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觸手（二更）
唐澤的心里猛地一縮。
他打開面板, 啟動了夜視功能。
夜視狀態(tài)下，他看到自己手中依然緊緊拽著一截手臂。
而手臂的另一頭卻是空的。
——這是義肢。
唐澤憤憤地把義肢扔在地上，摸索著往前走。
他看到了那個浸泡著義肢的玻璃柜, 里面依然裝滿了水。
而原本浸在里面的義肢已經(jīng)不見了, 不知道是不是陸苾拿去給別人安裝了。
他并沒有在意，繼續(xù)朝檔案室摸去。
“……”
唐澤腳步一頓。
小腿上傳來令人不快的壓感，沿著他的肌肉緩緩向上轉(zhuǎn)移。
下一秒，腳踝處卻陡然一緊, 重壓下的刺痛激得他齜起了牙。
有什么東西纏上了他！
唐澤忍著惡心低下頭。夜視成像不知為何延遲了, 他只看到自己的腿淹沒在各種柜子和器械的陰影里。
幾秒鐘過去, 成像還是沒有出現(xiàn)。
不得已，他只能伸手沿著膝蓋摸下去。
他摸到了一條大腿粗的觸手。
觸手滑膩膩的, 像是一條大鼻涕蟲。
黏液游動在制服表面，發(fā)出奇怪的水聲, 讓人頭皮發(fā)麻。
唐澤呼吸一窒。
他小心地把重心轉(zhuǎn)移到另一只腳上, 然后極其緩慢地往上提腿，試圖從觸手中抽身出來。
然而他并沒有成功, 另一只腳反倒一滑, 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向后摔去。
“啪——”
掙扎間，唐澤不知道觸動了什么東西, 屋內(nèi)突然亮起了昏暗的紅色燈光, 隱隱照出了半間屋子的輪廓。
他勉強扶著柜子站穩(wěn), 抬起頭一看, 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整個義體工作室內(nèi)都充滿了粘稠的膠體, 空中漂浮著大大小小的氣泡，儼然一個巨大的水族箱。
膠體淹沒了工作室的各種設(shè)備和義體, 除此之外，一塊陰影盤踞在高處，無數(shù)的觸手從屋頂蜿蜒而下，在地面堆積起來。
纏上他的，正是這些觸手中的一條。
而在他身體周圍，還有許多觸手蠢蠢欲動。
這是……異變物。
唐澤心中警鈴大作。
他很清楚，這和他過往見過的異變物都不同，百分百是動物型異變物！
蛇藤雖然也是類似的形態(tài)，但是纖細許多不成，蛇藤本身具有很強的植物性，只會被能量簡單地驅(qū)動。
但眼前的觸手不同，不僅最粗的部分有他腰這么粗，而且每根觸手都像蟒蛇一樣有力，一樣貪婪！
毫無疑問，這東西會緩慢地勒死他，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窒息，卻無力逃脫。
……為什么A區(qū)會突然出現(xiàn)這么巨大的動物型異變物？
“陸苾……”
唐澤喊道。
沒有回音。
“Sybe……能控制……這個東西嗎？”
觸手已經(jīng)爬滿了他的雙腿，正在緩緩繞住他的腰。
他現(xiàn)在既沒穿防護服，也沒戴頭盔，過不了多久，這觸手就會擰斷他的脖子。
「沒有突破口……動物系你暫時還沒法對付！」
「何況這不是昆蟲，已經(jīng)是具有一定神經(jīng)的異變物了，搞不好還有毒素呢！」
「快找隊長求救！」
唐澤咬了咬嘴唇。
方栩予正在樓上，如果向他求救，不用一分鐘他就能趕到。
陸芝的武器不知道對這東西是不是有效，但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隊長，救——」
強烈的擠壓感突然朝唐澤襲來。
觸手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舉動，懸掛在四周觀望的幾支都不約而同地朝他沖過來，像蟒蛇一樣纏在他的身上。
從外界看來，唐澤已經(jīng)在房內(nèi)消失了，卻而代之的是一團聚集在一起的觸手，互相盤踞著形成一根巨大的立柱，密不透風(fēng)！
唐澤已經(jīng)沒法思考了，四面八方的巨大壓力讓他頭痛欲裂。這比他過往遇到的任何壓力都大，這東西太強大了……
他幾乎要……被擠壓成泥塊……
“@#%”
“咕嚕嚕……噗……嘩啦啦啦——”
唐澤感覺自己被勒得融化了，甚至有了腦漿都被勒出來的錯覺。
幾秒鐘后，覺知卻又重新回到他的身體。
他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坐在了義體工作室的門外，前方隱約是檔案架的影子。
夜視功能恢復(fù)了。
唐澤緩緩站起來，蹣跚著往前過去。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又是一陣亮光。
檔案室的門轟然打開了。
“唐澤！”
“……隊長。”
方栩予舉著槍沖了過來，一把接住了他。
“沒事吧？”
唐澤無力地倒在方栩予身上，緩緩抬手指向后方。
“隊長，義體工作室……”
方栩予把槍口對準工作室的方向，卻并沒有往前走，而是小心地護著唐澤往后退。
沒走幾步，房內(nèi)突然傳出幾聲“啪”的聲音。燈光又亮了起來。
檔案室的情景重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兩個人大吃一驚。
“陸苾？！”
陸苾臉朝下倒在地上，一只手往前伸著，似乎想抓住什么。
而另一只手……從肘部以下消失了。
方栩予把唐澤安頓在門邊，這才沖過去扶起陸苾。
“陸苾，你沒事吧？”
陸苾抬起頭，眼睛無神地轉(zhuǎn)動了一下。
“沒了。”
“什么沒了？”
“記憶，沒了。”
方栩予以為她是受到了驚嚇，因而忘記了剛才發(fā)生的事情。
于是他扶著陸苾坐起來，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沒事，這不重要，我們會去查的。”
“A區(qū)四處都是監(jiān)控影像，我們會把攻擊你們的人找出來的。”
“你先去醫(yī)療區(qū)檢查一下，好好休養(yǎng)，別的之后再說。”
說完，方栩予聯(lián)絡(luò)了醫(yī)療隊，就這樣陪著陸苾等待著。
唐澤斜靠在門邊，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眼底滿是陰郁。
在陸苾被醫(yī)療隊帶出去的時候，經(jīng)過唐澤的身邊，停頓了一下。
唐澤看到了她的眼神，比以往更空洞，更無力。
這眼神似乎在告訴他：檔案被人搶走了。
不知道被誰費盡心機隱藏的記憶片段，就這樣消失了。
而他們，或許永遠沒有機會解開那無數(shù)謎團。
唐澤看著陸苾遠去的背影，一種恨意悄然涌上心頭。
方栩予走過來，摟住了他的肩膀。
“唐澤，你也去檢查一下吧。”
“我沒事，隊長，就是有點受驚。”
唐澤抬起頭望向他，眼神里流露出乞求。
“我現(xiàn)在還不能離開。”
“隊長，關(guān)上門，陪我找點東西吧。”
方栩予應(yīng)了一聲，隨即把他拉進門里，把門關(guān)上了。
“找什么？”
“紙片，或者其他可疑的東西。”
唐澤說道。
“剛才檔案室突然停電了，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聽見陸苾驚呼了一聲。”
“原本這邊還有幾個敞開的檔案箱，現(xiàn)在全都不見了，我想大概是有人闖進來搶走了。”
“突然闖進來搶走檔案？為什么？”
方栩予滿臉疑惑，但還是四下搜尋起來。
“檔案室在這這么久了，檔案查詢也不需要太高的權(quán)限，想看檔案的話機會多的是。”
“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候突然闖進來搶走？”
唐澤沒有回答。
這件事的確怪異：發(fā)生的不是在其他時候，正好就是在他抓住陸苾質(zhì)問的時候。
而陸苾卻在他的手下突然消失，再出現(xiàn)時就是在檔案室里。
更不要說……義體工作室突然出現(xiàn)的巨大觸手怪。
比起有人突然闖入搶走檔案，更可能的情況是，陸苾自己關(guān)掉了房內(nèi)的電源，通過斷掉義肢逃脫控制，接著把檔案室的檔案全都處理掉了。
唐澤看了看方栩予，后者正在架子縫隙里專心致志地尋找有沒有遺落的紙片。
于是他悄悄走進義體工作室，想看看里面有沒有留下觸手怪的痕跡。
剛才他是啟動了身體軟化功能才得以逃脫，要是被方栩予知道觸手怪的存在，恐怕不好解釋。
義體工作室的燈光把每一個陰影都照亮了。
“水”完全消失了，設(shè)備和地面都沒有留下潮濕的痕跡。
除此之外，觸手怪也沒有任何存在的跡象，工作室?guī)缀跏窃瓨印?br />
幾乎。
中央的地面上，擺放著一截纖細的小臂。那是陸苾的義肢。
唐澤走過去，看到義肢的截面處布滿了蟲蛀一樣的孔洞，里面則是黑黢黢的，深不見底。
他抬起頭，看到那個裝滿水的玻璃柜，就在這手臂上方。
唐澤拾起手臂站起來，盯著玻璃柜看了一會。
就在他打算把手臂扔進去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了方栩予的聲音。
“唐澤，我找到了……這是什么？”
方栩予拿著幾張紙片走進去，眼睛盯著唐澤手中的東西。
“她的……義肢？”
唐澤把抬起的手放下，一邊接過方栩予手中的紙片，一邊把義肢遞給他。
“真的太逼真了……我這才知道她的左手是安了義肢。”
方栩予贊嘆道。
“陸苾在人體仿生方面是真的后無來者。”
唐澤則皺起了眉頭。
方栩予找到的紙片，全是空白的，上面什么都沒有。
第102章 沙礫（三更）
“陸苾, 感覺怎么樣？”
在把檔案室和義體工作室翻了個底朝天后，方栩予就帶著唐澤去醫(yī)療區(qū)看望陸苾。
陸苾坐在病床上，眼神空洞。
方栩予把義肢遞給她。她面無表情地接過, 往自己的大臂上一套, 那手臂就原封不動地長了回去。
幾秒鐘后，陸苾抬了一下剛接上的手，緊接著又前后活動了一番。
義肢已經(jīng)連接完成。
唐澤注意到，她手肘的斷聯(lián)處也并沒有露出肌肉和血管的切面, 大概連大臂也是義肢。
她該不會……真的全身都換了吧？
“陸苾啊, 檔案室和義體工作室會暫時封閉, 警戒隊會去調(diào)查情況，有了進展我會通知你的。”
“當(dāng)然, 你的設(shè)備我讓他們盡量不要觸碰了。”
“你放寬心，好好休養(yǎng)幾天。新部門的安排也不用著急, 特殊情況, 上面會通融的。”
陸苾的眼球木然地轉(zhuǎn)了幾下。
“方部長，不需要延后了, 現(xiàn)在就可以安排我的工作。”
陸苾轉(zhuǎn)過頭來說道。
“沒有延后的必要了。”
唐澤知道, 她指的是自己用延后安排作為借口，實際上只是想多點時間查詢檔案這件事。
但現(xiàn)在檔案都已經(jīng)沒了，自然沒有拖延的必要。
“咳, 你的職責(zé)一直比較特殊, 雖然不是正式編制, 但是你的工作對聚集區(qū)貢獻很大, 這個是無可取代的。”
“所以在新部門, 我也會盡量保留你原本的義體制作工作。至于編制部分，你看看是要一個不花精力的閑職, 還是和生物相關(guān)的工作呢？”
陸苾抬起眼，直視著方栩予。
“方部長，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
“我想加入特動隊。”
方栩予一愣，緊接著臉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光亮。
“真的？！”
唐澤也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正發(fā)愣，就被方栩予一把拉過手去。
方栩予雖然至少用力拽著他，拿手拍了拍，但那激動的眼神分明在說，他現(xiàn)在就想抱起唐澤轉(zhuǎn)幾個圈慶祝慶祝。
“我還有一個請求。”
陸苾停頓了一下。
“我恐怕不能和陸芝一起工作。”
方栩予的笑僵在臉上。
“這……”
“我不是要方部長開除她，只是……”
“我們沒法在同一個部門，也沒法做同樣的研究。”
“呵呵，這個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你們的方向還是有差別的嘛……”
方栩予尷尬地收起了笑容。
“沒問題，那就讓你單獨研究。”
陸苾突然抬起了頭。
“部長，我聽說特動隊里有其他生物領(lǐng)域的人。”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和她一起研究？”
方栩予眨眨眼睛，回過頭和唐澤對視了一下。
“劉姨？當(dāng)然可以。”
“那就謝謝方部長了。”
陸苾說道。
“不，隊長。”
方栩予松了口氣，臉上又露出了微笑。
原本他對陸苾的安排就是要么和陸芝配合，要么和劉天娥配合。
現(xiàn)在陸苾雖然還是不愿意去研究武器，但她要是能和劉天娥結(jié)合，可以大大推進關(guān)于五色石試驗和一變規(guī)律的研究。
武器方面還是只能依靠陸芝，這一點雖然有些遺憾，但無論如何，陸苾能答應(yīng)進隊就是很好的。
他不知道，身后的唐澤看著陸苾的眼神，卻是更加陰沉。
***
“為什么改變主意？”
唐澤冷冷地問道。
方栩予又收到了工作信息，正在犯難，唐澤便自告奮勇留下來“慰問”。
他于是欣慰地離開了，臨走前還不忘在陸苾看不到的角度給唐澤比了一個大拇指。
唐澤等到他離開，便收起眼中的柔軟，目光變得淡漠而陰沉。
“剛剛是怎么回事，你總該解釋一下吧？”
陸苾?nèi)嘀x肢連接的地方，空洞地看向他。
“我和你一樣，對發(fā)生的一切毫無頭緒。”
“你覺得這話我會信嗎？”
唐澤站到病床邊，冷冷地盯著她。
“我不是很有禮貌的人，我就想問你究竟幾歲，身上究竟換了多少義體。”
陸苾回望著他，幾秒鐘后，她垂下了眼。
“四肢和五官都換了，內(nèi)臟只換了幾個。”
“至于年齡，坦白說，我也不知道。”
“我說過，我們的記憶殘缺不全。我甚至連記憶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都記不清。”
唐澤眼里一沉。
每次他逼問陸苾，她似乎都會回答。但一到關(guān)鍵問題，她的回答不是“忘了”就是“不知道”。
不過……陸苾竟然真的在不斷替換自己的身體，甚至連內(nèi)臟都開始換了。
“你該不會打算把自己整個人都替換成義體吧？”
陸苾低著頭，聲音沒有任何波瀾。
“怎么，不可以嗎？”
“如果全都換成義體，就不會有任何異變的風(fēng)險。義體沒有DNA，分子可以保持穩(wěn)定，而且可以大批量生產(chǎn)替換。”
“你不覺得這個想法有些因噎廢食嗎？”
“你還不如直接生產(chǎn)一個機器人，然后把自己的思維導(dǎo)入里面算了。”
陸苾抬起頭，眼神里似乎閃過一絲嘲諷。
“這件事早就有人在做了。”
“……？”
“聽起來很容易，但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如果我們能把思維完全導(dǎo)入一個虛擬世界，那還要軀體干什么呢？”
“我們直接生活在系統(tǒng)里，連機器人都不需要，更不用和這個世界上的污染抗?fàn)帯！?br />
“唔……是這樣的。”
唐澤有些困惑。
“我執(zhí)著于人類的‘軀體’，就是因為放棄它，會產(chǎn)生更多讓人不快的問題。”
陸苾淡淡地說道。
“首先是現(xiàn)階段，我們沒有辦法完全地復(fù)制一個人的思維。這個數(shù)據(jù)量太大了，稍有偏差，這個‘人’可能就不是原本的人，你敢承擔(dān)這樣的風(fēng)險嗎？”
“還有，人的思維和認知都和現(xiàn)實的軀體、生理現(xiàn)象、實踐分不開。”
“如果完全放棄軀體，人不會再是‘人’的模樣。”
“不放棄，我們也會越來越不像‘人’。”
唐澤說道。
“在這種環(huán)境、這種制度下……人只會越來越不像人。”
“你會說我們未來的模樣，和系統(tǒng)里虛擬人未來的模樣相比誰更美好嗎？”
陸苾又一次抬起眼望著他，而這一次，那雙沒有生命的眼睛似乎閃現(xiàn)出了一些情緒。
一種淡淡的、卻消散不去的憂傷。
“所以，我至少想留住一樣。”
“如果我們的文明終將瓦解，人變成野獸，至少……還能留住這副模樣。”
唐澤一愣。
“我們都知道，人終將變的。在這種環(huán)境里，或早或晚，都要變的。”
“或許，我只是那個當(dāng)沙礫從手指縫中流走時，盡力想多留住一點的人。”
她抬起手，做出了“捧”的動作。
“我，你們，其他很多人，其實都在做同樣的事。”
“也許到最后，我們會發(fā)現(xiàn)每條路都走不通。沙礫最終會一顆不剩，我們什么都留不住。”
“可即便這樣，我們還想、也只能不斷嘗試。”
“萬一呢？”
唐澤瞇了瞇眼。
“你說的沒錯。”
“但或許在這其中，還有希望沙礫快速流完的人。”
陸苾維持著原本的姿勢，語氣依然沒有任何波動。
“那我們要更加努力才行。”
離開病房的時候，唐澤在門外獨自站了一會。
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些無可挽回的崩塌的和流逝：
手中的沙子，從防護服間隙流出的哨兵，二號試驗場毀壞后涌出的“水”。
這一切結(jié)局都是無法避免的么？
唐澤回過頭，望向病房里的方向。
他也是在這樣的病房里，遇到了那個無法解釋的黑影。
聯(lián)系到葉序和陸苾所說的劉天娥和醫(yī)院的關(guān)聯(lián)，他不禁懷疑，在醫(yī)院這個地方，還隱藏著尚未被發(fā)現(xiàn)的一條暗線。
而這條暗線，早已經(jīng)深埋在他們身邊，監(jiān)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會是……劉天娥么？
第103章 “唐澤，你真好。”-
一天后 -
“接下來, 陸苾就是我們特動隊的一員了。”
方栩予說道。
特動隊辦公區(qū)中央顯示著一屏巨大的面板，上面是紅色的邊框，還有一堆花花綠綠的文字和動畫。
【歡迎陸苾加入特動隊這個溫暖的大家庭！】
“大家應(yīng)該都知道陸苾的名字, 也知道她制作的義體在A區(qū)的貢獻。接下來, 我就簡單說明一下她在隊里的工作安排。”
沒有人接話，大家都是沉默地等著方栩予往下說。
氣氛……有一絲古怪。
唐澤站在方栩予身旁，暗暗地掃視了一番每個人臉上的表情。
尤克尤里沒有什么表態(tài)，只是在面板上打出了【歡迎】兩個字。
除此之外, 另外三個隊員的表情, 似乎都對陸苾有些戒備。
官殷見臉上的防備不多, 更多是一種距離感，這種距離感可能是陸苾一貫在旁人眼中的形象造成的。
劉天娥的目光就要沉一些, 看起來戒備感更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唐澤覺得她并不希望陸苾加入特動隊。
而她在盯著陸苾看了一會之后, 又悄無聲息地看向了唐澤。
唐澤假裝沒有注意到劉天娥的目光, 悄悄看向了陸芝。
陸芝冷著臉，沒有什么表情。
她和陸苾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除了一個是褐瞳, 一個是紅瞳。
現(xiàn)在這兩張臉面對面擺在一起，彼此卻好像互不認識。
她們既是姐妹，又住在一起, 為什么會這么陌生？
哪怕是研究方向不同, 也不至于關(guān)系這么差吧？
唐澤暗暗想著, 目光一沉。
而在聽完陸苾會和劉天娥分到一組時, 陸芝的表情也沒有任何波動。
散會后, 她照樣冷著臉，回去調(diào)試她的武器去了。
上一次去飼養(yǎng)區(qū), 她本來想在沼澤地試試新武器的攻擊效果，沒想到因為泥胞全都死了，最后也沒試成。
事后，陸芝癟著嘴生了半天悶氣，后來還是方栩予答應(yīng)盡快讓她去第二試驗場，她才勉強消氣下去。
官殷見和尤克尤里因為肩負培訓(xùn)新部員的任務(wù)，最近忙得很，一散會就出去了。
反正陸苾的工作和他們也沒有太大關(guān)聯(lián)。
他們對陸苾談不上喜不喜歡，只是對方栩予招她進特動隊這件事有些疑惑。
他們并不知道方栩予一開始就打算讓她研制武器，也不知道方栩予最初的偏向是融合型武器。
不過，陸苾對生物技術(shù)也有很深的研究，和劉天娥在一起正好互補。
這樣想著，他們又覺得“隊長一定有他的道理”。
“陸苾，那你就先去忙吧。辦公區(qū)在劉姨旁邊，一會讓她帶你介紹一下。”
“你的工作室我會讓人幫忙搬上來的，有什么注意事項，你和他們對接就行。”
陸苾沉默地點點頭，沒有生氣的目光轉(zhuǎn)向了劉天娥。
劉天娥收起戒備，轉(zhuǎn)過身去。
“跟我來吧。”
接著，她們兩個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洞穴里。
唐澤看向方栩予。
“隊長，我還是想去檔案室看看。”
“昨天我們找了那么久，不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么。”
方栩予拍了拍他。
“重要檔案應(yīng)該在系統(tǒng)里都有備份，不會真的丟的，你不用太在意。”
唐澤垂下了眼。
“紙質(zhì)檔案更可能傳遞隱藏信息，這一點是系統(tǒng)檔案比不了的。”
“既然有人費盡心機偷走，就說明它有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只是之前一直沒被發(fā)現(xiàn)罷了。”
“所以我還是……想找找看。”
“嗯，沒問題，反正這兩天你也沒有別的任務(wù)。”
方栩予摟著他走到了門口。
“后勤要幫陸苾搬工作室，可能會在檔案室進進出出。你找檔案的時候注意一點，不要被器材撞到了。”
唐澤溫順地點點頭。
等方栩予消失在走廊盡頭，唐澤就收起柔順的表情，轉(zhuǎn)身下了樓。
那間房的古怪之處不僅僅是突然出現(xiàn)又消失的觸手怪，還有它的位置——
它就在特動隊辦公區(qū)正下方，會不會這個地點也有些問題？
義體工作室要從樓下搬到樓上，這正合唐澤的意。
在搬遷的過程中，他可以看到里面所有的設(shè)備和布局，說不定還能發(fā)現(xiàn)一些隱藏的東西。
于是他決定趁著陸苾在樓上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時，泡在檔案室里。
“哎，唐澤？”
一進檔案室，唐澤就迎面撞見了他的“老熟人”。
這幾個人雖然有段時間沒和他打照面，卻因為包攬了特動隊的歡迎面板而刷了幾次存在感。
以至于唐澤一看到他們，就本能地覺得眼前一黑。
“呵呵，大家……好。”
“唐澤，上次我們給你做的面板你喜歡嗎？”
葉序說著朝他走過來。
“呵呵……”
“挺喜歡的，但下次不要做了。”
葉序自動忽略了他的后一句話。
“說起來真要感謝你，是不是你幫我們爭取到這個工作內(nèi)容的？”
“我就知道，上次你盯著我們給部長做的應(yīng)援板看了好久，肯定是印象深刻，然后才向部長推薦的對不對？”
唐澤：我不是，我沒有。
“多虧了你的推薦，我們幾個人都近距離和部長接觸了呢！”
葉序抬起頭，眼里泛著感動的淚水，陷入了回憶。
“部長問了我們好多設(shè)計細節(jié)，還親自參與了每一張選圖。我們一起研究了幾個小時，最后才敲定了那個板式。”
“那幾個小時，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幾個小時。”
唐澤：“……”
那些東西居然是方栩予親自選的嗎？！
葉序還沉浸在回憶里。
“天吶，方部長的目光是那么明亮、堅定又睿智。他說話的聲音，是那么有力、深沉而磁性，他的身軀是那么高大偉岸，他……”
葉序的眼里泛著幾朵小粉花。
“我不敢相信，要是每天都能和部長這樣工作幾小時，我將會是多么快樂的小男孩。”
許久之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旁邊站著一個人。
于是他拉起唐澤的手，用力握了握。
“唐澤，你真好。”
“以后還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我們后援會絕對義不容辭。別說打聽八卦了，只要不犯法，我們都幫你。”
說完，他回過頭望向另外幾個后援會成員。
站在不遠處的幾個人，都用同樣滿懷感恩的眼神神情凝望著唐澤，然后堅定地點了點頭。
唐澤：……
“謝謝。”
他正愁要透露些什么方栩予的“小道消息”，沒想到葉序自己腦補了這么一出戲碼，倒是省了他的事。
于是他努力控制了一下抽搐的臉頰。
“今后隊長應(yīng)該會經(jīng)常定制這些東西的，你們一起工作的機會還不少。”
沒想到，葉序低下頭，嘆了口氣。
“部長就那一次給你定制面板的時候過來了，之后的制作，他都是發(fā)個消息過來，讓我們自己照著模板做就行。”
“也是，部長有那么多事要忙碌，還有那么多部員等著和他工作呢，怎么會把時間都花在我們身上……”
“哪怕像是你這樣的特動隊隊員，一個月也只能見他一兩次，對吧？”
唐澤：“對的對的。”
“你和部長這么少見面，還是努力幫我們爭取了那樣的工作機會。我們真的很感動，你的好我們都會記在心里的。”
“有什么事，你盡管……”
“這次陸苾的工作室是你們負責(zé)搬遷對吧？”
唐澤趕緊打斷了他的話。
“是的……部長讓我們負責(zé)宣傳和后勤，除了開會時的會場布置、慰問面板的定制、還有集體活動的組織，日常時間就是做一些后勤工作。”
葉序的語氣中帶著遺憾。
“你今后領(lǐng)日常物資什么的，我們可以想辦法幫你多領(lǐng)一點，比如綠襪子、紅內(nèi)衣這些。你要是想在上面定制一些特色圖案，我們也可以幫你完成哦。”
“呵呵，這就不用了……”
“定制圖案？”
葉序一拉褲腳，露出了綠色的長筒襪。
只見他的襪口赫然印著“方隊長是我的神”幾個大字。
唐澤：“……”
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方栩予知道！！！
“咳……你們還要搬東西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我在檔案室這收拾一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叫我。”
在幾道滿懷感激的目光中，唐澤僵硬地走向了檔案室。
