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美人蛇
藍色的皮卡車表面凝結了一層白霜,發動機加熱致使產生的高溫讓管道表面的冰融化,水滴落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濕痕。
燕秦有些抱歉地對克雷婭說:“這個點了忽然叫你起來返回領地,明天給你一天假。”
呵出的白氣在夜里凝結成實質的煙霧,克雷婭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拉開了車門利落地跨了上去。
聽到這話,她笑著關上了門,說:“也該回去了,今年冬天提前了。”
燕秦低頭檢查一下車底沒什么問題后返回了駕駛位,手扶上方向盤,低嘆:“氣溫降的太快了!
剛出旅館的門,被風雪一吹,人的手腳就有些冰涼。
克雷婭倒是習以為常:“每年都這樣,不過今年肯定是比較特別的一個冬季!
往年,這個點時她應該在黑塔閉門不出,黑塔那個地方沒什么好交際的,還要提防著在這個時期來尋仇和懸賞的人。
偶爾有時候她接了任務,或者沒能及時返回黑塔,只能在冰天雪地里繼續奔波。
今天肯定不一樣,因為她也是有歸屬的人了。
燕秦眼里帶笑地點頭:“嗯,肯定不一樣。”
他系好了安全帶,車內的暖氣融化了他睫毛上的冰霜,成為蒸發的水汽。
車子前行,在雪地上留下一道車轍,紛紛揚揚的大雪堆疊,很快將痕跡掩埋。
“聽橫亞說,你們在研究的熱能裝置快到結束階段了!
因為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克雷婭也沒有太拘束于上下級的關系,仿佛普通同事或者朋友那樣閑聊。
克雷婭也沒能想到自己這句話能說得這么自然,在心里她同樣很尊敬管理員大人,不過比起面對領主大人而言,還是少了幾分畏懼,大概是管理員大人給人的感覺更有親和力,有時還會跟他們開幾句玩笑。
領主大人在他們心中更接近于神明的符號,阿托大叔還每天都要在家里對領主大人進行一遍祈禱。
燕秦應聲,表情顯得有些無奈:“本來預計在冬季來臨時就可以將熱能裝置研究出來,沒想到冬季忽然提前了。”
克雷婭想了一會兒說:“那這幾日領主大人恐怕不方便出面管理事情,明天我就不用休假了,可能還有很多要忙的事情,我可以代您巡視工廠!
燕秦不奇怪為什么克雷婭會知道這個熱能裝置是為了藺綏而研發,橫亞如果透露了細節,克雷婭就會知道那是一個便攜式的平衡調節人體溫度提供熱能的裝置,整個領地誰最需要無需多言。
“辛苦你了,這個假你隨時可以找我休!
前兩天確實會比較忙,燕秦也不確定自己一定可以騰出手,身為領地的三把手,克雷婭的確有很多需要忙碌的事。
“沒事,”克雷婭語氣輕快,“領主大人的事為重,我反正忙習慣了,不做點什么反而不安心,陪伴領主大人也是非常重要的事!
燕秦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眼神直視道路前方,說:“有那么明顯嗎?”
克雷婭一本正經地答:“如果說是您和領主大人在一起這件事情的話,那確實是很明顯哦。”
燕秦因為她的措辭而有些雀躍,故作不在意地問:“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
“應該也沒有很多人知道,我,橫亞還有小杜小姐,目前我們三個知道,其他人的話就不太清楚了。”
實話說,阿托大叔肯定不知道,畢竟他每天在祈禱時還日常羨慕管理員大人可以追隨領主大人左右。
燕秦清咳:“你們還挺敏銳!
他相信杜彩彩不會亂說話,所以這件事情應該是他們自己發現的,不過他和藺綏在外人面前應該從來沒有過線行為。
克雷婭打趣說:“這種事情觀察到的話,就藏不住了,在領主大人出現的時候,你的視線永遠在他身上!
燕秦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道:“可大家應該都看著他!
“那種感覺不一樣!
“介意我點根煙嗎?”
克雷婭從口袋里拿出一根煙夾在手中,在半空中晃了晃。
燕秦感覺到她似乎一下變得有些心事重重,打開了排氣模式。
克雷婭點燃手上的煙,卻沒有很快送入口中,看著白色煙霧順著排氣孔而去,如同繚繞的線。
燕秦沉默地開了會兒車,開口問道:“那你認為他喜歡我嗎?”
克雷婭香煙放在唇邊深吸了一口,從口中與鼻腔中噴出煙霧。
她反問:“您自己認為呢?”
燕秦認真答:“我認為是喜歡的,只是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他喜歡我。”
他能夠感覺到藺綏的心意,只是藺綏從來都不說,在他表白的時候也沒有以同樣的言語做出回應。
“喜歡不一定要說出來,有時候可以通過一個眼神,一句話或者一個動作,您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就足夠了。”
克雷婭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細紋堆疊,訴說著她并不單薄的人生經歷。
她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中,這張并不年輕的面龐充斥著霧沉沉的情緒。
她忍不住開口:“我曾經也遇見過一個人,他和我表白的時候,我并沒有答應他!
燕秦好奇道:“然后呢?”
克雷婭掐滅了手上那根快要燃盡的煙,她的手指上帶著厚厚的老繭,煙灰在她手上涂抹出痕跡。
她輕描淡寫道:“他死了。”
在廢土之上,死亡有時候就是一個瞬間,尤其是他們從事傭兵這個職業,更是在危險邊緣游走。
“抱歉!
燕秦并不是想提起她的傷心事,有些替她惋惜。
“沒關系,早就已經過去了,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我時常會很后悔那天沒有給他肯定的答復。”
“有些人不說,很可能是有自己的原因,或者是性格使然,就像領主大人。”
克雷婭看著腕表:“一會兒我來開車,就免得您去停車了!
克雷婭總是如此貼心,燕秦并沒有推辭她的好意,在下個路口和她換了位置。
凌晨六七點鐘,平日里天空已經蒙蒙亮,今日卻還黑沉如子夜。
厚冰積雪,稍細一點的樹枝發出斷裂的聲音墜落出聲響。
農莊前的瞭望亭上,守衛們裹著厚厚的衣服,看見車身上的磁卡顯示的身份信息,核對了信息,看著車輛駛入。
燕秦壓著帽子急匆匆地往前走,打開了最高建筑物的大門,他將覆滿了雪的大衣和帽子放在了一旁,搓搓手試圖抖落一身寒意,朝著二樓而去。
輕輕地推開門,他便看見了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領主。
周身環繞的孤寂感,明明他身在屋內,卻仿佛被厚厚云層遮住的明月,被大雪一并掩埋。
藺綏落入一個略帶寒意的懷抱,有些遲緩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這個點回來了?”
藺綏下意識看向了墻壁上的掛鐘,輕聲詢問。
按照車程,他們應該是三點多就出發了,這并不是正常出發的時間點,只可能是突然返回。
“夜里發現降溫了,我就回來了,”燕秦摸到了比以往而言更加冰冷的蛇鱗,有些心疼道,“沒想到會提前幾天,熱能裝置還沒有研究好,可能還需要幾天!
藺綏不甚在意地應聲,有些困倦地閉眼。
藺綏的身體還是很冰,尤其是蛇尾,如同冰刀。
燕秦煩悶于基地里的能源不夠,還沒有辦法支撐起強大的供暖系統。
他抱住藺綏,將他的蛇尾也一并纏到自己身上。
這條往日里無比靈活的尾巴,此刻卻如同一個毫無生氣的擺設,像是一節枯木。
燕秦看著藺綏閉著眼睛毫無所覺的模樣,心里越來越沉。
對于藺綏而言,這應該和感知不到下半身沒什么區別。
燕秦看著藺綏蒼白的面龐和毫無血色的唇,將他擁得更緊了一些。
沒有生機的脆弱感,讓這位一向強大的怪物君王仿佛隨時會消逝融化。
藺綏被腰上環繞的力度弄得睜開了眼睛,有些懶散道:“要做嗎?”
“不過我可能感覺不到,給不了你什么回應,要是不介意的話,就自己用吧!
這是過于尖銳甚至到有些刻薄的自我折辱的話,讓燕秦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藺綏對上他有些受傷的眼眸,偏過了頭。
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但始終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的心有郁氣,想到即將別離情緒更加極端,非要用言語鑄就的尖刀將自己劃得鮮血淋漓,也同時刺進燕秦的心臟,看著他一同承受折磨,才會暢快些。
然而在這短暫的發泄出來的暢快之外,又蔓延著無窮無盡的悔意。
藺綏厭惡這具軀體,厭惡不能行動不能自控,厭惡無法更改的爐鼎體質。
他甚至覺得系統就是故意在這最后一個世界用這個身體惡心他,不,不用覺得,一定就是這樣。
他們相對無言了一會,燕秦才慢慢開口:“明天我會加快速度,熱能裝置最多兩天。”
燕秦是有些傷心的,他不知道藺綏為什么要這樣貶低自己,甚至是有些惡毒的將自己物化,這算把他當作什么,仿佛他只是為了那件事才靠近他。
“下次可以不要這么說了嗎,我不喜歡你這樣說自己,我會難過!
“我不是因為那種事情才和你發展成今天的關系,只是因為喜歡你所以對更有感覺,所以有這種沖動,并不是想給你造成我只喜歡和你做這種事的誤解!
