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澤和方栩予一起摔了出去。
他沒有被直接擊中,而是跟著被甩出去的。方栩予始終護著他,摔到地上的時候也墊在了下面,加上全防護的緩沖,并沒有大礙。
只是對他的身體來說,這種程度的沖擊也夠嗆。
他艱難地支起身子。
“……隊長?”
方栩予一動不動,通訊面板也沒有任何反應。
槍落在他們幾米外的地方。
警報聲充斥著耳朵,隔了幾秒鐘,唐澤才從中辨別出其他的聲響。
他轉過頭去,看到了蠢蠢欲動的巨大蛇藤。
蛇藤的本體一邊有節奏地左右搖晃著,一邊慢慢挺立起來。它身上的藤蔓跟著群魔亂舞,像是a區地下的……
自動洗車機。
如果那些藤蔓上裹著的不是黏液而是清潔劑,這樣快速的甩動應該可以把運輸車表面的毒灰清洗得一干二凈吧?唐澤想道。
順帶還可以拋個光。
蛇藤頭上一開始被方栩予打中的地方還在“噗噗”往外噴著黑氣,隨著它直立的動作,就像是瀑布一般從高空流瀉而下。
蛇藤像是渾然不受影響,因為“憤怒”而表現得有些狂躁,行動迅速了許多。
“隊長?”
唐澤伸手推了推方栩予。
方栩予毫無反應。
警報聲響了十來秒,而在唐澤看來卻像是過了十幾分鐘。外面絲毫沒有救援的動靜,這里在b區地下深處,周圍都是封閉的長廊,最近的救援也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趕來。
這還是他們在聽到警報就立刻行動的情況下。
“它的能量不是在往外流失嗎?為什么看起來攻擊力反而變強了?”
唐澤問道。
「沒打中要害。這兩個洞對它來說就是小血管破了——灑灑水啦。」
「要打中大動脈,能量就會“嘩”地涌出來……」
“你倒是告訴我現在誰能去打中大動脈啊!”
蛇藤的搖晃突然停住了,像是按了暫停鍵,在高空中和兩人遙遙相對。
唐澤卻沒有絲毫放松的想法,反而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蛇即將發起攻擊的姿勢!
“方栩予!!!你快起——”
“嘶——”
監控錄像里,千萬條扭動的藤蔓突然擰成了一股巨繩,用沖破山河的氣勢朝唐澤和方栩予所在的地方俯沖下來。兩個人的身影瞬間被蛇藤淹沒,監控里除了不明所以的噪音,再也沒有其他可以辨認的東西。
“滴滴滴——”
訓練場的門被強行打開,刺眼的閃光同時從開啟的門口處亮起。
這是b區救援隊使用的異變物攻擊槍彈——從a區早期淘汰下來的東西。
蛇藤沒有了動靜,似乎被這些武器“殺死”了。
“穆隊,要現在進去救援嗎?”
一個隊員問道。
“小心點,還不能確定這東西已經死了,說不定是誘我們深入然后一網打盡。”
穆之銘嘖了一聲。
“這地方是a區要求開辟的訓練場,里面肯定有a級人。這些肆意妄為的沒用公子哥,平時假模假樣去清除過的探索區轉轉就算了,現在搞什么狩獵場。”
“真以為異變物可以養著玩的?”
如果死了也是活該。穆之銘在心里冷笑道。
其他隊員聽了他的話,也都沒有再往前一步,只是維持著舉槍的姿勢。
聚集區怎么會有這種玩意?
穆之銘皺了皺眉頭。
就算是用來研究,也不可能養這么龐大又危險的東西。這絕對不正常。
“穆隊,這蛇、樹……這玩意好像在變癟。”
穆之銘用燈光上下照了照,發現這直徑有兩人高的蛇藤,似乎真的在緩慢地坍縮。
就像是被放了氣的氣球一樣。
又等了一陣,蛇藤的萎縮變得十分明顯。萎縮速度越來越快,再一眨眼,蛇藤就變成了一張樹皮,軟軟地鋪滿了訓練場的地面。
“穆隊,現在要進去嗎?”
穆之銘做了一個手勢:“進。”
幾個人走得很慢,始終不敢放松。直到有人誤踩了“蛇皮”發現依然毫無動靜,他們才開始相信這異變物是真的死了。
又花了幾分鐘,一隊人到達了唐澤和方栩予倒下的地方。
厚厚的樹皮堆積在這里,這正是原本“蛇頭”的位置。
幾個隊員看看穆之銘,問他怎么辦。
“割開,把人挖出來。”
“不管人是死了,還是被消化成了一灘黏液,挖到身份卡也算是交差了。”
***
唐澤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天花板有些熟悉,燈光也有些熟悉,旁邊的噪音也有點熟悉……
他一時間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一個長夢剛醒,還是剛剛進入一個夢中。
這是b區的高危檢測室。
“他此次的異變程度在0.1%……”
“我他媽不想再聽到這個數字。”
穆之銘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的基因是原子鐘嗎?這么精確?我看交給掩體做個萬年歷最好,也不用動不動就調歷了。”
唐澤:……
他一定是在做夢。
于是他閉緊了眼睛,試圖用入睡來逃離這個噩夢。
“那個a級人呢?”