義體工作室傳來了乒乒乓乓挪動物品的聲音，唐澤朝那個方向瞥了幾眼，隨后走向了架子深處。
在他拜托方栩予和他一起找檔案后，方栩予幾乎把上上下下都翻遍了。連搜刮出來的那幾張白紙，都是挪開架子之后發(fā)現(xiàn)藏在夾縫里的。
唐澤不知道，憑他一個人，還能在哪里找到遺漏的東西。
但他還是覺得怪異。
不管是真的有人闖進來搶走檔案，還是陸苾自己處理掉的，都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做到毫無痕跡。
檔案箱數(shù)量不少，其中還有一個被唐澤敞開、把檔案擺放得到處都是。
就算是燒了，也不可能那么干凈。
因此，唐澤想的是——或許這間房子里有什么暗道或者機關(guān)，能在瞬間把東西藏進去。
他這次想找的，就是這些東西的痕跡。
昨天在方栩予離開后，唐澤還問了陸苾是怎么瞬間移動到檔案室的。
從燈光熄滅到他聽見陸苾從遠處傳來的聲音，只過了不到一秒的時間。
即便陸苾是主動切斷義肢跑走的，那移動速度也過快了。
然而，陸苾卻說她是被拖走的。
“我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拖過去了。是那股力量把我的手臂拉斷的。”
陸苾空洞地說道。
“我不知道撞上了什么東西，差點昏了過去。是方隊長進來的時候，燈光才讓我清醒過來。”
她搖搖頭。
“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那你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決定加入特動隊？”
陸苾抬起頭，定定看著他。
“因為方隊長是個可靠的人。”
“我相信他會像保護你一樣，保護我珍視的東西。”
第104章 黑手
唐澤并不相信陸苾的話。
她或許真的是因為看到了方栩予救唐澤而改變主意, 但未必是為了保護她的研究。
相反，她或許認為只要成為方栩予的核心隊員，他就會無條件相信她、保護她。
她在利用方栩予。
不知道為什么, 這讓唐澤不太舒服。
雖然明明是他以陸苾可以利用特動隊的資源為由勸她進來, 但她真的這么做時，他又感到一陣沒來由的生氣。
他自己、劉天娥，甚至其他幾個人，分明都是在利用特動隊隊員的身份, 暗地里推進自己的目的。
說不定哪天, 他們就會離開特動隊。
唐澤心里一閃而過幾個片段-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我就當(dāng)作不知道。”-
“真的？你真的選擇了我？”-
“我必須一個人站在前面，像一面旗幟。”
“可現(xiàn)在好像……有人和我站在一起了。”
他悄悄收緊了拳頭。
他不可能永遠留在特動隊。
可有那么一瞬間, 或許只有一瞬間，他希望這種生活能夠永遠持續(xù)下去。
不被方栩予發(fā)現(xiàn)他真正的能力, 在他面前做一棵時刻需要呵護的小草。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唐澤不是沒想過, 也許自己哪天在吞噬能量的時候，又或者是軟化成一灘液體的時候被方栩予撞見, 他會是什么反應(yīng)。
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
可萬一他不會呢？
這一次方栩予對穆之銘的態(tài)度, 讓唐澤心里微微起了波瀾。
也許即便他有天真的以異變形態(tài)出現(xiàn)在方栩予面前，他也會像現(xiàn)在一樣愛護他、珍視他。
然后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建立功勛，抓到的獵物就用來給他飽餐, 然后他們再去開拓新的世界。
他們可以真正親密無間地配合, 可以雙贏, 就這樣, 一直下去……
“這個柜子卸不下來啊。”
義體工作室傳來陳就的聲音。
唐澤猛地回過神來。
里面的人似乎因為玻璃柜陷入了困境, 左右嘗試了一番，都沒有辦法撼動它。
唐澤放下手中的東西, 走了進去。
“怎么了？”
“唐澤。”
葉序沖他招了招手。
“你過來看看，之前在特動隊見過類似的東西不？”
“我們怕是專業(yè)的設(shè)備，不敢硬來，可是它好像真的推不動。”
說著，陳就抬手在他眼前用力推了推，果不其然一點變化都沒有。
“這不會是焊在地上了吧？”
王能能說道。
唐澤這才仔細看起這個柜子。
玻璃柜里依然裝滿了液體。在他追問的時候，陸苾說那只是穩(wěn)定義體材料的培養(yǎng)劑。
但她始終沒有承認“培養(yǎng)”的東西是生命體。
唐澤謹慎地盯著柜里的東西，忍住了把手指伸進去的沖動。
于是他四下看了看，走到陸苾的工作臺前，從那一排義體墻上摘下一顆眼球。
然后在后援會成員詫異的目光里，他把那眼球扔了進去。
眼球默默沉到了水底，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動靜。
……怎么會？
“唐澤，你這是……干什么？”
葉序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好像見過陸苾往里面放義體，以為會有變化。現(xiàn)在看來，可能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唐澤低聲說道。
“普通的義體一直泡在里面……該不會泡壞吧？”
葉序面露難色。
“那現(xiàn)在這樣……有點難打撈啊。”
玻璃柜的頂端和他們頭頂差不多高，深度卻有一米多。把東西扔進去還是容易的，撈出來就難了。
如果要取出眼球，他們至少要站到高處，再借助工具去撈。
唐澤往周圍看了看，并沒有看到類似的工具。
玻璃柜的頂端也沒有伸縮鉗一類的東西。
那陸苾是怎么把之前的義體取出來的？
還是說……
義體根本就不是她自己“取”出來的？
唐澤抬起眼，定定地看向葉序。
“你說你們愿意幫我做任何不犯法的事情對吧？”
葉序鄭重地點點頭。
“那當(dāng)然啦！你幫了我們這么大的忙，我們絕對涌泉相報！”
“說吧，要幫什么忙？”
“我們把這個玻璃柜打破，把義眼取出來吧？”
葉序：“……”
“這個真的不犯法嗎？”
“陸苾對她的義體最在乎了，義眼能完整地送上去才是最重要的，別的東西都沒關(guān)系。”
“再說了，這個玻璃柜不是搬不動么。就當(dāng)你們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拆除，出了意外。”
見他們還是沒有答應(yīng)，唐澤露出了一副害怕的樣子。
“要是隊長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大概會怪罪我吧。到時候，我想和他說話就更難了。”
聽到這話，幾個人迅速變了臉色。他們對視了一番，最后終于下定了決心。
“好，我們幫你！”
說完這話，幾個人咬咬牙，就四處找起工具來。
唐澤目光一沉。
他倒要看看這液體是什么東西，這個柜子又有什么古怪。
焊在地上的……莫非還有密道不成？
后援會成員里外搜尋了一番，找出了幾個看起來堅固的金屬棒，把玻璃柜團團圍住。
在即將揮棒的時候，王能能突然抬手制止了他們。
“等等……我們?yōu)槭裁床话牙锩娴臇|西抽干，這樣不就可以在不損壞設(shè)備的情況下取出義體了嗎？”
其他人：“……”
好像有道理。
“我想起來了，部門最近調(diào)來了很多臺大功率抽取機，可能不用半秒就能把這些水抽干。”
葉序說道。
“我先問問情況！”
沒等唐澤說什么，葉序已打開面板開始聯(lián)絡(luò)了。
“真的有！他們說是用來抽取飼養(yǎng)區(qū)沼澤地的淤泥的，已經(jīng)工作十幾個小時了！”
“目前有一臺暫時輪換下來，清理完吸取的東西，或許可以借給我們用一下！”
“義眼這么小的東西，用大功率抽取機會不會被卡住或者抽壞啊？”
唐澤問道。
葉序又詢問了一番。
“抽取機可以篩選分子大小，只吸取特定大小的物質(zhì)，其他東西可以被過濾出來。”
葉序信心滿滿地說道。
“沒問題！”
“那等他們把機器送過來，要多長時間？”
“過兩個小時吧。”
葉序拍了拍他。
“你看這個義眼現(xiàn)在也沒有反應(yīng)，說明里面不是腐蝕性的東西，可能就是普通的水罷了。”
“別擔(dān)心，不會有問題的！”
唐澤的目光在那顆義眼上停留了一會。這枚義眼的虹膜正好是藍色的，和薩琺爾的眼睛幾乎一模一樣。
而它的背面也有幾個小洞，但并沒有像那個義肢一樣伸出奇怪的東西。
或許水已經(jīng)被陸苾換掉了吧。唐澤心想。
他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我們先搬別的東西。唐澤，你去忙你的吧。”
唐澤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提出和他們一起弄義體工作室。
但轉(zhuǎn)念想到檔案室的問題也急需調(diào)查，工作室至少明面上很多設(shè)備不會出問題，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他轉(zhuǎn)身之后，玻璃柜里悄無聲息地發(fā)生了變化。
義眼依然躺在水底，這會虹膜卻朝向了外面，像是在看著他一樣。
唐澤返回檔案室，繼續(xù)搜查起暗道機關(guān)來。
檔案箱擺放的那片地周圍是最可能有問題的，于是他就在那片地來來回回地走，時不時還停下來左敲敲右敲敲。
但很遺憾，他還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這片地似乎是實心的。
他又不甘心地去跑檢查架子和墻壁，幾乎是一寸一寸地移動，就差用工具把表面都刮下來了。
即便如此，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訴他：這些地方?jīng)]有問題。
可除了房間本身有暗室或者機關(guān)，他想不出檔案還能變到哪去。
雖然方栩予說還在調(diào)查當(dāng)時檔案室的進出情況，但從他的語氣看來，似乎是希望渺茫。
監(jiān)控出了問題，又或者，監(jiān)控上什么都沒有拍到。
——可這反倒更說明，檔案并不是有人闖入檔案室?guī)ё叩模褪窃谶@屋里消失的。
唐澤苦思冥想，心里越發(fā)焦躁起來。
明明那個答案近在眼前，可他就是差了一點，怎么想都想不到。
正確的答案，答案……
唐澤像沒頭的螞蟻一樣在屋里又繞了幾圈，最后憤憤地往地上一坐，手支著腦袋盯著地面生氣。
檔案在這里消失不會是平白無故，首先檔案室的位置就有問題，它正巧在特動隊辦公區(qū)的正下方……
正下方！！！
唐澤恍然大悟，猛地抬起頭來。
頭頂上，正是幾個通風(fēng)口的位置。
——檔案不是從地面上消失的，而是從空中消失的！
只要用大功率的抽風(fēng)機，就可以把檔案全都吸到上面，事后再找機會取下。
而如果通風(fēng)口可以通往其他地方，甚至可以不用折返，直接就能悄無聲息地從另一個出口拿走！
唐澤的眼睛流露出一絲欣喜，連忙站起來看著通風(fēng)口的方向。
只要想通了方向是“上”而不是“下”，許多問題反而變簡單了。
除了檔案室的問題，還有隔壁義體工作室的問題：那些憑空出現(xiàn)又消失的液體和觸手，說不定也是從天花板上進出的。
再者說，甚至他在醫(yī)院遇到的古怪，進入A區(qū)時不知怎么被放進他房間的渾濁能量——
都有可能是通過天花板上的通風(fēng)管道！
他依稀記得，自己早在A區(qū)的廢棄醫(yī)院躺著的時候，就曾看見柱子上冒出淡淡的污染氣體。
現(xiàn)在看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有人利用遍布各處的通風(fēng)管道，設(shè)下了一張鋪天蓋地的巨網(wǎng)。
只是，設(shè)下網(wǎng)、利用網(wǎng)的人，究竟是誰？
唐澤依然抬著頭，凝視著那個深不見底的洞口。
它的上面，正是和他共事許久的特動隊同事。
他們中的某一個人，或許就是利用這張網(wǎng)的黑手。
第105章 通風(fēng)管-
當(dāng)晚 -
【檔案室】
現(xiàn)在已是深夜, 整個A區(qū)辦公樓的照明都調(diào)暗了。
在這個時候，監(jiān)控中卻出現(xiàn)了兩個人影。
他們?nèi)蔽溲b地靠近了檔案室，看不清面孔。
緊接著, 檔案室的門打開, 兩個人影嗖地閃了進去。
“隊長，樓上確認沒人了么？”
唐澤問道。
“我剛看過了，不管是特動隊還是新部門的辦公區(qū)都已經(jīng)空了。”
“我和他們說凌晨要出任務(wù)，這個時間肯定都在抓緊睡覺呢。”
唐澤點點頭, 兩個人隨即望向了天花板上的通風(fēng)口。
迄今為止, 唐澤還沒有說過他對陸苾和劉天娥兩個人的懷疑。
他只說了關(guān)于檔案消失、通風(fēng)口可能有問題的猜想, 至于最后會發(fā)現(xiàn)什么、指向誰，這就不一定了。
方栩予并不愿意懷疑隊員們, 但是唐澤給出的理由，他無法斷然否認。
于是他沉默了一陣, 最終選擇瞞著其他人, 和唐澤一起悄悄行動。
唐澤謹慎地沒有表露出對通風(fēng)口的懷疑，依然裝模作樣地在檔案室搜了一下午, 最后只能無功而返。
而現(xiàn)在, 他們帶了全套工具站在檔案室中央，決定把這地方拆個干凈。
方栩予已經(jīng)站上了梯子，開始拆通風(fēng)口的蓋板。
為了防止污染侵蝕, 兩區(qū)的建筑都是嚴格封閉的, 空氣交流必須依賴覆蓋各處的通風(fēng)管道。
管道連著復(fù)雜的過濾系統(tǒng), 是兩區(qū)賴以生存的“肺”。
在空氣干凈的A區(qū), 這樣的通風(fēng)口更是無處不在。
而因為更先進的過濾技術(shù), 這些通風(fēng)口的位置更加隱蔽，平時也不會有“呼呼”的氣流, 絲毫不露痕跡。
久而久之，大部分A區(qū)人都會忽略這個地方。
方栩予小心翼翼地拆了許久。
蓋板看起來和普通的天花板并沒有什么兩樣，區(qū)別只是上面密布了極小的孔洞，用來讓氣體進出。
卸下這層蓋板后，上面還有一些更厚的蓋板，只不過間隙更大。
“邊緣很干凈，好像近期拆過。”
方栩予說著皺了皺眉頭。
“真的有問題。”
他加快了速度，三下兩下把幾層蓋板全拆了下來。
幾分鐘后，一個手掌寬的洞口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方栩予小心地把探測器伸進那個洞口。
探測器爬了進去，前后左右活動起來。
不久之后，通風(fēng)管道內(nèi)部的結(jié)構(gòu)被完整地復(fù)原在面板上。
“唐澤，你看到了嗎？”
方栩予冷笑了一聲。
“頂上這么大呢。”
唐澤點點頭。這在意料之內(nèi)。
“沒有檔案的痕跡，但是地面上的灰塵有拖拽的痕跡，說明近期有東西通過。”
“看寬度，通個人都沒問題，不要說檔案箱了。”
方栩予說著跳了下來，站在唐澤旁邊，和他一起看著面板。
“我倒要看看，這東西究竟通向哪里。”
探測器繼續(xù)前進，檔案室頂部的區(qū)域很快就被探測完了。
接著，探測器遇到了幾個管道的岔口，猶豫地停了下來。
“從左開始，一個一個進。”
方栩予命令道。
他沉著臉，目光里是說不清的東西。
目前為止，所查看到了一切都在指向他不愿相信的那個答案——特動隊內(nèi)部可能真的有問題。
可是包括陸苾，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唐澤身上有無線尋環(huán)的事，但并沒有人告訴薩琺爾。
他只能期待，或許某些隊員確實有別的心思，但并不是出于反對特動隊的目的，更不是五色石的成員。
探測器沿著第一個管道往前開，很快到了一片同樣開闊的地區(qū)。
根據(jù)建筑圖比對，這應(yīng)該是到了外面的走廊。
走廊的通風(fēng)口更加復(fù)雜且四通八達，到處都是岔路口。
從這里，可以通往整層樓的各個辦公區(qū)。
“先回來吧，去第二個管道看看。”
探測器兢兢業(yè)業(yè)地進了第二個管道。這回通往的是電梯的方向。
沒過多久，探測器走到了盡頭，接著，探測顯示上方還有空間。
這個管道是通往上層的！
方栩予和唐澤對視了一眼，立刻盯緊了面板。
“上去看看！”
探測器開始緩慢地爬升。
這一截向上的管道中，沿途還經(jīng)過了幾個岔道。
這說明，在這一層天花板上，還有不止一層平行的通風(fēng)管。
如此錯綜復(fù)雜的立體結(jié)構(gòu)，讓整個通風(fēng)網(wǎng)更加難以管控。
探測器在垂直方向走到了盡頭，沿著最頂端的岔口爬了進去。
這是這層樓的天花板中最上面的一層，從高度來看，應(yīng)該已經(jīng)接近了上層樓的地面。
探測器一路走著，很快就從電梯方向折返到了檔案室附近。在這時，管道內(nèi)部的結(jié)構(gòu)卻突然發(fā)生了變化。
原本的管道內(nèi)雖然有些灰，但總體還是空曠的。
而現(xiàn)在，這里的管道壁上沾滿了污漬，像是泥，又像是什么黏糊的東西劃過后，把灰塵團起來的痕跡。
污漬并不規(guī)則，不像是沿著直線通過的。
方栩予皺了皺眉頭。
這應(yīng)該不是檔案或者檔案箱留下的痕跡，倒像是別的更靈活的東西。
可這會是什么，他想不到。
探測器謹慎地避開污漬，一路往前走。
然而，管道內(nèi)的污漬越來越多，到最后甚至在底部延伸出了大片大片的泥塊。
探測器不可避免地沖進了泥塊里，一路上坡，最后完全停了下來。
——管道被泥塊堵死了。
“這是什么東西？”
方栩予的臉色又是一沉。
“探探。”
探測器有簡單的開路裝置，在確認方栩予的命令后，就開始用裝置破開這些泥塊。
泥塊的硬度不算大，但質(zhì)地緊密而有些粘稠，很快就把探測器糊住了。
裝置沒法繼續(xù)運作，探測器又用其他感應(yīng)系統(tǒng)進行掃描，試圖調(diào)查出前面是什么。
就在這時，面板上突然發(fā)出刺眼的亮光，緊接著，所有畫面都消失了。
方栩予幾乎跳了起來。
“探測器被毀壞了？！”
唐澤也沒料到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
按照他們的想法，通風(fēng)網(wǎng)頂多是被用作通道來利用的。只要沒有人使用，它就應(yīng)該是正常的樣子，可以通過探測器調(diào)查出通往什么地方。
但現(xiàn)在，顯然通風(fēng)管沒有這么簡單：里面有東西！
“排除是化學(xué)腐蝕類的東西，可能不是自動裝置毀壞的。”
方栩予一邊查看數(shù)據(jù)一邊說道。
“在探測器毀壞之前，感應(yīng)有一個瞬間的變化。”
“泥塊里面，有一個點的壓力極速增大，像是子彈一樣沖過來。探測器就是這樣被擊中的。”
唐澤謹慎地拉住了他。
“隊長。”
“不一定是有人在實時操控，也可能是出發(fā)了防御裝置。”
方栩予說道。
“探測器還有，我再放幾個看看。”
第二個探測器出發(fā)了，這一回，方栩予沒有讓它走原本的路，而是去往了中間幾層的通風(fēng)網(wǎng)打探情況。
中間層的通風(fēng)管要比上下兩層窄一些，一看就無法通過檔案箱這樣大型的東西。
只是在這幾層的探索中，他們發(fā)現(xiàn)這里和隔壁義體工作室的管道是連通的。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走進了隔壁。
工作室已經(jīng)被搬了一大半，除了那個焊在地上無法移動的玻璃柜，其他大型物件都已經(jīng)清走了。
而那個柜子，正在一個通風(fēng)口下方。
在方栩予搬著梯子走過去的時候，唐澤拉住了他的袖子。
“隊長……小心。”
方栩予回過頭，臉上緊繃的表情放松了一些。
他拍了拍唐澤：“沒事，我不會掉缸里的。”
唐澤沒再說什么，目光卻盯著那個玻璃柜看。
里面的液體已經(jīng)被抽取機吸走了，義眼也安全取出放在了一邊，整個過程都沒有異常。
可不知為什么，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安。
天花板上傳來拆卸蓋板的聲音。
唐澤循聲抬起頭，突然想到那個觸手布滿房間的畫面。
他心里一緊，猛地跑了過去：“隊長！”
方栩予已經(jīng)熟練地拆下了全部蓋板，洞口裸·露在他們面前。
他疑惑地低下頭：“怎么了？”
唐澤的表情有些驚恐，讓方栩予也跟著不安起來。
但沒過多久，唐澤又搖了搖頭。
“沒……沒什么。”
方栩予安撫似的對他笑了笑，把探測器塞進去，隨后跳了下來。
洞口并沒有奇怪的動靜。
面板上呈現(xiàn)出了新的畫面。
這里的管道布局和檔案室不同，有一截垂直的管道通往上面。在直奔最頂層的時候，探測器卻像撞到了墻，戛然而止。
這個管道頂端都是被封住的！
而當(dāng)探測器的開路裝置啟動后，和先前一樣的事情又發(fā)生了——探測器被毀掉了。
但這一次，面板上出現(xiàn)了不一樣的畫面。
探測器被毀之前，拍攝到了模糊的影子。那個影子雖然動作極快，但軌跡并不是直線，而是波浪形的曲線。
像是埋藏在土里的蛇一樣，等獵物靠近，就猛地沖出來。
兩個人看著模擬出來的動作軌跡，不由得背脊發(fā)涼。
泥塊里有東西，是讓人感到熟悉的東西。
——蛇藤。
而這片被泥塊塞住的地方，正對著的樓上的區(qū)域，就是那個深不見底的洞穴！
第106章 是你？
唐澤背脊一寒。
他雖然猜測天花板上有問題, 甚至可能有人通過通風(fēng)管釋放了一些不該存在這里的東西。
但他也沒料到，那些東西——異變物，竟然就藏在通風(fēng)管里面！
他看向方栩予, 后者似乎全身都僵硬了。
可怕的并不是異變物, 而是異變物竟然出現(xiàn)在了聚集區(qū)，還是重重防護的A區(qū)！
更可怕的是，這可能和特動隊員有關(guān)系！
“隊……”
方栩予轉(zhuǎn)過頭來，目光里沒有驚慌、憤怒, 反而是一種果決, 一種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的堅定。
這一對視, 唐澤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于是唐澤對他點了點頭，拉上了防護服的面罩。
他們本來就做好了準備, 這次是穿戴全套防護服進來的，即便遇到野外環(huán)境也可以應(yīng)付。
方栩予的嘴角微微勾起, 隨即也戴上面罩, 轉(zhuǎn)身朝門口跑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通往外面的門都關(guān)嚴了，然后回到工作室, 迅速爬上梯子, 開始一片一片拆卸通風(fēng)管的入口。
根據(jù)探測器返回的信息，管道內(nèi)部很寬敞，大部分區(qū)域都能供人通過。
蓋板劈劈啪啪地被扔到地上, 幾分鐘后, 方栩予把通風(fēng)口拆出了可以讓他通過的大小。
他正打算爬進去, 突然猶豫了一下, 回過頭看向唐澤。
“隊長, 我和你一起去。”
唐澤說道。
方栩予思考了幾秒鐘，抬起眼來。
“好。”
“但是通風(fēng)管不夠我們兩個人并排前進, 你只能跟在我后面。”
他說著從梯子上退下來一點，向唐澤伸出手。
“有什么不對，你就往后撤。然后離開這件屋子，把門關(guān)好，拉響警報。”
“是！”
唐澤嘴上應(yīng)著，心里想的卻是：他絕不會讓這種事發(fā)生。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力量，應(yīng)付一些簡單的異變物，不是什么大問題。
方栩予把他拉上了通風(fēng)口，視野一下子暗了許多。
通風(fēng)管里沒有照明，加上范圍狹窄，有很多陰影死角。
唐澤躲在方栩予后面，正好有不少發(fā)揮空間。
方栩予沒有馬上往前，而是蹲在通風(fēng)口凝望了他一會。
接著，他用力捏了捏唐澤的手。
“跟好。”
唐澤用力點點頭。
方栩予這才轉(zhuǎn)過身去，跟著照明盤往上爬去。
工作室上方的通風(fēng)口離垂直方向的管道更近，不需要爬太遠。
但垂直的管道，本身攀爬起來就十分困難。
方栩予并沒有被難住，即便穿著厚重的防護服，他也三下五除二就攀了上去。
“唐澤，你現(xiàn)在下面等我。”
他說道。
“這里距離泥塊很近，沒有容納我們兩個人的空間。我先開路，這樣遇到意外后退也方便。”
唐澤順從地應(yīng)了一聲。
照明盤跟著方栩予遠去，管道內(nèi)頓時暗了下來。
黑暗中，唐澤的眼睛發(fā)出了淡淡的綠光。
“Sybe。”
「有能量，但是都不夠你塞牙縫的。」
Sybe懶洋洋地說道。
「怎么A區(qū)也被污染啦？」
“你仔細嗅嗅，附近真的只有一丁點能量嗎？”
「是啊，一丁點，不能再多了。」
唐澤的眼睛恢復(fù)如常。
“知道了。”
如果只是藏有微量能量的異變物，方栩予應(yīng)該能夠應(yīng)付。
他擔(dān)心的是有人把純種能量藏在管道里。
這樣一片通風(fēng)網(wǎng)內(nèi)如果藏了能量，就可能出現(xiàn)集體異變的大型異變物，那就比較麻煩了。
這樣想著，上方傳來了幾聲電擊發(fā)射的聲音。
除此之外，并沒有太多其他聲響。
方栩予沒有什么動作，只是穩(wěn)穩(wěn)地留在原地射擊，看起來游刃有余。
射擊的聲音停了下來。
“隊長，怎么樣？”
唐澤問道。
“問題不大。”
方栩予往前進了一點，用力撥開堵住管道的土塊。
“這東西和地下通道的蛇藤很像，不過要細一些，也溫和很多。”
他一邊說著，一邊繼續(xù)清著土塊。
“前面還有幾米的距離，等我清完就接你上來。”
沒想到，清理的過程異常順利。
原本唐澤還擔(dān)心事情沒那么簡單，其中會隱藏其他的危險，但直到整層管道被清空，都沒有出現(xiàn)異樣。
方栩予于是返回來，把唐澤抱了上去。
泥塊清空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一層通風(fēng)管還是沒有到頭。
管道中央有一個向上的出入口樣的東西，但是有一道門擋著，似乎還鎖上了。
兩個人蹲在下方往上看，可以看到門的邊緣是一圈明顯的泥土滲漏痕跡。
