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再見
“強弩之末，看你還能堅持到幾時？”
燕華的長棍狠狠帶著破空聲，瞄準了秦擎的天靈蓋砸下去。
棍梢距離她頭頂三寸之時，霧白光芒突然從秦擎身上迸發。
那亮光如有實質，攜帶萬鈞之力。
燕華的長棍從尖端的利刃開始節節破碎。那絞碎長棍的力量順著棍子向上，不但將燕華的虎口崩裂。
甚至他即將作用在秦擎身上的力道全部反彈，震得他連退數步。
他還算好的，其他黑衣人和洪都直接被震飛，高高拋起，又狠狠落下！
原本蜷在秦擎身后的時降，在這一刻，看似將要渙散的眼神驟然緊縮，忽然暴起。
在燕華仍處于震蕩感的余韻中時，時降的左腿如蟒蛇甩尾般彈起，膝蓋精準頂中對方襠部。在燕華本能彎腰的瞬間，抓住對方衣領，身體飛躍，雙腿以特殊的角度盤上他的肩頭，剪向他的脖頸。雙手穩穩托住那個依然隱藏在面具之下的頭顱。
燕華反應不慢，他手腕翻轉露出一把尖刀，反手刺進時降的大腿，形成對穿傷口，頓時血流如注。
同時，拉扯甩動，試圖把時降從肩膀上摔下去。
時降吃痛，卻并未放手，甚至攀得更穩。
“啊……”從喉嚨深處發出的長長哀嚎，喊到最后已經失聲。
她用盡最后的力氣，瞅準時機，四肢同時發力，雙腿剪著燕華的身體向左，雙手抱著頭顱向右。
“咔嚓！”
清脆的骨裂聲響徹戰場。
原本還在掙扎的燕華，身體突然僵直，不可置信的雙眼大大睜著，直挺挺向后倒去。
時降被迫跟著仰倒，后背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卻已經發不出痛呼。
從她暴起到反殺，其間不過數秒。
時降翻轉身體，看向秦擎的方向，那突如其來的白光已經在漸漸消失。
環視周圍，此時竟只有她一個還有意識。
她看看倒在秦擎身邊不遠處昏迷著的無用，又看看倒了滿地，不知道是死是活的黑衣人。
艱難地向秦擎方向挪動身體。
她一動，便發現燕華的尸體異常。
被扭斷的頭顱歪在一邊，雙眼大大地睜著，死死地盯著時降的方向。
時降親眼看到，一樣血紅色的東西從燕華的頭頂浮出，懸在半空。
像是一張標著數字號碼的血色卡片。
具體數字她失血過多有些看不清。
卡片的距離和高度，她恰好可以觸到。
時降抬手，時降本能地伸手觸碰，卡片在接觸她手心的瞬間消失不見。
看看手心，看看手背。
是真的不見了。
時降放下手，吐了一口血唾沫。
繼續向秦擎方向去。身后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霧白光芒已經完全消失，秦擎安靜地躺在地上，面色蒼白如紙。
時降用最后的力量挪到秦擎上方，用自己的身體為她遮擋要害，手臂護住她的頭部。做完這些，她的意識開始模糊。
眼瞼半闔之際，她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神奇一幕。
一縷霧白的光束自秦擎的眉心騰起，先是一縷，然后第二縷，第三縷……
無數縷霧白光速騰起，在空中穿梭交錯，然后落回秦擎身上，隱去不見。
就像……就像是在用那些霧白光速在秦擎的身上織就一個巨大的無形的繭，將她保護起來。
時降想擺出一個笑，但疼痛的麻木讓她無法控制臉部肌肉。
她用氣聲自言自語，喃喃道：“所以，真的是神嗎？”
然后在直升機懸停的轟鳴聲里閉上了雙眼-
直升機上。
白色的光芒第一次爆發時，那震蕩波連機身都受到了影響。
全副武裝的戰士們站在打開的飛機門前，等待著隨時向下跳。
他們全是秦擎所在的行動隊隊員。
白光晃眼，讓他們下意識閉眼遮擋。
“什么情況，有人用閃光彈和震蕩彈。”
“這感覺不像啊。”
“能不能再開快點，這他爺爺看著戰場不是一般的激烈，再晚一點黃花菜都涼了。”
“不會說話你別說。”
“秦她那么厲害，肯定有很多神奇的自保手段。”
“說得對，我們墳頭長草了她都一定不會有事。”
此殺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一群聒噪的人。
隊長低聲道：“他們太緊張了，越緊張話越多。”
此殺沒理他，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看著目的地的白光漸漸減弱。
不知道是誰吼了一聲。
“別鬧了，孟園暈倒了。”
隊長聞言，立馬看向孟園坐的方向。
她腦袋靠著機壁，隨著機身顫動一嗑一嗑的，身體在座位上慢慢下滑。
他快步上前托住她的下巴，阻止下滑趨勢。
“孟園！”隊長輕輕拍著孟園的臉，“孟園……醒醒！”
孟園毫無反應。
隊長檢查了她的呼吸和頸動脈。
氣息稍微沉了沉，對看著他的此殺匯報：“人沒事兒，呼吸平穩，脈搏正常，只是暈倒了。”
又問坐在孟園身邊的人：“她的身體素質不至于這樣，怎么回事？什么時候暈的？”
那戰士道：“應該是白光剛剛亮起的時候，那之前我還聽到她在念念有詞作祈禱，白光亮起的時候我去看了白光，就沒再聽到她說話。”
隊長跪在地上，抱起孟園，將她放在地上躺著，又拿了一個戰術包墊在她后腦勺下。
他站起來，點了隊伍里年紀最小的人。
“一會兒小武留在直升機上保護孟園。”
小武遲疑了一下，看看隊長，又看看越來越近的白光處。
抬手敬禮：“收到！”
直升機已經抵達了戰斗地的上空。
那里戰斗已經結束，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人，沒有任何一個人站著。
不遠處還有一輛正在燃燒的車輛。
稍遠些的距離，警車，軍卡，消防車，救護車正在靠近。
所有人都來晚了，所有人……
他們占了地理優勢，清楚地圍觀了那個光繭行成的過程。
小武喃喃說出了所有人心里的期許。
"還有特效呢，是不是說明，她們都沒事。"
沒有人回答他。
直升機上，撒下繩梯。
隊長站起身，盯著光繭已經消失的地方，扣上鋼盔，最后看了一眼孟園的方向，對所有人道：“行動！保持警惕！”-
秦擎睜開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淡藍色的床品，乳白色的窄床，鋼架上吊著點滴瓶，床柜上的心電儀。
濃烈的消毒水味道。
舌尖有苦澀的藥味。
她在醫院。
在被子里活動了下手腳，好像部件齊全，都沒什么問題。
只是腦袋里還是又疼又沉。
一個護士打扮的人帶著口罩，推開門進來。
“你醒了呀？”
她靠近床邊。
房間沒有任何一個認識的人。
秦擎最后的意識還停留在燕華劈下的長棍殘影。
她不知道現在什么情況，是安全了嗎？
眨眨眼睛，呼出面板，她要知道失去意識后發生的事情。
經過那樣的大逃殺，再怎么小心都不為過。
眼前并沒有面板展示出來。
再眨眨眼睛，依然沒有。
她回想起失去意識前恍惚看到的面板提示。
【17905號搖籃向您說再見！】
這一刻，大腦還沒有反應。
還沒有來得及向身體器官傳達指令。
不知道為什么，生理性的眼淚奪眶而出。
悲傷嗎？恐懼嗎？
不知道。
大腦里，有短暫的空白，此時是沒有任何情緒的。
身體的潛意識暫時接管了淚腺。
閉上眼睛。
心中默念：“再見。”
“怎么還哭了？是不是哪里疼？可以說話嗎？”護士關切詢問。用醫用棉花給她擦著眼淚。
秦擎開口，聲音沙啞：“沒事。”
此刻，在另一間病房里，深度昏迷的時降手心，那張血色卡片正在皮下若隱若現。
第132章 價值
護士跑了出去，片刻后，行動隊里的同事小武進來。
他咧開一口白牙，笑：“醒了就好。”
慌忙摸褲兜，掏出手機：“我這就通知隊長他們。”
“其他人呢？”秦擎嘗試了下，可以自己撐著坐起來。
小武向前兩步，伸出手。
秦擎對他小弧度搖頭。
小武停在床前一步遠的距離。
“時同志傷得重些，但沒有生命危險。就隔壁病房住著。我被臨時安排為您的安保員，與另外兩位同志輪班。”
秦擎：“無用……”
“哦，是您那位道長同伴吧？她醒得最早，檢查過后沒有大問題，已經被山上下來的老道長們接回去修養了。”
接著，小武順便介紹了下戰斗后續。
“那晚您的另外兩位安保員在趕去的途中也被人纏住才沒能及時趕到。整個行動參與攻擊的一共20人，包括帶頭人燕華在內當場死亡9人，剩下的要么在醫院吊著命，要么帶回去審訊。沒有逃脫的。這里是軍區附屬醫院，很安全，您可以放心休息。”
護士帶著幾位白大褂進了病房。
醫生們隔開小武，對秦擎進行了一番檢查。
“恢復得還可以。”又叮囑了護士和小武一些注意事項才離開。
護士扶著秦擎躺下：“你現在要好好休息，最好不要坐起來。”又介紹自己，“負責你安全的是男同志，住院期間上面安排我照顧你，有什么需求，不要不好意思，直接和我說就行。”
秦擎動了動下巴，表示自己知道。
不過才說了幾句話，頭便重得很，又沉又痛，整個人累得不行。
從善如流地縮回被子里休息。
接下來一周，秦擎都在住院，大部分時間在睡覺。
她實在沒有精力應付人，小武他們就幫她擋了要來探病的人-
又一天醒來，病床前坐了一個人。
身板挺直，翻著膝蓋上的一本不知道什么書。
察覺到秦擎睜眼，此殺合上書本。
秦擎：“組長？”
“過來辦點事，順便看看你。”
“謝謝，我問題不大。”
“嗯。”此殺說，“審訊出了結果。”
“哦。”秦擎淡淡應。
此殺偏了偏頭，手里的書扔到床頭柜，恰恰好落在左上角處，不偏不倚。
“看來你已經知道那晚的人來歷。”
秦擎確實知道。
她和燕華周旋時已經大致瀏覽過各人的情況。
那晚的事，還要從年初說起。
秦擎在年初提交了幾分名單上去。
其中陸續有人落馬。
其中一人就是燕華的家人。
那人在燕華外掛道具的幫助下走得很高。
燕華手握兩儀表，自認許多灰色痕跡清理得很干凈。
家里遭殃之后，他不明白怎么會被突然盯上。
他知道洪都存在，也曉得他的能力。
于是在行動隊清理太一紫微道時出手救走了洪都。
洪都的能力加上他手里的道具，讓他們成功在局里的資料庫中短暫逗留，知道了秦擎的特殊身份。
怒極之下他策劃了這場襲擊報復。
也不全是為了家里的事。
有他的道具在，他即使隨便選個人扶持，東山再起是遲早的事。
可只要有秦擎這樣的人存在，便是他頭頂懸劍。
這是其一。
其二，秦擎洞悉世事和救死扶傷的本事實在讓人眼饞。
燕華見心秦擎和他一樣是奇遇者，能力來源于道具，而道具在死亡后可以掉落據為己有。
然而他手里沒人。