燕秦平心靜氣地說,他知道藺綏現在情緒不好,不想讓他更難受,可是在傾訴的過程中還是忍不住帶著些低落和委屈。
藺綏胸膛起伏,垂落在床邊的手指不自覺的扣緊了邊緣,指尖泛白。
藺綏強忍著情緒,聲音毫無起伏:“我知道,不是你的問題!
燕秦摸著他的尾巴:“只要研究成功了,就可以恢復如常了!
藺綏有些煩悶,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和那個無關!就算研究出來了也根本沒辦法掩蓋這就是一具怪物的身體的事實!”
燕秦根本不明白,這件事根本就不是因為那個所謂的裝置還沒有研究出來。
就算能讓他冬天行動如常又怎么樣,因為這具畸形的身體他的行動受限,他有很多做不了的事情,就像那具爐鼎的軀體,憑什么他洗髓尋寶費盡心思用盡手段,它還是那副破敗模樣!
廢物!
燕秦擁著藺綏,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厭和痛苦。
他任由藺綏情緒發泄完,輕撫著他的脊背,聲音溫和堅定:“會有辦法改變的,一定有辦法。”
“這個世界的超先進科技可以編輯基因序列,或許我們可以找到把蛇尾變成人腿的辦法,又或者使用醫學技術嫁接機械義肢,又或者還有別的辦法。”
燕秦心尖一陣陣地揪疼,發現是他疏忽和片面了。
因為藺綏一直以來表現的游刃有余與強大無懼,所以就認為他根本不介意自己這具身體和尋常人不一樣,哪怕以半人之軀也能問鼎一方。
可是強大和痛苦本就不相違背,有時候越是痛苦就越要強硬,才能將在意的事情變成不在意。
可他原本可以更好,假使命運眷顧于他,給他一副正常人的軀體,他一定可以走到更高的位置。
藺綏低喃:“燕秦。”
他輕嘆了一聲氣,像窗外悄然墜落的一片雪。
燕秦應答,靜靜陪著心情不好的愛人。
藺綏想,或許當初在修真界的時候,自己不必使用這種手段,只要他開口,燕秦一定會將自己的道骨奉上。
可當初他偏執的認為一切如同他認定的模樣,他寧可決然地撕裂一切,也不愿繼續虛情假意。
如果沒有那道天雷,如果沒有這些世界,他真的可以認清燕秦的心認清自己的心嗎?
藺綏說不清,他不喜歡在已經發生的事實上假設如果。
只是他確定在自己動手之前,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和燕秦的未來,因為他認為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未來。
等到他考量的時候,卻已經沒得選擇。
靈臺里的藍色珠子依舊沉寂,像是靜默的旁觀者。
“燕秦!
藺綏又開口叫了燕秦的名字,在燕秦看上他時,望進那雙黑色眼眸中。
“我們做吧!
燕秦有些呆呆地看著藺綏:“啊?”
“當溫度足夠高的時候,我能恢復感知,希望你的能力足夠!
藺綏揚唇,那雙漂亮的多情眼上揚,連蛇類的豎瞳都平添幾分溫度。
這還是往常領主大人高傲的模樣,帶著慣常的幾分戲謔,以漫不經心的否定模樣,激起人的好勝心與征服欲。
窗外寒風拂窗,如人急叩門。
碰撞的聲響,癡纏不休,讓人難以好眠。
管理員大人的能力向來出色,這是領地里無人質疑的問題。
而他在另一方面的能力,領主大人也格外滿意,還額外獎賞了小燕幾個吻,讓燕秦激動不已。
整個領地里,恐怕只有不知內情的晨霜之域首席服裝設計師兼紡織廠廠長的杜彩彩,會對管理員大人持有質疑。
溫度會使冬眠的蛇類蘇醒,生物酶再度在細胞內活躍,蛇尾緩慢游動,慵懶十足。
清晨,居民們開始定點鏟雪。
這大雪一連要下好多日,如果不管不顧,出行都會成問題。
好在卡車之類的運輸機器早就針對冬季進行了改造,一切無憂。
燕秦在實驗室里和橫亞加班加點地研究裝置,幾乎住在了實驗室里。
藺綏陷入冬眠,每晚會在燕秦提供的溫度里蘇醒,借著這個空檔處理一些文件和解決一些問題。
燕秦啄吻著他的脊背:“真是敬業的領主大人!
藺綏點擊屏幕的手指輕顫,花了大概十分鐘才批完一份文件。
在凜冬到來的第三天,便攜式熱能裝置終于調試完畢,被放在了藺綏的身上。
藺綏擺脫了冬眠狀態,去后山巡視了一圈。
怪物們大多數都陷入了冬眠,藺綏在凜冬到來之前為他們提供了充足的食物,他們有著足夠的能量儲備,找了自己喜歡的地方休眠。
也有個別怪物依舊活躍,不過也沒有之前那么精神。
根根看著都禿了不少,事實上他并沒有頭發,就是給人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好像他變得更丑了。
當然這種刺痛怪物心靈的言語,藺綏是不會說的。
橫亞還給根根織了條亞麻色的圍巾,廢土之上的前傭兵哪有這種手藝,杜彩彩說這是橫亞特地來向她請教的。
這件事情還一度讓洛杉無比緊張,覺得橫亞要跟自己搶女神。
橫亞兩條機械腿看起來就帥呆了,洛杉還特別難過的和燕秦說自己可能要失戀了。
燕秦提醒他:“你還沒戀愛呢,哪里來的失戀?”
這會心一擊,以至于領域的人吃了三天的變異藕燉變異藕,問就是廚師長在進行憶苦思甜活動。
老莫克十分感慨,當初這里還只有他們幾個人的時候,能有這種食物吃就已經很高興了,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啦。
老莫克笑瞇瞇地看著自己身后的倉庫,有些自豪。
在藺綏可以自如在冬季活動時,實驗室那邊也終于有了重大進展。
“實驗分析出擁有放射性元素的河水只要經過提煉轉化,可以成為一種能源!
“至于你帶上來的那株草,暫時還沒有研究出什么,養在實驗室的培養皿里了!
燕秦把數據發送到了云端上,顯得很興奮。
藺綏毫不猶豫地說:“現在就研究提煉轉化的工具,有什么不足的東西列出清單,無論是去黑塔還是東區,都要買到手!
前些天燕秦和克雷婭去東區采購了一批維修花園里的溫室的材料,還買了一些額外需要的東西,這兩天克雷婭又去了一次,付了尾款,把東西拉回了領域。
他們沒有途徑黑塔,希望鎮的外圍可以接觸到東區的外圍,燕秦他們沒有從別人家門口經過的癖好,拉物資一律從希望鎮經過回領地。
針對黑塔有可能存在的窺視,藺綏還特地把沒有冬眠的小飛魚帶來守領空。
身為豚豚和飛飛的孩子,小飛魚融合了他們的基因,看見監控器飛起就是一甩尾,沒事兒的時候就在恒溫水缸里游泳干飯,過得比他兩個爹愜意多了。
進入凜冬的大半個月后,領地的居民們被通知了一個好消息。
控溫系統即將安裝,大家在屋子里不用怕受凍。
大家忍不住歡呼,畢竟冬季真的太冷了,讓人只想縮在家里什么都不做。
當控溫系統安裝開始運行后,即使屋外還是風雪漫天,大家心里也暖融融。
他們回想起了來到領地之前的生活,恍惚間仿佛覺得是上輩子的事,在感恩中喝著熱乎乎的湯,干勁十足。
當燕秦招收花園溫室維修小隊和裂谷建設小隊人員時,領地里的居民報名都十分踴躍。
小提奈的父親奎快速搶到了裂谷建設的名額,和人一同坐車前往裂谷。
冬季,裂谷里刮上來的風更加寒冷。
奎第一個抵達地面,頭頂探照燈看著河流,驚奇地說:“這條河居然是黑色的,還沒有結冰!”
燕秦并不驚訝,讓大家小心黑色河水里的卵。
控溫系統的能源正是來自于這條黑色河水,燕秦探訪過這條河的源頭,發現來自更深的地下。
之前的能源轉化都是由人將河水從裂谷下方往上運送,這種辦法太費時費力,所以他們一直在研究管道鋪設,與此同時,還要建立抽取設備時的篩選滅殺設備,避免黑色的卵進入機器,也避免它們在管道中存活,所以耗費了不少時間。
設備鋪設需要一段時間,燕秦不讓藺綏下裂谷,藺綏只好去溫室那邊監工。
花園的溫室系統最初是百年前用來侍弄各種花,由于并沒有怎么被破壞,極大的被保留了下來,功能還很齊全,只要維修好管道,能源充足便可以繼續運轉。
藺綏又招了一隊花園清理小隊,讓他們把花園里原本的那些植物清除,他們修復溫室當然不是用來養花的,糧食最重要。
冬季土壤成為凍土,他們身為出口食物的領地,食物只夠自己吃當然不行,多多益善。
等到溫室修復好,一切清理完,就可以進行松壤和播種。
藺綏從不會讓居民干白工,每次工作都會有相應的貢獻點和貨幣,根據工作的難度來決定薪資的多少。
一味的給予卻不回收可不是流通貨幣的好手段,要想打造良性的市場,貨幣儲量的收支平衡非常重要。
藺綏在商店里上架了商品,在平時居民們打獵捕魚之類使用設備都需要付租金,不少人想要購買,藺綏沒有開放購買權,等的就是特定的時候出售。
上到武器和改裝品,下到捕網等,很快就被搶售一空。
燕秦看著賬單思慮:“可能我們還需要去更遠的地方尋找一番,看看還有沒有合適的代幣產品,不然以后大家的積蓄越來越多,這些肯定不夠的!