“看樣子這層通風(fēng)管的土塊和藤是從上面漏下來的。”
方栩予說道。
“這里既沒有污染也沒有食物，怪不得那些藤長得那么羸弱。”
通風(fēng)管內(nèi)的空氣甚至是十分干凈的，對以污染為生的異變物來說，真是極其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了。
唐澤看向方栩予：“隊長，要上去嗎？”
“上啊。”
方栩予笑了一聲，伸手把唐澤往自己身后擋了擋。
“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搞鬼！”
幾聲巨響之后，方栩予把管道門拆了下來。
隨著這道門打開，頂上一下漏出了大把泥塊，其中還有幾條蛇藤趁機混在里面鉆出來，兇猛地沖向方栩予。
方栩予淡定地伸出手去，一把抓住沖過來的藤，在自己手臂上繞了幾圈。
藤越來越多，他的手里就像拉起了一張漁網(wǎng)。
接著他猛地收手，藤網(wǎng)帶著土塊被扯出來。閃電在網(wǎng)上一閃，這片網(wǎng)就轟然崩塌，變成了大片大片的藤皮灰。
兩個人對這東西都很熟悉，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不斷地扒著它們堆在管道里的灰。
“一會我拿抽取機來抽抽，這東西要是吹下去可真不干凈。”
方栩予說道。
藤皮根本清理不完，在管道里堆成了松散的一片。兩個人干脆直接鉆了進去，摸索著上方的路。
方栩予拉住了唐澤的手，在藤皮灰中拉著他前行。
上方管道突然到了盡頭，前面又是一道門。
方栩予用力把門破開，往上一跳，整個腦袋突然露出了地面。
“呼……咳！”
他看到面前是一個擺放著許多儀器的房間，這會空蕩蕩的，只有儀器運行發(fā)出的藍光。
而這里，他很熟悉。
“……隊長！”
唐澤也跟著鉆了出來，看到眼前的情況，不由得愣了愣。
方栩予沉默地爬出管道，把唐澤了拉了出去。
“隊長，這是……？”
看布局，這正是特動隊辦公區(qū)的洞穴里。
周圍閃爍著的是各種看似玻璃柜的東西，幾乎每一個都在運作。
唐澤看到正前方最大的玻璃柜里懸掛著著一塊圓柱形的東西，儀器正在持續(xù)不斷地施加像是電流的攻擊，以至于電光把那東西的原貌都淹沒了。
這是什么誘導(dǎo)實驗么？
唐澤不動聲色地看向方栩予。
雖然他沒有進過其他同事各自的辦公區(qū)，但這里屬于誰很好辨認，就是劉——
“這是陸芝的辦公區(qū)。”
方栩予輕聲說道。
唐澤一愣：“誰？”
“陸芝。”
方栩予抬手一指。
“這些是她在模擬攻擊方案。”
唐澤這才反應(yīng)過來。
他回頭看向他們剛剛鉆出來的那個管道口，里面分明是在人工飼養(yǎng)蛇藤這樣的異變物。
陸芝……為什么要在自己的辦公區(qū)偷偷飼養(yǎng)異變物？
方栩予沉默地打開了面板。
“時間快到了，陸芝該過來了。”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jīng)到了方栩予“假裝”發(fā)布任務(wù)的時間。
“我讓其他人到停車場等我，讓陸芝到辦公區(qū)來。”
方栩予淡淡地說道。
“聽聽她自己的解釋吧。”
唐澤看向他，目光有些復(fù)雜。
方栩予這樣做，是想保護陸芝。
他還是希望陸芝站在他這一邊，還是希望特動隊不會有任何變化。
唐澤輕笑了一聲，在心里搖了搖頭。
方栩予，你為什么要這樣對待這個世界，明明人們并不會回報給你同樣的東西……
這樣熱烈、赤誠的人……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一個而已。
唐澤沒有再開口，只是默默站在方栩予身邊。
不久之后，辦公區(qū)的門打開了。
亮眼的紅發(fā)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
辦公區(qū)的燈亮了，陸芝看到站在那里的兩個人，大吃了一驚。
“隊長……唐澤？”
方栩予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身后的洞口。
他們兩個人身上還粘著泥污和藤皮，發(fā)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陸芝臉色變了變，最后終于低下頭去。
“隊長……”
“你種的？”
方栩予問道。
“對。”
“但是這些我已經(jīng)打算殺死了，才把管道封了起來，只是這幾天忙，還沒來得及……”
“這不是殺死不殺死的問題。”
“你種這個干什么，還是在聚集區(qū)？”
方栩予的聲音有一種罕見的冷酷和威嚴。
“這是犯法的，陸芝。”
陸芝低頭不語。
“為什么？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舉動一旦被發(fā)現(xiàn)，整個特動隊要面臨什么局面？”
“我們現(xiàn)在所有的特權(quán)，都會消失。更有甚者，我們會解散，會被處罰永遠不能從事相關(guān)職位。”
方栩予往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地望著陸芝，身形充滿了壓迫感。
“這是你希望看到的嗎，陸芝？”
陸芝猛地抬起頭，用力搖了搖。
“不是的，隊長，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我喜歡特動隊，喜歡隊長，我希望大家能勇往直前，去開拓，去更大更遠的地方……”
“我只是想做出更好的武器。”
陸芝臉一皺，哇哇大哭起來。
“嗚……我做不出來，我殺不死泥胞，我要是知道有別的辦法就好了……”
“可是沒有，沒有……我只能想到這個，可是它好像很有用……”
“陸苾不也是這樣，她把所有能當(dāng)義體的東西都研究了一遍，只要最后成功了，誰管她用了什么！”
方栩予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按在陸芝肩上。
“你的打算是什么？”
陸芝聽到方栩予語氣的改變，抬起頭來，目光亮了一點。
“隊長，我想……我想以毒攻毒。”
第107章 “該看看怎么處罰你了。”
方栩予目光一變。
“以毒攻毒？”
陸芝點點頭。
“劉姨不是說泥胞在和其他異變物結(jié)合之后會發(fā)生改變, 更容易攻破么？”
“我想利用這個特性。”
唐澤的腦海里閃過劉天娥說過的話語。
迄今為止，他們見過泥胞和三種異變物結(jié)合的情況：藤、毛叢菌和花。
其中，泥胞和毛叢菌的結(jié)合是他們首次發(fā)現(xiàn)泥胞結(jié)合物, 從而倒推發(fā)現(xiàn)藤和泥胞也形成了某種結(jié)合。
不同的是, 藤是和泥胞團整體結(jié)合，類似“栽培”。毛叢菌則是生長在每一個泥胞內(nèi)部，相當(dāng)于共生。
陸芝栽種藤，難道是因為……？
“我在想, 或許藤可以分泌某些物質(zhì), 讓泥胞變成沒有活性的土壤。如果我在武器里放入這種物質(zhì), 就可以讓泥胞失活。”
“接著，再用常規(guī)武器清除掉藤, 這樣就可以避免對普通泥胞束手無策的狀況了。”
陸芝說道。
“所以，我才從劉姨那里拿了一些樣本, 放在這里試驗……”
“但是我打算清除掉了！這片泥胞已經(jīng)完成固化, 只有少量的藤殘留……”
“藤我已經(jīng)清除干凈了。”
方栩予打斷了她。
陸芝的情緒平息了一點，但看到方栩予籠罩在陰影里的面孔, 又不安地低下頭去。
“你拿這些東西, 劉姨知道嗎？”
方栩予問道。
陸芝眼神一變。
“這……”
她突然猛地抬起頭，馬尾被用力甩起來。
“她不知道！是我偷的！”
方栩予的目光柔和了一些。
他朝陸芝走去，突然伸出了手。
陸芝下意識地縮起脖子, 卻發(fā)現(xiàn)方栩予只是輕輕把手放在了她的頭上。
“你們幾個, 真的都不省心。”
方栩予輕笑了一聲, 揉了揉她的頭。
接著, 他有意無意往后偏了偏頭。
唐澤：？
“我知道了。”
方栩予拍拍陸芝, 轉(zhuǎn)身走回洞口邊。
“還有嗎？”
陸芝回過神來：“什么？”
“還種了別的嗎？”
陸芝猛地甩頭：“沒有了！”
“行。”
方栩予回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該看看怎么處罰你了。”
“雖然聚集區(qū)沒有種植異變物的明確法規(guī), 但是如果在聚集區(qū)進行危害人類的行為，應(yīng)該依照情況嚴重程度做出相應(yīng)處罰。”
他嚴肅地說道。
陸芝的頭幾乎垂到了胸口。
“所以，陸芝——”
“罰你把通風(fēng)管打掃干凈。”
陸芝猛地抬起頭。
“啊？”
“現(xiàn)在既沒有異變物，也沒有給人類造成危害。”
方栩予聳了聳肩。
“對吧，唐澤？”
唐澤：“嗯，就是通風(fēng)管有點臟，里面都是泥塊和藤皮。”
方栩予滿意地笑了一聲。
“陸芝，你作為弄臟的人，清理干凈是應(yīng)該的吧？”
陸芝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這……真、真……”
“隔壁辦公區(qū)有抽取機，你去弄過來，把通風(fēng)管打掃干凈。”
“不要影響其他區(qū)域的人。”
“是……是！”
陸芝精神一振，拔腿跑了出去。
在她走后，方栩予松了口氣。
他看著唐澤，高興之情溢于言表。
“說實話，前面我還擔(dān)心了一陣呢。”
他說道。
“擔(dān)心特動隊心不齊，擔(dān)心內(nèi)部有破壞目標(biāo)的人，擔(dān)心目前好不容易得到的資源會消失……”
“你不知道，為了現(xiàn)在這支隊伍，我等了多久。”
唐澤的目光柔和了一點。
“我知道的，隊長。”
“嗯。”
方栩予低頭笑了笑。
隨后他走到唐澤身邊，用力摟了摟他。
“我真的很高興，你們都……”
“特動隊是一支有凝聚力的隊伍，對吧？”
辦公區(qū)外傳來了腳步聲，是陸芝拖著抽取機過來了。
方栩予沒再說什么，只是摟著唐澤往外走。
一邊走一邊回頭喊：“清理干凈，不能留死角！”
陸芝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br />
“是！隊長！”
“哎，你還沒參觀過他們的辦公區(qū)吧？”
方栩予說道。
唐澤點點頭。
“沒事也可以去轉(zhuǎn)轉(zhuǎn)，大家雖然職責(zé)不同，但是重合的部分還是很多的。”
“你看陸芝，她也會和劉姨交流，因為制造武器首先要了解攻擊的對象。”
方栩予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唐澤走進了劉天娥的辦公區(qū)。
和陸芝的辦公區(qū)不同，劉天娥的辦公區(qū)都是各種各樣的生物儀器和試劑。雖然她是真正研究異變物的人，但辦公區(qū)里卻看不到異變物的痕跡。
按照聚集區(qū)管理法，生物實驗只能停留在不會造成危害的微量程度，對于異變物組織的保存和處理都有嚴格規(guī)定。
“隊長。”唐澤說道。
“陸芝的事，劉姨真的沒參與么？”
方栩予搖了搖頭。
“陸芝在得出這個想法之后，不可能沒找劉姨確認過。”
“所以，栽種蛇藤這件事，劉姨肯定是知情的，甚至還幫她處理了種植環(huán)境。”
他說著沉默了一陣，接著看向唐澤。
“之前劉姨提過特動隊需要自己的試驗場，你說，會不會和陸芝的武器實驗也有關(guān)系？”
唐澤看向面前一個巨大的反應(yīng)柜，里面乍一看空空如也，外面的面板上卻顯示著【毛叢菌孢子】。
“或許吧。”
“不管是劉姨的研究，還是陸芝的新武器研制，都需要更大的野外環(huán)境和異變物培育。”
方栩予自顧自說道。
“即便是我，都需要真實的異變物進行實戰(zhàn)模擬。之前的訓(xùn)練場就是這么來的。”
“沒有接近真實場景的模擬，僅僅憑借已知信息在系統(tǒng)內(nèi)模擬，很容易產(chǎn)生偏差。說到底，系統(tǒng)內(nèi)所有的模擬結(jié)果最終都要交給現(xiàn)實去檢驗。”
“而我們對現(xiàn)實的了解還相當(dāng)有限，否則就不需要用真人去檢驗污染了。”
他停下腳步，看著洞穴深處。
“陸芝的想法沒有問題。她不是故意要置特動隊于險境，實在是環(huán)境所限。”
“我應(yīng)該盡快找到合適場地的。”
“在經(jīng)歷五色石事件后，聚集區(qū)只會對這件事更謹慎。這時候貿(mào)然提出建造自己的試驗場，很容易被高層懷疑，又或者被旁人借題發(fā)揮。”
唐澤說道。
“這也不是隊長的錯。”
方栩予回過頭看向他，目光里滿是柔和。
“我們是越來越有默契了。”
他收起目光，轉(zhuǎn)而看向了別處。
“不過檔案的事情還沒解決。”
“陸芝種植藤的地方，泥塊早就把管道和門給封死了，檔案不可能是通過那里離開的。”
“也就是說，通風(fēng)管的其他出口，才是真正的目的地。”
“但至少……這個人和特動隊沒有關(guān)系。”
唐澤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嘴角也帶上了笑意。
“還好，大家都是向著隊長的。”
“是啊，看我多幸運。”
方栩予低聲說著，突然大笑起來。
“不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至少你們每個都是我費勁找出來的，我的眼光也是很好的嘛！”
唐澤嘴角的笑變成了抽搐。
某句話似乎已經(jīng)聽到耳朵長繭了。
就在這時，陸芝從里面沖了出來。
“報告隊長……清理完畢！”
“哦？讓我檢查檢查。”
他說著和唐澤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就一起走回了陸芝的辦公區(qū)。
唐澤看到他們爬出的洞口周圍已經(jīng)干干凈凈，但方栩予不放心，示意唐澤站著等他，自己又從管道鉆了下去。
幾分鐘后，方栩予重新鉆了出來，比了個“OK”的手勢。
“好耶！”
陸芝高興地跳了一跳，正想拖著抽取機出去，就被方栩予叫住了。
“還有一件事。”
方栩予清了清喉嚨。
“陸芝，你種植的蛇藤毀壞了A區(qū)兩臺探測器，要賠償。”
陸芝的表情僵在臉上。
“從你的工資和加班費里扣。”
陸芝：0 。0
Q 。Q
“沒事了，把機器放回去吧。”
方栩予揚了揚下巴。
“放完回來，我們?nèi)ネ＼噲黾稀！?br />
陸芝和唐澤同時抬起頭：“哎？”
“我不是通知了全隊出任務(wù)嗎？”
方栩予說道。
“劉姨和官殷見還在車上等著呢。”
唐澤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出……什么任務(wù)？”
“檢驗陸芝的新武器嘍。”
方栩予一笑。
“順便，給特動隊找一塊試驗場。”
***
“隊長……你們?nèi)プ鍪裁戳耍俊?br />
官殷見有些茫然。
唐澤和方栩予的防護服上有些污漬，而陸芝則是氣喘吁吁，看起來都像是剛完成任務(wù)回來。
“給辦公區(qū)做大掃除呢。”
方栩予輕松地說著，啟動了車載面板。
官殷見還是一頭霧水，而劉天娥看到陸芝的神色，早已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但她只是不露聲色地坐在那里。
唐澤也沒有接話，目光卻還是悄悄瞥向了劉天娥。
這一次看似是陸芝的問題，劉天娥充其量只是沒有起到制止的作用。
但仔細一想，劉天娥早已在暗地里，和隊內(nèi)其他人建立了更深的聯(lián)系。
她和陸芝密謀栽培異變物，還幫官殷見進行腦部康復(fù)。除此之外，剛剛進來的陸苾也即將和她同一部門工作。
而這一切，她都完成得了無痕跡。
正在這時，劉天娥也轉(zhuǎn)了過來，直直迎著唐澤的目光。
仿佛在說：我一定會做到我想做到的。
唐澤的眼里也毫不避諱地露出了陰郁。
劉天娥，你可千萬別被我……抓住什么馬腳。
第108章 沒事，都過去……了？
“隊長, 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陸芝問道。
“去薩琺爾的第二個坐標(biāo)。”
方栩予說著，發(fā)動了作戰(zhàn)車。
這個坐標(biāo)，指的是第二份薩琺爾檔案解析出的地點。
唐澤不動聲色地看著面板上的標(biāo)識。
當(dāng)時薩琺爾的三份檔案分別對應(yīng)了三個坐標(biāo), 其中兩個幾乎是已知的。
第一個是飼養(yǎng)區(qū), 而第二個，距離他們發(fā)現(xiàn)的二號試驗場有幾公里的距離。
當(dāng)時他們推測，那是二號試驗場的其他出入口。
嚴格來說，方栩予和唐澤都進入過那個試驗場兩次。
第一次, 唐澤是被薩琺爾弄暈后帶進去的, 醒來之后就已經(jīng)在水下了。
而方栩予是追著唐澤的信號過去的, 一路上佛擋殺佛，轟壞了防護服城墻, 這才經(jīng)過泥潭機關(guān)進入沼澤地。
他們離開的時候，走的是沼澤下的水域。
那片水域已經(jīng)被炸毀, 具體位置在哪里, 他們也還沒有頭緒。
薩琺爾給的坐標(biāo)，可能是水域的出口, 也可能是其他地方。
第二次去試驗場, 就是現(xiàn)在車上的這群人一起去的。
他們離開探索區(qū)，就被污染風(fēng)暴逼到了城墻的位置，由此確定了坐標(biāo)。
這兩個坐標(biāo)和聚集區(qū)之間, 正好形成了一個三角形。
方栩予選定的路線, 是繞過已知入口坐標(biāo), 直奔薩琺爾檔案標(biāo)識的地點。
他們從另一個關(guān)卡離開了探索區(qū), 沿著全新的線路往前走去。
就在這時, 面板上的地圖閃爍了兩下，跳出了一層紅色的圖層。
紅色的圖層是一些規(guī)則的圖形, 仔細一看，有部分是封閉的實線，有部分是開口的虛線。
“這是……？”
“這是上一個聚集區(qū)的地形圖。”
方栩予說道。
“不過不太精確。”
唐澤愣了愣。
“找到之前的聚集區(qū)地圖了？”
“這兩天讓尤克尤里在系統(tǒng)里大海撈針，當(dāng)然，新部門的很多人也參與了這項工作。”
“最后找出來的殘缺資料里，通過篩選和模擬補全，弄出了這個可信度比較高的地圖。”
方栩予解釋道。
“但是只有大致的區(qū)域，各棟樓的具體作用和樓層分布不確定，有些地域的邊界也不明確。”
“這點時間只夠做到這樣了，湊合著用吧。”
唐澤眨了眨眼睛。
不是“這點時間只夠做到這樣”。
而是“這點時間居然能做到這樣嗎”？
他盯著新地圖四下看著，實際上在找的是一個特定的區(qū)域——醫(yī)療區(qū)。
按照現(xiàn)行聚集區(qū)的規(guī)劃，AB兩區(qū)都各自有醫(yī)療區(qū)，每個醫(yī)療區(qū)都有不同用途的數(shù)棟建筑，分布可能比較離散。
他在地圖上搜索了一會，最后只在預(yù)測區(qū)域邊緣的位置找到了一整塊沒有細致劃分的“醫(yī)療區(qū)”。
這塊醫(yī)療區(qū)既不屬于A區(qū)，也不屬于B區(qū)，但從地點上看，離兩區(qū)的位置都很近。
可能是當(dāng)時兩區(qū)共用醫(yī)療區(qū)，也有可能，是兩區(qū)的醫(yī)療區(qū)距離很近，但是因為資料缺失，無法做細致區(qū)分。
而在這片“醫(yī)療區(qū)”的外圍，是一大片虛線。而這層地圖下方的現(xiàn)行地圖，坐標(biāo)地點則在這片虛線外。
也就是說，他們要去的“試驗場”究竟和醫(yī)療區(qū)有沒有直接聯(lián)系，這一點有待商榷。
但對唐澤來說，這個地圖完全證明了五色石的選址和醫(yī)療區(qū)位置的關(guān)聯(lián)。
他偏過頭，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后面的劉天娥。
她的面孔籠罩在陰影里，身形依然是瘦小而挺拔，像一顆堅毅的釘子。
新路線穿過原有的聚集區(qū)，可以看到殘留著的建筑。
在被廢棄之后，許多建筑經(jīng)過自然腐蝕，現(xiàn)在只剩下殘缺的半壁和腐朽的骨架。
遠遠看去，仿佛進入了墓地。
而他們都知道，真正的墓地在別處。
防護服城墻的位置，離舊聚集區(qū)的范圍更遠一些，四周盡是空曠。
因此，他們最初都沒有把二號試驗場和舊聚集區(qū)聯(lián)系起來。
“這就是過去我們生活的地方么？”
官殷見的聲音傳了過來。
“有點陌生啊。”
唐澤眨了眨眼。
官殷見在五年前也經(jīng)歷過腦部手術(shù)，恐怕在那時候，清除了一部分關(guān)于舊聚集區(qū)的記憶。
而執(zhí)行“腦部療愈”的人——
唐澤在心里冷笑了一聲。
劉天娥如果利用在醫(yī)療區(qū)幫忙這個特殊職能，不但可以方便地獲得研究對象，還可以通過腦部療愈這種特殊的方式，操控旁人的記憶。
五年前發(fā)生的大規(guī)模腦部療愈未必都是劉天娥干的，但她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針對性地處理一些她希望“失憶”的人。
官殷見這次的態(tài)度也表明，他早就接受過劉天娥的“腦部護理”。
他們就一點都沒有起疑么？
也是，劉天娥的外表太有迷惑性了。
加上她作為天才科學(xué)家卻被長期排擠雪藏這一點，很容易博得別人的同情，從而忽略她被排擠的真正原因。
還有，她隱藏在這副面孔下的真面目。
“過去幾年的年月日長度都增加了，名義上是四五年，實際上更長，記不清也情有可原。”
劉天娥說道。
方栩予和官殷見都表示認同，并沒有起疑。
陸芝依然趴在車窗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或許并沒有在這片聚集區(qū)生活的記憶，又或許有過，只是和其他人相比更加模糊。
畢竟那時候她只有幾歲。
“這些樓怎么腐蝕成了這個樣子。”
方栩予說道。
“看來這些年污染是越來越嚴重了。”
按照地圖的位置，原本密集的樓棟，現(xiàn)在幾乎只剩下了地基。
B區(qū)不用說，大部分建筑都在地下，但是A區(qū)本應(yīng)該有一些高層建筑，這會也只剩下幾米的斷墻。
相比起來，離這不遠的防護服墻，幾乎算是矗立著的高山。
如果不是污染的霧氣太重，在這里應(yīng)該能看到它的影子。
那面墻是什么時候建的？為什么和廢棄幾年的聚集區(qū)相比，那么完整呢？
還是說，它原本是一座更高、更高的高山？
唐澤想到那些防護服死蟲般的正面，一種不舒適感涌現(xiàn)出來。
他移開目光，看向了側(cè)窗外。
視線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塊陰影。湊近以后才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一棟接近完整的建筑。
建筑高出地面三層左右，四周有著厚重的鐵門和金屬防護，竟然沒有太多遭到侵蝕的痕跡。
作戰(zhàn)車猛地停了下來。
“隊長，怎么了？”
官殷見問道。
“我怎么覺得……這里有點熟悉。”
方栩予思考了一會，搖了搖頭。
“你們覺得呢？”
后面的幾個人都盯著窗外看了一會。
“沒見過。”
“是嗎？難道是我記錯了？”
幾秒鐘后，作戰(zhàn)車遲疑地啟動了。
方栩予并沒有打消疑慮。
他想了想，沒有沿著路線繼續(xù)前進，而是繞著這棟建筑開了起來。
繞過這一側(cè)的立面，另一側(cè)的建筑視角出現(xiàn)在陰影里。
方栩予把強光照明打向建筑，它的輪廓穿過迷霧顯現(xiàn)在眾人面前。
“果然還是很熟……”
“唐澤！”
無線尋環(huán)的警報陡然出現(xiàn)在方栩予面前，他心一緊，一下子伸手拉住了旁邊的唐澤。
“你怎么樣？不舒服？”
“該死，這地方有問題？”
唐澤盯著窗外。用力喘著氣，但并沒有其他過激的反應(yīng)。
過了一會，他的呼吸慢慢平復(fù)下來。
他轉(zhuǎn)過頭，綠色的眼睛透過護目鏡望向方栩予，眼里是說不明的東西。
“隊長，這地方，我也覺得熟悉。”
方栩予手一收：“你來過？”
“這里好像我去過的任務(wù)場。”
方栩予愣了幾秒，接著目光一變，再次看向了窗外。
眼前的建筑，漸漸和他記憶中的某個部分重疊起來。
“是那個任務(wù)場……在舊聚集區(qū)里？！”
不是別的，正是唐澤參與的第五次哨兵任務(wù)場。
那個在入場半分鐘內(nèi)，污染從輕微飆升到高危、死亡47人的任務(wù)場！
“它們長得很像，但我不確定。”
唐澤低著頭說道。
“或許這些建筑只是長得很像罷了。”
他的聲音輕輕的，身體似乎也在顫抖。這會他背對著窗外，像是一只害怕打雷的小貓。
方栩予一下子心疼起來，用力把他摟進懷里，抱著他的頭安慰道：
“沒事的，都過去了。”
唐澤眼睜睜看著那么多隊友喪生，自己絕望地等了兩天才等到救援，那個地點對他來說一定是不愿回憶的。
方栩予這樣想著，忍不住輕撫唐澤的后背。
不曾想，唐澤推開他，自己坐了起來。
“隊長，我們進去看看嗎？”
他的眼里沒有絕望和恐懼，倒是有一種方栩予沒見過的情緒，有些尖利，像是小貓的爪子。
僅僅一瞬間，那道尖利有消失了，變成了軟乎乎的肉墊子。
“我覺得當(dāng)初那個任務(wù)場很奇怪。”
唐澤繼續(xù)說道。
“隊長不也這么覺得嗎？”
方栩予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他和唐澤的頭盔幾乎貼到了一起。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唐澤的臉，不知為什么有些不自在起來。
奇怪，明明抱著他的時候不覺得，為什么現(xiàn)在卻……
方栩予深吸一口氣，趕緊坐直起來，和唐澤拉開了一些距離。
“咳，是這樣。”
“但是你……進去沒問題嗎？”
唐澤搖了搖頭。
“那……那就好。”
方栩予坐回駕駛席上，又深深吸了幾口氣。
幾秒鐘后，他突然對著面板大喊起來。
“尤克尤里，查一下唐澤那次任務(wù)場的資料，看看和眼前的位置是不是同一個！”
尤克尤里接下了任務(wù)，幾分鐘后，任務(wù)場的資料出現(xiàn)在前窗面板上。
「隊長，那次任務(wù)的具體坐標(biāo)已經(jīng)缺失了。」
方栩予一驚：“什么？！”