在調查秦擎時，循著線索摸到了黃友昌那里。
燕華告知了黃友昌搗毀“第七日”實驗室和拒絕給他救治的罪魁禍首就是秦擎。
新仇舊恨之下，黃友昌與燕華一拍即合。
更重要的是，燕華說只要殺掉秦擎，他就能拿到她手里救治絕癥的方法。
并且承諾屆時一定會為黃友昌醫治痊愈。
為免夜長夢多，再讓秦擎知道計劃有反應時間。暗殺隊伍集結和行動策劃都格外迅速。
于是，秦擎遭了這趟災。
還帶累了無用。
秦擎簡單說了一下。
此殺抿了抿唇，才道：“確實如你所說，這些人是黃友昌養的慣犯，這次被捕，還咬出了其他許多事……他跑不掉。”
秦擎笑笑，并不是很在意。
此殺：“你好好休息，早日歸隊，我先走了。”
秦擎卻叫住她：“組長。”
此殺轉身。
秦擎對她笑了一下：“組長，我怕是不能歸隊了。”
此殺眉頭攏到一處，眼神銳利射向秦擎，語氣沒什么情緒：“嚇到了？”
秦擎咬詞清晰，嚴肅鎮重：“這一次我保住了命，代價是失去了我的能力，我無法再獲取信息。”
此殺冷著臉向回走了幾步，她立在床前，筆直得像一棵白楊。
秦擎繼續說：“對隊里，對專案組，對局里我已經已經沒有了價值，你和封主任需要盡快調整工作安排和規劃，本來我一醒來就想告知你們，小武說你們都在任務里，我也就不好打擾……”
“價值？”此殺打斷秦擎，斬釘截鐵：“我不允許任何人如此評價我的戰士。”
“我……”
此殺沒有給她說話的余地，寒聲道：“秦擎同志2025年2月8日入職，至今一共89天。
短短三個月不到，她一共立下5次一等功，19次二等功，其他嘉獎無數。
自她加入，行動無一人減員 。記功等級只是功勞評定規則的上限 ，不是她貢獻的上限。
她做的事，為國家和人民挽回了不可估量的損失。
即使她現在原地退休，也當是滿身勛章，一生光榮，錦繡還鄉。”
此殺看著秦擎：“價值？這兩個字太輕了。看輕了我的戰士，也看輕了組織。”
秦擎愣愣地聽著，她實在沒想到一向不多言的此殺組長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她喉嚨堵堵的，眼睛有些泛潮。
“你現在只需要好好休息。”
此殺立正，抬手敬禮，轉身離開。
毫不拖泥帶水。
只余秦擎在病房里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許久不動彈-
時降終于醒了。
實際上她早該醒了，大夫說，她的傷不至于昏迷一周之久。
但查不出持續昏迷的原因。只能檢測到她的腦電波異常活躍。
她醒之后，按她的強烈要求，被護士推著輪椅帶她來秦擎的病房。
見她終于醒來，秦擎打心底里高興，心中一塊大石落下。
只是，這次醒來之后，時降有些不同。
氣勢上更為凌厲。
以前也凌厲，但現在更勝。
要形容的話，以前的她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
現在的她，像剛經歷過數場血戰，人是干凈的，但指甲縫里的血跡還沒有洗掉。
打過招呼，時降靜靜地坐在輪椅上，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秦擎微微偏頭：“？”
時降眉頭極輕地蹙了一下：“你看不到？”
“看什么？”
“我。”時降指了指自己，“我的信息。”
秦擎的笑意淡了幾分，但語氣依舊輕松：“哦，你還不知道吧？那場戰斗之后，我命師的能力沒了。”
時降的身體驟然前傾，手指猛地扣住輪椅扶手，指節繃得發白。她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頓，手又緩緩松開，再握緊，又松開，又握緊……
如此反復幾次，她才放松下來。
時降想了想，幾秒后，她忽然抬手，從衣領里扯出一條黑繩項鏈，項鏈的末端是一顆白水晶。
這珠子秦擎身邊原本的三位安保員都有，沒什么特別的作用，單純只能映射他們的面板背景而已。
此時，那顆櫻桃大小的水晶珠子在時降指尖散發著霧白的顏色。
秦擎慶幸，這些被移植了面板能力的水晶珠，并沒有因為面板離她而去而失效。
握住水晶珠，時降慎重道：“還記得楊廣美嗎？她手里原本也有一顆這樣的珠子，只是后來被你收回了。”
秦擎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提起這個。
時降：“她曾經提過，遇到了一個女人，自稱是你的族姐，還給了她幫助。”
秦擎點頭，盯著時降，心里有了猜測。
時降道：“我也遇到了她，她認出了這顆珠子，在我力竭絕望之際給了我幫助。”
秦擎呼吸一滯。
時降再道：“她很厲害，如果，那晚和洪都在一起的男人，如果知道你們的關系，根本不會發生那晚的事。”
她低頭，丟下的水晶珠重新落回領口，被衣領擋住。
她嗤笑一聲：“那就是個貪得無厭的傻子，你們根本就和我們不一樣。”
秦擎：“你不用這樣，無用有句話說得很對，又因必有果。除非我什么都不做，否則即使沒有燕華也會有羊華牛華。”
“你那位族姐一定會有辦法。”時降說，“三個月，三個月以后我去問她。”
秦擎嘆氣。
“比起擔心我，你的情況更值得擔心吧。至少，我的人身安全能確保無虞。”
時降堅定道：“我也會活下來的！會比那些普通人成活的概率大得多。我會努力把這個比率提升到百分之百。”
秦擎從不擔心時降的意志力。
只是，這件事終究是時降受了無妄之災。
她張張嘴，本準備說聲對不起，又覺得這幾個字說出來輕飄飄的。
時降阻止：“你不必說什么，也不必愧疚。保護你是我接受的任務，有任何結果我都有心理預期。”
她看向秦擎，難得地笑了一下：“就算我死了，也那也是犧牲，是為國捐軀。和你沒有關系。再說……”
時降抬起右手，平舉于眼前，端詳著空無一物的手心。
“對我來說，這也不一定是壞事。我同意你剛剛的話，有因必有果。我不能說得太多，但局里需要我帶回來的情報。”
第133章 踩雷
秦擎提議的退隊問題，被擱置了。
封主任給她放了長假。
而時降，傷得比她重，竟然恢復比她快，先她一步出院。
出院那天，張堯牽著木木來接秦擎出院。
木木很不喜歡醫院的味道，在大門口外一趴，就捂著鼻子不動。
秦擎蹲下身，摸摸它的腦袋。
木木爬起來扯著她的褲腿要離開這個它不喜歡的地方。
秦擎順著力道被拉走。
張堯跟在她旁邊：“要不要去局里散散心？”
秦擎搖頭。
“還是回家吧。”
她所說的家，是指劉思敏送她的那套房子。
自搬進去之后，攏共沒住幾天。
而此時此刻，她下意識地，是想躲進這個只屬于她的小窩。
張堯：“分局里大家都很記掛你，時不時都說起。”
秦擎才想起來，張堯如今是武寧分局的副局長，也難得他事務纏身，還親自來接她出院。
以前是因為他是秦擎的聯絡員。
而現在……
“改天吧，你們也應該挺忙的。”秦擎說。
張堯也不再多勸。
有小武他們在，也不用張堯送她回去。
他來的主要也就交接一下秦嘉木的飼養任務。
“別想太多，趁放假好好休息。”
秦擎笑瞇瞇的：“那是自然，早就盼著放假了。”
張堯走了，融入車流中，不能再分辨。
街道上，人來車往，吵吵嚷嚷。
站在人行道上，秦擎卻覺得他們安靜極了，前所未有的安靜。
一種無知的安靜。
小武叫她：“姐？”
秦擎回神：“沒事兒，咱們走吧。”
回到小區，門崗處守門的保安換了一個，他不認識秦擎，連帶著小武他們也被盤查。
秦擎也不認識他。
她下意識地想要查查這人……
算了，相信高額的物業費養的并不是一群尸位素餐的人。
不可能連個保安都挑不好。
分明在醫院躺了許久，秦擎還是覺得精力不濟。回家就想睡覺。
她也確實是這么做的。
仗著有小武幫忙遛狗，還能給她打包三餐。
她好幾天門都沒有出，就窩在家里追劇補番。
這幾個月忙著，落下了好多好看的小說和節目。
看得她眼花繚亂，這些儲備的精神食糧足以支撐她到冬眠。
就這么渾渾噩噩過了幾天。
有一天晚上，半夜秦嘉木把她從床上叫起來。
一看時間，才凌晨4點。
秦擎抱著罪魁禍首一頓搓：“你要干嘛？”
經過一番艱難溝通，秦擎才弄清楚木木是夾著尾巴要出去上廁所。
看樣子，還挺急。
秦擎沒辦法，只好帶它下樓。
真是狗大爺。
大半夜的，她也不好意思叫醒小武他們，只為幫忙遛狗。
他們值班的時候精神高度緊繃，本就已經夠辛苦了。
木木排放完身體廢物，也不愿回去，撒歡一樣在小區里瘋跑。
這個點也沒有人，她索性解了繩子讓它跑個痛快。
反正要她被狗帶著跑，她是不愿意的。
一番折騰下來。等木木盡了興，已經5點多。
天就要亮了。
秦擎睡意全無，也不回去，干脆牽著累得吐舌頭的傻狗出去街上吃早點。
小區附近都是綠化，要去有早餐店的地方還得走一段距離。
她也就帶著木木溜溜達達地走。
那是一段東西方向的道路。
她們朝正東走。
太陽出來，橘胖胖的，盯著看也不晃眼。
橘胖胖在最前面。
小狗走中間，它齜著牙花，昂著頭，驕傲地舉著它好看的胸毛。也不知道一大早的，怎么就能那么開心。
秦擎走在最后，跟著木木。
木木不知道怎么突然興奮起來，身子一竄就向前沖去。
路上已經開始有了行人，秦擎不敢松開繩子，被發瘋的小狗拉著向前跑。
跑。
越跑越快。
披散的頭發糊住視線。
秦擎手忙腳亂撩開頭發。
她看到……太陽在朝她奔跑。
橘胖胖，肉墩墩，但毫不遲疑，熱烈地奔向她。
熱烈到，她感受到了越來越近的溫度。
木木停下來，吐著舌頭散熱，胸脯劇烈起伏。
秦擎也不遑多讓。
木木：“汪汪汪……”
秦擎蹲下去，抱住他熱騰騰的身體。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意思，但，謝謝你帶我看日出。”
木木：“汪汪汪……”
累慘了的一人一狗終于走到了早餐店集中的區域。
幾個月沒來，大半店面已經重新換過。
不論是路口處的早點攤，還是有門市的店。
賣的內容全都大同小異。
秦擎撓臉，她問木木：“跟復制粘貼的一樣，這要怎么選？”
木木：“汪汪汪……”
“聽不懂，但根據我的經驗這里面，肯定有一大半都不好吃。”
根據多年的覓食經驗，秦擎找了兩家從門臉上看起來有美食氣質的店。
這兩家店相鄰，秦擎不理兩家老板的招呼，她站在兩家店中間，仰頭看著這個招牌，又看看那個。
難以抉擇。
側腳踢了踢木木。
“來，選一個。”
木木聽懂了，它站起來，狗頭朝向右邊的店面。
秦擎一拍手：“好，我知道了!”