藺綏點頭:“嗯。”
事實上,他并不擔心這件事情,因為很快他們就要和官方達成合作,官方到時候會成為他們的后背力量。
時間從不會為人的想法而變速停留,凜冬即將過去時,穿越的時間點又一次到來。
本世界正處于秋季,藺綏似乎還殘存著對異世界寒冷的感知,打開了空調。
照例和打開窗戶往外望的杜彩彩對視了一眼,杜彩彩比了一個OK的手勢,放心地躺回床上。
再次感覺到雙腿,藺綏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腿部,再一次開始復健。
燕秦抱著筆記本電腦來了臥室,一邊看著各種交流的帖子,一邊看老婆走路。
等到藺綏走的渾身冒汗時,他立刻放下了手上的電腦,一邊和藺綏說著新內容,一邊給藺綏揉腿。
按摩按著按著就按去了浴室,藺綏被困在冰冷的玻璃門與溫暖有力的懷抱之間,在水霧上留下指痕。
有情人的夜生活豐富多彩,單身狗的夜生活只能擼串。
洛杉正在用食物撫平自己的穿越創傷,就被拉去了特別行動部。
洛杉還是秉持著不告訴組織燕秦是穿越者的這個理念,除了這個沒說,其他的全部都說了。
“看來你們北區建設的越來越不錯,洛杉,我希望你能夠在下次穿越時為我們的人引薦一下你們的領主。”
見洛杉有些發懵,特別行動部部長語氣溫和地說:“如今東區已經有我們的人,也算是有一定地位,但是東區新舊人類矛盾實在太過尖銳,我們可能不能那么快的成立勢力,所以需要尋求聯盟!
“我們絕對不會讓我們的公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即使那在另一個世界,但我們會竭盡所能,保護每一位公民的安全!
他行了軍禮,洛杉心里澎湃,也回了個禮,眼淚汪汪。
“我們永遠相信組織!”
洛杉又為瞞著燕秦的事而感覺到罪惡了,組織永遠還是那個組織,本世界不會放棄每一位同胞,哪怕在異世界也不會放棄。
洛杉一腔熱血,不過雖然上頭他也沒有激情的把燕秦的事情說出來,而是覺得可以勸說一下燕秦承認。
組織還是可靠的組織,而且現在有官方的人在東區了,完全可以聯盟,自己人當然要護著自己人。
為了弄得更清楚一點好勸說,洛杉還特地詢問了東區是什么情況。
部長拿出了東區的地圖,整個東區大概有一個省那么大,核心區沿海。
這里匯集著三大勢力,其中的中小勢力無數。
從核心朝著邊緣輻射蔓延,有限的資源使得大家不得不搶奪擴張,來保證不消亡。
因為有人用入侵者這個名義來排除異己針對本土勢力,但也有人是真的在清理入侵者,無論是被扣上入侵者名義的人反擊,還是真正的穿越者為求自保,都導致了東區混亂的結果。
幾大勢力持續交鋒,內斗亂斗,沒有消停,就像一潭被越攪越渾的水。
“而且更為嚴重的需要我們嚴肅對待的事情,是本世界境外勢力,據悉,有人購買了大洋彼岸圣黛爾城的高新科技進行研究,一旦那些不屬于我們維度的科技文明進入我們的世界,那將是一場災難!
部長的神情嚴肅,穿越異世這種不可控的事情就已經足夠糟糕,如果這方面再被動,那不是他們想看到的結果。
他們目前也在對一些研究成果進行分析,但和蠢蠢欲動的境外勢力不同,他們絕對不會將這種事情作用到侵犯別國利益上。
現在要緊的事情就是在異世界成立聯盟,保證自己的利益,對他人的意圖進行阻止,最好可以找到關閉兩個世界的通道。
還算是好消息的是,由于兩個世界之間的文明發展斷層,異世界很多東西在本世界找不到,但是腦子聰明的研究人員會找替代品,無論如何,一切盡快。
還有一個勉強算是好消息的事是,他們人多。
他們的人也不止在東區,在南邊沙漠以及山脈以北,都有他們的人存在。
目前看來,穿越幾率這種事情是按照比例來的,而且有區域性,在人數上,他們確實占優勢。
洛杉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心里確定了一定要勸說燕秦。
“我們并不知道這場穿越到底要持續多久,什么時候才能結束,但毋庸置疑,這一次我們是先驅者,無論為了現在還是將來!
洛杉熱血沸騰:“明白!”
出了特別行動部,洛杉想給燕秦打電話,但又怕現在就暴露了,輾轉反側到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去學校。
好在今天他們系和燕秦系有一個同樣的選修課,洛杉坐在了燕秦旁邊,在大學課堂上玩起了傳紙條。
燕秦思量良多,離開校園時神色如常,在見到藺綏時卻忍不住和他商量。
藺綏沉吟:“你想和官方合作?”
事實上燕秦哪里只是想和官方合作,就差說自己要去當先驅者了。
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這句話對于他們倆來是共通的認知。
不過藺綏也清楚,雖然是同一句話,對于他們而言卻不是同一條路。
燕秦知道藺綏是個有些獨的人,因此他也沒有多說,只是道:“我只是希望去做這件事情,不過一切還要領主大人您裁奪,一切以你的權益為重!
燕秦這倒不是在說好聽的話哄藺綏,他之前不決定透露身份信息,就是因為在異世界藺綏的身份比較不同。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樂意和官方合作,畢竟這里是自己的家園,而且他們這種穿越也并不是永久性,他們同樣也要在這片土地上生活。
種種原因,但還要看官方那邊對藺綏的態度。
藺綏問:“現在表明,還是回去之后再表明?”
燕秦被藺綏這種爽快弄得愣了一下,按照藺綏之前的態度,怎么會答應的這么快。
燕秦小心翼翼地建議:“不需要再思慮一番嗎?”
藺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要做的是你,說要考慮的也是你,到底去不去?”
“我可不想你身在曹營,心在漢!
藺綏可不會本末倒置,他對整個世界都不在意,沒必要折騰燕秦,讓事態脫離掌控。
讓燕秦高興的機會也不多了,讓他能開心一會兒是一會兒。
“我可不會,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
這話燕秦說的理所當然,仿佛一直如此。
燕秦打電話給洛杉,讓他代為引薦。
洛杉和官方那邊說的時候還很心虛抱歉,因為他一直瞞著這件事情。
官方倒是喜出望外,有能力的人總是會有自己的想法,這很正常,最重要的是他們的選擇和行為。
藺綏和燕秦被接去了特別行動部,還帶上了杜彩彩。
三個人分別接受了閑聊式的談話,將已知情報進行匯報。
藺綏和燕秦說的差不多,畢竟基地所有的事情都是同時經過他們倆的手,只不過方向上組織對藺綏的側重點是怪物,對燕秦的側重點是避難所。
杜彩彩對領地里具體的一些事情知道的也不多,不過比起管理層上的事情,她可以看見更多的民生狀況,更重要的是她所記住的原主芙拉的記憶。
三個人的生平履歷也都擺放在了官方面前,杜彩彩和洛杉一樣,社會關系都很簡單。
燕秦則是天之驕子,自小就天賦能力出眾,十分傲氣。
藺綏的那份資料則顯得比較平庸,他大學是留校任教,還做出了敗壞師德的事情被辭退。
“他有點不對勁!
部長敲了敲紙張的邊緣,照片上戴著眼鏡的青年正在微笑。
感覺到了一種違和感,燕秦對他前后的反差致使那種違和更加嚴重。
“看看能不能在談話中對他做個測試。”
“是!”
藺綏舉起紙杯喝了口水,敏銳地察覺到了對話里潛藏的鉤子。
他的笑容不變,給出了合乎邏輯的完美回答。
藺綏擅長偽裝,做事滴水不漏,第一世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經歷了這么多世界的他。
給出的初步斷定是“合格”,部長雖然心有疑慮,但也真誠的接納,為之后在異世界的會合作擬定計劃。
杜彩彩沒有參加高層之間的小會,從房間里出來時,渾身放松,熱血沸騰,斗志昂揚。
不用瞞著官方真好,這種感覺就像是被外派去建設組織分部,還被夸有志青年!
情緒還沒澎湃完,杜彩彩就迎面撞上了洛杉。
洛杉看著她,如遭雷擊。
他揉了揉眼,心情滄桑。
“小丑竟是我自己?”
“你一會兒看見了領主大人再說這句話吧!
“啊?領主大人也是穿的!”
“對啊,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藺綏!
洛杉:“謝謝,我更小丑了!
洛杉哀怨:“你們為啥不告訴我!”
看不起廚子嗎!
杜彩彩解釋:“這件事情是有理由的,領主大人身份比較敏感,你也知道他的形態,我是因為這具身體的原主!