“不是前不久還調(diào)用過嗎？”
「不知道，或許是被隱藏到什么地方了，一時半會找不出來。」
「但是資料里面有那個場地的內(nèi)部地形圖，我們放在面板上了。」
方栩予和唐澤一齊看向前窗。
唐澤對那次任務(wù)場的內(nèi)部構(gòu)造并不熟悉，畢竟他作為哨兵并沒有被詳細告知這些內(nèi)容的權(quán)力。
而在進去之后，他差不多是倒在了門邊上。雖然僥幸被Sybe附身了，也沒有力氣爬出哪怕半米。
他就在原地躺了兩天，又被裝進隔離箱運走，自始至終只記得大門的樣子。
旁邊的方栩予倒是開了口。
“是這個地形……呵。”
他冷笑了一聲，表情突然變得陰沉。
接著，他放出了無人機，讓它在建筑上空徘徊。
過了一會，無人機掃描出的地形圖出現(xiàn)在面板上。
和尤克尤里發(fā)來的布局幾乎完全重合。
“真的是這里？”
唐澤有些意外。
他們竟然會去廢棄不久的舊聚集區(qū)內(nèi)做任務(wù)，為的是什么？
聚集區(qū)搬遷的時候，可用資源應(yīng)該都會被帶走才對。
還有，為什么那次任務(wù)會突然變成高危……
“這張地形圖，我都會背了。”
方栩予低聲說道。
他的聲音里，有一種少見的壓抑的憤怒，還有一些……悲傷。
唐澤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方栩予突然又握住了唐澤的手，沉默了一陣。
“我在同樣的地形區(qū)……經(jīng)歷過和你一樣的事。”
他用只有唐澤聽得見的音量說道。
唐澤瞳孔一顫。
方栩予說過，他會在意唐澤的第五次任務(wù)，是因為他自己也親歷過很相似的場地。
而在那次場地，方栩予失去了隊友，也失去了記憶。
唐澤感到自己的手被用力握緊了。
很快，握著他的手又松開了。
方栩予看著前方，語氣恢復(fù)如常。
“我們進去。”
“我倒要看看，這個設(shè)計的建筑，到底有什么古怪！”
第109章 他們兩個越來越像了
“隊長！”
官殷見的聲音傳了過來。
“高危地區(qū)連哨兵隊進去都傷亡慘重, 你們現(xiàn)在下車太危險了！”
方栩予看了他一眼。
“可以先用設(shè)備檢驗一下，沒有污染我們再下車。”
“同樣的地形都出現(xiàn)過突然爆發(fā)的污染，說不定是建筑缺陷或者別的原因。”
“設(shè)備只能檢驗已知污染, 未知污染只能靠人檢驗。何況這里已經(jīng)廢棄很久了, 幾乎算是野外了！”
“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去半野外場地了。”
“這不一樣！野外場地在作戰(zhàn)車里還有逃生空間，可是進入建筑必須下車前進！”
官殷見從后面沖了過來，用力拉住方栩予。
“不能下車啊，隊長！”
方栩予的動作停住了。
他沒有回答官殷見的話, 只是默默望著唐澤。
官殷見像是明白了什么, 也跟著轉(zhuǎn)頭看了過去。
唐澤看著面前的四道目光：……
不知為何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看了官殷見一眼, 后者正在瘋狂對他使眼色。
于是他扭頭轉(zhuǎn)向方栩予。
“隊長，官殷見說得有道理。”
方栩予的目光暗了暗。
官殷見松了口氣, 放開了拉著方栩予的手。
下一秒，他的神經(jīng)“突”地跳了起來。
只聽唐澤用一副平淡的口吻說道：“但是有我在, 沒問題的。”
官殷見：？？？！！！
你是不是拿錯臺詞本了？？
方栩予大笑一聲, 眼睛亮得像有星星。
“就等你這句話！”
他的聲音一下變得興奮起來。
“檢驗一下內(nèi)部條件。”
面板加載了一會，顯示出來一堆“良好”、“中等”。
綜合評級：【中度污染】
【綜合污染指數(shù)普通, 建議在作戰(zhàn)車等封閉可循環(huán)建筑內(nèi)活動。如需要外出, 需要穿著最高級別防護服。】
【建議停留時間：10-20分鐘】
【最高暴露時間：45-60分鐘】
【風(fēng)險提示1:建筑內(nèi)部有死角】
【風(fēng)險提示2：可能含有未知污染源】
官殷見還想說什么，就看到方栩予操作了一番，調(diào)轉(zhuǎn)了車頭。
緊接著：“轟——”
建筑門鎖被精準轟開, 門卻依然保持封閉。
這是基于安全規(guī)范的操作, 防止建筑內(nèi)有高危污染溢散。
方栩予站起身來, 提上了武器。
“官殷見, 開車！”
“唐澤, 我們走！”
唐澤應(yīng)了一聲，緊跟著打開了車門。
車門關(guān)上前, 他們只來得及聽到方栩予的最后一句話。
“保持生命監(jiān)控，有情況實時和我聯(lián)絡(luò)。”
官殷見：“……”
他無奈地結(jié)果駕駛的責(zé)任，看了劉天娥一眼。
“唐澤怎么也和隊長越來越像了？”
“真的是……這下誰還拉得住隊長啊。”
劉天娥沒有說話，眼神慢慢變得銳利。
她看著窗外，方栩予和唐澤相伴遠去的身影，沉默了許久。
“唐澤來了A區(qū)之后，體質(zhì)是越來越好了。”
她低聲說道。
陸芝罕見地安靜了一路，這會也湊過來，靠在劉天娥旁邊。
她也盯著方栩予和唐澤，出神得有些異常。
劉天娥感覺到了什么，側(cè)過頭去。
窗外的探照燈晃過，反光在一瞬間照亮了陸芝的眼睛。
劉天娥呼吸一窒。
她看到陸芝的眼球，不自然地橫向震顫了一下。
***
“唐澤，你感覺怎么樣？”
方栩予問道。
在進入建筑后，越來越熟悉的感覺占領(lǐng)了他的大腦。
他更加確信，這是自己曾經(jīng)來過的地方。
“我感覺很正常。”
唐澤緊跟著他說道。
“這里似乎沒有多少污染。”
兩個人的內(nèi)置面板都顯示，現(xiàn)在的空氣狀況非常良好，甚至比建筑外都好。
出現(xiàn)這種情況可能是正常的：這里曾是人類聚集區(qū)，空氣自然比外部要干凈。如果建筑密封得好，長期沒有與外界空氣交流，保持干凈也是有可能的。
真的……這么巧嗎？
唐澤小心地感受周圍的空氣，Sybe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并不知道這里是否就是他當(dāng)初那個任務(wù)場，又或者僅僅是十分相似的另一個場地。
他有印象的僅僅是進門這一處的死角，那里有極其干凈的空氣。
而時至今日，他反倒希望這個建筑里的污染重一些。
「奇怪的味道。」
Sybe說道。
唐澤停住了腳步。
“在哪里？”
「下面。」
它頓了頓。
「是我沒有嗅過的味道，我不確定那是不是食物。」
「但是理論上來說，我只能嗅到食物的味道。所以，那可能是一種新的食物。」
這時候，方栩予回過頭來，確認了一下唐澤的情況。
見唐澤似乎只是停下休息，方栩予放下心來，伸手抓住唐澤的手，帶著他慢慢前進。
唐澤任由他抓著，不動聲色地在心里回應(yīng)。
“新的食物？”
「我發(fā)現(xiàn)我不是只能吃純正的能量。我聞得到的東西都能吃，只是好不好吃的問題。」
「……但是你不要逼我吃那些讓物反胃的東西啊！」
唐澤：“……”
你吃的還少嗎？
「總之，這又是一種沒有聞道過的味道。」
Sybe聳了聳鼻子。
「它是有顏色的。」
“有顏色？”
「純正的能量是黑色的，不純的能量是灰色的。」
「可是現(xiàn)在聞到的東西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灰色，是另一種顏色。」
它想了想。
「薩琺爾的顏色。」
“什么？”
唐澤一不小心喊出了聲。
方栩予立刻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發(fā)現(xiàn)什么了？還是不舒服？”
唐澤張著嘴半天沒有答話。
“那個……”
“我，我好像看到之前自己經(jīng)過的地方了，那邊是不是有什么影子……”
“咳，是我看錯了，只是普通的陰影而已。呵呵……”
方栩予沒有答話，只是靠過來，仔細檢查了一下唐澤的狀況。
唐澤被迫被他扳著看來看去，有些不情愿地低下了頭：“隊長……”
方栩予自顧自檢查完，這才放開了他。
“這地方對我們而言都很特殊，如果你……心里不舒服，也可以說出來，我們撤退。”
“不要勉強。”
唐澤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不對勁。
方栩予嘴上說著是擔(dān)心唐澤心里不舒服，實際上……
不舒服的好像是他自己。
見唐澤抬起頭來，方栩予咬了咬嘴唇，移開臉去。
“到底還是有風(fēng)險，不要停留太長時間。”
“等到十五分鐘，如果還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就撤退。”
唐澤輕輕應(yīng)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Sybe說的話讓唐澤很在意，但是追問下去，它又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來。
后來，唐澤才勉強確定，Sybe說的“薩琺爾的顏色”，應(yīng)該指的是藍色。
這個建筑下方……有藍色的能量？
正想著，方栩予突然停住了。
面板檢測狀況還是一切正常。
方栩予捏了捏唐澤的手。
“唐澤，你有沒有感覺……霧越來越濃了？”
霧氣的出現(xiàn)和擴散似乎都是一瞬間的事，等他們察覺到霧氣的時候，霧氣已經(jīng)遮蔽了二十米外的柱子和墻壁。
而等方栩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前方十米也已經(jīng)被籠罩了。
在唐澤打算開口的瞬間，兩個人已經(jīng)被濃霧包圍了。
“突發(fā)污染？！”
周圍已經(jīng)灰蒙蒙的一片，他們兩個人連彼此都看不見了。
唐澤茫然地想靠近方栩予，卻發(fā)現(xiàn)原本抓著他的方栩予，手卻已經(jīng)松開了。
他趕緊伸出手去想要摸索，卻發(fā)現(xiàn)前方全然是空的。
“隊長？隊長！”
無線尋環(huán)顯示方栩予還在附近，但是在離他遠去。
方栩予為什么會丟下他離開？這不可能，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突發(fā)狀況……
方栩予不會被異變物抓走了吧？！
“Sybe，周圍有什么東西嗎？！”
Sybe也是一頭霧水。
「啊？什么都沒有啊。」
就在這時，灰色的霧突然變成了紅色，開始令人焦灼地閃爍著。
“嘟嘟嘟——”
【報告，監(jiān)測到哨兵隊內(nèi)三個小組發(fā)生感染，一分鐘內(nèi)污染指數(shù)達到60%。】
【判定該區(qū)域為一級高危區(qū)域，是否立刻營救哨兵？】
唐澤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
“嘟嘟嘟嘟——”
【放棄哨兵，立即撤退！】
唐澤感到身子一沉，重重地跌坐到了地上。
他抬起頭，看到護目鏡外早已被霧氣籠罩。霧氣中有幾個扭曲的影子，發(fā)出奇異的怪叫。
“你們這些……上等人……哨兵的命就……不是……”
“啊——”
唐澤勉強支持起身子，往前爬了幾步。
錯不了，這正是當(dāng)時他遇到的場景！
為什么，為什么現(xiàn)在這個場景會開始復(fù)現(xiàn)？
是包含微量記憶的能量嗎？對，一定是這樣。當(dāng)初那個任務(wù)場死了許多哨兵，如果收集他們的怨氣，是可以提取出一些骯臟的能量的。
現(xiàn)在，現(xiàn)在他只不過又是被那些記憶沖昏了，實際上他們并沒有危險。
他……
唐澤突然瞪大了眼睛。
如果是帶著記憶的能量，那為什么……
為什么這一次方栩予也看見了？
第110章 快吸啊！
“唐澤！唐澤！”
方栩予回過神來, 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已經(jīng)空了，不由得驚慌起來。
無線尋環(huán)顯示唐澤就在附近，可是是在哪個方向？
為什么唐澤沒有回答他的話, 為什么離開他的旁邊, 難道是遇到了危險么？
他又急又惱，不由得加快腳步往濃霧中跑去。
明明知道之前也是這樣的狀況，官殷見說的不無道理，這個地形的建筑說不定就是有隱患。
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 為什么, 為什么他還是要拖著唐澤這樣無端涉險。
他們明明要去的是另一個地點……
“唐澤！唐澤！”
方栩予奮力喊道。
他什么都沒有看見, 也什么都沒有摸見。濃霧仿佛融化了一切，偌大的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沒來由的孤獨淹沒了他, 這種孤獨讓他恐懼。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么孤獨？
為什么, 我丟掉了誰？我丟掉了……
“唐……唐澤……”
方栩予感覺自己的心臟開始痛了起來, 好像有人用力擰著它，要把里面的血全都擰干。
他突然體力不支, 歪倒下去, 一手支著跪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唐澤……不，還有誰, 他丟掉了誰……
是誰……
“……隊長。”
遙遠的聲音傳了過來, 方栩予陡然清醒。
他勉強撐著身體站起來, 尋著聲音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唐澤, 隊長來了, 我在……”
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前方的霧散了一點，露出了一面矮矮的墻。
那面墻的構(gòu)造很奇特, 和地面形成了一個三角形的夾角，下面的空氣很難流通。
通常來說，那個位置就是死角，要么可以完全避開污染，要么就會堆積污染。
而現(xiàn)在，那面墻下的角落里，躺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穿著防護服的身影，面朝下躺在那里，不知道還有沒有意識。
他的手遠遠地伸向了前面，像是想要夠到什么。
又或者……想要抓住一個人。
一個人？
方栩予的心臟又痛了起來。
那個人的手似乎一直伸到了他的身體里，用力擰著他的心臟，讓他痛不欲生。
那個人是誰，為什么他看到會那么悲傷？那個影子是……
“……隊長！”
方栩予的意識清醒了一秒，眼前卻已經(jīng)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仰面倒了下去，身體什么都無力去做。
然而，他卻感覺到自己的背上傳來一陣令人安心的壓力。
——有人抱住了他。
“唐澤，是你嗎？”
方栩予問道。
他沒有聽見回應(yīng)，又或許，那句話他只是問在了心里，根本就沒有力氣說出來。
但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
*
“隊長，隊長！”
唐澤用力搖晃著方栩予。
方栩予整個人似乎陷入了昏迷，眼睛半睜著，卻沒有任何反射。
唐澤掀開他的面罩，用力拍了幾下他的臉。
沒有反應(yīng)。
唐澤用力咬緊了嘴唇。
他終于明白他們遇到了什么事：
這片區(qū)域里，一定像飼養(yǎng)區(qū)那樣聚集了雜亂的怨氣。因此，他和方栩予遇到的并不是普通的污染，而是精神污染。
對唐澤來說，引起他反應(yīng)的毫無疑問是那次任務(wù)中死去的其他哨兵。
他在發(fā)現(xiàn)方栩予也能看見霧氣的時候，下意識地以為方栩予看到了和他一樣的場景。
于是他拼命找方栩予，害怕他看到自己倒下后被Sybe附身的那一幕。
畢竟，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旁觀者眼里被Sybe附身的他會是什么樣子。
要是被方栩予看到，他的一切秘密，都會暴露出來。
就在他慌亂的時候，方栩予的呼聲突然穿破迷霧傳了過來。
唐澤猛地驚醒。
就像過去每一次感應(yīng)一樣，只要方栩予抱著他、喊他，一切就會消散。
但這一次，方栩予只是喊著他的名字，人卻不知所終。
唐澤尋著聲音奮力摸索，終于在霧氣中抓到了一截有力的手臂。
感應(yīng)瞬間消散，建筑的原貌顯現(xiàn)了出來。
但下一秒，那截手臂又從他的手中離開了。
霧氣中，唐澤看到方栩予的影子在他前方不遠處，卻是一副痛苦的模樣。
方栩予揮舞著手臂，一會對著天空大喊，一會又用力捂著心臟，最后則突然跪倒在地。
要是有別人在，會毫不猶豫地斷言這是異變前的反應(yīng)。
就在唐澤邊喊邊朝他跑過去的時候，方栩予突然又站了起來，瘋一樣地朝一面柱子撞過去。
唐澤只能用盡全力喊他的名字，終于，方栩予像是聽見了。
他茫然地停下腳步，向唐澤看了過來。
然后，方栩予重重往后倒下去。
唐澤奮力接住他，雙臂自動強化，兩個人雙雙倒在地上。
再看向方栩予時，他已經(jīng)沒有了反應(yīng)。
這時候，唐澤才意識到：方栩予也收到了精神攻擊。
只不過，和他受到的攻擊并不相同。
過去遇到精神攻擊的時候，方栩予永遠是最穩(wěn)定的那一個。
他有極其強大的精神力，甚至能給唐澤有力的安撫，幫助他一次次從感應(yīng)攻擊中脫離出來。
但方栩予有一個心結(jié)。
——就是那次任務(wù)任務(wù)。
那次任務(wù)，方栩予失去了隊友，最重要的，是他忘記自己失去了誰。
而那個人的所有痕跡，包括留在別人記憶中的，都□□脆地抹掉了。
這么多年，方栩予找遍各種相似的場所，翻遍系統(tǒng)內(nèi)的各種資料，就是為了找出那個人是誰。
這是他的執(zhí)念，也是唯一能攻擊他的東西。
那個東西，就在這個地方。
唐澤看著眼前的方栩予，像是睡著一樣躺在他的懷里。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此時的方栩予有些脆弱。
就像是那天夜里，在他的房間，在黑暗中沉默的樣子。
要把方栩予這樣帶回去么？
唐澤皺了皺眉頭。
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素質(zhì)，把方栩予拖到門口，再假裝求助讓官殷見他們進來接人并沒有什么問題。
但……
唐澤目光一顫，他看到了無線尋環(huán)數(shù)值的波動。
方栩予的體征，開始劇烈地變化起來，朝著令人擔(dān)憂的方向。
“隊長，隊長？！”
唐澤用力搖晃著他。
“隊長，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方栩予怎么了？他被侵蝕了？
不，這邊沒有污染，難道是精神污染完全侵入了他的身體嗎？
怎么會……這么快？！
眼前的紅色數(shù)值瘋狂跳動，唐澤的心也跟著劇烈跳了起來。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著，試圖找到解決的辦法，否則這樣下去，方栩予就要……
“Sybe！”
他在心里大喊。
“快吸！”
「吸……吸什么啊？！」
“你碰到什么就吸什么，能吸多少吸多少！”
沒等Sybe反應(yīng)過來，唐澤掰開方栩予的嘴，用力靠了過去。
「……咕……」
「咕……嚕嚕……」
唐澤用力抱著方栩予，此時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不顧一切把他救回來。
精神污染……精神污染也是污染，Sybe能吸那么多東西，應(yīng)該也能把方栩予體內(nèi)的精神污染吸走吧！
「你不是說……以后不碰……隊長的……」
「咕……」
唐澤閉著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方栩予的呼吸平緩了下來。
接著，無限循環(huán)的體征也開始恢復(fù)平穩(wěn)。
有用……快要接近正常數(shù)值了……
唐澤逼著Sybe努力，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會受到什么反應(yīng)。
突然間，他感覺到自己背上傳來輕輕的壓力。
唐澤回過神來，用了半秒鐘明白了壓力的來源。
他的大腦瞬間變得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方栩予身上起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面對那雙看著自己的眼睛的。
有記憶之后，他已經(jīng)直起身子跪坐在一旁，臉上發(fā)熱，大口喘著氣。
“隊、隊長……我……”
方栩予躺在那里，神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除了目光有些躲閃，臉色有些泛紅以外。
他支持著身子坐起來，活動了一下雙手。
“剛剛我是……被污染攻擊了嗎？”
唐澤回過神來，用力點點頭。
“對、對……隊長好像……吸入污染……我……幫隊長吸……出來……不、不是！”
唐澤渾身僵硬，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了實情。
正當(dāng)他在發(fā)覺后陷入更僵硬的境地后，突然聽到了方栩予爽朗的笑聲。
“噢，你給我做人工呼吸啊。”
方栩予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語氣一如往常。
“急救訓(xùn)練學(xué)得不錯，幫了大忙了。”
唐澤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什么……？”
但他看方栩予已經(jīng)站起身走開了，再看他的舉動，似乎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不知道怎么辦，便也只能跟著站起來。
方栩予往四周走了幾步，似乎在查看情況。
“怎么感覺和暈倒前沒什么變化啊。”
他奇怪道。
“剛剛攻擊我的是什么啊？”
“隊長，我們這是……撤離嗎？”
方栩予看向唐澤，目光躲閃了一下，看向了別處。
“唔……先問一下官殷見他們有沒有看到什么異常信號吧。”
空氣尷尬地沉默了幾秒，官殷見的聲音終于打破了這種氣氛。
「剛才沒有檢測到任何異常污染。」
「隊長，你們遇到什么了嗎？有一陣子突然信號不好，視訊幾乎消失了。你們遇到攻擊了嗎？」
官殷見有些緊張。
「那會你的生命檢測信號突然弱了下去，幾乎都要淡了，但是突然間又很強勁地復(fù)活了。」
“咳咳咳咳……”
方栩予用力咳嗽了幾聲。
“沒、沒事，信號不好吧應(yīng)該。”
他說道。
“要是沒有污染，我和唐澤就繼續(xù)……繼續(xù)探路了。”
「隊長，如果有問題還是……」
“沒問題，我現(xiàn)在身體很健康。”
“對不對，唐……咳。”
方栩予似乎是想抬手扶住唐澤的肩膀，不知為何又突然收回手去。
“現(xiàn)在過了十分鐘，我們才剛探一半。”
“不過沒事，這邊場地也不算太大，可以繼續(xù)探完。”
“來都來了。”
他環(huán)顧四周，面板上的各項探測數(shù)據(jù)都顯示“安全”。
但剛剛遇到的那一切，讓他有些在意。
自己是遇到了幻覺？因為在這個地方么？
方栩予回過頭，想問問唐澤自己剛才是一副什么表現(xiàn)。
但在目光觸及唐澤的時候，他又觸電般地移開了。
“唐澤你……咳……沒遇到污染吧？”
唐澤垂下了眼。
“遇到了。”
方栩予一下跳了起來。
“剛剛的濃霧果然是真的？可是，為什么官殷見他們什么都沒檢測到？”
唐澤的目光有些復(fù)雜。
“可能因為這種污染的攻擊和過往見過的都不一樣。”
“我們還沒有對應(yīng)的檢測手段。”
方栩予的眼神動了動。
“這種污染攻擊，不是侵蝕身體，而是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
唐澤點點頭：“應(yīng)該是針對大腦的攻擊，每個人的表現(xiàn)不一樣。”
“你剛才看到了什么？”
“我那次任務(wù)的場景。”
方栩予的目光軟了下來，里面充滿心疼。
“那你……怎么好的？”
“我聽到隊長喊我的名字了，然后我抓住了隊長……就好了。”
“我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攻擊了。”
方栩予反應(yīng)過來：“你之前經(jīng)過飼養(yǎng)區(qū)的反應(yīng)，就是這個？”
“……應(yīng)該是的。”
“還有，上一次官殷見的反應(yīng)，可能也是遇到了這種攻擊。”
方栩予已經(jīng)全然忘記了先前的事，緊張地拉住唐澤。
“那你對于這類攻擊，還有什么經(jīng)驗嗎？”
唐澤仔細回想了一下。
“如果我在一個場地遇到攻擊，沒有及時解決，就會暈過去。”
“如果從幻覺中脫離出來，就不會第二次被攻擊。”
“也就是說，我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遇到過攻擊并且走出來了，在這個場地里就是安全的？”
唐澤點點頭。
“那應(yīng)對攻擊的方式是？”
唐澤微微一怔，臉突然熱了。
他趕緊低下頭，用面罩掩住自己的情緒。
“我是……只要隊長喊我的名字，抱著我，就……就會好。”
“其他人，我……不知道。”
方栩予回想起自己剛剛恢復(fù)的場景，目光也倉皇起來。
那他自己脫離幻覺的方式，難道是要唐澤對他……
“啊……既然我們在這個場地已經(jīng)是安全的了，就抓緊時間繼續(xù)吧。”
“嗯……嗯。”
方栩予說完掉頭往前走去，腳步有些慌亂。
唐澤則低著頭跟在他后面。
走出幾步，方栩予又轉(zhuǎn)身走了回來。
“還是靠近一點比較保險……安全搭扣也拴上吧。”
唐澤低著頭，任由他把兩個人腰上的安全搭扣扣在了一起。
搭扣是配在腰帶上的，長度要比安全繩短許多，因此，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只能維持在一米之內(nèi)。
方栩予確認安全搭扣扣嚴實了，飛快地瞥了唐澤一眼，然后又轉(zhuǎn)過身去。
“跟……跟緊了。”