她拉著狗繩往左邊的店去：“就吃這家！”
木木一張毛茸茸的臉上滿是震驚：“？？？”
右邊店鋪的老板：“……”
秦擎對木木攤手：“有什么問題嗎？我只讓你選，又沒說要吃你選的。讓你幫我做排除法不行？”
木木：“汪汪汪……”
左邊店老板熱情地招呼她店里坐，還送了一次性盒子給木木當臨時狗盆。
早上的運動讓昨晚的能量儲備消耗一通。
秦擎點了一堆東西。
豆漿，包子，麻團，茶葉蛋，油條，桂花糖糕。
她撿起還很燙的包子，咬一大口……
想哭。
她真的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吃到這么難吃的包子了。
肉餡跟個鐵疙瘩一樣，內層的面沒有熟，但已經希了。
調味也很一般。
肉稍微有一點點腥味兒。
再吃別的。
豆漿好像有點酸餿，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麻團硬得很，跟她去山東時吃到的干了的煎餅皮有得一拼。
而桂花糕，糊嘴。
秦擎掰了一點給木木，木木興奮地聞了聞，就把那個臨時狗盆推到一旁不肯再碰。還用爪子把鼻子捂住，用行動表示對這家早餐的拒絕。
真是難為老板，可以一次性集齊這么多難吃東西在店里，還能保持店能繼續開下去。
說實話，那堆東西，秦擎并不想碰第二口。
但木木小狗又不愿幫她解決，總不能全部浪費。
她一臉悲壯，把年前去薩菲爾港戰區看到的場景在腦子里過了幾遍。
才能說服自己臨時犧牲嗅覺和味覺，把它們塞進胃袋。
踹了一腳并不能與她共苦的傻狗。
她道：“你現在不吃，以后總也是要吃的。從今以后，你要學會我們會隨時有探店踩雷的風險。”
木木：“嗚嗚嗚嗚嗚……”
早餐店出來，秦擎給自己灌了一整瓶水溶C才勉強沖淡了嘴里那些奇怪的味道。
癟著肚子的木木不愿意走。
秦擎看到馬路對面有一家精品水果店。
她問木木：“上白云觀吃午飯，去不去？”
木木原地復活，站起來抖抖身體，身上的每一根毛都順滑柔亮。
狗狗眼期待地看著她。
“饞嘴狗！”秦擎罵了一聲，帶著它去水果店挑了幾樣品相和味道都很不錯的水果。
她和木木嘀咕：“我給小武他們發個消息，不然等早上起來發現我們不見了還以為又出意外。”
木木：“汪汪汪……”
“都說了聽不懂，今天你怎么這么話多。”
秦擎走出水果店，一輛眼熟的車停在馬路邊，開車的正是她的其中一位安保員。
正詫異著，身旁有人靠近：“姐，我們送你去白云觀。”
正是小武。
“？？？”
小武笑。
“其實我們一直跟著你，只是看你好像不想我們陪著，才沒有露面。”
第134章 悟道
秦擎帶著木木，再次上了白云觀。
本意是想看看無用。
本路碰上星河，他還震驚呢：“今天周五，師姑奶上班去了呀。”
“她的身體已經好全了？”
“那倒沒有，還養著。師姑奶說公司不能沒有個主事的人在，您還在醫院躺著，她就每天上午會去半天。”
“帶它去吃點東西。”秦擎把木木給他，又讓他接小武手里的水果，“既然無用不在，拿去和道長們分分。我去找你師爺。”
星河帶著木木，提著歡歡喜喜的去了。
義診館。
無妄道長沒有坐堂，在后院指揮幾個小徒孫炮制藥材。
還沒進去，大老遠就能聞到一股苦澀藥香里的焦甜香氣。
幾個小道士正從一口大蒸籠里倒出一堆油量潤黑的塊狀物到網篩里，一點點鋪平。
挽著袖子的無妄道長見到秦擎，小步跑了過來。
連珠帶炮地問：“怎么來了？身體怎么樣？想去看看你，叫星河星彩兄弟倆去探，回說有便服攔著不讓外人進……”
秦擎一一答了。
又問起無用的身體。
無妄：“傷了些元氣，問題不大，我監督著她吃藥睡覺。”
“是我連累了她。”
無妄卻道：“我們幾個老家伙倒是慶幸幸好有她在，總比你一個人面對那些惡人強。”
又說：“小師妹從出生起就太順，對她修行無益。原本去你那兒幫忙也是為了讓她入世歷練。這一回，身體是受苦了，但我瞧著人更精神了。對她有好處，你不用放在心上……”
話已至此，秦擎也不好再就此說什么。
無妄招呼她：“走走走，我們去年醫館看看，讓他們在這里忙。”
秦擎遲疑：“道長，無用可有和你說我現在……”
她出院后就給無用發消息，說了自己的情況。也是要她轉達無用道長的意思。
“你說靈應那事？”無妄擺手，“丫頭，沒什么大不了。你看道觀里來來往往的道士，有幾個是天生就有靈應？有人甚至終其一生也感應不到任何。他們不修行了嗎？不助人了嗎？”
他捋捋胡子：“道家修行，修的就是一個順勢而為。別給自己那么大壓力，你已經幫的人夠多了。禍兮福所倚，這未必不是好安排。
你看，這些何首烏。”他指著道士們正在折騰的藥材，“九蒸九曬方成良藥。你不過二十幾歲，人生才哪到哪兒？”
秦擎禮貌性撓臉。
無妄吹胡子瞪眼：“怎么，不同意我說的？”
“只是沒想到您老也這么會熬雞湯，平常沒少上網吧。”
“哼。”小老頭不是很高興被這么說，“你要是實在閑得無聊，就跟我去醫館里，我教你道家診脈法門。朝陽般的年紀，重新學什么都不晚。”
秦擎：“真要學點什么，我肯定去跟無吞大師學做齋菜。以我在吃上的天賦，絕對速成。到時候就在城里找個店面做餐廳，再請幾個店員，躺著就能賺錢。”
“呵呵……”
被無妄嘲笑了。
“那你去打聽一下無吞師兄的哪個徒弟精通廚藝。他就是個肚子里有貨，倒不出來的悶嘴葫蘆。你再看看我的義診館，座下盡皆素問高手。”
“啊，原來如此。失敬失敬……”
說著秦擎終于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
秦擎搭上小老頭的肩膀，讓他看天邊。
那里，太陽已經升得有些高。
依然不刺眼。
“您看，這太陽，它橘胖胖的，又圓又小，看著像不像一顆剛出鍋的銅鑼燒？”
“……”
無妄道長拎著秦擎的爪子扔下自己的肩膀，攏攏袖口，他道：“要不，貧道還是給你把把脈吧。”
“哈哈哈哈……”
白云觀走一圈，秦擎帶著比來時的東西回家去。
基本都是道長們給塞的吃的用的，都說她重傷初愈，應該好好補補。
木木自動充當了那堆東西的護衛，坐在車上還一爪子搭在包上護著。
秦擎欲言又止，她真怕回去一打開，食物會有一股狗腳臭味。、
最后還是什么也沒說。
她打開了臨走時老天師給她的一個福袋。
倒出來，里面是一枚雷擊棗木刻的北斗符，符片背后，有兩行字：靈應不在天目，在觀世音耳。
老天師說，這話是無用在十二歲時，結卦失敗后所書。
那一卦困了小小的無用好幾個月，不得其法。
后來她天天蹲在三清殿觀察香客。
某一天，她忽然悟出這兩句。
從那之后，她前期因為身懷偃骨學道太過順利而卡的瓶頸得以突破，修行一日千里。
這北斗符就是那時候做的。
那符上字跡還帶著稚氣，但這份心性已是少有人能及。
秦擎好笑得搖頭。
這群道長，真是一個賽一個會熬雞湯。
她好生把符木收好。
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藍色的應用程序。
登錄之后，將主界面的開關按鈕設置為【打開】。
頓時，無數消息瞬間涌進來，手機都有一剎那卡頓。
那個程序是張堯給她安裝的“安全閘”，能控制通訊錄交流權限。
這還是她第一次用，在住院后醒來不久她就直接關了。
所以這段時間只有她能主動聯系別人，別人是不能有通訊進來的。
現在打開限制，她盯著幾個app右上角99+的紅點，有些頭疼。
硬著頭皮點開，一條條開始回消息。
一路都忙不停。
第二天，秦擎起了個早，牽著木木去工作室上班。
同樣是病號，總不能讓無用一個人扛。
她同樣也沒有事先打招呼。
打算突擊給員工查個崗。
到了地方，前臺沒人。
她看過工作群，知道今天有會議。猜測是在開會。
她一路往里走，確實在一間辦公室里聽到的聲音。
卻不是所有人，她只聽到了秦方好和無用的交流，好像在爭執些什么。？？？
員工大膽了？敢跟無用嗆聲了？
又近了些，會議室沒掩嚴。
對話聲清晰傳進她耳朵里。
無用：“這是一個好機會，你要慎重考慮，錯過了不一定下次在什么時候。不要意氣用事。”
秦方好：“機會我能拿到第一次，就能拿到第二次，但公司現在需要我，我不能走。”
秦擎聽到無用在笑：“怎么？不相信我能處理好？”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老板現在這樣，哪怕我留下來只能端茶送水打掃衛生呢，我也不能離開。
老板是我最大的貴人，要不是她我到現在還稀里糊涂地活著，說不定就在什么時候想不開厭棄了這個世界自我了斷也說不定。
她給我工作，安排我做我擅長的事。要不是她，根本沒有今天的我。”
無用：“正因為如此，我想你的老板也希望看你站到更高的地方。”
這時一個男聲插了進來：“無用道長說得對……”
這是，何許？
等等，怎么還有何許的事？
秦擎正大光明地在門前聽八卦。
有員工路過，一臉驚喜想要給她打招呼，都讓她無聲給攆走了。
想想，又覺得哪里怪怪的。
她是這里職位最大的人，做什么要這樣狗狗祟祟的？
實在是里面說得正激烈，又和她有關，萬一進去他們又不說了怎么辦？
蹲了半天墻角，秦擎從他們的對話拼湊出了事情的全貌。
原來事關秦方好寫的那本小說。
話說秦方好是不是有點黑烏鴉的體質在身上，她好不好的寫什么暗夜遇襲。當天晚上她和無用就真遇到了……
甩開這些有的沒的，秦擎繼續聽。
在她和無用同意后，秦方好在一個以腦洞著稱的網絡小說平臺注冊了作者身份并且上傳。
她存稿充足，不過短短時日，已經小有飛升霸榜之勢。
而另一頭，何許帶著她的實體稿子內投了幾個導演。
有個導演選中這個本子，人還有空檔，給的價格也很不錯，就向公司申請了立項。
這位給秦方好兩個合作方式。
一是高價買斷小說改編權，影視創作與秦方好無關。