杜彩彩將原主芙拉的事告訴了洛杉,芙拉可是身負追殺令的人,她就是東區在逃前朝公主。
燕秦也不必說,剛剛在車上的時候她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是901避難所的管理員,領地最開始就是在他的地盤起家的。
洛杉抓狂:“靠,你們都這么有來歷這么牛的嗎!”
“我們穿的不是同一個廢土吧?”
為什么只有他在種地,只有他在種地!
杜彩彩安慰他:“你就是流淌著我們華夏民族血脈的好兒女。”
看到藺綏和燕秦出來后,杜彩彩快速迎了上去,在燕秦和洛杉說話時,在藺綏旁邊小聲道:“領主大人,上次管理員大人的狼耳你喜歡嗎?”
“你要是有喜歡的,我再給你們設計。”
組織說得對,有志青年,當大展鴻圖!
第233章 美人蛇
“你有心了!
藺綏還以為那天那個裝扮是燕秦要求杜彩彩做出來的,沒想到是杜彩彩自己送的。
投其所好,非常聰明。
杜彩彩被藺綏含笑的眼眸注視,心里雀躍。
美人身為她的繆斯,可以穿她做的衣服,這已經讓她圓滿了!
杜彩彩感覺到了管理員大人投過來的死亡凝視,離開了領主大人身邊,腳步輕飄飄地離開。
雖然領主大人沒有明說,但是這種事情怎么好意思明白的說,改明兒她就多做幾個方案,都送過去讓領主大人挑就行了。
穿越者的身份不必隱瞞,燕秦也就不必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而每天都要去學校上學,異世界的情況讓他分心,因此他請了九天假。
這個過程非常順利,畢竟有官方在后面幫他運作,剩下幾天燕秦沒有再去學校,和藺綏一起在家和特別行動部之間往返。
為了避免走漏風聲,官方并沒有告訴他們,組織在東區的人是什么確切的身份,只是說當回到異世界時,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聯系他們。
剩下便是不停地想方案和進行研討,很快又到了穿越的時間點。
冬季末尾的風依舊寒冷,穿過高大的喬木與低矮的灌木叢。
積雪堆疊,居民們鏟雪也只能維持一條供人行的通道。
實驗室發現從裂谷河水里抽上來的黑色的卵在碎裂之后,具有一定的腐蝕性。
這讓大家心有余悸,如果領主大人沒有下令探索裂谷,這些卵在河水里孵化后爬上來,一定會帶來不小破壞性。
先前沒有人覺得它們有威脅,這些卵在脫離了河水之后,放置在空氣中,會慢慢的萎縮消失,可沒想到把它們的結構破壞后,居然會有這樣的威力。
燕秦決定把它們廢物利用,用一群黑卵形成的腐蝕性的黑水來清雪。
事實證明,見效非?臁
困擾居民們的艱難的掃雪工作,就這樣被輕松解決了。
燕秦夸贊領主大人有先見之明,夸著夸著就夸去了床上。
在冬季結束之后,在稍顯涼意的春風之中,有人來到了晨霜之域。
他的裝扮與一般的廢土客不同,衣著干凈整潔,身上看起來沒有攜帶任何武器,溫很無害,手上戴著一雙黑色的皮質手套,客氣地請守衛通報。
克雷婭有些警惕,事實上這樣的裝扮在廢土上才表示危險,能夠有這樣打扮的人,要么是實力高超,要么是身世不凡。
在領主大人的命令下,克雷婭引著客人去了會客室。
當門合上時,客人第一句并非自我介紹。
“乘風破浪會有時。”
“直掛云帆濟滄海!
這是他們這次的行動暗號,雙方對接成功,開始面談。
“自我介紹,我叫溫寒,是特別行動部的一員,也是這一次穿越節點的穿越者!
“我們部門里的一位經驗豐富的老組長則是東區三大勢力之首的蒙特先生,這也就是我們之前和你們溝通的時候透露出的核心人員,他不方便親自前來,因此我代他來前來和二位會面。”
溫寒手指在腕表的表盤上輕觸,投射出了此次的計劃方針,附帶了東區詳細勢力地圖。
蒙特的勢力身為東區之首,代表他的顏色在東區里占據的比例最多。
藺綏利落地說:“我們就不多自我介紹了,直接開始!
“好!
溫寒將勢力分布進行了詳解,讓藺綏他們可以快速的了解到東區現狀。
“這些情報大部分都真實可靠,來源于我們的人!
組織的力量在此刻展現,他們的人早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其他人的勢力里,因為有另一個世界橋梁在,組織早就把穿越者登記在冊,能夠快速在這個世界進行鏈接,進行情報互通,達成有利局面最大化。
溫寒特別強調:“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否認入侵者存在!
和異世界的人類相比,穿越者的數量實在太少太少了。
他們不能夠承認這件事情來跟廢土之上的人談判,那簡直是異想天開,由于文明差距,廢土上的人根本就不能夠從他們那里得到任何好處,如果承認入侵者的身份無異于,將自己當成活靶子。
再者,他們統領一方勢力,勢力之下都是本土的人,一旦這些人知道他們的領主是異界來客,隨時都有可能回去,會造成不利的輿論影響和人心渙散,到時候情況會更加麻煩。
“我們的目標是針對小達爾,吞并達爾家族的勢力。”
溫寒調出小達爾的圖片,在上面標紅,觀察著藺綏和燕秦的反應。
組織先前也不打算用這樣的辦法,可是當蒙特被他們的人替代,而且他們還有晨霜之域這樣一個后備力量,這個計劃就立刻被敲定了。
藺綏和燕秦沒有任何異議地點頭,他們同樣認為這是這種情況下的最優解。
燕秦問:“確定可以吞并嗎?”
溫寒:“我們已經在和哈爾娜的勢力進行交談,入侵者的概念大范圍宣傳就是從小達爾開始,也應該由他結束,哈爾娜家族那邊態度很明確,只要分配到合理的利益。他們決定幫忙!
東區核心的三大勢力:小達爾、蒙特、哈爾娜。
藺綏調出東區與北區的那塊地圖,在希望鎮和黑塔分別畫了一個圈。
“只要可以攔截他們不出海,這是他們唯二出逃的方向!
如果從希望鎮出逃,就是直奔他們晨霜之域而來,如果是從黑塔離開,有一部分可能是穿過沙漠去往南邊。
溫寒點頭:“沒錯,這是沒有完全解決時出現的情況,到時候還煩請你們在這些地方守好!
“沒問題,不過我們可能需要一點幫助。”
藺綏點頭答應,在溫寒詢問的視線里拿出了一張清單。
溫寒看見清單的內容嘴角微微抽搐:“你們要的是不是有點多?”
藺綏笑道:“辛苦組織了,我們會付錢的,不過價格上你們可能要給我們優惠一些!
背靠大樹好乘涼,藺綏毫不客氣的要來一些武器以及剛需的東西。
他們沒有進入東區內核的權限,但是組織就在東區內部,當然需要他們照拂一二。
廢棄的克林街區始終是領地的問題,這里沒有辦法好好住人,又處于領地交通對外的要塞,藺綏一定要把這里鏟平。
如今他們有能源,黑河以及希望鎮的小能源田,缺的就是更先進的設備。
一些必要的組織零件和研究設備,燕秦早就想把實驗室設備給換新了,苦于沒渠道。
溫寒玩笑道:“優惠億點點?”
燕秦:“知我們者,組織也!
主要是他們這個地方也真的不太富裕,和東區比起來還算是貧窮。
溫寒看見他們一模一樣的笑容,回憶起了在扶貧辦的往昔。
溫寒點頭:“我盡量為你們搜集,到時候秘密送來,會有人再和你們聯絡。”
雖然東區的科技比較發達,但他們不能夠用智能化設備進行聯系,由于各種信號電波頻率不同,東區內部也設有各類的攔截設備,他們沒辦法在東區的核心聯系到這里,只能靠人力傳達。
“那我就先走了!
燕秦:“我送你!
藺綏在門口目送他們遠去,發現了門外的克雷婭欲言又止地模樣,道:“不必擔心,談生意的客人,很快我們就要有新的事情要忙了,從今天開始繼續加強戰斗訓練。”
克雷婭嚴陣以待:“領主大人,這一次是黑塔嗎?”
不怪克雷婭這么想,領主大人每一次下令出兵,必定有收獲,他們已經習慣了。
藺綏被她嚴肅中還略帶有些期待的語氣逗笑,搖了搖頭。
“不是,我們只是幫忙,負責在后方攔截,將他們訓練好,讓他們多些自保能力!
藺綏并不希望領地的居民傷亡,盡管他知道到時候交火一定會不可避免的出現這種情況。
這一幕比原書里來的早太多,因為擁有知道劇情的能力,他占領農莊和希望鎮的速度都比燕秦快很多,更別說提前發現了裂谷的能源河,讓領地的整體實力向上了一個臺階,所以這一切也就自然而然來得的更快。
那場戰斗書里是什么情況,他拿到的大綱并沒有詳寫,只知道結果是燕秦將他們在希望鎮攔截,捉住了小達爾,蒙特吞并了小達爾的大多數勢力,壓制住了哈爾娜。
槍桿子里出政權,這句話從來不假,要擁有話語權,就要有能力,這樣他們才能阻止本世界的境外勢力在大洋彼岸做些動作,而不是坐以待斃。
克雷婭得令,彎腰行禮:“是!