他雖然時刻注意唐澤的狀況，目光卻刻意不往回看，似乎在避開自己牽著的人。
他們就這樣巡完了整個場地，沒有看到什么特殊的跡象。
“什么都沒有？不可能啊。”
方栩予皺了皺眉頭。
“就算是新型污染，也應(yīng)該有源頭才對，可是這里什么都沒有。”
唐澤漸漸平靜了下來，剛在巡視場地的時候，他就一直在回想Sybe的話。
“隊長。”
他輕聲問道。
“這棟建筑里有沒有地下部分？”
“地下部分？”
“之前我們的任務(wù)，似乎只是探測地上部分。”
“但是我想，如果會有突發(fā)污染的話，不是來自外部，會不會就是……來自內(nèi)部？”
唐澤說著，目光一沉。
“像是醫(yī)院下方的飼養(yǎng)區(qū)一樣，這里的地下，會不會也有什么東西？”
第111章 有什么不一樣了
“地下？”
方栩予皺了皺眉頭。
他打開面板對照著平面圖, 在建筑里來回走動著。
唐澤的安全扣和他拴在一起，只能他走到哪跟到哪。
方栩予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去, 險些和唐澤裝了個滿懷。
方栩予瞳孔一縮, 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拉開了一些距離。
“那個……地形圖上沒有顯示地下部分，無人機也沒掃描出來。”
他說道。
“這里也沒有往下的通道。”
唐澤低著頭，眼看著方栩予的腳是怎么退后的, 眸子里的溫度慢慢寒了下去。
“可能是我猜錯了吧。”
他淡淡地說道。
“那我們回去吧, 隊長。”
“唔, 也可以再……”
方栩予話說到一半，看見唐澤低著頭, 默默地解著他們之間的安全扣。
“唐澤……”
“這個距離太近了，走著不方便。”
唐澤頭也不抬地說道。
“反正現(xiàn)在也沒有危險, 不需要了。”
“咳, ……也是。”
安全扣解開了，唐澤抬起頭, 綠色的眸子散發(fā)著冷漠和疏離。
方栩予的心臟突然沒來由地抽了一下。
這目光說陌生也不陌生, 之前唐澤經(jīng)常流露出這樣的情緒，或許是長期進行哨兵任務(wù)的緣故。
可為什么，現(xiàn)在被這樣的目光看著, 就覺得難受呢？
方栩予看著唐澤自顧自離開的背影, 最后還是沒說出什么來。
有什么不一樣了。
最近發(fā)生好幾次了, 為什么明明和以前做同樣的舉動, 靠近同樣的距離, 感覺突然就不一樣了呢？
為什么……會想躲開？
方栩予的眼里充滿了困惑和慌張，突然回過神, 發(fā)現(xiàn)唐澤已經(jīng)走出了好遠，也沒有回頭或者停下的意思。
他趕緊拔腿跑過去，追向那個身影。
“唐澤！”
唐澤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過頭，只是定定地看著旁邊的一個角落。
方栩予追上去，發(fā)現(xiàn)唐澤還是盯著那里，似乎沒有注意到他。
他伸出手，想拍拍唐澤的肩膀。就在他的手即將觸及的一瞬間，唐澤突然轉(zhuǎn)身朝旁邊走去，和他擦身而過。
方栩予只得收回手，再次追了過去。
唐澤在一面矮墻前站住了。
這面墻就是他曾經(jīng)倒下的位置，離入口很近。
但現(xiàn)在看來，這個死角的位置，多少有些刻意了。
煙霧散去后，再看這個角落，就會發(fā)現(xiàn)它在整個建筑里顯得格格不入。
一面斜插進來的墻，上面卻沒有樓梯和斜坡之類的東西。
那它這樣建造的理由是……？
唐澤在這個地方蹲了下來。
“Sybe。”
他在心里悄聲說道。
“你還記得這里嗎？”
「嗯哼，這不就是你倒下的地方嗎！」
Sybe探了探頭，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那你記得自己見到我之前在哪里、在做什么嗎？”
「這個嘛……」
Sybe苦思冥想了一陣。
「我不知道啊，在我有意識的時候，差不多就只記得這里了。」
「我先是聽到了什么動靜，然后眼前慢慢出現(xiàn)了模糊的影子。等到視線清晰了，我就看到你了。」
「哦！還有其他幾個奇形怪狀的東西，應(yīng)該是你的同事吧！」
「我前面聽到的聲音，好像就是他們發(fā)出來的……是他們把我吵醒的！」
“吵醒？”
唐澤皺了皺眉頭。
“也就是說，你原本是‘沉睡’著的，而你沉睡的地方，就在這附近？”
「……我？」
Sybe思考了一陣，最后還是搖搖頭。
「我不記得了。」
唐澤目光一暗。
這個場地有太多的古怪，先是離奇出現(xiàn)的高危污染襲擊，然后是方栩予在多年前和他經(jīng)歷過相似的場景，再是Sybe的突然出現(xiàn)。
他無法確定這幾個“場地”和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是不是同一個，又或許這些僅僅是因為某種目的而批量建造的建筑。
但解開許多問題的關(guān)鍵，恐怕都藏在這個地方。
“唐澤？”
方栩予小心翼翼地在他旁邊蹲下來。
“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唐澤回過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沒什么，只是覺得有些在意，過來看看。”
方栩予似乎因為他的態(tài)度有些慌張，不自在地挪動了幾下，但還是和他保持了一點距離。
“這地方……有什么不對勁嗎？”
“這是我倒下的地方，我在這個角落躺了兩天。”
唐澤的語氣涼涼的，沒有什么波瀾。
“后來他們說，我的身體并沒有受到太多污染的影響，因為這個地方的污染濃度低得可怕。”
“……是嗎？”
“嗯，之前我總覺得是自己運氣好。這里離門口很近，我是一進來就因為體力不支倒下了。”
“但現(xiàn)在想想，或許不是單純的運氣，而是其他的原因。”
方栩予小心地看著他。
“什么原因？”
“我不確定。”
唐澤緩緩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
“我記得當(dāng)時沒來由地覺得頭腦和四肢發(fā)沉，接著就像石頭一樣重重摔到了地上。”
“因為過去的任務(wù)也時不時有這樣的情況發(fā)生，所以我沒有覺得奇怪。或許只是防護服太重了，而那一陣子太累了。”
“可如果我不是因為自己的身體而倒下的呢？”
方栩予的目光認真起來。
“你是說，或許你是因為其他什么的沖擊而倒下的？”
唐澤點點頭。
“比如突然爆發(fā)的污染源就在附近，而我是因為無力承受這樣強大的攻擊，才倒在了這個角落里。”
“這面矮墻的形狀很古怪，像是地下伸上來的一個犄角，上面卻什么都沒有。”
“要是里面藏著通風(fēng)管一類的……”
方栩予用力抓住了唐澤的手臂，聲音興奮起來。
“就是這個！”
唐澤被他這么一抓，冷淡的目光突然顫了顫。
方栩予沉浸在興奮里，全然忘記了考慮其他的事。
他一邊拉著唐澤，一邊探頭往矮墻前后看了看，越看越覺得這個猜測是對的。
“假如污染是突然從地底下噴出來的，這個矮墻上方的斜面就是噴出口，所以，站著經(jīng)過這里的人，會首當(dāng)其沖迎接污染。”
“事實上，當(dāng)時的事件調(diào)查里，大部分死傷都發(fā)生在入口附近。”
方栩予說道。
“可是你對污染更加敏感，一下子就被沖擊得倒下了。”
“而這個斜坡背面正好和地面形成了死角，是上方污染最難擴散到的角落。”
“你倒在這里，突然就從最危險的地方進入了最安全的區(qū)域！”
唐澤看著他興奮的樣子，目光柔和了下來。
“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方栩予拉著他站了起來，臉上的興奮溢于言表。
“好，想辦法把設(shè)備弄進來，檢測一下這個矮墻有什么問題。”
“要不然，就順著墻根挖下去。”
唐澤不置可否。
Sybe感覺到了地底的另一種能量，但是地形圖和掃描都完全沒有檢測出地下有空間。
要么就是和飼養(yǎng)區(qū)一樣，位置在醫(yī)院底層的地面下方還有深十幾米，中間還有實心的巖層，完全超出了設(shè)備檢測范圍。
要么，就是那種能量并不需要一個真實的空間儲存。
它可能是一種氣體、一種液體，散布在地層中間。
但唐澤還是認為，想辦法查查這片地下很有必要。
突然噴涌出來的未必是“污染”，相反，可能恰恰是大量極為純正的能量。
只不過那時他和Sybe尚未結(jié)合，這些能量在被成功吸食前就已經(jīng)完全擴散了。
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種猜測——
Sybe可能是和這些能量一起被“噴”出來的。
Sybe曾經(jīng)說過，自己生活在一個能量像源泉一樣無窮無盡的地方。
或許，在地下深處，就藏著Sybe棲息的空間。
這樣，Sybe的由來、能量的由來……說不定都能解開。
可是Sybe說下面的氣息他是第一次聞到，這又是怎么回事？
“藍色”？藍色的能量是什么？
“……！”
唐澤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一副畫面：
藍色的啫喱體，巨大的圓柱。無數(shù)的卵……
他……
“官殷見，你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把車開進來。”
方栩予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里沒有污染，可以把門直接轟開，你自己看著辦。”
“收到回復(fù)，官殷見。”
“……官殷見？”
方栩予的語氣漸漸變了。
下一秒，一種不祥的預(yù)兆籠罩了他們兩個人。
“官殷見？！收到回復(fù)！”
方栩予調(diào)出了面板，發(fā)現(xiàn)官殷見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斷了通訊。
他又趕緊查看其他人，發(fā)現(xiàn)他們也同樣處于掉線狀態(tài)。
“怎么回事？作戰(zhàn)車出事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顧不上別的，拔腿就朝門外跑去。
厚重的大門打開又關(guān)上，他們站在了外面的薄霧中。
原本照著建筑的強光，此時已經(jīng)消失不見。
面板上，作戰(zhàn)車的定位也沒了蹤影。
作戰(zhàn)車和特動隊……消失了！
第112章 車里有異變物？-
十分鐘前 -
“進入A區(qū)之后, 唐澤的身體越來越好了。”
陸芝低聲重復(fù)道。
劉天娥暗暗擰緊了眉頭。
她瞥向駕駛席的官殷見，后者現(xiàn)在正專心致志地分析建筑內(nèi)的情況，并且實時和方栩予聯(lián)絡(luò)。
方栩予和唐澤都在建筑內(nèi), 現(xiàn)在的情況很不妙。
里面……會是陷阱么。
她悄悄地后退了一點, 只留著陸芝趴在窗口上。
陸芝這一路安靜得異常，別的不說，陸芝這趟出來是要檢驗新武器的，先前興奮了許久, 這會怎么可能這么平靜。
“你對唐澤有興趣？”
劉天娥不動聲色地問道。
“隊長總說他體質(zhì)特殊, 能夠抵御污染。之前我沒覺得有什么, 但是現(xiàn)在——”
陸芝拍了拍身旁的武器箱。
“——自打想出以毒攻毒這招后，我就對生物武器產(chǎn)生興趣了。”
“唐澤身上, 說不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
“從異變物上提取可利用成分就算了，從人身上可不行。”
劉天娥看著窗外, 淡淡地說道。
陸芝的馬尾動了動。
“為什么？”
“因為這是違法的。”
“一旦被發(fā)現(xiàn), 要面臨極其嚴重的處罰。這是底線。”
“劉姨。”
陸芝的音調(diào)比平時低了幾度，聽起來沉穩(wěn)不少。
“那那些異化的人, 算是‘人’還是‘異變物’呢？”
劉天娥目光一沉。
她剛想回答, 突然好像聽見官殷見低聲說了句：“隊長的生命信號怎么減弱了。”
劉天娥瞳孔驟然一縮。
“隊長的信號弱了？”
陸芝轉(zhuǎn)過頭去。
“那唐澤呢？”
“唐澤還好，本來也沒有那么強，虛弱得很穩(wěn)定。”
“但是隊長怎么會一下子暗了那么多……劉姨！”
車廂后部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劉天娥抓起武器箱, 朝陸芝重重砸去。
官殷見回過頭, 看到陸芝被砸倒在地上, 劉天娥用武器箱壓著她。
“劉姨, 這是怎么……”
“陸芝，你沒事吧？”
“她不是陸芝！”
劉天娥喊道。
“她是陸苾！”
官殷見倒吸一口冷氣。
“怎么會？陸苾的眼睛是紅色的, 可她的眼睛分明……”
“陸苾的眼睛是義眼，還不是想換什么顏色就可以換什么顏色！”
“她平時總用紅眼睛示人，讓我們產(chǎn)生習(xí)慣，一旦更換我們根本猜不到！”
陸芝的頭被壓制在地上，這會只能努力轉(zhuǎn)過臉，瞪大眼睛望著官殷見。
“官叔，我是陸芝，我不是陸苾！”
官殷見剛想伸手，突然猛地頓在了空中。
他看到“陸芝”的褐色眼珠，開始非人地左右震顫。
“官叔，我是陸芝，我是陸芝啊！”
她的眼球胡亂顫動著，聲音因為害怕而有些變化，但臉卻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
這種割裂感讓人不寒而栗。
“你還想騙我們！”
劉天娥喊道。
“陸家的武器研究根本不可能去踩人這一塊的紅線，因為當(dāng)初就是這一點讓整個陸家分崩離析，之后幾十年都沒法活動！”
“你要是繼承陸家衣缽的陸芝，怎么可能連這個都不知道！倒是那個陸苾，誰不知道她什么東西都會偷著用！”
就在這時，車里響起了方栩予的聲音。
「官殷見，有檢測到建筑內(nèi)污染波動嗎？」
“陸芝”突然興奮起來：“隊長！”
劉天娥用力壓住她，捂住了她的嘴，給官殷見使眼色。
官殷見顧不上許多，用幾秒鐘簡單查看了一下剛才的情況，佯裝鎮(zhèn)定地開始回復(fù)。
“剛才沒有檢測到任何異常污染。”
他看了一下方栩予的狀態(tài)，生命監(jiān)測的數(shù)據(jù)異常地恢復(fù)了。他并沒有看到發(fā)生了什么。
“隊長，你們遇到什么了嗎？剛才有一陣子突然信號不好，視訊幾乎消失了。”
他緊張地說道。
“你們遇到攻擊了嗎？”
方栩予猛烈地咳了幾聲。
官殷見緊張地看向后方，劉天娥還在和“陸芝”死死對抗。
“陸芝”的頭被用力捂住，動靜也越來越弱，似乎要出問題了。
官殷見心煩意亂，心想著趕緊想辦法讓方栩予離開建筑。
沒想到方栩予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就直接說要繼續(xù)和唐澤探路。
然后……切斷了通訊。
官殷見不知道自己是緊張還是松了一口氣，顧不上別的，趕緊爬到后車廂去。
劉天娥漸漸失去了體力，“陸芝”掙扎著，終于抬起了頭。
“我不是啊，劉姨，我不是。”
她大聲喊道。
她的面孔開始因為慌張而扭曲，聲音卻平靜了下來，形成了另外一種割裂感。
“我是陸芝，我不是陸苾。我是特動隊的武器制作，我……”
她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起來，力氣之大讓劉天娥大吃一驚。
“官殷見！按住她！”
劉天娥喊道。
“砰——”
一聲輕響讓三個人突然安靜了下來。
劉天娥背脊一涼。
聲音的來源……不太妙。
她悄悄地松開了“陸芝”一些，豎起耳朵辨別方向。
就在這時，那聲音又響了一聲。
“砰！”
接著。
“砰砰！”
“砰、砰、砰！”
他們清楚地聽到了聲音傳來的方向——是在車里。
準確地說，不完全是車里，而是車底。
后車廂底部的金屬地面，正在被人用力砸響。
“是異變物嗎？”
官殷見說道。
“車底有異變物？”
官殷見連忙打開面板，啟動車載設(shè)備開始掃描起來。
如果車底有異變物，那他們現(xiàn)在說不定已經(jīng)被包圍了，而建筑外、建筑里內(nèi)就……
劉天娥的注意力也已經(jīng)完全被那個詭異的聲音吸引了。
就在這時，沉寂著的“陸芝”突然趁著這個機會，猛地推開劉天娥跳了起來。
“別跑！”
劉天娥回過神來向前撲去，卻撲了個空。
“陸芝”趁機打開車門，從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空隙逃了出去，逃進黑色的迷霧中。
“陸苾——”
“劉姨，算了。”
官殷見攔住劉天娥的手把她攔了回來，接著緊緊關(guān)上了車門。
“她沒有庇護，在野外沒法做什么，她——”
作戰(zhàn)車猛地一震。
一條巨大的觸手重重拍在了前窗上，黏液把前窗糊成一片。
觸手在黏液中游動了幾下，讓整個前窗都變成了模糊的一片。
接著它抬了起來，半秒鐘后，又重重砸向了側(cè)窗。
“異變物攻擊！”
官殷見呼吸一窒。
“為什么沒有檢測到？”
“砰——”
觸手又重重砸向了另一側(cè)的側(cè)窗。
這時，作戰(zhàn)車外部的可視車窗已經(jīng)全都糊上了黏液，什么都看不清。
很快，連感應(yīng)器都糊上了。
信號一下子弱了下來，所有信息的傳輸都變得緩慢。
“隊長和唐澤……他們有危險！”
官殷見想和方栩予聯(lián)絡(luò)，讓他們盡快想辦法回到車上，一起撤離這里。
沒想到，消息根本發(fā)不出去。
“我們必須趕緊找到隊長。陸苾也跑出去了，萬一她去建筑里找到隊長，讓隊長先入為主就麻煩了。”
劉天娥說道。
官殷見用力揮了一下拳頭，罵了一聲。
緊接著，他打開“陸芝”留在車內(nèi)的武器箱，把里面的武器提了出來。
“劉姨，你在車里等我。”
他說道。
“官殷見，你可以嗎？”
“劉姨，別忘了我也是前突擊隊隊員。”
他無力地笑了一下。
“我?guī)缀跻浤梦淦鞯母杏X了。”
“你的神經(jīng)——”
官殷見已經(jīng)打開了車門，污染空氣一下子灌了進來。
而官殷見卻沒有動作，像是被定住了。
他感到身體突然僵硬得無法控制，一種極度的恐懼壓倒了他，甚至壓倒了求生的本能。
巨大的……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魔物……
“官殷見？”
劉天娥喊了一聲。
官殷見沒有反應(yīng)。
下一秒，他突然丟下槍，抱著頭大喊起來。
“不要……不要過來！放開……放開他們……”
“不行，不……”
劉天娥奮力把官殷見拖回來，關(guān)上了車窗。
那個巨大的觸手已經(jīng)不知所蹤，只留下四周的黏液。
而官殷見的思維開始混亂——他的腦部紊亂還沒有痊愈，經(jīng)不起多少刺激的！
劉天娥打開一個急救瓶給官殷見罩上，終于讓他平靜了一些。
她觸發(fā)了操控面板，試圖搞清楚怎么操縱這輛作戰(zhàn)車。
她還從來沒有做過這件事。
現(xiàn)在車里只剩下她和官殷見兩個人，熟悉操作的方栩予不在車上，甚至連能提供幫手的唐澤都不在。
特動隊……怎么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隊長，隊長！可以聽到我的聲音嗎？隊長！”
劉天娥努力嘗試聯(lián)絡(luò)方栩予，卻始終沒有收到回音。
或許是信號太弱，又或者是別的原因。總之，她現(xiàn)在只能殊死一搏了。
“……”
“！！！”
劉天娥正想憑著記憶強行朝建筑的大門撞進去，一旁躺著的官殷見卻突然暴起，奪取了操控面板。
“官殷見！”
“快逃，快逃……”
官殷見的面目猙獰，眼睛通紅，像一頭發(fā)狂的野獸。
“逃，逃……”
作戰(zhàn)車強勁地啟動了，卻是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往不知是聚集區(qū)還是野外深處開了出去。
“官殷見……”
劉天娥根本壓制不住發(fā)狂的官殷見，說話間，還因為急轉(zhuǎn)彎被猛地甩了出去。
“官殷見，不行，隊長和唐澤還在里面……”
“官殷見！”
官殷見像是根本聽不見她的聲音，魔怔一般地開著作戰(zhàn)車疾馳而去。
第113章 “方栩予……晚安”
“怎么回事？”
方栩予心里一緊。
作戰(zhàn)車和其他隊員全員消失, 還沒有給他留下任何音訊。
這根本不是一個好兆頭。
他調(diào)出了聯(lián)絡(luò)記錄，試圖得知車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可除了官殷見和他的聯(lián)絡(luò)，其余時間車上并沒有其他通訊傳過來。
然而, 在回聽他們的對話時, 方栩予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
在官殷見回答的時候，旁邊好像有一個很小但很急促的聲音。
那個聲音在喊：“隊長！”
車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方栩予看向唐澤，猶豫了幾秒。
接著，他毅然帶著唐澤退回了建筑內(nèi), 關(guān)上了門。
“我們現(xiàn)在沒有作戰(zhàn)車, 在外移動很危險。”
他說道。
“先留在建筑里, 等待救援。”
唐澤點點頭。
方栩予發(fā)出了求救信號，謹慎地調(diào)暗了照明, 放輕了腳步。
他推測，作戰(zhàn)車有可能遇到了異變物的突然襲擊, 這才會整車都被卷走。
至于為什么會沒有信號……
難道是進入了無信號區(qū)域？
方栩予的心里焦急起來。
在一瞬間, 他做好了這次可能只帶回一個人的準備，看向了唐澤。
至少……至少要保住他。
唐澤并沒有注意到方栩予的打算, 只是警覺地看著周圍。
Sybe沒有感覺到什么能量的氣息, 通常來說，異變物都是靠能量驅(qū)動的，只是含量多少的問題。
如果它沒有感到什么能量的存在, 應(yīng)該就沒有異變物才對。
可是為什么會整車都人間蒸發(fā), 還不留下通訊？
唐澤目光一暗。
他想到了坐在車廂陰影里的劉天娥。
車里……該不會發(fā)生了什么叛變吧？
“我聯(lián)絡(luò)上了緊急救援, 但是他們要趕到這么遠的地方, 還需要一段時間。”
方栩予低聲說道。
“反正等著也是等著, 我們還是繼續(xù)找找看。”
“就去那面墻看看吧。”
唐澤沒有什么異議，默默朝矮墻走了出去。
方栩予看著他的身影, 手臂想要抬起，最后又放下了。
他看著唐澤的背影一直走到了矮墻前的死角處，緩慢地蹲下。
就在這時，他的心臟又劇烈抽痛起來。
“不要……”
唐澤的背影好像和他記憶中的身影重疊了起來，他似乎看到那個影子靠近了那里，然后倒下，然后再也沒有起來。
那個身影，是唐澤，還是……
“隊長？”
唐澤冷淡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沒聽到方栩予的動靜，疑惑地回過頭站了起來。
方栩予看著唐澤的面孔，那種感覺突然消失了。
“沒事，我來了。”
他勉強笑了笑，朝唐澤走過去。
“我們要從這里挖下去嗎？”
“還是說，會有什么機關(guān)暗門之類的？”
方栩予繞著墻根轉(zhuǎn)了一圈，感覺周圍都是堅固的巖石地面，根本不存在刨開的可能。
“或許入口不在這個建筑里？”
他自言自語道。
唐澤抬起眼來。
的確，飼養(yǎng)區(qū)的主要場地雖然在廢棄醫(yī)院的下方，但入口并不在那里。
所以即便是長期生活在醫(yī)院的人，都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地下還有那樣的一片地方。
“能量”或許是在這下面，但出入口未必。
唐澤皺了皺眉頭。
這個地方離二號飼養(yǎng)區(qū)和薩琺爾的坐標(biāo)都有些距離，如果那邊的入口可以連通到這下面，那這個試驗場的地域就大得難以想象。
幾乎可以說，舊聚集區(qū)的一半地域，都被覆蓋了。
這也……太夸張了吧？
“這建筑層高倒是挺高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方栩予抬起頭看著上方。
建筑上方只有錯綜復(fù)雜的管道，并沒有掛著什么奇形怪狀的東西，只是看起來十分荒涼。
他又繞到矮墻背面，想查看那個斜坡上方有沒有突破口。
可這一次，他依然一無所獲。
“這邊可能是中空的，但是要掃描才能確定了。”
他搖了搖頭。
“手持武器也沒法解決這樣的大型建筑，何況聚集區(qū)的建筑本來就極其堅固。”
他笑了一聲。
“唐澤，要不我們就在這休息一下吧？”
唐澤抬起頭看向他。
方栩予此時的神情，看不到什么緊張，也看不到什么遲疑，反倒是一臉輕松，仿佛在進行什么休閑活動。
這是一種面臨壓力的特殊應(yīng)對表現(xiàn)。
在真正的壓力來臨時，方栩予反倒會極其興奮，目光也變得明亮而自信。
他就是靠著這樣的能力，一次次進入勝算微乎其微的任務(wù)場，最后再贏得別人不敢擁有的榮譽。
唐澤看著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臉色陡然一冷。
他平靜地往地上一坐，點點頭。
“好啊。”
方栩予臉上的輕松突然變成了不知所措。
他猶豫了一下，小心地走到唐澤身邊，打算挨著他坐下。
可因為他動作的遲疑，在坐下前，他看到外面有個影子一閃而過。
“什么東西？！”
方栩予全身都警覺起來，武器已經(jīng)拿在手里，做好了作戰(zhàn)準備。
他想起身后的唐澤，趕緊一邊瞄準一邊蹲下，手往背后護住他。
“跟緊我。”
唐澤看著突然靠過來的方栩予，愣了愣。
方栩予沒有太多的解釋，已然投入進了戰(zhàn)斗狀態(tài)。
在這種極其專注的時候，他根本就把別的思緒都拋到了腦后。
于是他伸手把唐澤摟緊懷里，護著他往前走。
唐澤感覺到自己的心又開始跳動了，周身也似乎溫暖起來。
“剛才窗外好像有東西。”
方栩予低聲說道。
“在那邊，我們悄悄過去看看。”
“說不定是異變物。”
唐澤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方栩予扶著他的肩，兩個人貓著腰往前跑過去。
到了那扇窗前，方栩予護著唐澤往墻邊的陰影中躲好，自己站起來，小心地望向外面。
幾秒鐘后，他突然跳起來，槍已經(jīng)對準了窗口下方。
但他卻沒有開槍。
“……陸芝？”
方栩予驚訝道。
“你怎么在這里？”