二是秦方好進組，自己做編劇。對方會為她請業內前輩做老師，教她當編劇。
導演更希望以第二種方式合作。
他看到了秦方好筆下的絢麗世界和她的潛力，而且小說本來還未完結。不論怎么說，本人操刀都更好。
她去不但能學編劇，還能實地觀摩如何拍攝一部影視作品，這應該也是她向往的。
各方都聊得好好的。
沒想到事情推進竟然卡到了秦方好這里。
她知道了遇襲的事，也知道了秦擎失去能力的事。
這個倔姑娘犯了固執，又痛心又懊悔，一心想留在秦擎這里贖罪。
秦擎好笑之余又很欣慰。
她嘆了口氣。
推門進去。
正對著門坐的秦方好看到她一下站起來。
“老板……”
秦擎走過去，把她按回椅子里。
“他倆都說的，就是我想說的！”
“老板，你對我的知遇之恩……”
“嘶……”秦擎打斷她，“別用這種詞，我聽著別扭。聚散都是緣分，你若心里對我有幾分感念記掛就不應該以我的名義留下。”
她作勢生氣：“你這不是給我拉仇恨？以后別人還說我小氣吧啦地阻止員工發展。”
無用也在一旁幫嗆：“你應該去，高高興興地去。走得高高的，這才不枉你和伯樂相遇一場。”
秦方好終于松口。
同意辦理離職，跟組學習。
一邊說好，一邊哭得不行。
秦擎：“……”
她只好找點事轉移她注意力。
秦擎：“在你的故事里，主人公最后都怎么樣了？你想好了嗎？”
秦方好吸吸鼻子：“道門傳人繼承衣缽做了掌門天師，成為道門最強。天才命師，悟出了自己道，開宗立派成了宗師。”
秦擎假模假式地拍手稱贊：“不錯不錯，這個結局我喜歡。就等著你把故事搬到銀幕上。下次再見說不定就得叫秦編，或者秦導……”
心中卻暗道：嘶……還好故事只是故事，要開宗立派的不是我，不然豈不是得累死？
第135章 安神
秦方好決定要走，也沒耽擱，交接好工作后，辦理離職。
時間不到一周。
她把離職申請拿給秦擎簽字。
眼淚花花的。
秦擎沒多說什么，在那張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就怕她再說點什么，這姑娘能當場哭出來。
那可要怎么哄哦，想想就頭疼。
擎字寫完最后一筆，她忽然頓住，輕呼一聲。
“嘶……”
無用：“頭又疼了？”
“我……”秦擎抬眼見桌前秦方好眼淚就要決堤的樣子，提起那頁離職申請甩甩，指那簽名處，自我陶醉，“瞧瞧我這筆字，又進步了，多好看啊。”
無用：“……”
秦方好硬生生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默默地抽走了她的離職申請，鞠了一躬：“老板，我先去走其他流程。”
“那你記得告訴其他人，后天晚上一起聚餐，給你的歡送會。”
辦公室的門重新被合上。
秦擎托住頭，閉目養神。
無用面露憂色：“我們回山上，讓師兄瞧瞧。”
“不是。”秦擎說，“頭不疼，只是在剛剛，突然那一下，眉心的地方有些酸脹。”
“以前有過？”
“沒有。別擔心，應該不是什么事兒。”秦擎摸摸眉心處，“就剛那一下，現在完全沒感覺。”
無用還是不放心：“不舒服你要及時說，不能忍著。”
“知道了知道了。”
有秦方好的事在前，秦擎給員工們開了個會。
主要強調了如果誰有更好的去處，直接提離職就行，不必顧慮什么，還表揚了秦方好的勇敢抉擇。
秦方好捂臉。
無用優雅地翻了個白眼。
其他人：“……”
這事兒哪里能和勇敢沾上邊。
秦擎才不管呢，她是老板，老板說的都是對的。
如果老板說得不對，那一定是員工捧得不到位。
韓駿帶頭鼓掌：“方好從零開始去挑戰新行業，勇敢都不足以形容她積極的人生態度，值得掌聲。老板說得更對，我們公司營業內容特殊，老板的身體情況也是公司面臨的客觀困難。有想法的直接提就行，好聚好散，總比心里揣著芥蒂強留下來最后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他這話說得不好聽。
但也確實是把公司傷口處的腐肉剖開，鮮血淋漓地放在眾人面前。
去留隨意。
他話說完，會議室安靜了一些時候。
有人清清嗓子，眼看著是要表忠心。
秦擎沒讓人把話出來，只道：“有其他打算的如果不好意思當面說，直接把離職申請放我辦公桌上就行。”
這些員工大多數都曾經是她的客戶，她在他們人生艱難的時候幫過一把，有人怕這時候走被戳脊梁骨很正常。
但秦擎是真不介意。
當客戶，他們早已銀貨兩訖。
當員工，一份工作而已，又不是賣給她了。
“想要留下來的，我很歡迎。也不用太過焦慮，我和無用正在做公司主營業務的轉型策劃，能不能成功不敢保證。但至少我們的水晶球體驗室業務已經很成熟，營收足以支撐公司運營。”
“大家都回去好好想想，散會！”
這次會后，又有四個人提出離職。
秦擎合著一起給歡送會。
地點選在不出錯的雅味江南。
餐廳裝修擴展過一次，但依然難約。
要不是秦擎有老板給的卡，不可能短時間約到。
過去的時候，那位她認識的女服務生親自在停車場接。
現在對方已經當了經理，聽她自我介紹，秦擎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岳巖。
“秦女士，好久不見。老板在外地有事趕不回來，再三跟我強調一定要招待好您。”
“我們就隨便聚個餐，你忙你的就好。”
岳巖卻一直跟在包房里，傳菜開酒，介紹新的菜色。
還送了水果點心和飲料。
秦擎和她閑聊了兩句。
問她男朋友最近怎么樣。
聊起這個，岳巖難掩笑意。
“他最近報名參加了一檔廚藝比賽的綜藝節目，基本都不在店里。沒想到觀眾緣還可以，有了不少粉絲，還給餐廳帶來了不少生意。”
上揚的尾調是怎么壓也壓不下去。
當場有人拿手機搜消息。
很快在一檔收視還不錯的節目嘉賓名單里找了那位“雅味江南推薦”的年輕廚師。
岳巖說得太謙虛，哪里是有些粉絲，他的評論都在慫恿他出來單干。
更多人等不及直接涌到雅味江南來一吃為快。
網上都是吐槽，本就難約的餐廳更難約了。
那位更是奪冠的熱門選手之一。
“咦……已經播了11期，下周就該播決賽了，決賽錄了沒？”
岳巖：“可不就是巧了，決賽剛好是今晚錄制。”
問她的人就玩笑：“經理好心態，一點沒被影響。”
“嗐，又不能看直播，我就好好上班等消息就好。”
話音落，她的手機響了。
“快接快接，是不是男朋友報喜來了？”
那電話還真是對方打來的。
岳巖接通電話，聽了一會兒，忍不住對包廂里眾人喊道：“冠軍！他得了冠軍！”
喊完又覺失態：“抱歉，我太激動了。”
沒人在意這點小事。
只覺得今天這頓飯沒白來，還聽了一嘴八卦。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岳巖那里。
沒人看到，岳巖接通電話的時候，坐在里側的秦擎有一瞬小聲痛呼低頭。
無用最警覺，去托她的手。
秦擎已經緩過勁兒：“沒事，就是眉心又脹了一下。”
她沒說的是，這次比上次痛感要更明顯。
無用倒出她的銅錢。
“我給你起一卦。”
秦擎按住她：“犯不著。你也還沒好全。”
好在之后她沒有再有這樣的痛感出現。
醫院復查沒問題，說她恢復得不錯。
無妄道長也把過脈，同樣沒看出問題。倒是開了副安神的湯劑讓她熬著吃。
那藥并不難吃，熬起來藥香還甜絲絲的。
畢竟是藥，秦擎端著藥碗就心里抗拒。
只是每次喝藥時，木木都眼巴巴地看著，看她懂不起，還會把它飯盆叼過來放她跟前。
再用爪子按著飯盆前后晃，敲得叮當響。
秦擎：“……”
她給碗里的黑褐藥汁一口干了。
不知怎么，在木木的控訴叫聲里，她竟然覺得這藥的味道也還行，沒那么難吃-
孟園來找秦擎玩。
酒店也不住，硬是要擠著住她家里。
“好不容易沒任務，學校也沒課才來看看你。我大老遠過來人生地不熟，你忍心讓我一個人去住酒店？”
秦擎：“就你這運氣，該擔心應該是別人吧。”
再說了她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安保員。
孟園裝聽不到。
她說她和木木一見如故，要和小家伙多呆呆。
秦擎也就隨她。
山渝市多美食，孟園來了以后就跟掉進米缸的耗子一樣。
每天歡歡喜喜地牽著木木出門，捧著鼓鼓的肚皮扶墻回來。
說是來看秦擎，她一個人倒是玩得歡。
晚上，秦擎又熱了安神湯在喝。
兩小只提前回來。
“你在喝什么？”孟園第一句就問。
“藥。”
“什么藥，聞起來很好喝的樣子。”
秦擎：“……安神湯。”
“啊，那正好，我晚上睡不好，也給我喝喝找找瞌睡。”
秦擎：“……”
孟園睡不好？
她在客臥的鼾聲，秦擎每次晚上出來喝水都能聽到。
不難聽，聲音也不大。
誰讓秦擎耳力好呢。
就連木木，白天跟著孟園出去瘋，晚上睡覺卻死活要進主臥的墊子上趴著。
孟園的圓眼睛就沒離開過秦擎手里的碗。
秦擎背過身去。
剛端碗到嘴邊。
就聽背后孟園唉聲嘆氣：“你不知道吧，你們大戰那天晚上，我也暈倒來著。”
秦擎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
“你被偷襲受傷了？”
“那倒沒有，我連直升機都沒有下。就是莫名其妙地昏迷。說起來和你昏迷的時間還是對齊的，我看到那白光一閃就暈了，醒來的時候聽小武說和你在醫院醒的時間一致。”
秦擎放下藥碗，追問細節。
孟園翻過來倒過去也只是那幾句話，看來她自己也不是清楚。
但這昏迷一時間一致，以及她是秦擎見過的唯一一個精神值超一百的人。她不認為這是個巧合，里面一定有什么關聯。
“你醒來后感覺怎么如何？檢查過沒有，頭疼不疼，眉心有沒有出現過酸脹的情況？”
孟園乖乖搖頭，臉上的肉肉隨著動作輕輕晃了晃。
“不疼，檢查過，什么都沒有。隊里人還調侃我說那次就好像是玩游戲突然停電掉線，后來又重新登錄上線。”
說著還自己嘿嘿笑。