穆之銘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唐澤睜開了眼睛。
“他的異變程度也只有0.1%。剛才a區已經聯系醫院了,似乎要把他帶回去做進一步的檢查……”
唐澤的思緒慢慢清晰起來,終于回想起發生了什么事。
他在最后撲上去喊方栩予的名字,這才發現他失去意識的原因——他的護目鏡被拍裂了,全防護出現了透口。方栩予大概是被污染侵蝕了。
那時候槍還離他有幾米遠,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去拿到那把槍,擊中蛇藤的七寸。可是他既無法那么快速地移動過去,也舉不起槍……
蛇藤俯沖下來,他短暫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度恢復神智,就發現自己懷里抱著槍坐在地上,已然完成了對他來說“不可能”的行動。蛇藤的七寸露出一個大口,黑色的能量噴涌出來。
蛇藤俯沖的時候正好擋住了監控。否則監控室就會看到唐澤在那一瞬間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用難以置信的速度沖刺到幾米外,撈起那把槍轉身來了個精準的射擊。
動作一氣呵成,仿佛在突擊隊訓練了七八年。
是sybe在那時候吸夠了能量,才讓自己完成了一次爆發吧。唐澤想道。
做完這個動作后,前面從“小血管”吸收的能量就耗盡了,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接著蛇藤的“大動脈”開始噴涌,巨大的能量一下子把他沖昏了……
再醒來,就是在這里了。
“sybe?”
恍然間,他好像聽到了吧唧嘴的聲音。
「吃得真飽啊,嗝——」
「你昏了好久,我還以為這點能量你就遭不住了。嘖……放心,這次吃的,夠你用好一陣了,說不定還能帶來點其他變化,嘿嘿。」
“什么變化?”
「等有變化了再說唄,每個人體質不一樣的。啊~」
sybe打了個哈欠。
「吃飽了就犯困。我先睡了,勿擾。」
“……”
唐澤只能收回思緒,豎著耳朵聽穆之銘和醫生對話。
似乎,方栩予也沒有大礙。
“砰——”
門被從外面打開了。
唐澤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朝著他躺的方向過來。但隨即,來的人又被攔住了。
“我來確認隊員的安全。”
是方栩予的聲音。
“如果沒有別的問題,我要帶他回a區了。”
“您的隊員屬于b區,b區自然會做出妥善的對待。”
穆之銘冷冷地回應道。
“他的狀況未必適合立刻移動。”
“他身體虛弱,b區的醫療條件沒法讓他好好恢復。”
“他出入多次高危任務區,都是在b區進行的治療康復。他的病歷很厚,b區有更多針對性的治療經驗。”
“等到他的身體足夠進行遠途移動,我們會再把他送回去,就像之前做過的那樣。”
接下來是一段沉默,過了一會,穆之銘發出了輕輕的冷笑。
“還請這位a級長官自己先回去吧,a區的先進醫療條件肯定更適合您。不過,您恐怕只能乘坐運輸車送到貨運港,然后再躺在傳送帶上回去了。”
穆之銘說道。
“畢竟,b區可沒有其他前往a區的路子。”
不知道為什么,唐澤聽到這話感覺有些微妙。
穆之銘知道他當初被送去的情形?這是在……維護他嗎?
……絕對不可能。應該只是出于對a級人的厭惡,故意惡心方栩予的吧。
“a區會派專車到b區大門口。他會和我一起乘坐,舒適度不用您擔心。”
方栩予說道。
“我很感謝貴隊在這次意外中的救援行為,等到隊員安然脫險,我會正式請示a區提出公開感謝。”
“您的一個隊員涉險就如此,我的十名隊員可是冒著全軍覆沒的風險進去救援的。”
“感謝?與其事后感謝,不如就根本不要做一些事,您覺得呢?”
“穆隊。”
又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
是薩琺爾。
薩琺爾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如同拂在鎧甲上的羽毛,很大程度上緩解了針鋒相對的氣氛。
“唐澤哨兵對ab兩區都很重要,二位隊長也都是出于關心才提出了這些方案。鑒于唐澤哨兵目前的身體狀況還比較虛弱,我建議等他醒來之后再視情況而定,二位覺得呢?”
又是一陣沉默。
緊接著,空氣中同時響起了一個相同的音節。
“哼!”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