陸芝驚慌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陸芝，怎么回事，官殷見和劉姨他們?nèi)四兀俊?br />
“作戰(zhàn)車哪里去了，你們?yōu)槭裁聪萝嚕俊懼ィ ?br />
在聽到“官殷見和劉姨”的時候，陸芝突然像受了驚一般跳起來，接著拔腿就跑。
方栩予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眼看著陸芝沖進了迷霧，想了想，用力砸開窗，跟著追了出去。
“唐澤，在原地等我。”
他喊道。
“不要動，我一定回來找你！”
唐澤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在他吸食污染被方栩予撞見之后，方栩予嘴上說著沒事，行動上卻一直在和他保持距離。
直到剛才，局勢讓他忘記了這一點，他才像之前那樣摟著唐澤一起行動。
現(xiàn)在，那片刻的溫暖又隨之消逝了。
唐澤看著窗外，目光又冷了下來。
他轉(zhuǎn)身走回建筑內(nèi)部，走到那個他熟悉的矮墻前，躺在了那個死角的地方。
然后，他閉上了眼睛。
這里應(yīng)該有一些氣息……能對他們發(fā)動精神攻擊的氣息。
或許很淡，但，努力一下或許能找出來。
眼前是一片漆黑，但漸漸地，漆黑似乎開始流動。
其中有一些極淡的灰色流線，從黑色中流淌出來。
“方栩予……”
唐澤一怔，不由得擰緊了眉頭。
這不是關(guān)于他的體驗，這是……這是方栩予失去的記憶？
他繼續(xù)閉緊眼睛，更加用力地在空氣中感受起來。
“方……方栩予……”
一個極其虛弱的聲音從空中飄了過來。
“好好……活著……”
“忘了……”
不知道為什么，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唐澤同時感到了心臟的劇痛。
或許是那時那個人的感受。
是那個失去的隊友？又或者是方栩予？
是誰，誰在這么心痛？
“方……”
“方栩……”
淡淡的、哀傷的聲音彌漫在空中。
這聲音實在太微弱了，根本無法辨別出音色，甚至無法分辨性別。
唯一能夠分辨出的，是那種化不開的哀傷。
“晚安……”
“方栩予……晚安。”
聲音戛然而止。
唐澤用力感受了一會，確定空氣中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他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晚安”？
他擦了一下自己的臉，波動的心緒重新回歸平靜。
那種哀傷和心痛，隨著這些話語消失了。
從今往后，或許也沒有人再讀了。
唐澤深吸了幾口氣。
或許是因為他從方栩予身體里吸收掉了一些東西，才讓他能找到這點訊息吧？
這句話……要轉(zhuǎn)告給方栩予嗎？
「唐澤，還好嗎？」
面板上跳出了方栩予的信息。
唐澤站起身來，眼里重歸淡漠。
「我沒事，隊長。」
「好，你在原地等我，我馬上到。」
「找到作戰(zhàn)車了。」
唐澤微微一愣，接著便整理好表情，朝門口走了過去。
沒過半分鐘，方栩予就出現(xiàn)了。
他看到唐澤的時候，先是大步奔跑著朝他過來，在臨到他面前的時候，卻突然剎住了腳步。
接著，方栩予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抱住他，而是小心地拉住他的手臂，牽著他往外走。
唐澤的目光暗了下去。
他側(cè)過頭，看著那個角落里的陰影。
就讓那句話……留在那里吧。
第114章 特動隊惹上大麻煩了
“隊長, 這是怎么回事？”
唐澤問道。
作戰(zhàn)車上的人是齊的，但是氣氛十分古怪。
唐澤側(cè)過臉去看向后車廂，原本精神抖擻的三個隊員, 這時候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狀態(tài)。
首先是官殷見。他幾乎已經(jīng)躺下了, 能看到防護服包裹下他的身體在虛弱地起伏，情況不妙。
接著是陸芝，不知道她剛才為什么下車，又是什么時候回來的。這會她正斜靠在角落里, 用力抱著自己, 一副害怕的樣子。
最后是劉天娥, 一向坐的筆直的她，這時候也斜倒下了, 大口喘著氣。
唐澤把目光投向旁邊的方栩予，等著他的解釋。
“說來……話長。”
方栩予輕輕嘆了口氣。
“要不還是我來說吧, 隊長。”
劉天娥說道。
聽到她的聲音, 唐澤還有些疑慮。
但在聽完她說的話之后，疑慮就變成了另一種困惑。
“這次行動我沒有讓陸苾參與, 一是因為她剛剛進來, 我想讓她休整幾天。二是因為野外探索對她的工作沒有太多影響——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
方栩予說道。
“可沒想到……”
“陸苾是個為了研究不擇手段的人。”
劉天娥冷冷地說道。
“她為了找到合適的材料，不惜從異變的人體中提取。野外的異變物，對她來說吸引力很大。”
“我想這也是她加入特動隊的理由。”
唐澤側(cè)過頭看向她。
“劉姨之前和陸苾就認識么？”
劉天娥沉默了一陣, 看向了窗外。
“陸苾的行徑名聲在外, 不然陸家也不會不認她。”
“她的所作所為, 就是在把整個陸家推向深淵。”
“這是什么意思？”
“你應(yīng)該知道, 陸家過去被整個拆散整改, 從那之后，所有人員不能進入和武器相關(guān)的部門。”
方栩予說道。
“但是這似乎不僅僅是兩區(qū)路線變化的原因。”
唐澤回憶了一下自己找到的陸家檔案, 關(guān)于陸家被取締時的記錄是這樣的：
【經(jīng)過兩區(qū)和掩體認定，陸家所研制的歷代武器均含有不合規(guī)原料，一旦泄露危害極大，且陸氏武器已經(jīng)造成了至少三次不同程度的人員損失。】
“陸家被查的時候，檢查組在他們的工作區(qū)里搜到了不合規(guī)的原料，那些東西就被當(dāng)成了清算的證據(jù)。”
劉天娥接著說道。
“據(jù)說找到那些東西的位置，其實是陸苾的工作區(qū)。”
唐澤眉頭一皺，卻沒有回復(fù)。
陸苾對“材料”的執(zhí)著他是知道的，她甚至不惜用檔案室做誘餌，抽取了兩次唐澤的細胞。
那她加入特動隊，還強調(diào)要在劉天娥身邊工作，就是為了能一起出任務(wù)找材料么？
不對……如果是這樣，在方栩予一開始找她的時候，她就應(yīng)該立刻答應(yīng)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如果她最初答應(yīng)加入特動隊，方栩予根本不會招陸芝，她也不用到現(xiàn)在才費勁心機混進一次任務(wù)，然后立刻暴露。
唐澤不動聲色。
果然……還是很怪異。
他轉(zhuǎn)過頭，余光卻始終留意著劉天娥。
“所以我和隊長剛才在建筑窗外看到的是陸苾么？”
“應(yīng)該是的。”
“那——”
唐澤指了指角落。
“這又是誰？”
說話間，那個火紅的身影顫抖著抬起頭來。
“我是……陸芝。”
“？”
“陸苾跑下車后，我們聽到車底有敲擊聲傳出來。開始我們以為是外面有什么異變物在攻擊車底，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聲音是從車底的夾層發(fā)出來的。”
劉天娥指了指車廂地面。
“這個車廂底部有暗格，真正的陸芝就被塞在了里面。”
唐澤“啊”了一聲。
他和薩琺爾也曾經(jīng)躲在這樣的暗格里，里面的空間幾乎只能讓人躺著。
陸芝是被打暈藏進去了？那他和方栩予在辦公區(qū)“抓到”的那個人是……？！
唐澤倒吸一口氣：“隊長，辦公區(qū)！”
方栩予的表情不太美妙。
“是啊。”
他嘲諷地笑了一聲。
“惹上大麻煩了。”
就在剛剛，方栩予接到了關(guān)于他救助信號的回應(yīng)。
——是來自常方印的一連串鋪天蓋地的大罵聲。
***-
五分鐘前 -
“老常？你收到我的消息了？”
方栩予一邊在迷霧中追趕“陸芝”一邊回復(fù)道。
“看到我的定位了吧，你盡快派人過來，唐澤還在建筑里等著。”
「你們遇到異變物了嗎？有高度污染嗎？」
“沒，運氣比較好，建筑里還算安全。”
“但是你們也不能拖太……”
「你倒是運氣好了，其他人怎么辦？！」
「方栩予，你最好自己滾回來自己收拾，滾不回來就別回來了！」
“行，我自己想辦法回去，你把唐澤接上就好。”
方栩予奔跑著，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不對，停下了腳步。
“收拾什么？”
常方印發(fā)出了一連串罵聲。
「你倒是沒遇到異變物，啊？！異變物不在野外，在你老家呢！」
「你們的辦公樓里為什么會出現(xiàn)異變物，你倒是想辦法給我解釋清楚！」
方栩予的臉慢慢變了色。
“辦公樓里……有異變物？”
他咽了咽口水。
“是……藤蔓嗎？”
「什么藤蔓，是觸手！比人還粗的觸手！」
「外拓部那層樓和樓下的走廊里已經(jīng)都塞滿了，現(xiàn)在還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源源不斷冒出來呢！」
「你該慶幸現(xiàn)在是大半夜，沒有人上班，否則你們整個部門槍斃都不夠！」
方栩予僵在原地。
觸手……觸手這東西是怎么出現(xiàn)的？
通風(fēng)管里明明只有藤蔓，而且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了，觸手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他的大腦飛快地旋轉(zhuǎn)著，突然想到了一個東西——
檔案。
假設(shè)檔案是從通風(fēng)管的其他出口不翼而飛，那就說明這層通風(fēng)管連通的其他地方，還有隱藏著的他們的敵人。
那這個人既然能從通風(fēng)管把東西收走，自然也能從通風(fēng)管把東西放出來。
他/她放出觸手的目的，就是要讓外拓部和特動隊接受審判，被整個取締么？
就在他緊張思考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亮光，直直地打在他身上。
他抬起頭，看到那是特動隊的作戰(zhàn)車。
***
“劉姨先是放出了陸芝，她們聯(lián)手給官殷見打了舒緩劑，這才搶奪了車的控制權(quán)。”
方栩予解釋道。
唐澤看向后車廂，心情復(fù)雜。
原來車里的氣氛古怪是因為這樣……但這一切也太離譜了吧？！
“陸苾恐怕是算好了。”
劉天娥說道。
“她先是用檔案的事情引起你們注意到通風(fēng)管，然后讓你們順藤摸瓜找到陸芝偷偷栽種的藤，引你們懷疑她。”
“或許她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用自己取代陸芝的地位。但是發(fā)現(xiàn)隊長沒有怪罪陸芝，這才起了假扮陸芝的念頭。”
唐澤不置可否。
劉天娥的推測不無道理，何況其他人不知道“觸手”的事，唐澤是很清楚的。
在檔案消失的同一時間，義體工作室也被觸手和膠體淹沒了。這些東西可能正是從通風(fēng)管出現(xiàn)的。
但他覺得奇怪的原因還是那件事：不管陸苾是要排擠陸芝也好，假扮陸芝也好，如果她一開始就答應(yīng)加入特動隊，根本不會有后續(xù)這些問題。
難道說是她臨時改了主意，才不得不兜這么大一個圈子？
可這樣一來，她也顯得太過心急了吧？為什么要在自己還沒站穩(wěn)腳跟的時候走這一步險棋呢？
唐澤看向方栩予。
方栩予并沒有任何表態(tài)，只是沉著臉，似乎很不悅。
他對特動隊的所有人都給予了同樣的信任，而對陸苾，他自始至終都沒有防備過。
他想不通，陸苾這樣做的理由是什么。
他輕聲問了出來。
“……為什么？”
劉天娥搖了搖頭。
“隊長，我有一個猜測，但不知道你們愿不愿聽。”
“您說。”
“常管理長消息里提到的觸手，剛才我們在車上也遇到了。可奇怪的是，在陸苾下車后，我們沒有在任何地方看到那些東西。”
“可以推測出，觸手是陸苾身上帶著的。”
劉天娥緩緩說道。
“辦公區(qū)的觸手很可能是她放出來的，從時間來說也很吻合。”
“而她放出那東西的理由也很明確——要用這種方式，讓特動隊和外拓部不得不被強行取締，并且我們這些人永遠無法參與類似的任務(wù)。”
“就像當(dāng)初的陸家一樣。”
方栩予微微一怔。
“您認為陸家被強行解散也是她故意做的？”
“為什么？她在陸家，明明應(yīng)該更受庇護才對。”
“是啊，我之前也想不通，所以以前僅僅是懷疑罷了。”
“直到剛才，我才確定她這么做的理由。”
劉天娥深吸了一口氣。
“除非她有另外的目標(biāo)，而這個目標(biāo)和聚集區(qū)的利益相違背。”
“……！！！”
“陸家、我、特動隊、外拓部……我們這些人，都是堅定地往外開拓者。”
“可是在過去的幾十年里，我們每次有所收獲，都會突發(fā)各種‘嚴重意外’，以至于人員被處罰，工作停滯乃至夭折。”
“如果陸苾她屬于一個組織，而這個組織的目的就是阻止聚集區(qū)外拓呢？”
方栩予沉默了許久，最后艱難地開了口。
“……五色石？”
“是啊，謎底擺在謎面上。但是因為太過熟悉她的名字，我們一開始就忽略了這一點。”
劉天娥自嘲地笑了笑。
“薩琺爾，是藍寶石。”
“而陸苾，是紅寶石。「1」”
第115章 我們不撤退！
角落里的陸芝, 目光悄然變了變。
“不管怎么樣……先回去再說。”
方栩予咬了咬嘴唇。
他的臉朝旁邊一偏，目光落在唐澤的手腕處。
如果因為他的輕信而導(dǎo)致唐澤陷入危險，他根本無法原諒自己。
……只能祈禱陸苾在平時的工作中沒有刻意使壞了。
“目前收到的消息, 是外拓部所在的樓層和下面一層完全被占據(jù), 而觸手還在往下蔓延。”
方栩予的聲音恢復(fù)了平穩(wěn)。
“觸手可能是通過通風(fēng)管道移動的，來源還不清楚。最壞的打算，就是整棟樓都需要廢棄。”
整棟樓都需要廢棄。
唐澤皺了皺眉頭。
那不就是和B區(qū)的2號醫(yī)院如出一轍么？
……還真像是五色石的手筆-
“ 我們足夠隱蔽，你們永遠找不到的——除非我們想被找到。”
薩琺爾的話浮現(xiàn)在唐澤的腦海里。
如果陸苾是五色石的成員, 那她刻意引導(dǎo)唐澤看到那些檔案, 就是在對他加入五色石發(fā)出邀請。
但他想不明白, 如果陸苾一開始就是沖著他來的，為什么當(dāng)初會任由薩琺爾功虧一簣？
還是說, 她一開始沒打算參與進唐澤的事情，只是因為薩琺爾失敗了, 才決定自己出手？
唐澤看著窗外變幻的景象, 表情陰郁。
說起來，陸苾會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里, 就是在薩琺爾暴露、兩區(qū)打算組建對外拓展部之后。
可是她怎么確保自己一定會在征集名單里？又怎么保證方栩予一定會派他去勸說呢？
唐澤仿佛感覺四周都密布著看不見的絲線, 像是天羅地網(wǎng)，弄得他無處可逃。
五色石的滲透……絕不止薩琺爾和陸苾兩個人這么簡單。
但為什么他們都要找唐澤？唐澤對他們就有這么重要么？
方栩予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等回到A區(qū)之后，我和唐澤去辦公樓, 劉姨你帶著官殷見去醫(yī)療區(qū)。”
“陸芝你也回去休息吧, 武器留下就行。”
劉天娥和陸芝答應(yīng)了一聲。
方栩予騰出一只手來, 輕輕拍了拍旁邊的唐澤。
“唐澤, 你回憶一下最近和陸苾交往的細節(jié), 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唐澤看著他無意識覆上來的手，微微怔了怔。
“好。”
方栩予似乎是忘記了, 手一直沒收回去。
“現(xiàn)在是凌晨，辦公區(qū)沒有人，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除此之外，接到通知的是負責(zé)高危任務(wù)管理的常管理長，這也是幸運。”
方栩予低聲說道。
“不管怎么樣，我會盡全力保住特動隊。”
車里彌漫著低沉的情緒。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沒有再說話。
作戰(zhàn)車終于回到了聚集區(qū)。一下車，方栩予就帶著唐澤直奔出事的辦公樓。
常方印帶著幾隊人站在樓外，看到方栩予出現(xiàn)，氣就不打一出來。
“方隊長，你解釋一下為什么辦公區(qū)凌晨會出現(xiàn)你們的進出記錄？”
“還有，為什么在你們離開后不久，辦公區(qū)就爆發(fā)了異變物入侵？”
他伸出手用力點了點方栩予的頭盔。
“異變物進入聚集區(qū)是多嚴重的事情你不知道嗎？要是再控制不住，天亮就要報到首長那里了！”
方栩予這時的情緒已經(jīng)完全平穩(wěn)下來了。
“我知道的，常管理長。現(xiàn)在我會和唐澤進去，盡力壓制住異變物。”
“我的戰(zhàn)術(shù)指揮沒法上陣，麻煩常管理長的部下和我對接一下，配合我們作戰(zhàn)。”
常方印一愣，目光移到了他身后的唐澤身上。
“你們兩個進去？”
“我們已經(jīng)有很多次應(yīng)對異變物的經(jīng)驗了，聚集區(qū)沒有污染，說不定還容易些。”
方栩予說道。
“就是建筑結(jié)構(gòu)比較復(fù)雜，怕會有死角，所以要你們盡可能提供配合。至于物資和設(shè)備，我們會盡力保住。”
“他……沒問題嗎？”
“我可以的，常管理長。”
唐澤說道。
沒等常方印說什么，方栩予就帶著唐澤，兩個人一起沖進了大樓去。
“還真一起上么？”
常方印看著他們的背影，輕聲說道。
“也好，就讓我看看你這個哨兵到底有多大能耐吧。”
*
「方隊長，你們已接近目標(biāo)樓層。」
「走廊已完全被觸手占據(jù)，電梯門打開后就可能遇到襲擊，注意防護！」
“明白！”
方栩予和唐澤兩個人站在電梯里，目前為止，一切都還正常。
可是在電梯門打開之后，迎接他們的可能就是無比的兇險。
唐澤全身都警覺了起來。
他和觸手打過交道，知道那東西出現(xiàn)得悄無聲息，能夠在瞬間占滿整個空間。
而且，他并不知道應(yīng)對這種觸手的辦法。
如果在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方栩予不能壓制住所有觸手，那他們兩個就會被席卷。
方栩予會被纏住無法動彈，而他……
會在方栩予的眼前化成一灘水。
唐澤目光一沉。
絕對……絕對不能讓那種事發(fā)生。
思考間，電梯緩緩減速了。
緊接著，到達的提示音響了起來。
「方隊長，你們已經(jīng)到達目標(biāo)樓層。經(jīng)過檢測，樓層內(nèi)已經(jīng)填充了大量不明膠質(zhì)，觸手就在其中。」
「你們有應(yīng)對手段嗎？」
“我們有過類似場景的模擬訓(xùn)練，防護服和武器都有針對性的改造。”
方栩予回答道。
說完，他抓住了唐澤的手臂，把他護在身后。
“準備好了嗎？要作戰(zhàn)了。”
唐澤點點頭，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等等。”
“隊長，這種膠質(zhì)可能和我們在試驗場見過的‘水’不一樣。”
方栩予停下了動作。
“為什么這么說？你見過？”
唐澤的目光閃躲了一下。
“沒見過，但……”
他指了指電梯的門。
“如果是普通的‘水’，應(yīng)該早就漫進來了吧？”
方栩予目光一變。
“管理部，檢測一下不明膠質(zhì)的蔓延狀況。”
“最初出現(xiàn)的時間、擴散速度和范圍……能查到的都發(fā)給我。”
電梯就這樣停在那里，隔著門和那些巨大的觸手對峙。
半分鐘后，面板上傳來了管理部的消息。
「方隊長，下面是發(fā)現(xiàn)警報以來的畫面模擬，請查收。」
方栩予把面板放大在兩人面前，在經(jīng)過幾次慢放后，可以清晰地發(fā)現(xiàn)觸手蔓延的路徑。
幾乎是從各個房間里同時開始出現(xiàn)，最后匯聚到一起，填滿整個樓層。
同樣的狀況，只發(fā)生在了檔案室所在的樓層和下方的樓層，而上一層的蔓延狀況明顯要慢一些，并且最初出現(xiàn)的地點是特動隊的辦公區(qū)——嚴格來說是陸芝的辦公區(qū)。
“果然是從那里開始的……看來還有機會。”
方栩予說道。
從蔓延狀況來看，觸手應(yīng)該是藏在檔案室上方的這層通風(fēng)管里，跟著四通八達的管道蔓延至整個樓層。
而上層會出現(xiàn)觸手，大概是因為陸苾在冒充陸芝的時候，把管道通往上層的門打開了。
換言之，觸手往下方蔓延的速度，要大大超過往上方蔓延的速度，甚至很難主動往上蔓延。
“我們應(yīng)該從上層進入，勝算比較大。”
方栩予說著，繼續(xù)啟動電梯，到了特動隊所在的樓層。
“這個觸手和膠質(zhì)是結(jié)合出現(xiàn)的，沒有膠質(zhì)的地方，觸手似乎無法活動。”
“這層的觸手是從地面管道往上蔓延的，現(xiàn)在只是淹了一半，靠近天花板頂部還有一些可以活動的空間。”
電梯停了下來，方栩予抬頭看了看，突然往上一跳，打開了電梯的通風(fēng)口。
他用最短的時間拆出了一個可以讓人進出的口子，自己跳了上去，然后把唐澤也抱了上去。
兩個人站在電梯頂部，往空空的電梯井下看去，可以看到下方樓層的通風(fēng)口源源不斷地有粘稠的膠質(zhì)冒出來，沿著井壁往下流淌。
方栩予罵了一聲，砸開這層的通風(fēng)口，帶著唐澤鉆了進去。
這層通風(fēng)口的構(gòu)造和下層基本相同，他們很快就摸到了特動隊所在的區(qū)域。
兩個人在陸芝的辦公區(qū)頂上蹲了下來，隔著口往下觀察情況。
下方的情形，完全出乎他們的預(yù)料。
黏液已經(jīng)快要蔓延到天花板，整個辦公區(qū)儼然一個巨大的水族館。
巨大的觸手盤桓在里面，直徑已經(jīng)達到了一米多粗，像是橫亙著的柱子，又像是水中的隧道。
但仔細一看，那觸手并不是完整的一根，而是無數(shù)蠕蟲狀的小觸手緊密地擰在一起。
在他們觀察的這段時間，還有不知從那里伸出來的小觸手，源源不斷地匯聚到這個巨物之中。
“這是……集體異變？”
方栩予挪了一下位置，把唐澤嚴嚴實實地擋住，接著試探性地往下方開了槍。
閃電沒入膠質(zhì)中，似乎瞬間就被吸收了。觸手沒有任何變化，甚至生長的速度還更快了。
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膠質(zhì)和觸手就會完全淹沒這層樓，然后從通風(fēng)管漫上去，把他們淹沒其間……
“武器……不管用？”
方栩予咬緊了嘴唇。
下一秒，他突然抱起唐澤，飛快地沿著通風(fēng)管往外爬去。
“隊長……”
“撤退。”
方栩予咬著牙說道。
他知道如果就這樣撤退，特動隊可能是真的保不住了。
但他不能拿著唐澤的性命去冒險。
從未見過的膠質(zhì)，動物系異變物……五色石在他身邊悄然安下了一個定時炸彈，而他毫無知覺。
等到爆發(fā)的時候，已經(jīng)無法招架。
這一次對決，是他輸了么？
“隊長！”
懷里的唐澤突然大喊一聲，用力拉住了他的領(lǐng)子。
方栩予停下了腳步。
“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好像知道這是什么了，隊長。”
唐澤說道。
“我們不撤退。”
“我們?nèi)ペA回特動隊好不好，隊長？”
第116章 溫度
庫房的通風(fēng)口被猛地拆開。
探測器從洞口探出頭, 四下觀察了一番。
“抽取機在那里。”
方栩予低聲說道。
膠質(zhì)幾乎淹沒了整個樓層，而被陸苾使用過的抽取機，這時候正放在庫房的角落, 離通風(fēng)口還有些距離。
“都被觸手纏滿了, 怪不得遠程操作沒反應(yīng)。”
“……希望手動功能沒有損壞吧。”
方栩予沉著臉，把探測器往下一推。
探測器掉進了膠質(zhì)里，似乎不大情愿，但也只能奮力劃動自己的幾條劃板, 朝抽取機游過去。
庫房的門是緊閉著的, 可里面依然布滿了觸手, 不知道是從哪里出現(xiàn)的。
方栩予悄悄靠近了唐澤耳邊。
“我覺得你猜的是對的。”
按照唐澤的推測，這種膠質(zhì)是和泥胞類似的有機體, 其中藏有這種觸手的“種子”。
因此，膠質(zhì)流淌的地方, 就會生長出觸手。
和毛叢菌類似, 條件合適的時候，觸手會極其迅速地從膠質(zhì)中生長出來。
但反過來, 只要清除掉膠質(zhì), 觸手也就不攻自破。
所以他們的計劃，就是用抽取機清理掉樓內(nèi)的膠質(zhì)。
當(dāng)然，唐澤只說了自己在陸苾的工作室里見過類似泡在膠質(zhì)里的蠕蟲, 并沒有提他經(jīng)歷的那次攻擊。
正因為他體驗過觸手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 他才確定有某種方式可以快速清除掉這種東西。
“靠近了。”
方栩予的聲音傳了過來。
樓內(nèi)一片寂靜, 探測器緩緩在膠質(zhì)中游動, 竟顯得有些悠閑。
觸手一動不動, 仿佛庫房中的一件物品。
只要探測器游到抽取機前啟動開關(guān)，就可以抽掉這些膠質(zhì)。
成敗在此一舉。
兩個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觸手像是錯綜復(fù)雜的樹根, 把抽取機團團圍住。越靠近機器，觸手越密集，最后幾乎密不透風(fēng)。
這里的觸手密度，甚至比陸芝的辦公區(qū)里還大。
是因為庫房面積小么？
唐澤皺著眉頭想道。
方栩予死死盯著探測器，小心操縱它避開觸手。
手動開關(guān)在抽取機背面的角落里，為了防止誤觸做得十分隱蔽，但恰好也避開了觸手的纏繞。
探測器收起劃板，從觸手的縫隙中小心穿過去。
就在探測器試圖穿過縫隙的一瞬間，畫面突然毫無征兆地變得一片漆黑。
變化從抽取機的方向傳出來，很快就變得肉眼可見。
膠質(zhì)似乎……開始波動了。
“成功了么？”
方栩予緊張地說道。
波動越來越劇烈，膠質(zhì)也開始渾濁，深處很快就變暗了。
觸手隨著膠質(zhì)波動起來，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里，只是在隨波逐流。