看著是真心大。
孟園：“咱們暈倒的時間都一樣，說不定就是同樣的癥狀呢，你喝的藥，可能也對我起用哦。”
秦擎：“……”
原來還是為這？
為了蹭一口藥，真的大可不必如此。
安神的方子，屬于保健品，也沒什么壞處。
秦擎沒好氣揮揮手讓她嘗。
“嘿嘿……”
孟園端起那晚湯藥，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
捧著碗還砸吧回味了一番。
然后她沖干凈碗，拍拍木木的頭，嚴肅地說：“替你嘗過了，沒有今天吃的仙草龜苓膏好吃。”
第136章 來客
秦擎周末休息，被孟園要求帶她逛吃。
基于她最近點外賣和探店的踩過的坑，作為招待她還是決定帶孟園去她以前就吃著好，還沒垮的店。
“說吧，有什么訴求？”
孟園作勢想了想：“這幾天吃得有點油，今天先來個西式早餐。”
這倒也難不倒秦擎。
直接帶著一人一狗去了每日鮮烘焙。
剛獲得面板那陣，秦擎被家里趕出來住酒店時發現的一家寶藏店鋪。
店主是一位人美心善的姑娘，只是不會說話。
秦擎寫的筆記也幫著招攬過客流。
以前兩人關系不錯，就是后來她忙起來，沒怎么聯系。
再次來到店前，發現這家店面也擴建了，比以前大了一倍。
添了幾張桌椅。
里面除了店主還有幾位年輕店員在忙。
客人不多，但沒有一刻空過。
擴建出來的部分，可以點簡餐。
她們按招牌點了烤面包、烤三明治、洋蔥牛肉湯和番茄芝士湯。
面包蘸著濃稠的湯吃，味道和口感都征服了高要求的孟園。
木木不喜歡湯糊糊，自己選了乳酪包，啃得香甜。
秦擎進店之前，有那么一瞬間，在想。
以前面板還在時，沒想起來看看店主功德值，說不定就能治好她的嗓子呢。
只是現在，看著發展越來越好的店，和依舊明媚的店主，又覺得自己狹隘了。
焦香酥脆的面板片泡進湯里，吸飽湯汁后一種艮啾啾的口感，很是特別。
秦擎吃著，發現有人在身邊拍掌。
不知道什么時候店主忙完了，注意到了這邊，還認出了她。拍掌是在叫她呢。
店主滿臉欣喜，又做了“等一等”的手勢跑開，沒一會兒抱了兩大瓶醬料過來。
還帶來了她的手機，文字轉語音給她聽。
【店里研發的新品，還沒有上架，內測中。我認為好吃，給你嘗嘗。】
【是蒜香奶酪醬，咸味的，抹面包和拌意面都好吃。】
又問了秦擎近況。
秦擎耐心地聽完，和她解釋之前在出差，現在安定下來應該會常來。
店主很高興。
又免費送了木木一些面包蛋糕的邊角料。
木木高興壞了，袋子都不讓人幫它，它要自己拿。
中午去吃警察局牛肉面，正值飯點，人多到沒有桌子，店門口一溜人端了面碗在人行步道上坐排排吃。
這場面，孟園可沒見過。
震驚之后兩眼放光，肉手握成了小拳頭：“這得有多好吃才能不顧形象蹲馬路牙子啊。”
她轉向秦擎：“我要吃兩碗！”
木木扒拉了一下她的褲腿，孟園秒懂，從書包里拿出狗盆：“加一碗不辣多肉的。”
秦擎沒眼看，這到底是誰的狗？
別說桌子，連蹲馬路牙子的位置都需要搶。
一不小心蹲到其他店的門口，門可羅雀的店主們是要擺臉色趕人的。
也是巧，孟園捧著碗吃得嗷嗚嗷嗚時，店里來了幾個認識的人。
林楓打頭，都是斜對面武寧分局的人。
難得一見，幾人都穿著制服。
他們情緒不太高，打過招呼也沒怎么說話。
小宋去收銀臺點面。
林楓則一屁股坐到了秦擎身邊。
秦擎的一碗面才上，還沒開始吃。
見林楓眼下青黑，瞳孔無神，嘴唇起皮，不知道又熬了多久的夜，便道：“餓了你先吃。”
林楓也不客氣，端起來就是一頓呼嚕。毫無用餐禮儀可言。
他吃得快，面都不一定嚼細了。
將面湯干完，吃得歡實的孟園碗里才下去一半。
林楓端著空碗看她。
孟園若有所覺，警惕護食：“我吃過的你不會也想搶？”
林楓含笑，眼底竟有幾分溫柔：“不搶，就是看你吃飯覺得心里歡喜。”
“哈？”
“小姑娘長得國泰民安，吃得天下太平。干我們這行的，就樂意見這場面。”
秦擎聽著，這像是話里有話。不由多看了林楓兩眼。
孟園聽后卻很高興：“嘿嘿……你這么說我就懂了，我隊長也這么說。他還喜歡請我吃東西。”
林楓爽朗一笑：“哈哈哈哈，我也請，給你加肉。”
他摸褲兜掏手機，帶出一朵白花，掉到秦擎腳邊。
秦擎幫他撿起來，林楓抓過去，若無其事地塞進兜里，繼續呼嚕一碗新面。
“剛忘丟了。”
秦擎沉默稍許，還是問了出來：“是局里的同事？”
林楓撿著肉吃，含糊道：“不是，是警校的同學。”
待吞了嘴里的食物才說：“說起來你可能還見過，高雁行，緝毒隊的。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了。那次任務一起的還有孟飏，孟飏運氣好點，剛從重癥室出來。”
早就吃完自己盆里食物的木木突然對著林楓汪汪兩聲。
秦擎摸摸它：“你是聽到孟警官的名字了嗎？一會兒我們去看他。”
又問林楓：“可以的吧？”
林楓點頭：“現在可以探望了。我和你們一起。”
醫院不讓寵物進。
秦擎進去，在外面給孟園撥視頻，才讓小家伙見到了人。
孟警官精神頭還好，他道都是外傷，很意外秦擎會來探望他。
更意外還有一只狗惦記著他。
他都忘了曾經的人生中和一只邊牧有過交集，但還是很禮貌的和木木講話，聽了一耳朵不知所以的汪汪聲。
林楓陪秦擎從病房出來。
“也不必太傷感，從報警校開始，自己和家人都有心理準備。”
是啊，這世上千千萬萬人，又有幾個能有像她曾經的外掛。
誰不是為了目標，艱難地活著。
現在，她也只不過是歸于這千千萬萬里而已。
秦擎失去能力的事沒有刻意瞞著，消息靈通的人都特意來給她捧場撐腰。
這是她沒想到的。
陳大光、梁錦國、劉思敏、嚴向華……甚至是武寧分局的老局長都來轉了一圈。
聽說秦擎打算公司轉型，全都給與大力的支持，拍胸脯說：“要錢要人，一句話的事兒。”
老局長也道：“我馬上退休了，你有什么想法我能幫上忙的要早點說，干了一輩子的刑警，臨退休前向上面提個需求，多少也得給我這張老臉積分面子。”
秦擎倒還真有事，不過問題也不大。
事情要從早上來上班說起。
她又在園區門口碰到了黃牛。
曾經賣過她票的人還記得她，非常熱情地推銷，表示回頭客可以打折。
秦擎好笑：“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去干點兒別的營生，要是這生意哪一天做不成了怎么辦？”
“什么？”黃牛認真問，“有小道消息嗎？找到工作室會垮？”
秦擎：“那倒不至于，按現在這客流量，朝陽著呢。”
黃牛一揮手“那說什么。我們憑本事做生意。”
“如果以后黃牛買不到票了呢？”
“切……”黃牛不屑，小聲和秦擎說，“你放寬心，我們背后也有信息技術的高手，除非這工作室預約買票跟火車票一樣實名制，靠身份證入場。”
秦擎若有所思。
黃牛大笑：“我也就說說，你別當真。這公司再火也就一家小作坊，用身份證實名需要對接公安數據接口。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秦擎伸出雙手，和黃牛握手，懇切地說：“你是一個有想法的人。”
“哈？”
秦擎：“相識一場，我得說。這活兒不是長久之計，早點換份工作。”
她說完就跑，也不管黃牛在身后罵罵咧咧。
現在水晶球的摸球體驗可是工作室的支柱產業，在面板去后，她無法開發相關的新產業，可不得好好保護著，一分錢都不能讓黃牛掙了去。
也是沒料到，原本無心插柳為了吸引眼球弄的幾顆水晶球，如今竟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黃牛這事兒，秦擎也沒有去和那些人過多掰扯，沒用。
她和無用商量后，打算直接把線上預約改為實名制，二維碼入場更改為刷身份證。
這肯定得報備公安系統審批。
但這對于秦擎來說，即使沒有老局長的話，也不算個事兒。
她這套系統不會儲存公民私人信息，只是單純預約和核對入場時使用，用后數據即焚。
讀卡設備都用的是公安系統提供的。
來給她安裝系統時，那小警察還玩笑說：“來這里的市民沒有什么防范心，說不定還能幫忙抓幾個在逃人。”
系統迭代的第二天，秦擎巡查時在隊伍里看到了滿臉憤憤的幾個黃牛。聽他們的意思，好像是來親身體驗新系統的。
想了想，她遁走開去，沒有在他們面前露臉。
也不知道他們幾個的體驗結果如何。
反正自那以后，秦擎來上班，再也沒有遇到過黃牛。
工作室沒有人再離職，都在為戰略轉型而衍生出的新業務而忙碌著，一片欣欣向榮。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這天，秦擎正在和員工一起試吃線上零食店的新品。
工作室和每日鮮烘焙小屋的店主簽了合作協議，店主和在水吧工作的點心能手慧慧兩人一拍即合，一起研發出多款小吃。
正在選哪些可以直接投入批量生產上線，哪些可以再進一步研發。
韓駿進來，匯報說：“秦總，有人找您，在會客室。”
想了想他還補充了一句：“打扮有點奇怪。”
秦擎沒在意他的后半句話，只當又是那個以前的客戶來看她。
她來到會客室，推門，她瞳孔猛縮，立在門口沒有動彈。
會客室里有兩位女士，一位年長，一位年紀看起來不到三十。
年長的那位，銀發紫袍，面容慈藹。
年輕的那位，穿一身紅色長裙，外罩一件黑色的織金斗篷，質地輕薄，有兜帽，只是此時沒戴。
兩人相對而坐，正在品嘗放在桌上的小點心。
聽到聲音，那紫袍老人率先抬頭，笑得慈祥，看秦擎的眼神毫不陌生，如同對自家孫輩。
秦擎聽她熟稔招呼：“來了？快來坐。”
第137章 虛海
秦擎的指尖在門把手上微微發顫。
聞言，她不由自主，向前走去。
老人的話，對她有莫名的吸引力，讓她打心底里臣服順從。
秦擎走到老人身邊，被老人捉住手，在她身邊坐下。