藺綏想要的東西被陸陸續續地送了過來,用那些材料,燕秦造出了能夠平推克林街區建筑物的大型挖掘車。
在不斷轟隆聲里,晨霜之域第一個新生兒也誕生了。
藺綏下令好好慶祝了一番,在孩子母親的請求下,為孩子賜名“葉繁”。
希望整個領地可以枝繁葉茂,生機勃勃。
這是難得的全領地一起歡慶的夜晚,洛杉還拿出了自釀的酒,藺綏和燕秦都喝了幾杯。
不過這個酒的后勁似乎比他們想象的要大,藺綏在返回居住地的路上便感覺眼前的景物有些搖晃。
他看向旁邊的燕秦,高大的青年依舊如常地走著,但看著他直直的朝著樹的方向而去,可見也并不太清醒。
藺綏把人拉住,避免了管理員大人直接撞樹的悲劇。
燕秦往回跌,抱住了藺綏穩住身形,順勢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吐出的氣息灼熱:“阿綏喜歡那個小寶寶嗎,我看你抱了他!
藺綏回答的很果斷:“不喜歡。”
只是孩子的母親用期待的眼神,希望他可以抱一抱孩子,相當于說為孩子賜福,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難以拒絕。
好在這個人類幼崽十分乖巧,被遞到他手上的時候也只是睜著眼睛笑,沒有哭鬧。
他抱了一會兒就立刻把孩子還回去了,那種軟綿綿的觸感讓他非常不適應。
燕秦應聲,嘟囔道:“阿綏也有寶寶的,要去看看嗎?”
藺綏被他這話弄得有些毛骨悚然,連醉意都清醒了幾分,皺著眉看著燕秦。
平時的燕秦一定會發現情況不對勁了,但他現在正酒勁上頭,拉著藺綏就要帶藺綏去看寶寶。
藺綏不免想到了在風沙月時自己排出的幾個卵,但他確定里面是無生命的東西,不可能會孵出什么。
藺綏擰著眉,跟著燕秦朝前走,他們走過了湖邊,穿過了廢墟,抵達了游樂園。
游樂園已經被清理過,不再有異種怪物,只有廢棄的游樂設施安靜地佇立在這塊土地上腐朽生銹。
藺綏看著燕秦七拐八拐到了旋轉木馬前,木馬上的彩色漆已經斑駁,生長了青苔和霉斑,像是被遺棄的童話世界。
木馬中心的柱子上有一個明顯的開口,燕秦看著藺綏的蛇尾,伸出了手。
藺綏忽然被打橫抱起,蛇尾下意識纏住了燕秦的一只腿。
燕秦一只腿上纏繞著蛇尾,行動也毫不受阻,跨上了木馬臺。
他小心翼翼的拉開了開口,朝著藺綏招手,看向內里眼神慈愛。
藺綏看著被棉布裹起來的幾枚蛇蛋,久久沉默。
這是在干什么?
燕秦說:“我本來是想替它們立一個墓碑的,但是又怕它們被挖墳!
藺綏拿起蛇蛋,發現內里已經空了。
外表沒有任何縫隙碎裂,雖然不清楚為什么這些蛋都變成了空殼,但并不重要。
他看著燕秦做了一個深呼吸,忍住了把燕秦按到水里讓他清醒清醒的沖動,提醒道:“都空了。”
燕秦拿起了其他蛋,發現確實都空了,神色有些悵惘:“也好,省得被人拿去做蛋炒飯!
藺綏:………
這都什么跟什么。
藺綏冷不丁地問:“你很想要一個孩子嗎?”
燕秦搖頭:“因為他們是從你身體里出來的,所以我舍不得他們就這么碎了。”
燕秦看向藺綏的肚子,忍不住伸手觸碰。
“其實我有想過的……”燕秦聲音有些含糊,酒意讓他的眼眸微紅,“可是我只想我們兩個人在一起。”
或許是對生命負責使然,又或者是嫉妒和恐慌。
對于燕秦,生命從來就不是隨意誕生的事情,也對繁衍根本就沒有執念,他所求的只是和燕秦一生,不想有任何意外因素介入他們之間,讓他們之間有任何變故。
“只有我們兩個就夠了!
燕秦忍不住喃喃,彎下腰親了親藺綏的肚皮,輕哄似的說:“我們不要寶寶哦!
燕秦真的喝醉了。
藺綏摸著他的頭發,任由他順著肚臍朝著與蛇尾相接的鱗片親吻。
荒廢百年的旋轉木馬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卻不是因為轉動。
稀疏的月光為繁茂的植被披上朦朧的輕紗,那些失去顏色的小彩燈在人眼里晃出絢爛色彩。
蛇尾纏繞在馬上,避免墜落。
美人蛇平坦的腹部微鼓,卻被人無情地按壓。
不能有孩子的執念刻在醉酒的青年腦海里,全然不想那也是他的杰作。
藺綏握緊欄桿的手收緊,銀白色的鱗片上涌出霜白。
凜冬季已經過去,天氣逐漸回暖,藺綏也就沒有將便攜式的熱門裝置帶在身上,避免浪費不必要的能源。
可夜里的氣溫還是略低,讓他懶倦。
燕秦的酒意隨著汗水揮發,等到他雙眼清明時,藺綏已經在他身上睡著了。
燕秦抱著藺綏,穿過荒廢的游樂園,穿過冷清寂寥的無人區,穿過無光的陰暗處,抵達溫暖的家園。
藺綏睡得不太安穩,眼皮下的眼珠微動,似乎要醒來。
燕秦低聲道:“阿綏,到家了,安心睡吧。”
藺綏似乎是聽見這句話,微皺著的眉舒展,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燕秦才徹底反應過來自己昨天到底干了什么蠢事,看向藺綏時忍不住有些心虛。
帶人去看寶寶還說什么蛋炒飯……都怪洛杉,在當初給他造成了陰影。
藺綏似笑非笑地看著燕秦,卻沒有提及昨晚的事。
誰讓燕秦的醉后真言蠻符合他的心意,也算是將功補過。
在晨霜之域熱烈地重建克林街區時,東區的斗爭已經從暗地里搬到了明面上。
“這世界上怎么會有入侵者,不過是異想天開的玩笑,是你奪取達爾先生勢力的手段,需要我請芙拉小姐來作證嗎?”
年約五十的男人拿著手杖,像個風度翩翩的紳士,但他的氣度和話語可并不像他表面如此溫和。
“小達爾先生,是不是很驚訝被你追殺的芙拉小姐竟然沒有死,她只是逃進了克林街區,你應該知道那里早已經是晨霜領域的地界,有人救了她。”
“可惜因為你,我們的東區明珠一直害怕的不敢回來。”
小達爾先生嘲諷:“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被入侵者取代了,說不定連你都是!”
男人看向坐在一旁的卷發女人,笑道:“哈爾娜夫人,您認為呢?”
“入侵者這個理由可真是好用,小達爾先生,以前說達爾先生被入侵,現在又說蒙特先生被入侵,將來是不是連我都要被成為入侵者了?”
女人掩唇輕笑,指甲的顏色是刺眼的猩紅。
表面的和平被打破,東區中小勢力已經各自站隊又或者觀望,內核如同臺風眼,一切愈演愈烈。
黑塔保持沉默,商人逐利,但東區現在的形式不是他們可以插手的,那里實在太亂了,他們只能在旁邊小小的押注一番,對于另一位正在建設的鄰居倒是沒有太大關注。
不過他們沒有想到,原來隔壁鄰居早就已經站好了隊。
小達爾的一路朝著外圍而去,他已經明白了另外兩位要吞吃他勢力的野心,可惜雙拳難敵四手,不過,只要從外圍離開,他就可以在掩護之下去往晨霜之域,將這片地方占領,東山再起。
隨著希望鎮的圍墻被定點炮轟,這場戰爭也就打響了。
盡管藺綏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當這一天來臨時,現實遠比想象的要殘酷。
小達爾的人少,但他們的武器裝備都很精良。
無論是超遠距離定點發射的炮彈,還是坦克式的防御武器,都十分難處理。
組織的人被小達爾留的后手單在了東外區,只有清除那邊的殘余兵力才能夠來和他們包抄。
藺綏讓怪物大軍作為前排頂上坦克,吸引火力,然后進攻。
炮火的光芒耀眼,周圍的嘶吼聲都被轟隆隆的爆炸聲遮蔽。
當炮彈在半空中炸開,使無數鐵片或者是特殊材質的彈衣如同暴雨一般散落,圍墻被摧毀。不停的有人墜落在圍墻之下。
消煙漂浮在天邊,仿佛巨大的陰霾覆蓋著戰場,怪物們的尸體被炸的血肉模糊成為了肉塊,在巨大用密集的火力之下,有些甚至融為了碎片,成為了焦炭。
連抗性如此之高的怪物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是在作戰的人類。
藺綏定向瞄準,炸翻了對方一臺坦克,眼神卻在戰場上搜尋著燕秦的身影,可惜看不見。
燕秦不允許他去近身作戰,所有的居民都不允許。
因為在這黑沉的天空下,在這片飲滿了血液的黃土里,銀白色的尾巴是那樣顯眼,是敵人最好的目標。
藺綏的手心浸滿汗珠,潮熱導致他的長發粘附在一起,他卻無暇顧忌,一心盯著對面的方向。
密密麻麻的熱能量傳導告訴他敵人最密集的位置,他操控著炮彈朝著對方人多的地方進行火力壓制。
燕秦和克雷婭在火力的掩蓋下壓進,看見了戈倒在地上的軀體。
戈的手指指向了某個方向,沒了氣息。
燕秦和克雷婭強忍悲痛,一邊尋找掩體湊近,讓對方不好近距離轟炸只能掃射,一邊還手一邊躲避。
子彈拉著長聲從耳邊穿過,燕秦握緊了手機的槍,用力到甚至覺得手心硌的發疼。
他看見了小達爾的位置,和克雷婭打了手勢。
克雷婭指了指自己,表示自己先吸引,燕秦跟上。
燕秦點頭,看著克雷婭沖出,在心里倒數秒數。
大概五秒之后,他翻滾出去,朝著小達爾的背部而去。
當燕秦撲到小達爾時,克雷婭被打中了小腿,她右手的機械臂已經被炸的變形。
“讓他們全都不許動!全部停下!”