而下一秒，溫和的波動卻變成了猛烈的巨浪。
巨大的觸手分裂成了無數(shù)細小的蠕蟲，在水中攪起漩渦。幾秒鐘后，它們重新聚合，變成幾只更加粗壯的觸手。
觸手把膠質(zhì)攪得無比混亂，漸漸地，庫房里安靜擺放的其余物品，都被卷入了混亂的漩渦！
“不是抽取機……草，這東西被激怒了！”
膠質(zhì)翻涌著掀起了波濤，他們腳下仿佛變成了一個洗衣機滾筒。波浪上漲著，隨時會把他們吞沒。
舞動著的蠕蟲時分時合，儼然沉在水中的動物版藤蛟！
方栩予把唐澤用力往后面一推。
“蓋上通風(fēng)口，從電梯跑出去！”
說完，他轉(zhuǎn)身跳進了膠質(zhì)當(dāng)中。
“隊長！”
唐澤大喊道。
燈光突然變得無比昏暗，方栩予的身影沉入膠質(zhì)中，隨著翻涌的波浪時隱時現(xiàn)。
唐澤的瞳孔慢慢變成了針形。
干凈，太干凈了……為什么什么都沒有？
為什么這東西不需要能量的驅(qū)動，也可以這么生機勃勃？
難道這就是動物系的復(fù)雜之處么？
隨著方栩予跳入，觸手一下發(fā)現(xiàn)了目標(biāo)，蜂擁著朝方栩予鋪卷過去。
唐澤只看到下方是無數(shù)翻涌著的蠕蟲，不要說方栩予的身影，庫房內(nèi)的一切都被遮蔽不見了！
眼前只剩下看不清是波浪還是觸手的東西，混亂著，攪動著，吞噬著……世界仿佛因此變得變幻莫測。
那觸手的威力，唐澤是嘗試過的，如果是肉·體凡胎……
“……Sybe！”
「干什么？」
Sybe謹慎地探出了頭。
「你……你不會想讓我吸這玩意吧？！」
“你能吸也沒地方裝啊。”
唐澤說著，深吸了一口氣。
“我現(xiàn)在要跳下去，你想辦法給我操控這玩意！”
「什么，這是動物系哎！動物系和植物系不一樣，是有類神經(jīng)組織的！」
「你知道類神經(jīng)組織意味著什么不？意味著你一旦嘗試和它建立連接，你們之間的傳輸就是雙向的！」
「要是你的力量不如它，你的精神、能量……都會通過連接管道源源不斷地傳輸給它！」
「我靠你真跳啊！」
唐澤跳進了膠質(zhì)里，一下子被卷入了這場混亂中。
沖擊比之前試驗場入口的漩渦要大多了。
飛旋的蠕蟲像是鐵桶一樣圍困住他，他仿佛跳進了一個滾筒洗衣機里，在里面上下左右無序地翻滾。
不過幾秒鐘時間，唐澤就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眼前只有看不清的顏色，身體的感官在高速變化的環(huán)境中失效。
看不見，觸不到，想要嘔吐，五臟六腑都快要被擠壓出來……
【0.819，1.032，-0.467】
【體征急速下降警報！】
鮮紅的大字出現(xiàn)在唐澤眼前，他陡然清醒過來。
方栩予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現(xiàn)在情況危急！
唐澤努力振奮起精神，扯掉了自己的手套，徒手往前抓去。
流過手心的是奔涌混亂，他用力握拳，抓住的卻是一場空。
他就這樣嘗試了許多次，終于，一只蠕蟲纏住了他的手指！
沒等唐澤欣喜，霎那間，他就感受到了指尖處傳來的劇痛。
這種劇痛沿著他的神經(jīng)和血管，一下子蔓延到全身，直沖大腦。
“……唔……額……”
“Sy……b……”
太強大了……這東西的力量太強大了，甚至那朵巨大的花都沒法與之相比！
不管唐澤怎么讓Sybe努力，Sybe都只能短暫地減緩他被吸食的速度。
但最終，他還是被無法抵抗地吸食進去。
意識……在一點點流逝。
眼前……在模糊……
「這不是……普通的力量……它是……精神力……」
「你……很弱……不行……」
【體征急劇下降警告！】
【如不及時救助，即將陷入生命垂危！】
唐澤模糊地感受到眼前出現(xiàn)了紅字，甚至比之前還要嚴重。
但他已經(jīng)無法辨別了，意識正在離他遠去，體力也隨之耗盡了。
他……
唐澤感到自己撞進了一面堅實的墻里。
墻似乎幫他抵擋住了部分混亂，周圍的水流平穩(wěn)了一些，但還是無法讓人從漩渦中掙脫出來。
可是，這堵墻……讓人很安心。
唐澤睜著眼睛，瞳孔卻失去了焦距，眼前什么都看不見。
黑暗中，他只有一些模糊的感覺。
不是墻……這東西……有溫度？
是……溫暖的……
周圍的水流又動了動，但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沒多久，水流突然從四面八方撞到了他的臉上，似乎他已經(jīng)完全暴露在了這膠質(zhì)里。
他的面罩……被打開了？
溫度在霎那間具象起來，從包裹全身變成了唇上的一個點，從溫暖變得炙熱。
意識突然流入了唐澤的大腦。
聲音重新出現(xiàn)了，他聽見了呼嘯的水聲。
在這其中，則是離他很近的呼吸聲。
唐澤的大腦因為強烈的沖擊變得空白。
他和觸手間的對抗形勢在一瞬間被倒轉(zhuǎn)，觸手中的能量正在無法阻擋地流入他的血液，成為他的養(yǎng)分。
這種能量太過強大，以至于他幾乎被沖昏了。
這是和以往不同的能量……是白色的。
唐澤的瞳孔上下震了震，眼睛慢慢恢復(fù)了焦距。
視線逐漸清晰，他看到面前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方栩予脫去了面罩，正捧著他的臉，看到他醒來，絕望的目光中露出了欣喜。
唐澤張了張嘴，卻還沒有力氣說出一個字。
精神能量……方栩予身上蘊含著強大的精神能量，足夠抵御這些攻擊！
他通過最高效的方式……把能量傳給了唐澤！
「活……活過來了！」
Sybe一躍而起。
「我終于知道隊長為什么給人一種‘陽氣很足’的感覺了，原來就是你身上沒有的那種能量啊！」
隨著局勢的逆轉(zhuǎn)，彌漫在辦公區(qū)各處的觸手都在瓦解。
觸手先是分裂成了細絲般的單體，單體又進一步斷裂成無數(shù)拇指長的蠕蟲。
可這些極小的蠕蟲竟然還活著，觸手變成了成千上萬的蠕蟲繼續(xù)活著！
它們在膠質(zhì)中絕望地扭動著，水流變得更加渾濁不堪，一切都在掙扎中變得躁動異常。
唐澤感到一陣不適。
下一秒，他的面罩“啪”地被關(guān)上了。
幾只蠕蟲沒有及時逃走，被關(guān)進了他的頭盔里。
蠕蟲正想繼續(xù)掙扎，冷不防對上了唐澤的目光，頓時嚇得拼命往外游，最后撞成幾攤小餅貼在他的護目鏡上。
護目鏡外，方栩予靠近了，抱住唐澤奮力往前游去。
沒了觸手的攪動，這些蠕蟲雖然倒人胃口，卻沒法引起太大的波瀾。
這一次，抽取機終于出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
方栩予游到后方，啟動了手動開關(guān)。
“漱……咕嚕嚕嚕——！”
抽取機啟動的瞬間，所有膠質(zhì)都被強大的吸力吸了過去。
兩個人也隨著洋流一起朝抽取口重重撞過去。
不行……這個力量……
這樣下去他們都會被吸成碎片……
方栩予咬著牙和吸力對抗，但這完全是徒勞。
他只能盡力把唐澤護在身前，等到自己支持不住的時候，至少能用身體堵住抽取口。
一定……要保住他……
唐澤能感覺到方栩予用力抱住自己的手臂在漸漸放松。
雖然他始終在奮力抵抗，但抵擋不住物理規(guī)律……
他就要脫力了。
終于，隨著剩余的膠質(zhì)越來越少，抽取機的吸力變得無比巨大。
他們的身體承受不住，一同朝那個黑黢黢的無情深淵墜去。
第117章 “唐澤，對不起。”
“唐澤, 對不起。”
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像是天邊，又像是腦海深處。
迷糊間, 唐澤明白了當(dāng)前的狀況。
方栩予已經(jīng)力竭了, 內(nèi)供氧的支撐到了極限，沒有辦法再做任何抵抗，甚至也無法思考。
他能感覺到抱著他的手在不受意志控制地松開。
時間好像變慢了。
水流沖擊到唐澤臉上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一種化不開的悲傷, 仿佛溶解在這粘稠的膠質(zhì)里, 變成了一個個氣泡, 無端出現(xiàn)，又頹然消逝。
一個氣泡破滅在唐澤面前, 他猛地驚醒。
他用盡全力反抱住幾乎失去意識的方栩予，在潮流中將兩個人的身體翻轉(zhuǎn)過來。
下一個瞬間, 他的背重重地撞到了抽取口上。
身體仿佛要被撕裂, 每一寸都在疼痛……
他感覺自己就要裂成無數(shù)碎塊，變成一片流淌的泥胞沼澤。
“強化, 強化……不能軟化, 要撐住……強化！”
唐澤在心里不斷念道。
他獲得了被動的能力，但卻無法控制使用場景。現(xiàn)在在翻涌的水中，他的身體很可能會自動軟化, 流動到別處。
但是不行, 這樣一來, 他就會被卷入抽取機, 而方栩予也……
唐澤的瞳孔發(fā)出了盈盈綠光。
“強化！”
水流劇烈沖擊著, 從他的臉旁、身旁擠壓而過，仿佛重錘一下下?lián)舸蛟谒砩稀?br />
在這樣的沖擊下, 唐澤已經(jīng)失去了觸感。
他咬緊牙關(guān)抱著幾乎昏厥的方栩予，背部僵硬得麻木，像塊石頭一樣死死抵住了抽取口。
一股巨大的水流迎面砸在了唐澤的面罩上，砸得他頭昏眼花。
下一秒，世界卻陡然輕松起來，喧囂也消失了。
唐澤睜開眼，看到照明已經(jīng)恢復(fù)。面前的庫房里空空如也，各種物品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方栩予重重壓在他的身上，沒有一點反應(yīng)。
【0.010，0.005，0.032】
【體征虛弱，請及時救助。】
唐澤看著面前的紅字，嘴角勉強揚起了一點。
還好，他還……活著……
唐澤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藍色。
明亮的、好看的藍色，玻璃般的啫喱。
氣泡……
漂浮著的感覺。
唐澤猛嗆了一口水，意識陡然涌進大腦。
他咳嗽著坐了起來，看到自己泡在膠囊里，身上連滿了管子。
膠囊……
真是好久沒進來了啊。
唐澤扶了扶額頭，又緩了半分鐘，這才抬起頭來。
他看到自己已經(jīng)在膠囊里待了……
78小時。
這甚至比他剛到A區(qū)時修復(fù)的時間還要長。
唐澤勉強站起來，身體感到了一陣力不從心。
該不會……之前所有得到的積累都歸零了吧？
他扶著墻喘著氣，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一個問題。
方栩予，為什么現(xiàn)在還沒出現(xiàn)？
以往就算他們一起涉險，方栩予也會比他更早恢復(fù)。
通常等唐澤醒來之后，方栩予已經(jīng)精神抖擻地工作了幾天，然后在得到唐澤蘇醒的消息后第一時間沖進來。
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
唐澤心里一慌，顧不得身體的虛弱，踉踉蹌蹌地就自己沖了出去。
在看到醫(yī)療人員后，唐澤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
“特動隊的方隊長在哪里？”
醫(yī)療人員的眼神躲閃了一下，看見她猶豫，唐澤更加驚慌起來。
“方隊長怎么了？！他是不是還沒醒？你告訴我他在哪里，我去看他！”
醫(yī)療人員搖了搖頭。
“不是的，他早醒了，前面一直等在你的膠囊門口呢。”
她抬手指向一個地方。
“他醒了之后，差不多一有空就靠在膠囊門口，盯著門板發(fā)呆。”
“可是剛剛提示你蘇醒后，他猶豫了幾秒，突然就往外跑出去了。”
聽到方栩予早就醒了，唐澤松了口氣。
緊接著，一種疑慮又蔓延開來。
方栩予為什么要跑？這是……不想見他？
唐澤回想起任務(wù)的場景，距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好幾天。可在他的記憶里，卻沒有經(jīng)過多久。
他清晰地看見方栩予在Sybe吸食污染后驚醒的眼神，還有之后，一次次遲疑的動作。
雖然在危急關(guān)頭，方栩予短暫地忘記了這些事，仍像以往一樣奮力保護他。
可在危機解除、清醒過來之后，方栩予一定還是無法忘記那時的場景。
唐澤垂下目光，眼里的溫度慢慢降了下去。
他淡淡說了聲謝謝，沒有再堅持尋找，也沒有用面板發(fā)出聯(lián)絡(luò)。
過了一會，他的表情重回淡漠，緩緩抬腿朝門外走去。
好像是第一次，他獨自走出這扇門。
離開醫(yī)療區(qū)，他是該回宿舍呢，還是回辦公區(qū)？
又或者……都不該去？
躊躇間，門在面前打開了。
“你這傻小子，這還不……”
“唐澤？”
唐澤停下腳步，目光有些困惑。
“常管理長？”
常方印站在門外，似乎在和誰說話，迎面看到唐澤出現(xiàn)，有些措手不及。
但他很快恢復(fù)了死氣沉沉的表情。
“唐澤，醒了就好。最近正好你們辦公區(qū)要大休整，也不用急著出任務(wù)了，養(yǎng)到身體恢復(fù)就行。”
“你們這次算是立了大功，讓你們隊長回去好好獎勵獎勵你，啊。”
常方印說著，抬起手肘打了打旁邊，卻發(fā)現(xiàn)一肘戳進了空氣里。
他轉(zhuǎn)過頭，波瀾不驚的臉上頓時五官亂飛起來。
“臭小子跑哪里……活該你！”
他對著空氣罵完，面孔瞬間又恢復(fù)了平靜。
他回過頭，迎面朝唐澤走過去。
不知道為什么，唐澤覺得他的眼里有一些和過往不一樣的東西。
像是……和藹？
唐澤的嘴角暗暗抽搐了一下。
不可能吧，一定是看錯了。
常方印走到唐澤身邊停住了腳步。
然后他抬起手，搭在了唐澤的肩上。
唐澤渾身一僵。
“方隊長總和我說起你的勇敢。之前我都是將信將疑的，覺得是他為了留下你，言辭過于夸張了。”
他輕輕拍了拍唐澤。
“這次我算是親眼見識了，怎么說，A區(qū)能得到你這樣勇敢的作戰(zhàn)隊員，是一件幸事。”
唐澤感覺聲帶都凝結(jié)了，半天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個不太像樣的“嗯”字。
常方印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對勁，不然怎么會激起他的身體強化功能……該死，他不挪開手，自己連動都動不了。
常方印渾然不覺唐澤的變化，一邊輕輕推著唐澤往前走，一邊繼續(xù)往下說。
“你們作戰(zhàn)的情況，我們管理部都全程觀看了。接下來，這些資料也會傳給全軍和高層，讓大家觀摩學(xué)習(xí)。”
唐澤：……！！！！！！
萬萬不可！
他的臉上變了好幾次顏色，卻因為肌肉不受控制，而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而常方印還在強行推著他走——這根本不是推，而是拖，因為唐澤根本就僵硬得邁不開步子，現(xiàn)在雙腳甚至是并攏的！
“嗯……咳……管理……長……”
唐澤用盡全力，終于擠出幾個字。
“不……不用……”
“你的謙遜倒是一如既往，這一點我很欣慰。”
常方印說道。
“這件事也不止是關(guān)乎你一個人，更關(guān)乎全軍的士氣。我們需要這樣的精神，面對未來更艱苦的環(huán)境。”
“外拓部剛剛成立，還有很多反對的聲音。你們這次成功，正好可以大肆宣揚一番，讓反對的聲音弱下去，外拓的目標(biāo)才能一鼓作氣往前走。”
常方印停下了腳步。
“剛好這次外拓部也吸納了很多資深宣傳部的成員，聽說還有一些私下擅長做各類面板的，已經(jīng)把任務(wù)給他們分配下去了。”
“這幾天，他們都在加班加點地制作宣傳面板和影像，到時候會在兩區(qū)的公開場合播放。”
如果說前面唐澤只是僵硬，現(xiàn)在已經(jīng)近乎暈厥。
他能不能趕緊躺回膠囊里啊！
他為什么要醒過來啊！
“不……管理長……不！”
“你跟了方栩予這么久，怎么還沒習(xí)慣啊？”
常方印的臉還是那副表情，聲音卻似乎有些笑意。
“他的隊員做了什么事，他都要大張旗鼓讓所有人知道的，更何況是……咳，是你。”
聽到方栩予的名字，唐澤的思維終于從迷蒙中清醒過來。
然后他意識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他和方栩予作戰(zhàn)的過程，被全部記錄下來了。
唐澤：！！！！！
他仿佛被當(dāng)頭一棒，許久腦海里都是空白的，只能聽到“嗡嗡”的聲音。
作戰(zhàn)過程……他怎么連接的那些蠕蟲，怎么讓它們灰飛煙滅，最后又怎么堵住抽取口……
全被記錄下來了！
唐澤的瞳孔猛地一縮。
怪不得覺得常方印今天很反常，原來是笑里藏刀，過來警告他的！
而方栩予沒有出現(xiàn)……說不定是已經(jīng)被控制了，是因為帶出了這樣的隊員而要被問責(zé)！
對，一定是這樣，否則清除觸手明明是特動隊犯下錯誤后亡羊補牢的舉動，怎么可能變成需要全軍宣傳的大功！
那些面板是為了“表彰”，還是“批判”？
唐澤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方栩予、特動隊……都要被推上審判席了！
他現(xiàn)在……現(xiàn)在要怎么……
常方印似乎還是沒有注意到唐澤的表現(xiàn)，又或者是故意裝作沒注意到。
他再次拍了拍唐澤，抬手往前一指。
“回宿舍吧。”
他說道。
“在辦公區(qū)休整好之前，你們只能線上辦公。你的隊長肯定在屋里待著呢。”
“你要是有什么想說的話，就趁現(xiàn)在和他說了吧。”
唐澤的臉色變得煞白。
常方印這是……要讓他交待遺言了！
第118章 一切突然變了
方栩予蹲在宿舍里, 表情有些迷茫。
許久之后，他突然鼓起勇氣，起身朝門走去。
在手碰到門之前, 他又突然泄了氣, 放下手，重又蹲回地上。
面板上突然跳出了一條信息。
「常方印：」
唐澤馬上就到了。
我已經(jīng)和他暗示過了，他應(yīng)該有了心理準備。
「常方印：」
該說的一個字別給我少說。
等你消息。
方栩予用力吸了一口氣，接著表情痛苦地抱住頭, 把臉深深埋進膝里。
黑暗中, 他和常方印的對話又浮現(xiàn)在眼前-
一天前 -
“唐澤怎么樣, 還沒醒？”
方栩予站在唐澤的膠囊門外面，一動不動靠了許久。
聽見常方印的聲音, 他才抬起頭來，目光有些猶豫。
“老常……”
“雖然他這次傷得比較重, 但是身體指標(biāo)都還在正常范圍內(nèi), 頂多是修復(fù)時間長一點。”
常方印說道。
“再等兩天，沒事的。”
方栩予看了看他, 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是說陸苾的事嗎？她在A區(qū)這么久了, 知道她的人也多，可從沒有人懷疑過她。”
“她的檔案還只是預(yù)調(diào)入特動隊，就被你們發(fā)現(xiàn)身份了, 這是大功一件啊。”
常方印四下看了看, 見周圍沒有人, 這才拍了拍方栩予的肩膀。
“還有, 這次辦公區(qū)雖然遭到了異變物入侵, 但基本可以肯定是五色石操作的人為事件，不屬于管理疏忽。”
“至于你們半夜出勤的記錄, 我會幫你解釋的。其中很多細節(jié)波折，你就不用說了。”
“你們清除了異變物，保住了辦公區(qū)，這又是一樣功績。”
常方印的眼睛還是像死魚一樣沒有情緒，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來，他眼里正帶著笑意。
“你和唐澤都會受到表彰的，說不定還會給你升遷呢。”
“做得好。”
方栩予靜靜地聽著，罕見地沒有像往常一樣叉著腰大笑，然后說“也不看看我是誰”之類的話。
他垂著眼，好像有什么心事。
這在過往的日子里，常方印可從沒見過。
過了一會，常方印似乎領(lǐng)會到了什么，轉(zhuǎn)而看向那扇緊閉的門。
“你在想唐澤？”
方栩予輕輕地“嗯”了一聲。
“擔(dān)心他的身體？”
“不是……”
“也擔(dān)心吧，但是……”
方栩予看向了地面，嘆了口氣。
常方印目光一變。
“你們兩個怎么了？吵架了？”
“沒吵。”
“……不是他，是我自己的問題。”
“你做了什么惹他生氣了？”
“不是……”
方栩予煩躁地往地上一蹲。
“……不知道怎么跟你說。”
“呵，你還有開不了口的時候？”
常方印冷笑一聲。
“你不是從來就可敢對我開口了嗎？頂撞起來聲音不知道多大，提要求的時候理直氣壯，什么獅子大開口都比不上你，不合規(guī)矩的事張口就來。”
“有什么開不了口的？你忘了自己當(dāng)初怎么讓我把他從A區(qū)調(diào)過來，又怎么把他調(diào)進A區(qū)籍的？”
“還有什么話我聽不得的？”
方栩予抬起頭，委屈巴巴地看著常方印。
“以前是因為覺得他對特動隊有幫助嘛……行動需要他，他也確實做得好，給他爭取的權(quán)利都是他應(yīng)得的。”
“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不一樣了……”
“講清楚！”
“我不知道，但就是突然不一樣了。”
方栩予抱住了頭。
“以前我做那些事都很自然的，突然就不自然了。我現(xiàn)在一靠近他的就心慌，一碰他就頭腦發(fā)熱……”
“我都不敢接近他，甚至不敢和他對視了。”
方栩予抬起頭，看到常方印臉上的表情：“……”
無語.jpg
“老常，我是怎么了？”
方栩予一臉迷茫。
“我是討厭他嗎？不可能啊。我是嫉妒他嗎？他確實很有能力，也很勇敢，比我一開始認為的厲害多了……可我是真的很高興能找到這樣的隊員啊。”
常方印臉上的神色變換了幾次，最后痙攣地擠出一句話。
“你這個癥狀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就是那天半夜出任務(wù)的時候。”
“……才出現(xiàn)嗎？！”
方栩予猶豫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開了口。
“我們進入了一個建筑，結(jié)果突然受到未知攻擊。我暈過去了，醒來發(fā)現(xiàn)，他正給我做人工呼吸來著。”
“我知道這是急救……正常的舉動，但是從那時候開始，突然就不對勁了……”
他低頭思考了一下。
“不，也不算是那時候開始的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可能就是最近的時候。”
方栩予抬起頭，表情很絕望。
“老常，我這是怎么了？是不是需要心理輔導(dǎo)啊？”
“唐澤好像注意到了，我看他表情又變得和剛開始來A區(qū)的時候一樣了，肯定是又不信任我了……”
“這樣下去，今后的任務(wù)怎么辦啊？！”
常方印抬手制止他繼續(xù)說下去，接著用力揉了揉眉心。
“那你……你讓他搬你宿舍是為了什么？”
方栩予一臉迷茫：“為了出任務(wù)方便啊。”
“……”
“那你平時總是對他摟摟抱抱，一有什么就跳出來擋在他前面是怎么回事？”
“因為他身體弱，體能消耗大。”
方栩予眨了眨眼。
“維護他，是因為老有人要欺負他啊。我維護自己的隊員不是應(yīng)該的嗎？”
“你……”
常方印用力指著方栩予的臉，嘴唇顫抖著，似乎在強行忍住一連串罵詞。
“我看你在別的事情上挺靈光的，怎么到這里就……”
“怎么能蠢成這樣子！”
方栩予的表情都快碎了：“老常QAQ。”
常方印恨鐵不成鋼地放下手，重重吐了一口氣。
然后，他用了整整十分鐘，明明白白地告訴方栩予他現(xiàn)在的情緒是怎么回事。
方栩予更加迷茫了。
“我……對他……啊！”
常方印：揉眉心。
“既然你們還沒到那步，你又不開竅，急也急不得。”
他翻了個白眼。
“唐澤比你機靈，說不定早就想到這些事了，這時候你的態(tài)度就特別重要了。等他醒了，你把自己這段時間的真實感受透露一下，看看他的態(tài)度。”
“反正在我看來，成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方栩予眨了眨眼：“真的嗎？”
“什么真的嗎？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就你們這種小年輕我還看不懂？”
“那要……怎么透露？”
“怎么透露隨你便，總之就是不能退縮，懂嗎？他一醒你就沖上去，像之前那樣……”
……
***
方栩予蹲在宿舍里，回憶著自己和常方印的對話。
最后，他還是用力抱住了頭。
……明明好不容易等唐澤醒了，自己也練習(xí)那么多遍了，結(jié)果還是臨陣脫逃。
可是逃了也沒用，唐澤還會回宿舍的，今后也都要一起行動，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啊。
常方印說，千萬不能退縮，回避只會起反效果，越是單刀直入勝算越大。
可以相信他嗎？
不知糾結(jié)了多久，他隱約聽到房門打開又關(guān)上的聲音。
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方栩予猛地站起來，心跳又開始加速。
他猶豫著往前邁了兩步，冷不防聽到了唐澤的聲音。
“隊長？隊長！”
“你在宿舍嗎？隊長！”
方栩予心頭一熱，快步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我在呢。”
唐澤正在門外，差點和方栩予撞了個滿懷。
他抬起頭，眼里滿是焦急。
“隊長，你沒事吧？”
方栩予的表情柔和下來，嘴角浮現(xiàn)出了笑意。
“我沒事，恢復(fù)得不錯。倒是你……”
“我不是說身體，是說隊長這次……”
唐澤說著，目光一沉。
“隊長沒被處罰吧？”
方栩予一愣。
“處罰？”
“沒有啊，上面不是還說要表彰嗎？呵呵……”
唐澤皺了皺眉頭，似乎不太相信。
“那我呢？上面對我這次的表現(xiàn)……沒有什么不滿嗎？”
“有什么不滿？”
方栩予十分困惑。
“你這次表現(xiàn)得很勇敢，所有高危管理部人員都看到了。結(jié)果也很圓滿，觸手全都被清除，抽取機里的黏液作為新樣本被送去檢測，再加上陸苾……”
“咳，總之特動隊是又記上功了。”
唐澤的表情稍稍平靜了一點，但還是有些警惕。
“聽說，我們的行動全程都被記錄下來了？”
方栩予沉默了一會，視線無意識地緩緩下移，在目光觸及唐澤嘴唇的瞬間，閃電般地避開了。
“不算是全程……我們都跳進膠質(zhì)里之后，影像和感應(yīng)就都是混亂一片了，可能膠質(zhì)本身也對記錄設(shè)備產(chǎn)生了干擾，看不清我們實際的舉動。”