坐下后，秦擎下意識地往老人身邊靠了靠。
腦中正在天人交戰。
一邊，她意識清醒，感覺對老人的觀感太奇怪了，看到她就下意識想要親近，那種自靈魂深處生發出來的親昵感是她對爸媽都沒有過的。
一邊，身體毫不猶豫地膩著老人。
她在腦中大喊，醒醒啊，這不對勁兒！
完全沒用。
在老人撫上她的頭發時，她甚至主動蹭上了老人的手心。
這動作她熟悉，像木木，狗里狗氣。
完了，今天得交代在這里……
“噗呲……”對面的穿斗篷的紅裙子女生笑了出來，“還是小家伙們有趣。”
秦擎：？？？
你懂得多，要不你多說點？
老人卻不贊同：“別逗她，你把她嚇到了。”
老人的手從秦擎身上放下去。
秦擎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就艱難道：“你們是？”
對面的女生先開口。
“韓香陣，叫名字可以，叫我姐姐我也不介意。”
她隔著桌子伸出手來，
秦擎沒開口。
老人對她說：“叫我婆婆就行，她們都這么叫我。”
秦擎叫了一聲：“婆婆。”
心中沒來由涌出無限委屈。
婆婆嘆氣：“孩子，你受苦了。”
又道：“我只知道你受了傷，傍身的搖籃隱藏。”
搖籃？
她知道搖籃？
秦擎的腳趾都在鞋里抓緊了。
婆婆安撫地拍拍她：“我收到搖籃17905號最后發送的消息，只是在其他地方耽擱了，現在才脫身趕過來。我很欣慰，你恢復得很快，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靠自己走了出來。”
她指指會客室的水晶球海報掛畫：“那東西，很有巧思，做得不錯。”
“你……”秦擎結舌，“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婆婆笑道，“因為我知道搖籃從何而來，你從何而來……因為我們才是你的族人。”
族人？
這兩個字，對于現代人來說，過于陌生。
“孩子，聽聽故事吧……”
婆婆的故事并沒有多復雜，但由于內容太玄幻，秦擎久久不能回神。
婆婆說，她們一族名叫虛海族，當然，這是音譯的名字。
虛海族族人不多，全族的平均精神值卻高出宇宙里的其他智慧種族數倍。
據說族中強者可以言出法隨，筑夢成真。
更有甚者，不倚靠外物，直接可以徒手轉換宇宙物質組合成各種實體。
某種程度，上他們可以被稱為神。
虛海族全員能力強大，卻不好戰，在母星上偏居一隅。
然，懷璧其罪。
有人招攬不成，便意圖毀去，使虛海滅族。
那是一場慘烈的戰爭，車輪戰之下，族中青壯一一隕落。
戰爭即將波及腹地的始樹。
虛海族繁衍后代不靠異性交媾孕育。
而是父母交融精神海凝聚出一枚精神體，將精神體送到世代相傳的始樹上培育。
為留下族中血脈，族長用最后的力量制造一批搖籃，植入始樹上還未成熟降生的后輩身上，讓族中最后的有生力量護送孩子們離開。
而族長自己，和一些重傷族人，為了給孩子們斷后，與母星和敵人一起湮滅。
自此，虛海族成了宇宙中的流浪種族。
高等智慧種族無不想奴隸這批高價值的流民。
漂泊經年，族人們終于在一些不那么發達星球找到了安置孩子們的地方。
他們把后輩們的精神體放進土著新死孩子的體內溫養，自帶搖籃庇護的孩子即使沒有長輩在身邊陪伴養育，也能茁壯成長。
搖籃會告訴它守護的孩子，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事情對成長更好。
對不聽話的孩子會有小小的懲戒，必要的時候會保護孩子避免外部攻擊。
只是虛海族人，各人天賦傾向不一樣，搖籃呈現的方式會不一樣。
秦擎愣愣地看著婆婆：“所以，我的搖籃就是面板？”
婆婆搖頭：“孩子，你還沒有明白。搖籃它只是一個方便你理解的具化工具，你的能力一直是強大的精神力。”
“我不懂。”
“即使在族人當中，你的天賦也很特殊。你能看到其他人的數據信息，根本上并不是因為搖籃，而是你本身，你可以無意識攝取周圍人感知和潛意識。搖籃只是在你這樣的天賦呈顯性后順勢出現協助你的。還不明白？想想吧，你的搖籃一定告訴過你，不能強行讀取比你精神值高的存在。因為你會受傷。如果你的能力來源于搖籃，這中限制根本不會存在。”
秦擎翻看自己的雙手。
“所以……我的搖籃？”
她這患得患失的樣子讓韓香陣忍不住插嘴：“放心，它還在。只要你不死，你的精神力不滅，它就不會消失。你現在無法讀取信息根本原因是你太小還沒有長大，必須借搖籃做媒介。等你長大，所有的信息會像數據流一樣經你眼過你腦，根本不用實際載體。”
婆婆也道：“你暫時無法感知到搖籃是因為受到外部攻擊時，能量儲備不足的搖籃將族長植入的最后能量用以防御，只要你重新為它填上，就能將它重新在你的精神海中喚醒。”
“能量？什么能量？”
婆婆微微一笑：“你知道的。”
秦擎腦子里有什么閃過，她一下子抓住：“功德？”
“對。”婆婆很欣慰，“這個星球是很落后，但她仍有辦法驅逐我們。現在只是接受我們暫住，要取得永久居住權，我們必須取悅她。
最好的方式就是為沒有實體的世界意識梳理文明秩序。就像你之前所做的那些那樣。
功德不單是世界意識給與的許可證，也是土著身上自愿向我們流轉的正向能量。”
婆婆抬手：“我可以為你半喚醒搖籃，完全醒來還要靠你自己的。”
她的手掌停在秦擎額前。
秦擎下意識閉眼。
只聽婆婆“咦”了一聲，秦擎睜眼。
婆婆欣喜道：“你的搖籃已經是半蘇醒狀態，并且開始吞咽功德能量。”
秦擎想到，那兩次的眉心忽然脹疼。
韓香陣：“嘖……那咱們豈不是白跑一趟？”
婆婆：“我想秦擎一定不會這么想。”
超級點頭，沒有哪一天有今天這么震撼，即使面板出現的那一天也沒有。
秦擎：“那搖籃完全蘇醒，需要多少功德？”
韓香陣又撿一塊小餅干吃：“唔……不多，也就一千就夠。”
秦擎：“……”
有面板在的時候她要攢一千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現在沒有面板幫助，她怎么去智斗歹徒，怎么去幫扶那些潛力大佬？
韓香陣：“苦著一張臉做什么？實在不行你就等成年唄，到時候搖籃存在可有可無。”
她說的成年，一定不是秦擎所理解成年。保險起見，她問了一句：“請問按地球紀年，你什么時候成年？”
“八十歲。不過這個也沒個準，還是得看個人精神體狀態，你前期積累的能量多，說不定五十歲就能成年。”
秦擎：“……”
黃花菜都涼了。
她不死心：“姐姐你看起來很富有的樣子，借我點功德？”
韓香陣睨她一眼：“你認為借的功德，世界意識回認可嗎？”
好不容易見到這倆人。
秦擎的問題可多了。
她先是問了孟園是不是也虛海族人。
婆婆點頭：“是，只是外界刺激不夠，她的搖籃也是半蘇醒狀態，所以現在才能只能被動呈現一種好運狀態，待她成年或者搖籃蘇醒，她就能主控運勢。”
又問韓香陣的天賦和搖籃情況。
韓香陣懶洋洋地，餅干咬得咔嚓咔嚓響：“我就很倒霉，在念大學的時候有一天去吃校門口一家炸串，被車給撞了。
那時候情況緊急，搖籃強制蘇醒，用大部分能量將我轉移，也沒挑個好地方，直接送我進了怪談世界。那是人能呆的地方嘛？
我就是命硬，靠搖籃殘存的一點能量和自己一把廚藝闖出一線生機。”
秦擎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地驚呼：“哇哦。”
韓香陣：“不過這也是一個摸清楚我天賦的契機，我在怪談世界開餐廳攢夠了能量就去了其他世界，就這么一個世界一個世界的流竄著開餐廳……”
她說得輕描淡寫，秦擎只用腳指頭想知道其中萬般兇險。
但是！時空旅行耶！
婆婆拍拍她的頭：“別羨慕了，破除時空法則的天賦不是誰都有的。就像你的信息獲取的天賦別人也學不來。”
“貞穹那小家伙不也有？她還能在同一條時間線上來回倒騰。”
不等秦擎問新出現的名字是誰，韓香陣像是突然想起來，又說：“我見過你那保鏢了，她素質不錯，夠狠，升級很快……婆婆是監護長老，她一個人要照看好多個同族。你出事她趕不及，你那保鏢還算機靈，知道來報信。我知道后本該及時來，只是把手里絆著的事兒處理完，緊趕慢趕過來還是和婆婆趕到了一起。”
秦擎根本沒有理由怪罪她。
韓香陣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我會幫你看著她的，能幫一把的時候我絕不冷眼旁觀。”
除了謝謝，秦擎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苦笑：“我好像，沒什么能夠幫到你的。”
韓香陣伸了個懶腰：“姐姐我現在穿梭世界時，在留心尋摸適合咱們一族居住的地方。若是有一天找到了，就是重振我虛海一族的時候。”
第138章 重啟
秦擎問：“你穿梭于各個世界，都取得了那些世界意識的認可？”
韓香陣理所當然，懶懶道：“不然呢？否則我早就被時空夾縫撕裂。”
除了崇拜，還能擺更好的表情嘛？
如果有人能重振虛海族，舍這位姐姐其誰？
她又想到，韓香陣在還沒有覺醒搖籃的時候就被撞到了異世界，那她如何取得本世界意識的認可？
這么想著，她也就問了。
韓香陣伸出一根手指：“用了一點小技巧。”
她繼續解釋：“我最先去的異世界是個怪談世界，那里的世界意識喜歡惡作劇。偏偏能力強，三不五時就拉其他低維世界的土著名去牠的世界玩耍，被稱為玩家。
對牠來說是玩耍，對那些玩家卻是要命的事。我的天賦讓我做的食物除開飽腹外有特殊效果。這些食物既能取悅怪談們，也能幫助玩家們提高生存率。”
說到這里，韓香陣一攤手：“我就這樣靠著廚藝，俘獲了眾多玩家所屬世界的世界意識。怪談意識每次拉的人不多，其他意識憤怒但反抗不了，也無法在怪談里幫助自家孩子。而我，恰好補齊了這個空缺。”