燕秦用槍抵住了小達爾的后腦,聲音嘶啞地威脅。
小達爾大笑:“晚了!”
燕秦看見了在半空中發射過的巨大炮彈,看著它奔向的方向,瞳孔放大。
控制臺!阿綏!
不。。
藺綏緊急疏散主控臺所有人,讓他們尋找掩體,這一但炸開,這里的所有人都會死傷慘重。
當炮彈的余波炸過來時,藺綏感覺自己被什么東西圈住。
沖擊力被圍住他的東西,擋住了大半,等到可以睜開眼時,藺綏看見了眼前的褐色怪物。
根根擔憂道:“老大,你還好嗎?”
藺綏根本顧不上說話,按住根根的肩膀讓他轉身。
根根的背后被轟出了大洞,火焰順著他的身體燃燒。
“老大,我好像有點熱!
藺綏試圖幫他拍去火苗,但根根身上的起火點太多,根根將藺綏推遠,在子彈聲里,藺綏聽見了根根身體爆開的聲音。
他現在才知道,原來根根是一棵樹。
佛塔樹屬的種子可以在身體里存放多年,只有高溫和野火會讓他們的種子拋出。
他一點都不期待根根的寶寶了。
敵方營地。
燕秦眼里布滿血絲,他折斷了小達爾的手臂和腿,拖著他讓他的部下停手。
組織的人也包抄了過來,局勢瞬間一面倒。
燕秦把小達爾丟給了溫寒,通過望遠鏡看見藺綏安然無恙時松了口氣,扶著克雷婭去就醫。
“克雷婭,你再撐一會兒!
克雷婭的半邊身體被炸的血肉模糊,她昏沉沉地望著旁邊的人,一瞬間仿佛回到了遙遠的記憶中。
——你再撐一會兒!會沒事的!
——克雷婭,我們恐怕要分別了。
“我不想……分別……”
燕秦沒有聽清克雷婭口中說的什么,那聲音太微弱。
周蕊踉蹌地跑了過來,她的肩膀和腿都受了傷,嘴里喊著克雷婭的名字。
燕秦一股腦兒地把醫藥噴霧往她傷口處噴,讓醫生把她抬進去。
醫生快速給她注入藥劑止血,可克雷婭的眼神還是越來越渙散。
醫生將她體內的彈片全部部取出,看見了她沒有合上的雙眼,輕嘆了一聲。
“抱歉,她傷勢太重了。”
周蕊呆呆地看著克雷婭的身體,握住了她的手。
燕秦心情沉重,看著被緊急搶救的領地軍,如同踩在棉花上。
他到了藺綏的身邊,藺綏正在對著一大塊焦木出神,他擁住了藺綏的背部,閉上了眼。
“克雷婭……”
他們所做的這一切,今天的這場戰爭,都是為了以后在本世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藺綏手背青筋暴起:“那個人呢?”
“在蒙特那里!
“我會把他要過來!
藺綏捧著手里的種子,眼神陰冷。
他明明把一切都提前,明明已經盡量做到更好,這場戰爭還是如此,他損失了那些怪物,也損失了十幾個居民,受傷的更是近百,克雷婭和根根也犧牲了。
原書里,燕秦這場戰斗應該更慘痛吧,這就是他這個世界要受到的挫折嗎?
不把小達爾折磨死,都難消藺綏心頭之恨。
藺綏把根根的種子交給了橫亞,橫亞沉默地收下。
他送給根根的那條亞麻色圍巾,也早就跟著根根一起燒成灰了。
組織諒解藺綏的心情,在小達爾沒有了情報價值之后,把人交給了藺綏。
可盡管小達爾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一切也回不到從前。
生活還要朝前看,領地進行修復,有了東區的幫忙一切變得快速許多。
犧牲者的名字刻在了碑上,藺綏將那些小怪物們的名字也都刻了上去。
漸漸地,這些名字會成為歷史的一部分。
有了組織的幫忙,晨霜之域和東區的聯系緊密起來。
無論是經過改良的種子,還是更為先進的武器,生活在后來的領地里的人完全不知道當初領地是在小小的避難所發家。
和官方商量以及在黑塔的穿越者的配合下,晨霜之域將黑塔也圈在了自己的范圍內。
派出去的所有商隊都更換了名字,叫做“青瓷”。
他們否認世界上有入侵者的存在,但以自己的方式呼喚著同胞們來到領地,在本世界和異世界兩條線上聯動。
晨霜之域的人越來越多,成為了華夏穿越者的聚集地,領地范圍漸漸地朝著東區靠近。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根根的種子也在橫亞的悉心照料下發芽。
藺綏無意中走到了克雷婭的墳前,看見了在墳前唱歌的周蕊。
她的模樣依舊年輕俊俏,臉上帶著藺綏時常能看見的歡樂。
她似乎很快從傷痛中走了出來,可當初她比藺綏折磨小達爾他們下手還要狠。
只是不久之后,歡笑又回到了她的臉上。
藺綏不明白,為什么可以這么快就快樂起來?
他不理解,所以他直接詢問了。
周蕊聲音很輕:“克雷婭說,失去才是生活的常態!
“如果我每天消沉難過,她肯定會不高興的,從前我因為受傷而不肯訓練,她罰我練了一天的槍!
“她說這個世界就是這么殘酷,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隨時都可能消失在你的生命中,我們能夠做的不過是在相處時珍惜,這樣即使分別,也不會遺憾!
藺綏靜默,看著周蕊繼續給克雷婭唱著她新學的歌。
他看著高而遠的天空,靈臺里沉寂的藍珠靜靜地懸浮著,像是無聲的倒數。
“你去哪兒了?這些天感覺你的情緒一直不太好,需要休息一會兒嗎?”
燕秦給藺綏理了理鬢邊的亂發,手指捻著他的發尾。
“頭發好像又有些長了,一會兒幫你洗頭的時候我再幫你剪短一點!
藺綏聽著他的聲音,垂眸應了一聲。
由于他們出色的能力,越來越受到組織上的器重,漸漸地他們主要的活動范圍不再是晨霜之域,而是東區內核。
橫亞成了基地的主要負責人,周蕊是他的副手。
人們總是在經歷時渾然不覺,回首時才會對光陰輕嘆。
對于大部分本世界和異世界的人來說,生活似乎一直如此,但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其中的異變與艱辛。
當成功阻止了境外勢力復刻異世界大規模殺傷力武器時,藺綏和燕秦被授予了功勛,被封存在秘密檔案中。
靈臺里的藍光閃爍:【我們該走了。】
“燕秦。”
“嗯?”
“我……”
燕秦等著他的下文,黑眸安靜地注視著他。
“我愛你!
藺綏心里一陣放松,原來說出這句話也沒有那么難。
甚至是,如此簡單。
看見燕秦眼眸驟然亮起的模樣,藺綏唇角上揚。
就此別過,來生不見。
第234章 修真界
黃云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懸劍山上的雪終年不化,在白日也透著冷意。
洞府內,燕秦的唇和耳流出血液。
強行召回碎裂的魂魄致使勉強圓滿,但體內拼湊而成的碎魂傷痕累累,讓他狀態極差。
不過他面上卻是帶上了放松的笑意,視線虛虛落在半空中。
天道意志無形,存在于萬物之中,燕秦知道,它一定在。
“記住我們說好的,道骨留給他,我自會再修煉。”
燕秦擦去唇邊血漬,一邊調息一邊開口。
他的心里帶著期盼,阿綏不必再受輪回尋魂之苦,他馬上就能再見到他了。
阿綏最后說愛他,燕秦忍不住笑,黑眸一片柔情。
阿綏一定會很開心,可以擁有正常修煉的軀體,他們也不必再分開。
因他是氣運之子,所以阿綏受此波折,也好在他是氣運之子,天道拿他束手無策。
【你真的要這樣做嗎?如果你的道骨被取出,你的修為將盡散,兩百年后天道將傾,唯有大乘修為者才能填補空隙,你是唯一可以走到那一步的人!
天道意志的聲音雖毫無波瀾起伏,卻透著徹骨的失望。
“你說過我是氣運之子,不試試又怎么知道?”
“更何況天下人的命運,天下人共憂之,倘若他們知道兩百年后天道將傾,必要有大乘者填補那個位置,他們自然會想方設法去維持安穩!