“總……總之，抽取機清理完膠質(zhì)后，管理部上來清理現(xiàn)場，是發(fā)現(xiàn)我們兩個都暈倒在地上了。”
唐澤松了一口氣。
“這樣啊，那沒事了。”
他淡淡地說道。
“不打擾隊長休息，我先回屋。”
方栩予沒想到他轉(zhuǎn)身就走，慌忙上前喊住了他。
“就……就回屋嗎？”
唐澤回過頭來，目光里仍是淡漠。
“隊長還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有、有事！”
面對唐澤詢問的目光，方栩予絞盡腦汁，終于編出了一個理由。
“這次任務(wù)是怎么成功的，你還記得嗎？”
“前面也說，記錄里沒有拍到詳細情況，所以對于如何戰(zhàn)勝這一點還有人提出疑問……”
唐澤的目光倏然一變。
“我不記得了。”
他看向了別處。
“那時候的沖擊太大了，我直接被沖暈過去了。中間發(fā)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方栩予的目光暗了下去。
“怎么，隊長記得什么嗎？”
唐澤問道。
方栩予抿了抿嘴。
片刻后，他才開口。
“我也被沖暈了，呵呵。”
他勉強一笑。
“不記得沒事，只是作報告的時候附帶一提的內(nèi)容，不寫也沒關(guān)系。”
“你剛出來，還需要休養(yǎng)，回去休息吧。”
唐澤看了方栩予一眼，點點頭，轉(zhuǎn)身進去了。
在他進去之后，方栩予又一個人站在廳里，盯著那扇緊閉的門看了很久，很久。
第119章 她是故意的？（一更）
【新消息】
【線上會議通知】
面板上突然跳出一個從未見過的消息圖標(biāo)。
唐澤疑惑地點了進去, 卻沒有看到任何文字。
在他點開消息的一瞬間，面板似乎突然消失了。
面板……被攻擊了？
唐澤疑惑地站了起來。
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更不對勁的事。
不要說面板, 連眼前的房間都開始消失：先是對面的墻, 接著是桌椅，最后是星光閃耀的天花板。
他的視線，似乎完全被黑暗遮蔽了。
唐澤的身體變得僵硬，警惕地看向四周。
毫無征兆地, 周圍突然亮了起來。
他看到眼前是一排排座椅, 再一環(huán)顧, 前后左右都是座椅。
他似乎正在一個會議廳模樣的地方。
唐澤用了半分鐘搞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他的面板擴大到360度，把他完全包裹在了中間。
現(xiàn)在他看到的, 正是面板呈現(xiàn)的全息圖像。
他是進入了模擬會議室。
發(fā)現(xiàn)了這點之后，唐澤非但沒有放松下來, 反而更加僵硬。
他發(fā)現(xiàn)這個會議并不是特動隊組建的, 參與者都是他聽都沒聽過的名字，級別也不低, 甚至各個部門都有。
“……”
現(xiàn)在退出來得及么？
會議還沒正式開始, 不斷有人陸陸續(xù)續(xù)進來。
在跳動著的與會者名單里，唐澤終于看見了救命稻草：常方印和方栩予。
唐澤戳了一下他們，想要開啟私聊詢問。
沒想到, 面板上跳出了一行錯誤提示：
【專心開會, 請勿開小差。】
唐澤：……
他看到前后左右的座椅突然間就坐滿了人, 每一個還都長得不一樣。
很顯然, 他們的形象都被如實地投影了上去。
唐澤感覺呼吸凝固了。
這是什么……新的受刑方式么？
他看了看旁邊, 冷不防和一個陌生人對上了眼。
那個陌生人頭頂上寫著“后勤保障組-胡安尼克”。
唐澤趕緊轉(zhuǎn)過頭，目不斜視。
他的座位似乎在很后排, 方栩予和常方印都在前面。
不知道這是什么會議……要開多久。
僵硬間，他突然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唐澤？”
唐澤用了幾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這聲音是從現(xiàn)實中傳過來的。
“隊長？”
“是我。”
“你在會議里吧？開門，讓我進去。”
唐澤看了看前排，并沒有發(fā)現(xiàn)寫著“方栩予”的后腦勺在對他說話。
“會議里的投影不是實時的，只是根據(jù)你的系統(tǒng)資料建模而已。”
“你開門，別擔(dān)心。”
唐澤愣了兩秒，突然站了起來。
會議里的他還坐在位子上。
唐澤松了口氣，伸直手摸索著往前走去。
幾次之后，門開的聲音響起了起來，他的手立刻被抓住了。
“唐澤？”
方栩予用力握緊了他的手，聲音似乎有些欣喜。
唐澤迷糊地應(yīng)了一聲，朝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卻只看到了會議室的墻。
“隊長，你看得到我么？”
“看不到。”
方栩予笑了。
“這種線上會議可傻了，據(jù)說是為了防止大家開小差，才設(shè)置成無法操作面板又看不到周圍環(huán)境的模式。”
“噢……”
“不過我們在現(xiàn)實中直接講話和行動，線上也是接收不到的。”
“如果我們就在一起，開小差還不是輕而易舉。”
方栩予順著唐澤的手臂摸到了他的肩膀，在上面拍了拍。
“視線被阻隔還是不太方便。我們先找地方坐下吧，會議很快就要開始了。”
“你應(yīng)該是第一次參與吧？有什么不懂的，我告訴你。”
唐澤點了點頭。
或許是因為視覺被強行剝奪，人在移動的時候會沒有安全感。
這時候，任何靠近的聲音或者身體接觸，都會讓人覺得安心。
唐澤被方栩予摟著，心里頓時安定了許多。
他就這樣任由自己被帶著，慢慢又坐回到床上。
方栩予擠在他身旁坐下了。
“這是較高級別的臨時會議，一旦接受就無法退出了。”
“你以后要是不想?yún)⑴c，看到信息千萬別點。”
唐澤對著一排虛擬的座椅點了點頭。
不用方栩予說，他這輩子都不會點開陌生消息了。
“唐澤？”
方栩予拱了他一下，接著似乎試探性地湊了過來。
“你聽見了嗎？”
“……我看不到你。”
唐澤這才反應(yīng)過來，方栩予的眼前同樣是一排排座椅和腦袋，看不見他點頭。
同時，他也感到了溫暖的鼻息呼在他的耳尖上。
他下意識地低頭避開。
“我聽見了，隊長。”
鼻息倏地消失了，大概是方栩予看向了別處。
“好。有什么疑問隨時問我。”
唐澤沉默了一陣，盯著周圍突兀的環(huán)境出神。
“隊長，這個會議……是關(guān)于什么的？”
方栩予“啊”了一聲。
“關(guān)于陸苾。”
“……噢。”
“你剛剛出院，還不知道最新進展。”
“之前已經(jīng)開過幾次會了，主要是公布了陸苾這些年的行動檔案，還有她在A區(qū)遺留物品的相關(guān)調(diào)查。”
“畢竟陸苾已經(jīng)逃脫了，沒有辦法針對她本人進行審查，只能調(diào)取檔案和監(jiān)控。她留下的記錄比較碎片，缺失也很多，甚至連詳細的初始服役日期都被抹掉了，這一點就非常可疑。”
方栩予輕輕嘆了口氣。
“目前高層已經(jīng)達成了共識：陸苾基本可以肯定是五色石的成員。”
唐澤應(yīng)了一聲。
陸苾逃脫確實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不過鑒于薩琺爾的前科在先，兩區(qū)針對五色石的調(diào)查又那么長時間沒有任何結(jié)果，大家都明白這個組織有多難對付。
因此，特動隊僅僅是能搞確認陸苾的身份，就已經(jīng)是足夠的功績了。
可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不是唐澤和方栩予中任何一個人，而是之前似乎剛和陸苾接觸不久的劉天娥。
“劉姨她……不在這次會議里嗎？”
唐澤問道。
方栩予沉默了幾秒。
“劉姨目前的狀態(tài)，還是微妙地被防備和排擠。她服役的時間很長，經(jīng)歷的事情也多——她甚至比許多高層的服役時間都長，你懂吧？”
“哪怕作為見證者，她也足夠被忌憚了。”
“所以，在異變物調(diào)查以外的事件里，她隱藏在特動隊更安全。”
唐澤明白了方栩予的潛臺詞。
僅僅是方栩予、官殷見這樣服役了十年左右的人，都已經(jīng)見證過了兩區(qū)的很多變遷，也親歷了一些事件。這些記憶，本身就是某種武器。
尤其在離開掩體時會被清除記憶的情況下，誰擁有的記憶更多、更長，就更具有優(yōu)勢。
唐澤皺了皺眉頭。
陸苾曾和他說過“記憶是武器”，難道指的是這個意思么？
【A區(qū)關(guān)于“五色石組織”調(diào)查第23次臨時會議正式開始】
鮮紅的字體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
唐澤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全身變得僵硬而緊繃。
“不用緊張，他們看不見你的實時反應(yīng)。你沒有選擇發(fā)言的時候，大家也聽不到你的聲音。”
方栩予用力摟了摟他的肩，笑著說道。
“放松點，你就當(dāng)圍觀。”
在方栩予的安撫下，唐澤慢慢放松下來。
「上次會議提要：」
「根據(jù)A區(qū)檔案管理部出勤記錄、義體研究和供應(yīng)記錄、陸家家族檔案等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綜合對比，認定陸苾屬于“五色石組織”。」
「本次會議內(nèi)容：」
「尋找陸苾和已經(jīng)確認的第一位組織成員——B區(qū)前巡視官薩琺爾的關(guān)聯(lián)；」
「分析陸苾和五色石組織的目的；」
「確定陸苾服役期間是否已經(jīng)作出某些危害兩區(qū)的舉動……」
……
“薩琺爾……”
唐澤皺了皺眉頭。
“他還真是陰魂不散。”
方栩予冷笑了一聲。
“下次再見，可別指望我對他那么仁慈。”
唐澤卻陷入了沉思。
薩琺爾在借口要幫他“聯(lián)絡(luò)掩體”的時候，好幾次提過自己在A區(qū)有一個“同族人”，“她”指的就是陸苾么？
還有，薩琺爾非常明確地表示過，以五色石的隱蔽程度，除非主動想接觸他們，否則根本無法被發(fā)現(xiàn)。
看著會議室里呈現(xiàn)的記錄，唐澤的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雖然沒有確切的起始服役年齡，陸苾毫無疑問也在A區(qū)服役很多年了。
她以獨特的姿態(tài)和無與倫比的義體制作技藝，已經(jīng)到了A區(qū)人盡皆知的程度。
這么長的時間里，都沒有任何人懷疑過她，怎么一到她打算接觸唐澤，就這么輕而易舉地被揭穿身份了呢？
難道說……她的“暴露”，也在計算之內(nèi)？
“隊長。”
唐澤對著黑暗說道。
“無線尋環(huán)是陸苾制作的，她為什么不通知薩琺爾，這件事有結(jié)論了么？”
聽到“無線尋環(huán)”，方栩予似乎渾身一僵。
“還不知道。”
他輕聲說道。
“或許就是自信薩琺爾足夠把這件事搞定，才沒有插手吧。”
唐澤聽到空氣中沉默了一陣，接著，自己的手腕被摸索著握住了。
“我去做過檢測了，他們說從任何現(xiàn)有的檢測技術(shù)來看，無線尋環(huán)都沒有什么問題。”
“但是陸苾用的從來不是普通材料，說不定只是不能被檢測出來……”
方栩予用拇指輕輕摩挲著唐澤的皮膚。
“對不起。”
“這也不是隊長的錯，所有人都沒有懷疑過她。”
“可是現(xiàn)在無線尋環(huán)早就和我們的身體融為一體了，其他人看過，說就算想挑也挑不出來，它看起來和普通身體組織沒什么區(qū)別。”
“……我當(dāng)初是太害怕把你弄丟了，才想找一個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失效的東西，能做到這點的只有陸苾。”
“我沒想到現(xiàn)在會是這樣。”
唐澤聽著，突然想到了什么。
“隊長！”
他輕聲喊道。
“有沒有調(diào)查過安上了陸苾制作的義肢的那些人？”
方栩予的手指猛地一縮。
“有名單，正在同步調(diào)查中，但不是目前的重點。”
“你是不是想說，這些人可能很關(guān)鍵？”
唐澤點點頭：“是的。”
經(jīng)過唐澤這么一提醒，方栩予才發(fā)現(xiàn)了不對。
——他們的思路完全被帶偏了。
表面看起來，陸苾是倉皇地被發(fā)現(xiàn)身份，只能選擇逃走。
而她在被發(fā)現(xiàn)之前，正在暗中往A區(qū)釋放異變物。
因此，所有人都覺得，陸苾的目的只是想借由這次異變物攻擊聚集區(qū)。
但在特動隊視角，陸苾的做法是為了引火燒身，讓高層懷疑特動隊和外拓部，從而取締這支隊伍，放棄外拓策略。
可無論是那個理由，都與已知的五色石行動沒有太大關(guān)聯(lián)。
如果陸苾的想法并不是這樣呢？
如果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呢？
陸苾布的局……可能只是剛剛開始。
第120章 二更
「方栩予：」
申請加速調(diào)查安裝過陸苾義體的人員。
「人員管理部-艾斯：」
已經(jīng)全部調(diào)查過這些人的身份了, 來自各部門的都有，年齡、性別都很離散，沒有什么問題。
人員部也對所有人進行了詢問, 他們均表示是自愿接受義體植入的。
「方栩予：」
人員分布離散就是最大的問題！
更換義體通常都是因為原有的身體被損壞, 不得不選擇安裝義體。而會出現(xiàn)身體損壞的人應(yīng)該集中在作戰(zhàn)部門，不可能呈離散分布狀態(tài)。
「人員管理部-艾斯：」
A區(qū)今年作戰(zhàn)傷亡微乎其微，需要更換義體的人極少。
值得注意的是，有些人并不是因為身體損壞才選擇更換義體的, 而是出于其他理由。
比如陸苾, 她就是義體狂人。
「人員管理部-池中：」
有些人認為, 義體更安全，甚至更時尚。
「方栩予：」
這不就是最大的問題嗎？！
會議廳沉默了。
半分鐘后, 所有人都反應(yīng)了過來。
如果僅僅是陸苾一個人選擇在身體沒有損壞的情況下更換義體，還可以說明是她的個人狂熱導(dǎo)致。
可這種狂熱竟然已經(jīng)蔓延開來, 成為一個數(shù)量不少的團體。
——那就及其危險了。
「主會人：」
馬上啟動義體使用者調(diào)查！
唐澤看著虛擬的會議場景, 目光冰冷。
是啊，如果陸苾故意讓他看到的檔案是真實的話, 五色石的目的就是非同一般的遠大。
他們潛伏多年, 步步謹慎，在浮出水面的時候，必然已經(jīng)在水下布好了天羅地網(wǎng)！
陸苾不是偶然暴露而逃脫的, 她是故意被發(fā)現(xiàn)的。
她選擇在這個時機被發(fā)現(xiàn), 當(dāng)然也不是為了唐澤一個人, 而是因為她的多年謀劃到了收網(wǎng)的時候！
義體——陸苾早就因為義體, 隱秘地在A區(qū)發(fā)展出了一個歸屬于她、崇拜她的組織。
這些人員遍布A區(qū)的各個角落, 外表看起來和普通人無異，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暴露出任何值得懷疑的痕跡。
唐澤感到方栩予的手握得越來越緊, 似乎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憤怒。
陸苾選擇在半夜的辦公區(qū)釋放出觸手異變物，并不是要引起聚集區(qū)的傷亡。
因為辦公區(qū)在那時候絕對是沒有人在的，觸手爆發(fā)后，遍布各處的監(jiān)控也會及時向任務(wù)管理部發(fā)出警報。
也就是說，這是明擺著不會有成效的舉動。
至于“陷害”特動隊，這就更不可能了。
方栩予和唐澤會出現(xiàn)在檔案室調(diào)查通風(fēng)管的情況，事先沒有告訴任何人。就算陸苾猜到他們會調(diào)查，也不會那么剛好就出現(xiàn)在那里，頂替陸芝。
除非，在當(dāng)天釋放觸手，是她一早就計劃好的行動。
順著這個方向一想，事情就有了新的解釋。
陸苾先是用“檔案”吸引唐澤過去，接著在唐澤開始懷疑她的時候切斷義體逃離，一邊處理檔案，一邊釋放出觸手。
這一次接觸后，她就應(yīng)該知道唐澤能夠從“觸手”中逃脫。
觸手一旦在辦公區(qū)爆發(fā)，方栩予和唐澤肯定會進入，被清除的可能性很大。
退一萬步說，就算那天晚上特動隊選擇了放任不管，A區(qū)頂多是廢掉這棟辦公樓，并不會產(chǎn)生更大的損失。
除非，她釋放觸手的舉動，不管事后是否被成功清除，都不影響行動結(jié)果。
——這是不是一個信號？
「作戰(zhàn)13隊-隊副闞：」
之前聯(lián)絡(luò)上的隊員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聯(lián)！
「環(huán)境研究-菲兒：」
我部門相關(guān)人員也已……失聯(lián)。
「報告，……失聯(lián)。」
「失聯(lián)……」
無數(shù)的“失聯(lián)”出現(xiàn)在會議廳的面板上，像是一封宣戰(zhàn)書。
陸苾……五色石……
他們的行動開始了！
*
【警報！】
【A區(qū)26-32棟人員宿舍能源處發(fā)現(xiàn)入侵！】
【警報！】
【A區(qū)13號辦公樓出現(xiàn)電壓不穩(wěn)現(xiàn)象！】
【電壓不足，電壓……】
線上會議已經(jīng)無法繼續(xù)下去，主會人選擇了立即結(jié)束。
在結(jié)束前，他發(fā)出了最后一條信息：
「所有相關(guān)人員：立刻尋找所屬部門內(nèi)義體使用者的行蹤！一旦發(fā)現(xiàn)，立刻擊斃！」
會議室的場景倏地消失，明亮的房間重新出現(xiàn)在唐澤面前。
他轉(zhuǎn)過頭，看到方栩予坐在自己旁邊，眼里滿是憤怒和不甘。
“唐澤，我……”
他用力咬了咬牙。
“我會保護你……直到我死。”
唐澤眨了下眼，感覺自己的手被握得生疼。
反應(yīng)過來后，方栩予已經(jīng)站了起來，目光儼然進入了戰(zhàn)斗狀態(tài)。
“現(xiàn)在是真的宣戰(zhàn)了。”
他“哼”了一聲。
“火都放到家門里了，好大的本事！”
他略帶猶豫地回頭看了看唐澤。
“唐澤，你……”
唐澤站了起來。
“走吧，隊長。”
方栩予目光一軟。
“只是在聚集區(qū)里，并沒有污染，你也可以不用……”
“隊長不是說我不止能做哨兵么？”
唐澤走上前去，站在他身旁。
“隊長不是還說……要有人一起并肩么？”
方栩予低頭看著他，像是凝望了許久，眼里漸漸盈滿了笑意。
“你還……愿意和我并肩么？”
“我一直都……”
唐澤意識到了什么，突然移開了目光。
“出任務(wù)的時候，隊長去哪我去哪，從一開始進特動隊就是這樣的。”
方栩予的目光變了變。
“好。”
下一秒，他用力抬起頭，眼里是勢在必得的光亮。
“走吧唐澤，讓五色石看看我們的厲害！”
***
方栩予和唐澤一起沖出了宿舍樓。
他們所在的大樓似乎還沒遭到入侵，但是離開之后，他們就發(fā)現(xiàn)宿舍區(qū)已經(jīng)暗了許多。
有很多樓正在失去能源供應(yīng)，入口處變得暗淡無光。
失去照明不算什么，甚至失去聯(lián)絡(luò)信號也不算是什么，最可怕的是被切斷能源。
這樣一來，維持聚集區(qū)基本運作的系統(tǒng)和器械都無法運轉(zhuǎn)，過濾系統(tǒng)無法啟動，外界的污染會肆無忌憚地涌進建筑里。
正想著，頭頂上方響起了全區(qū)防空警報。
【所有人員：立刻換上全防護，應(yīng)對可能的暴露風(fēng)險。】
【重復(fù)一遍：所有人員，立刻換上全防護！】
這樣的聲音響徹整個聚集區(qū)，比起那些黑暗的樓棟，更加讓人不安。
唐澤看向方栩予：“隊長，我們要怎么做？”
方栩予：“……”
“問得好。”
特動隊里除了陸苾，并沒有其他更換義體的人。
而他們也不熟悉其他部門的人員名單，更不知道要到哪里找他們。
攻擊已經(jīng)開始了，那些人總不可能坐在原地等著他們來抓。
現(xiàn)在那些已經(jīng)被攻擊的樓棟里，肯定也找不到罪魁禍首。
方栩予皺著眉頭想了片刻。
接著，他和唐澤同時抬起頭大喊道：“陸芝！”
“隊長，你知道陸芝現(xiàn)在在那里嗎？”
陸芝和陸苾雖然關(guān)系不怎么樣，但是她們一直住在同一個宿舍里。
找到陸芝，說不定還能找到更多線索。
“陸芝這個時間肯定不在宿舍里。她每天要花大量時間研究武器，之前都會泡在特動隊辦公區(qū)。”
方栩予說道。
“現(xiàn)在辦公區(qū)在休整，她沒法進去，那她只能去一個地方了——”
十幾分鐘后，方栩予抱著唐澤跑到了一個低矮的建筑面前。
“隊長，這是……？”
“這是文藝匯演的大舞臺，已經(jīng)荒廢很久了。”
方栩予說道。
“在加入特動隊之前，陸芝就在這個舞臺的道具間里試驗。那里面堆滿了武器材料。”
唐澤：“……”
為什么A區(qū)還會有“文藝匯演”這種東西，甚至還有這么大的舞臺？！
你們A區(qū)人不要墮落得太過分！
還有……
“陸芝為什么可以使用這里……隊長又為什么知道這件事？”
“因為陸芝以前在文藝部啊。”
“……”
“？？？？？”
“我就是在文藝匯演上發(fā)現(xiàn)她的，那是好多年之前了。”
方栩予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一聲。
“她看起來還是個孩子，可是居然這么會制作武器……她的事以后再和你說，可有意思了。”
唐澤心想，方栩予最好以后都別想起這件事。
他覺得“有意思”的，十有八九是讓人眼前一黑的。
“陸芝？陸芝！”
方栩予沖到道具間門前大喊道。
“你在里面嗎？陸芝！”
門發(fā)出了“滴滴”的成功提示音。
陸芝打開門站在前面，看著方栩予。
“隊長，你怎么在這里？”
她又驚又喜。
“小綠蘿？”
“陸芝，現(xiàn)在有很緊急的事情……你這邊還有多的武器嗎？多給我?guī)装眩蚁缺持粫赡苡玫蒙稀！?br />
“有……”
陸芝有些困惑。
“你們先進來吧。”
道具間的門又關(guān)上了。
“陸芝，你也穿上全防護吧，一會可能會出現(xiàn)過濾系統(tǒng)失效的情況。”
方栩予說道。
唐澤看到面前的道具間比他預(yù)計的大了數(shù)倍，幾乎有原本的訓(xùn)練場那么大。
道具間是縱深結(jié)構(gòu)，入口看著并不寬敞，但是深度很深，一眼看過去是數(shù)個連接在一起的窄長房間，相互之間都有門。
現(xiàn)在，這些門都是敞開著的，可以一下望到底，就像個隧道。
每個房間的兩側(cè)都裝著架子，上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堆滿了各種形狀的器械。
“這些是我從小到大研制的武器。”
陸芝說道。
“我研制完一把，就往架子上一放。一間房放滿了，再放下一間房。”
陸芝一邊戴面罩一邊說道。
“我已經(jīng)裝完五間房間啦！”
“就知道你是最棒的武器制作師！”
方栩予說道。
“你最新制作的武器在哪里？”
陸芝往隧道深處一指：“在最里面。”
隧道深處因為太過遙遠，現(xiàn)在看起來是陰暗的狀態(tài)。
唐澤目光一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陸苾長著同一張臉，現(xiàn)在唐澤看陸芝都覺得心情有些微妙。
更不要說陸苾還曾經(jīng)更換了義眼的瞳色，偽裝成陸芝……
不過看起來，方栩予并沒有受到這樣的影響。不管陸苾?nèi)绾危紱]有改變陸芝在方栩予心里的位置。
“陸芝，還要問你一些問題。”
方栩予一邊往洞穴深處走，一邊低聲說道。
“關(guān)于陸苾。”
“陸苾啊……”
陸芝的音調(diào)明顯沉了下去。
“隊長想知道什么，問吧？”
方栩予自嘲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能問些什么。”
“……你和她生活在一起，有沒有覺得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多細節(jié)都可以。”
“隊長。”陸芝面露難色。
“她哪里不奇怪了？”
“……”
“也是。”
“不過，那天倒是她提醒的我，以毒攻毒這件事。”
陸芝說道。
“陸苾那天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材料，回到宿舍還在自言自語。我本來睡著了，不想聽的。”
她陷入了回憶。
“陸苾說，有一些東西可以使用人體細胞的養(yǎng)分，飛速生長。這樣一來，細胞就無法發(fā)揮原本的作用，變成半死不死的狀態(tài)。”
“但好處是，它們不會進一步發(fā)生異變，也無法進行分裂和分化，變成一種類無機物質(zhì)。”
“于是我就想到了劉姨說過的毛叢菌，感覺也是類似的機制……雖然毛叢菌本身也很危險，但是它通過共生改變了泥胞的形態(tài)，這是毋庸置疑的。”
“不過因為毛叢菌太不可控，我就先打算研究藤啦！就算失敗，反正現(xiàn)有的武器也能對付藤嘛！嘿嘿。”
方栩予皺了皺眉頭。
“這個靈感也是陸苾給你的？”
“可是她研究的義體材料，不是本來都是無法變異的類無機物質(zhì)么？為什么要研究‘生長’的東西？”
“因為要和人體連接啊。”
陸芝說道。
“義體制作好之后，總要連接到人體身上吧？可是陸苾的義體從來不用輔助的鋼釘、皮帶什么的，更不用融合。”
“她的義體使用很方便的，只有截下原本的肢體，把義肢往接口一放，義肢就自己‘長’上去了，拿都拿不下來。”
方栩予猛地停下腳步。
“義肢自己……長上去？”
“是啊，所以她的義體普及率那么高，因為手術(shù)也很方便做……”
陸芝沒說完，就被方栩予用力捏住了肩膀。
“還有呢？還有什么？”
“沒什么了啊……哦，她定期會接待過往更換過義體的人，檢查他們的身體狀況。”
“這也挺正常的吧……隊長？”
方栩予看向唐澤，臉色變得煞白。
“唐澤……”
他的眼里一瞬間充滿了悲傷。
兩個人的手腕上，無線尋環(huán)閃著明亮的金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