秦擎聽了咂舌。
這位姐姐真是輕描淡寫地攪風弄雨啊。
“所以，本世界有的人意識體每三個月就會經歷一場劫難，是被拉進了怪談，也就是所謂的玩家？”
韓香陣：“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怪談意識的小花招罷了，完成游戲的玩家可以獲得道具獎勵。也是牠的一部分能力。
只是太多人不能保持初心，有了道具就以為自己與眾不同，偏要為非作歹四處破壞。平白從世界意識心疼的孩子變成牠們想要清理的蛀蟲。
你那保鏢和我說，你也幫忙清理了不少。你應該發現了，每次清理這樣的存在，得到的功德反饋格外多。這就是本世界的世界意識在給你獎勵。
對了，順便說一句。玩家有怪談意識護持，所以能持有道具。被帶回來的道具確實也能夠被土著們少量使用，但是透支的本就不富裕的精神力，容易被污染。簡單來說就是會發瘋。
世界意識已經在竭力傳達不可觸碰的指示。人類的傲慢總以為自己能戰勝一切，為我所用。”
秦擎又問了時降的事。
“一部分高階玩家死亡后會掉落身份卡牌，你那保鏢恰好撿到了。擁有身份卡牌的人，即使沒被怪談意識選擇，也能出入怪談世界。放心，幫你看著。只要她不作死，我能護得住。”
婆婆和韓香陣已經準備離開。
可是秦擎還有好多疑問沒能被解答。
“如果我找到那些違背初心的玩家蛀蟲是不是能盡快重啟搖籃？”
“理論上是。”
“那我要怎么找到那些玩家蛀蟲？”
“你的搖籃再次重啟，應該已經意外到達了完成態。完成態下，按你的能力屬性應該可以以個人為錨點，錨定同一類別的人。”
秦擎：“……”
這不就是死循環。
“這是所有開啟完成態搖籃的共同能力嗎？”
“不是。”
“那你們為何這么清楚預測？萬一不行呢？”
韓香陣撇撇嘴？
婆婆抓著她的手，安撫道：“孩子，即使在虛海族內，你的能力也是特殊的。我們曾經的族長擁有的就是和你類似的能力。只是她存活數千載，增長的能力早已不是你能想象。
好好長大吧，孩子。
你能力的成長來源于你主體意識的強大，按你的成長文化來解釋，就是修心。
待你強大，不但可以主體操控，還能賦能客體。你用功德治病就是對能力的微末使用。
我不能再說得更多，提前知道過多對你無益。
好了，真該走了。還有其他小家伙要我去照顧。”
婆婆和韓香陣并沒有走正門，她們的身體在會客室里漸漸淡化。
秦擎追問：“至少得告訴我除開孟園以外，這個世界還有哪些族人吧？”
婆婆的聲音悠遠縹緲：“待你重啟搖籃，自可在精神海構建網絡與族人相見……”
會客室里只留了秦擎一人。
還有空掉的點心盤子。
回到家，浪了一圈的孟園和木木也剛回來。
秦擎摸摸木木。
看到在跟前的孟園的圓腦袋，也忍不住摸了摸。
“真的是妹妹呢。”
孟園從魔爪下緊急撤回一顆毛絨絨的頭。
從冰箱里薅了一板酸奶去和木木分吃。
邊吃邊跟木木吐槽：“好可憐，她上班上得腦殼瓦特了。”
秦擎：“……”
算了，她跟一無所知的小幼崽計較什么。
伴著人狗搶酸奶的背景音，秦擎自出院以來，第一次給此殺組長打了電話。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匯報，關于專案組。”
“等一下，切加密頻道。”
接下來秦擎一五一十地將專案組相關的案情由來，怪談世界，怪談道具都一一說了。
并且強調未被怪談意識選中的人，接觸和使用怪談道具的危險性。
這也是為什么在太一紫微道的案件中，隊員們耍了那“千人千面”的道具眼鏡之后身體都或多或少出現了問題，還靠秦擎用功德兌換康復。
對于專案組的真相，怪談世界的存在，此殺并沒有過多驚訝。
在執行這么多次任務，研究那么多的資料以后，相關人員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猜測，只是秦擎給與的信息予以猜測為事實，并且更為準確詳盡而已。
對于怪談道具的研究，此殺道：“已經有了一些初步的科研成果，并且在軍民領域得到實際運用。上面不可能放棄。”
“至少，等一等。”
“等什么？”
等我重啟搖籃，足夠給科研團隊的身體和精神健康托底。
秦擎在心里說。
可在沒有面板的幫助下，到底什么時候能夠重啟搖籃，她自己也不知道。
此殺換了一個問題：“是否可以牽線那位韓女士，局里可以和她合作。”
“有機會我會轉告的，同不同意我不能保證。”
秦擎介紹自己怪談世界的消息來源時給韓香陣編了一個朋友的身份，并未吐露半點虛海族的事。
可是，她要如何重啟搖籃？
她能做的似乎只有好好做好眼前的事。
韓香陣80個地球紀年才成年，族長活了幾千歲……想必虛海族壽命漫長，她總能等到那一日。
……
六月，南方某地受澇災，陳大光秉持著秦老師功德福報的原則，把他未來幾年要給財神爺的錢捐獻給災區，并支助一批公司庫存的家具，支助災民重建家園。同時，時時受他念叨的圈內富豪好友們也貢獻了一臂之力。
七月，梁見的團隊，有了屠婭的加入，如虎添翼，推出公司第一款獨立研發的智能產品，引發行業熱潮。
八月，嚴淼在中國女子奧數比賽中獲得銀獎，嚴向華特意拍了照片帶上禮物上門看望秦擎。
九月，仿唐織錦工藝拆解和二次迭代升級完成，正式投入軍工和航天航空領域。
十月，洛神科技腦機研發實驗室有了新挖來的大牛加入，初見成果，董事會全票通過在第二年的財政預算中對實驗室進行重點傾斜。
十一月，何許在金雞獎頒獎典禮中，獲得了最佳男主角榮譽。說獲獎詞時，他哽咽難言，感恩在曾經想要放棄這一行時，得遇貴人一飯之恩，鼓勵他繼續堅持。
十二月，警犬閃電履歷戰功，獲封少將銜章。
一月，山渝市氣象局干了一票大的，由于去年山洪事故全局寫檢討，之后全身心投入開發了一個全方位檢測和預警的水文系統，檢測精細的顆粒度可以達到任何一米深度以上的水洼的水文動態。
這件事在外界秘而不宣，在內部卻受了無數嘉獎。
二月，羅持阿的姑姑隨閨蜜團去體驗水晶球，摸出灰色，及時就診之后一場悲劇消弭于無形。
和她一樣，無數到找到工作室摸球體驗打卡的客戶起初只是因為被獵奇吸引而來，但卻因摸球反饋改變生命軌跡。
三月，秦方好的劇本改編的電視劇放出第一支預告片，引爆收視預約。
不知道哪位有才的網友從細枝末節中挖出了這部劇中的其中一位主角來源于白云觀某位道長的原型。
本就炙手可熱的白云觀再次破圈。
無用開設的清修班酒店一房難求。
義診館排隊拿號比省醫院的頂級專家號更難。
每逢節假日，白云觀參觀游客還需要預約，否則別說上香捐香油錢，連門都進不了。
有網友吐槽：“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舉著錢，都花不出去。”
長相清雋的星河小道長在短視頻平臺上用風趣的語言講道，還分享一些道家養身小知識。其傳達的三觀十分契合當代年輕人精神狀態。細品之下，一些日常的瑣碎細語卻有大格局，足見天地，見生死。
星河還喜歡在他的視頻里夾帶私貨，分享修心渡我，積攢功德小技巧。
比如不參與網絡混戰，減少戾氣。比如不過分干預他人行為，自負因果，即使是父母兄妹、伴侶子侄。比如說打就打，說干就干，想發瘋就發瘋，主打一個隨心隨意……
他語言詼諧，妙趣橫生，并不說教。
并不一定實際有多少作用，至少圍觀的人不少。
娛樂圈前輩成凌點贊并轉發了星河小道長的視頻。
新銳影帝何許點贊并轉發了星河小道長的視頻。
小花馮曦妤點贊并轉發了星河小道長的視頻。
白云觀外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只有兩只貓掌門蹲坐墻頭，一胖一瘦。
打著哈欠，伸著懶腰，看云卷云舒，花開花落。
這年四月。
某一天清晨，秦擎牽著木木走在開滿海棠花的小道上。
有風吹過，花瓣拂落如雨。
有一片帶著未散的晨露落到小狗的鼻梁上貼住，木木伸著舌頭去舔，怎么也舔不到，急成了豆豆眼。
秦擎被那模樣逗得不行。
這時，她聽到“叮”的一聲。
撩開暖風吹亂的發絲，久違的面板出現在眼前。
它懸浮在晨光里，邊緣閃爍著瀚海星辰般的微光。
秦擎的指尖穿過那些半透明的文字，觸到天邊橘胖胖的暖陽。
小狗困惑地歪頭，看見主人眼底泛起潮濕的碎芒。
與以前不同，重新上線的面板右上角坐著一個半透明的巴掌大小人。
牠有披散的銀色長發，淺藍色的寬袍衣裳。
牠坐在面板上框上，甩著兩只小腳。
拇指大的小臉上沒有表情，嚴肅古板。
牠的視線對上秦擎，眼睛睜大，小嘴張合，揮揮手，用沒有起伏的熟悉語調播報著。
【17905號搖籃很高興再次與你相見。】
【寶寶，早安。】
第139章 17905飼養日常
秦擎的眼淚還懸在睫毛上，硬生生被眼前這一幕驚得憋了回去。
“搖籃為什么會是人形，你不該是個框嗎？”秦擎顫巍巍伸手，去拎牠的小衣服小手，“你只是機械回復吧？應該不會有自我意識？”
小人，即是搖籃17905，簡稱17905。
現在是個巴掌大的藍光小人，牠嫌棄地拍開秦擎的手指。撐著面板邊框往下跳，寬大的袖袍在空中鼓起，像一朵藍色小花。
花朵小人準確降落到木木的背上。然后背著小手走到小狗頭頂平坦處盤腿坐下，鄙夷秦擎，語氣老氣橫秋：“我有自我意識有什么奇怪？始樹種子造就我軀殼，族長愿力賦予我靈魂，你的功德積累使我開智。”
牠驕傲地挺起胸膛："我可是完成態的搖籃！"！！！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婆婆和韓香陣可沒有告訴她完成態的搖籃會化成人形！
秦擎努力忍住不去碰17905的小胳膊小腿。
她狗狗祟祟地牽著木木拐進一條小徑，連同它和17950一起推進墻體的夾角處。
“那別人能不能看到你？”
