迦若拉住她的手,“都聽你的。”
弟弟:“……”我不應(yīng)該在這里,我應(yīng)該在車底。
吃過飯,迦若在廚房洗碗,阿柔去看有沒有成熟的蔬菜。
“哥,你不能買個洗碗機嗎?”弟弟看他認(rèn)真洗碗的模樣,總覺得有點幻滅,“你可是魔尊,是魔界的老大,怎么一點威嚴(yán)都沒有。”
迦若:“現(xiàn)在不是。”
“這還不簡單,我馬上禪讓給你,這魔尊我一分鐘都不想當(dāng)。”
“不當(dāng)。”
弟弟:“……”
“以后我就不是魔尊了,魔族的事情也別再找我,我只想過好日子。”
弟弟:“……”當(dāng)魔尊就不是好日子了?
阿柔摘了小番茄回來,見兩兄弟不說話,有些奇怪地說:“怎么了?”
“我哥決定入贅到你家,你看什么時候辦婚禮?”
“啊?”阿柔整個都驚呆了,“我,我要結(jié)婚了?”
“你不想嗎?”弟弟輕哼一聲:“他可是迫不及待呢。”
阿柔:“……”結(jié)婚什么的太突然,她找對象還得打報告呢,要是找個魔族,上面可能會棒打鴛鴦。
“她是神仙,我是魔族,我們結(jié)婚的事情還需要商榷。”迦若結(jié)婚阿柔手中的番茄,“你別嚇?biāo)!?br />
“我管你,”弟弟撇過頭,“你都打算脫離魔族了,還說這些做什么?”
阿柔:“……”
“不是脫離,”迦若道:“只是不再管政事,每個人的責(zé)任不同,你我不必走同一條路。”
弟弟不再說話,對阿柔點點頭便離開了。
后來她才知道,迦若和弟弟并非一母同胞,迦若是魔尊和凡人女子生的孩子,而弟弟則是魔族與魔族的后代。
當(dāng)年魔族內(nèi)亂,偷襲迦若的正是弟弟的母族,迦若從深淵里蘇醒后,立刻除掉了弟弟的母族,但并沒有奪回魔尊之位。
兩兄弟從前還能和睦相處,但隨著爭權(quán)奪利,兄弟情早已不復(fù)存在。
勉強維持面上的平和,已經(jīng)算最好的結(jié)局。
阿柔想到之前直播時,弟弟的愿望是希望哥哥蘇醒,心情不由變得有些復(fù)雜。
這次他來看迦若,估計是想確認(rèn)他過得好不好,現(xiàn)在看到了,以后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
阿柔看著神色平靜的迦若,心想她是天生地養(yǎng)的小妖怪,他呢?他的父母還在嗎?如果在的話,為什么讓他孤獨的昏迷那么久。
“怎么了?”迦若微微側(cè)目,手指輕輕觸碰她的眼角,“眼睛怎么紅了?”
“哇!”阿柔撲上前抱住他,泣不成聲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不管他從前過著什么樣的人生,既然他們分別又重逢,那她就要用力的抓住他。
就算他是魔族,她也不會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