燕秦并沒有一心當救世主的執念,他只做他認為對的事情,踐行他的道,可以為覺得重要的事情奉獻所有,甚至犧牲自己。
他如今覺得他的阿綏最重要,他并非要眼睜睜的看著天下人去死,他和阿綏也是天下人中的一員,他怎么可能看著大陸覆滅,蒼生盡死。
經此一事,他并不相信沒有別的辦法。
他找到的魂鏡讓天道意志都無法解除,那誰說這片大陸上不會存在別的生機?
更何況無緣無故天道為何會崩塌,倘若這真是最后的結局,唯一的生機便是大乘者,而他是大陸上唯一可以抵達大乘之境的人。
為了活下去,為了天下人的命運,自然會有人用盡一切辦法。
無論是天材地寶還是上品丹藥,自然都會出現在他的手上,在這種修煉資源下,即使他道骨重修,他也相信自己必定可以如同宿命規定的那般,抵達大乘境。
【你已經完全被他影響,竟然會生出這種想法。】
燕秦不愿和天道意志多費口舌,天下人的命運為何要加諸在他一人身上,既然要讓他承擔這種命運,卻又對他的愛人過分苛責。
身為爐鼎,便只能下賤嗎?
命運如此薄待阿綏,他又何必給它好臉色。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
【你的道骨不能給他,不過我可以給他一句新的身體!
燕秦提出要求:“可以,但一定要一句正常的適合修煉的身體,決不能有任何隱疾沉疴,莫忘了,他的魂魄里還有魂鏡!
燕秦就是要和天道意志討價還價,他心里其實清楚,天道意志竟然如此在乎他身體里的道骨,必然是不會輕易松口。
他就是要將天道意志難以接受的條件擺在前頭,那么之后便可以順理成章地選擇退而求其次。
【可以。】
得到允諾,燕秦終于放下心。
強行召回魂魄碎片的隱患太大,他再也強撐不住,陷入了昏迷。
失去意識前,他心里帶著春風,很快就能見到阿綏了。
那具新的身體,一定會讓阿綏開心,讓他事事順遂,一路無風無浪。
世間的風凝住一瞬,又重新恢復了流動。
藺綏睜開了眼睛,看見了躺在不遠處的黑衣劍修。
他下意識走近,卻似乎被什么禁錮在原地,不得動彈。
淡藍色的珠子,從他的身體里浮出,飄在了半空中,隱沒進燕秦的身體。
這是他心心念念為此謀求了數百年的東西,在他還沒有完全得到時就這樣再度離開他的身體,物歸原主。
藺綏卻沒再有不甘和恨意,平靜地看著燕秦身上浮現的淡淡藍光。
天生道骨上附著的靈髓再度回到主人體內,光芒消失。
藺綏準備迎接死亡,卻發現天道意志遲遲沒有動作。
他的語氣里帶著淡淡嘲諷:“你不打算再劈我一次嗎,這一次你可別劈歪了!
這可是系統一直在威脅他的事,只要回到了主世界,系統就會再次讓他魂飛魄散。
【我可以給你一句新的身體,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系統也就是天道意志,有些不太愿意和藺綏說話。
藺綏的所作所為給它留下了陰影,和他說話要提高警惕。
藺綏并沒有去問所謂的條件,瞇了瞇眼說:“不是說要殺了我嗎?怎么會這么好心,忽然要給我一具新的身體!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藺綏覺得十分微妙,他一直覺得天道意志有異常,卻說不清這個書靈在打什么主意。
天道意志沒有順著他的話講,自顧自地說:【我的條件是,讓你以后都不要出現在他的面前!
氣運之子只和他提要求說給這個人一具新的身體,卻又沒說它不能做別的事。
它一定會讓劇情回到正軌,這個人就不該出現在氣運之子的生命中。
【我會讓他忘了你,我會讓整個大陸的人都忘了你,只要你答應我,不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不要再干擾他的大道,我不會殺你,并且給你一具新的身體!
“我不相信你會有這么好心,如果想要我不出現在他面前,殺了我不是更一了百了,提出這種要求,難道是你殺不了我?”
藺綏太敏銳,他的話如同一把利刃,讓天道意志忍不住有些心慌。
它跟這個人相處了這么幾個世界,深深知道他的可怕之處。
絕對不能讓他起疑,否則一切就永遠無法回到正軌了。
【我當然想殺你!可誰讓你對他至關重要,若是你死了,他的道心就徹底毀了!】
【你不是覺得對不起他嗎,你不是想要有一個好的身體嗎,現在一切都可以重來,一切都可以如你所愿,只要你不再出現在他面前,不要再壞了他的大道。】
天道意志認為,這簡直是最完美的解決辦法。
藺綏的所求滿足,劇情也可以回到正軌,一切都可以回到既定的軌道。
“這條件聽起來很不錯……”
藺綏拉長了尾音,似乎覺得天道意志說的很有道理。
天道意志松了口氣,卻又見藺綏冷下了臉。
“不過你算什么東西,誰給你的自信,讓你以為可以插手我們之間的事?”
藺綏輕嗤,格外不屑。
這的確是他開始的所求沒錯,但如今他已經不這么想。
這是他和燕秦之間的事,他當初既然決定剖出道骨前發出天地誓言,就絕不會敢做不敢當。
事情是他做的,他就會承擔結果,無論好壞。
讓燕秦忘了他,這天道憑什么?
他的對錯自然會有燕秦去評判,除非燕秦主動愿意忘記他。
當初是他為了目的靠近燕秦,設法謀求他的道骨,自顧自的來,如今又要自顧自的去嗎,甚至要抹去燕秦的記憶,當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這天道把燕秦當什么,又以為他把燕秦當什么?
燕秦在他心里從來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他有他的想法和靈魂,是一個有著自我意志的人。
這副自以為恩賜的模樣,簡直太可笑了。
藺綏早就受夠了被人掣肘,仰人鼻息的生活。
“我說過,別教我做事,你也配?”
即使身為籠中困獸,藺綏同樣不屈服。
憑什么要他對這樣的命運感恩戴德,哪怕是天道,都別想妄圖操控他。
他要做的事,只有他情愿去做的份,他人休想逼迫。
“讓燕秦醒過來,我會和他把事情說清楚,到時候你再殺了我!
藺綏早已經做好了結束的準備,不想再拖延。
天道一直被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弄得格外惱怒,若不是氣運之子放置在他身上的魂鏡,它才不用這么憋屈。
那魂鏡可以投射一切魂魄傷害,當初那道天雷沒有劈歪,可當它劈下時便發現了不對勁,好在燕秦有氣運護身,不至于立刻魂飛魄散。
如今氣運之子的魂魄已經經不起第二次碎裂,它不能對藺綏動手,但它不能讓藺綏察覺這個真相,否則它會陷入絕對的劣勢。
天道意志質問:【你非要毀了他的道心才心甘情愿嗎?】
天道意志怨氣十足:【是你壞了他的大道,是你讓一切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大道大道,又是大道。
“他的大道到底是什么?”
這個被天道一直反反復復提起的詞語,藺綏不相信只是因為道骨。
【兩百年后天道將傾,他是唯一可以填補裂縫的人,天下運數盡系于他身,他本無情無愛,一心求道,等到期限來臨前,他必然能以身濟蒼生!
【你毀了他的大道,就是要害死所有人!】
藺綏譏諷:“好一出道德綁架。”
別人的死活與他何干,他自己想活都活不成,還知道了愛人一定會為了黎明蒼生去死。
他忍不住冷笑,這就是燕秦的大道嗎?
他的視線落在了黑衣劍修身上,這就是命運給你的饋贈么。
天生道骨,無上仙途。
這些早就已經在暗中標注好了價格,等待著你付出代價。
不過,為了這個世間,你會愿意的吧。
藺綏收回了視線,暗淡的光照在他的面上,睫毛低垂,落下陰影。
他都不必想都知道燕秦會如何做出抉擇,他可以不顧天下人,燕秦不會,既然如此……
“我答應你的條件,不過我要你給我找一具適合修魔的身體!
只是需要大乘者去填補裂縫,又沒有規定是誰。
兩百年,大乘境,若無仙緣,修道太慢,唯有修魔,方能不擇手段地達到目的。
只是修魔者,必遭飛升雷劫業果吞噬,他不必擔憂,他又不需要飛升,甚至都不需要練到渡劫期。
天道意志不知道藺綏怎么忽然松口了,不過這正是它想要的結果。
【可以!
天道意志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允諾,山河倒轉一瞬,又一切恢復如常。
它憐憫地看著無知無覺地劍修,心里忍不住嘲諷。
這就是你喜歡的人。
他非純良,心性不端,喜怒無常,只為自己考慮,何嘗想過你。
你竟然還喜歡他勝過蒼生,愚蠢。
——
層云渺渺,雪晴日光寒。
凌厲的劍氣劈開風雪,在懸崖峭壁上留下劍痕。
收到門派內的傳音符后,黑衣劍修御劍而去。
劍鋒雪白,恰似晨霜。
“小師叔,師父和長老他們在等您!