17905翻了個白眼（雖然它眼睛小得幾乎看不見），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嚴肅道：“我是你的伴生搖籃，你我共生，我能不能顯露人前完全取決于你。你以后能力強大了，甚至可以給我任意換形態身體。”
“任意形態？”秦擎腦中不可控制地滑過眾多形象，“我要是把你變成皮卡丘那樣也可以？”
她小時候做夢都想擁有一只皮卡丘。
17905睜大眼睛（即使睜到最大也只有綠豆那么點），求知欲旺盛地問：“什么是皮卡丘？”
秦擎翻出手機，找到那個黃色的閃電仔給牠看。
17905的臉頰圓鼓鼓的，舉著藍莓大小的拳頭抗議：“都說了我是你的伴生搖籃，我的形象就代表著你的形象，你希望自己那種圓滾滾還亂打腮紅的樣子嗎？”
“別生氣別生氣，我就舉個例子而已。”忍住沒把嘴里原本挺可愛的幾個字說出來。
17905背著手：“我沒有生氣，我是在跟你講道理！”
秦擎從善如流，點頭如搗蒜：“好的好的，講道理。我最講道理了。”
木木被頭頂的動靜弄得直甩耳朵，17905差點被甩下去，牠連忙抓住一撮毛穩住身子。
秦擎低頭，假裝沒看見，把過往悲傷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估摸著17905重新端坐好她才抬頭，果然見小人不但坐好還抓著一撮毛作為固定。
秦擎“是你一個搖籃可以化形，還是其他的都可以？”
想看看其他小可愛長什么樣子。
17905突然警惕起來。
“如果我不是唯一一個，就不特殊了嗎？”
“我就隨便問問。”
17905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最后一個問題，"秦擎蹲下來與它平視，"你需要吃東西嗎？我怎么養你？"
17905揣著手手，小嘴叭叭，恨鐵不成鋼地教訓：“功德！維持我運轉需要功德！母星被摧毀，始樹枯萎，在找到新的棲息地，種植新的始樹長成之前，我們必須靠這些土著轉移出的功德作為生長能量！”
秦擎比了個“ok”的手勢。
“懂，我以后的人生只能奔騰在做好事和去做好事的路上。”
“人生？不……”17905斜眼瞥她，嘟噥道：“準確地說，你本來就不是人類。”
"……"秦擎面無表情，“謝謝，道理都懂。但有二十多年做人記憶的我聽到這句話只會感覺被罵。”
17905揣著手手，哼了一聲，轉身鉆進木木蓬松的毛發里：“你養的這只四腳動物的手感還可以，以后歸我。”
秦擎看著并沒有什么反抗情緒的木木，并無不可。
“隨你。還有，這種四腳動物的名字是狗。”
17905趴在狗毛里，不說話。
秦擎心里特別柔軟，終于忍不住伸手，輕輕碰了一下牠銀藍色的頭發。
呀，能碰到耶！
“還沒有說，很高興見到你。那天晚上，謝謝你保護我。”
17905哼哼兩聲：“保護寶寶是搖籃應該做的，這是族長賦予的最高使命，你不必謝我。”
“即使這樣，謝還是要謝的。”她牽起狗繩，確定其他人看不到17905后往外走，“別在這個角落呆著了，我們走吧。”
小人撐著木木的頭爬起來：“去哪里？”
“唔……去找點功德給你吃吃。”
小人立馬端正坐好，表情酷酷的。
秦擎看牠那樣子，就說：“你這樣子，看著還蠻……”
17905睜大豆豆眼盯著她。
話語在秦擎腦子里轉了一圈，試探吐出口：“還蠻博……學……英……武？”
17905滿意地點點頭：“你看得還蠻準的。作為守護寶寶的搖籃，自當有這樣的品質，沒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掛在嘴邊。”
說著這話，牠的兩只小腳一甩一甩的。
秦擎通知工作室她有事不能去，打算帶小家伙去搞點功德。
秦擎先入為主，認為搖籃升級成完成態，還有了超智能小人，指定比以前使用起來更高效方便。
高效是真的。
她的感知面積擴大了，幾乎可以覆蓋整座城。
只是17905提醒她：“感知半徑直接和你的精力消耗掛鉤，處理的數據量太多，以你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支撐太久，否則精神海會受傷。”
“你不是已經是一只成熟的完成態搖籃了嗎？怎么限制還是一如既往？”
被質疑的小人很不高興，冷著小臉。
牠氣鼓鼓地說：“現在是搖籃完成態，又不是你能力的完成態。我成長完成只是為了更好撫養你，保護你！”
秦擎面皮抽動，她伸手捂住反復揉搓，才讓自己的表情不至于特別失態。
豆芽菜高的小人說撫養她？
小人高高地揚起頭才能看到秦擎的臉，下巴都快和地面呈平行線。
“你在做什么，你聽懂了沒有？”
“懂了懂了，你只是階段性獎勵。我要變得像族長那么強大還有N光年的路要走。”
小人哼哼。
牠揉揉脖子，忽然壓低身體，起跳！
“咻~”的一下，登錄秦擎的肩膀。
小人在她肩頭轉了轉，找到她的耳垂下方坐好，手里還不忘抓握著一縷頭發做防護。
安置好自己，小人拍拍秦擎的脖子：“走吧。”
秦擎只感覺脖子上被羽毛撓了一下。
唉，小人太小，好擔心走快了把牠甩下去，然后踩一腳。
再之后，她發現，17905的存在并不能把排查變得更方便。
有時候，跟個小智障一樣。
牠眼睜睜地看著走在她倆前方的一個女生包包沒關嚴實，被一個黑衛衣順手牽羊了里面的手機。
小人安靜如雞。
秦擎：“……你怎么不提醒我？”
小人眨巴著豆豆眼，十分不解：“他對你沒有又沒有危險。”
秦擎望天。
好的，她深刻理解了17905只是個保姆的事實。
牠的存在并不是為了打擊犯罪。
以前秦擎對牠的運用，只是保姆功能的衍生使用。
她只好像以前一樣，設置標簽，告訴牠哪些情況要予以她警示。
接下來的合作還算順利。
她們一起抓了一個宿醉酒駕將會釀成連環車禍的司機，在煙酒商店阻止了一起顧客假煙換真煙的惡劣把戲，還救了一位安靜自殺的年輕人……
雄赳赳，氣昂昂。
一頓操作猛如虎，得到功德四點五。
秦擎：“……要不，你湊合吃吃？”
暮色四合，她們正走在一條香氣滿溢的巷子里，木木的哈喇子都要流到了地上。
17905拽了拽秦擎的頭發引起她注意，指著旁邊一家爆發出濃烈香味的店鋪：“那個是什么？”
秦擎都不用看，聞著味道隨口回：“孜然烤羊肉串。”
小人再次拽她的頭發：“你要不要嘗嘗那個？”
秦擎：小保姆還管吃飯的事？
不過看木木一臉向往，她還是要了一把串，一半不放佐料給木木，一半自己吃。
17905眼神直勾勾地掛在烤串上。
秦擎逗牠，烤肉湊到小人的小嘴前：“你要不要吃一口？”
話音剛落，只見小人傾，嗷嗚一口咬在滋啦啦冒油的肉肉上。
那肉塊，比他臉還大。
秦擎連忙撤回竹簽，沒來得及，已經被小人撕下一塊肉去，嚼吧嚼吧吞了。
那一塊和小人身體極其不符合比例的肉肉吞下去，秦擎忍不住去戳小人肚子……毫無起伏。
這突如其來的事故，秦擎都懵了，回過神來，已經看到17905從肩膀上滑下，就著手臂爬到她手腕處。
嗷嗚一口，又是一塊肉肉沒有了。
秦擎要瘋。
“你自己說你是始樹種子化身，那是植物誒，不該是喝露水，曬太陽進行光合作用嗎？”
小人用一種“少見多怪”的眼神看她：“你沒有見過植物堆肥嗎？”
秦擎：“……說得好有道理。”
繼而憤憤：“你剛才還騙我說要用功德養你。”
“我又沒說只能吃功德。”又警惕道，“你可別想偷懶，功德對我來說才有營養，這些東西當做零食吃吃罷了。”
秦擎：“……”
那你別吃？
沒敢說，怕小人翻臉。
大街上碰不到什么攢功德的大事，秦擎帶小人去了武寧分局想幫忙分擔一點疑難重案，結果有權限給她看卷宗的沒一個人在。
她又架著17905上了白云觀。
還沒進門，只聽“喵”一聲，一坨橘色的肉毛團已經飛下來。
著陸地點是秦擎懷里，她連忙伸手把這只人形的廢廢撈住才沒有釀成慘劇。
肩上的17905立刻炸毛："有危險源！"
是挺危險的，貓咪總會使人沉淪，迷失自我。
秦擎抱著喵喵喵蹭她撒嬌的廢廢往里走，肩頭的小人拽她頭發，跳腳道：“為什么還要繼續這個襲擊你的肉團？”
呃……這要怎么解釋？
人類能夠克制到丟掉主動投懷送抱的貓貓嗎？
不能！
做了二十多年人類的虛海族也不能！
秦擎沒有動作。
17905扶著她脖子站起來：“我幫你趕走它。”
說時遲那時快，小人從肩膀起跳，落地毛絨絨的貓肚皮。
貓肚皮隨著廢廢的呼吸起伏，小人沒站穩，摔倒在在上面。
秦擎只見小人以撐著貓肚皮的半跪姿勢石化，豆豆眼睜得溜圓，半響不動。
“你怎么了？”
“咕嚕嚕……”
“它……它為什么會一直響……”小人結結巴巴。
秦擎不明所以：“貓都這樣。”
17905的小手蹭了蹭貓腹毛絨絨的軟毛，又不可置信地放在臉上貼貼。
“這……這……這是什么，為什么會比你那只四角毛絨獸摸起來還要……？”
牠似乎找不到準確的形容詞。
“這……這不合理！”小人皺著眉頭，“我完全沒有感受到危險，可是……”牠捧著胸口，“我的心像是正在化掉。接觸著這個東西的部位也一樣。”
小人拍拍手下的柔軟：“所以，這到底是什么？”
秦擎大概有點看懂了小人的意思，她憋笑憋得肩膀發抖。饒有興趣地說：“大概是貓肚皮？”
小人一臉嚴肅，摟緊一團貓毛，霸道宣布：“這個貓肚皮，我要了！”
話落，小人身體誠實地向前撲倒，整張小臉埋進暖烘烘的貓毛中，蓬松的絨毛隨著牠的呼吸輕輕搖晃。
可憐的17905。
這時候就像個完全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沉浸在貓肚皮的攻擊中不可自拔，半個字也不提危險源的事。
虛海族的母星，大概是沒有毛絨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