劍宗掌門首席弟子清蕪拱手行禮,態度格外尊崇。
天下仙門誰人不知劍宗奇才,年紀輕輕便筑基不談,如今實力已是大陸頂尖水平,絕對是史上最年輕抵達此修為的修者,雖然這么比喻有點不敬,但實話說,和他同一修為的人早就是老妖怪了,清蕪十分崇拜他。
黑衣劍修頷首,收起本命劍踏進了大殿內。
“恭喜燕師弟至化神期,我才出關,便知道了這天大的好消息。”
說話的是劍宗的五長老,他同掌門還有燕秦乃是同輩,一貫以師兄弟相稱。
燕秦客氣道:“我已收到了師兄送來洞府的賀禮,多謝掛念。”
一旁的掌門摸著胡須笑而不語,小師弟修為進階,他比誰都高興,這意味著劍宗的實力更上一層,如今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宗門,足以把衍宗擠下去。
“這次召集我們前來,有何要事,還非要面談,我正在用琉璃晶石給我的寶貝打造新的劍鞘呢,這才弄了一半!
開口的男子算是大殿內最晃眼的存在,一身珠光寶氣,和其他人的簡樸截然不同,走到外邊別人都不會以為他是個劍修。
他一開口,其他人的眼神如刀射了過去。
琉璃晶石難得,是極好的鑄劍養劍的材料,一般人融入劍身或者嵌在劍鞘上就已經十足奢侈,這廝卻拿它用來打劍套。
掌門十分心酸,宗門里也有琉璃晶石,但那都是高級獎勵,大家都十分珍惜,跟二師叔完全比不了。
誰讓二師叔出身頂尖修真世家,堪稱劍宗最富有。
劍修還有錢,實在討人嫌。
燕秦垂眸站在原地,無波無瀾。
不知為何,這一次出關,他感覺格外疲憊。
他完全沒有進階的喜悅,反而有些不知緣由的空茫。
對什么都失去了興趣,心里沉寂的仿佛一潭死水。
他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那種滋味難言。
知道聽見清蕪開口,他才緩緩回神。
“已經派一隊弟子去看過了,我們趕到時,那個魔修已經死了,核對了身份,的確是煉尸宗的門主。”
二長老若有所思:“是普通尋仇,還是被吞了功力?”
清蕪有些犯難地回答:“不清楚,因為幾個弟子去的時候,那個老魔只剩項上人頭。”
掌門發問:“二師叔是懷疑那個魔修可能來了我們劍宗的地界內?”
五長老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些什么,能不能說明白些,我人剛出關,最近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嗎?”
二長老開口:“清蕪,給你五師叔解釋解釋!
清蕪應答,將事情原原本本道來。
“約莫五月前,位于陰山的血煞門,一個小型的魔修門派被滅門,大家都沒怎么在意,以為可能是哪個正道尊者出手,又或者是是魔修之間互相爭斗!
“三月前,又一魔修宗門被滅門,那些魔修皆是被吞食魔力而死,應當是魔修內斗!
“一月前,一行筑基期御獸宗弟子被血丹期魔修困住,御獸宗長老趕去之時,弟子皆安然無恙,那名魔修被挖走了血丹!
修道者的修為,從低至高,乃是:練氣、筑基、金丹、元嬰 、化神、練虛、大乘、渡劫,而后便是踏破虛空飛升而去。
只是大陸已經兩千年沒有出現飛升者,連大乘期都寥寥無幾,到如今,各個宗門的老祖都只是練虛期,最高是練虛后期。
燕師叔修煉一百四十載變已至化神期,已經是當今修真界格外恐怖的存在。
魔修和修道者的修為稱呼差不多,只是他們的金丹期是血丹期,元嬰期是魔嬰期。
差一個境界,便隔著天塹,哪怕是筑基期弟子,都未必能勝過一個血丹初期魔修。
“據御獸宗弟子說,出手的是一名黑衣魔修,渾身魔氣看不清臉,出手狠辣,將那名血丹期魔修殺了之后便走了,可能是尋仇!
“但結合之前的事,大家認為他可能不是尋仇,而是吞修為,魔修那邊不少人對他發出了追殺令,不過沒人知道他是誰,只知他是名黑衣男子!
五長老急忙追問:“他只吞魔修修為嗎?”
清蕪遲疑地回答:“不知!
目前看來是這樣,但真實情況沒人知道,魔修是出了名的作惡多端,他們的修煉手段也格外極端,而且修魔者會越發狂躁嗜血,難以自控。
掌門沉吟,吩咐下去:“如果真的是他來到了劍宗境內,要讓弟子加強巡邏,避免無辜者受害!
燕秦靜靜坐著,被掌門叫了幾聲之后抬頭。
“小師弟,你怎么走神了?”
三長老調侃:“怕是小師侄琢磨著怎么對付那人。”
“不過這次讓小師弟來可不是為了只是為了這件事,但也同這件事有一點關聯。”
“七十年一次的五宗大比馬上就要開始了,御獸宗離我們最近,小師弟你帶人去迎一迎,以免魔修在此時搗亂!
燕秦點頭,接了任務后便離開了。
掌門輕嘆:“小師弟的性子怎么越來越悶了,從前還……”
掌門頓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皺眉,接著說:“算了,從前也如此不愛講話,現在越來越冷了!
二長老笑瞇瞇:“劍修特色!
掌門:“二師叔你是不是想走,這次五宗大比可是在我們劍宗舉辦,你可脫不了手。”
二長老腳底抹油:“我還趕著回去給寶貝打新衣服!
仙緣客棧。
白鶴繞著亭臺翩翩而飛,練氣期的跑堂小二正在笑著對客人宣讀店內禁止。
“客棧內禁止御劍、斗法,如若違犯,可要賠付雙倍靈石。”
“客人打尖還是住店?天字房一顆上品靈石一天,包含精美靈食靈酒,內刻上品聚靈陣,乃是衍宗弟子出品!
身著黑衣的青年放了一顆上品靈石在桌上,肌膚蒼白毫無血色。
店小二:“貴客拿好您的靈符,請不要丟失,需要用餐么?”
青年點頭,坐在了大堂里。
一行人從樓上走下來,坐在了他旁邊的桌子上。
“師姐,這家店的畜食還不錯,剛剛我給小象喂了糧,店里的人在喂其他坐騎,小象聞到了香味還想討吃,下次我們還來的話,就再住這家吧!”
少女聲音活潑,引來同伴的笑聲。
“五宗大比七十年才舉辦一次,下一次便在天雪宗,再來這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呢。”
少女撒嬌:“師姐,又不是非得大比才能來劍宗轉轉,我們沒事的時候也能出來玩嘛!
“就貪玩,御獸決練到第幾層了?學會幾種御獸術了?對各類獸了解又有多少?”
“師兄你別念了,饒了我吧,”少女火速轉移話題,“聽說劍宗的人會來接我們,也不知道會是誰。”
被稱為師姐的女子答:“聽傳信說,應當是那位化神期劍尊。”
“哇,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天才嘛,師兄是不是上一次宗門大比你還跟他比過?”
藍袍青年:“沒錯,我敗于他之手,當時我們都是金丹期,可如今他已至化神期,我才堪堪元嬰!
二師姐寬慰道:“師兄你不必妄自菲,你也是我們御獸宗天資優秀的弟子,只是那位劍尊實在是異于常人!
藍袍青年嘆氣:“確實,當初他才金丹中期便可越階挑戰元嬰初期,并非池中物!
小師妹好奇:“他沒有道號么,他叫什么名字?”
“他沒有道號,直呼其名又不太禮貌,他姓燕,名秦。”
燕秦。
蒼白的指節握緊了瓷杯,內里的靈茶微灑。
自從那日一別,藺綏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他以為割舍并非難事,卻仍然在無意中聽見他名字時心神大震。
燕秦已出關,修為至化神,他要再加快進度了。
天道一直給他尋的這具身體,和之前的爐鼎軀殼完全不同,的確是天生修魔的體質。
七個月,他從練氣至金丹中期,這是一個相當恐怖的速度,當然也是因為他殺的魔修夠多。
先前只能挑一些小型門派下手,如今他就需要尋血丹修為以上的魔修,那些小魔修哪怕吞了也沒什么作用。
他一個月前誤打誤撞遇見了一個血丹初期的魔修,吞了之后在范圍里繼續游蕩搜尋,斷斷續續又找到了兩個,只要再吞一個就可以到金丹后期。
他此番就是路過這朝著劍宗之外的地方而去,尋找新的魔修。
七十年前的宗門大比……藺綏閉眼,揮去那些前程往事。
沒有人記得他曾經不堪的為人所垂涎為人所鄙夷的身份,沒有人記得他存在過,即使是他曾經的仇人和愛人。
御獸宗的人應該不會停在這里,他和燕秦也不會在這里遇上,藺綏吃著靈食,決定今日就走。
他不毀約,不是因為天道意志,有時候不重蹈覆轍才最好。
藺綏在房間里打坐調息,繼續消化吞食的金丹,在吸收的差不多時,離開了客棧。
風送來一陣暖香,佇立在仙緣客棧門口的燕秦忽地回首,他感受著劇烈的心悸朝著某個方向追逐而去,卻迷失于人潮中。
那股暖香似乎還殘余在鼻腔內,又像是讓人悵然若失的幻影。
燕秦按著心口,不知它為何而劇烈跳動。
第235章 修真界
燕秦將御獸宗一行人接引回了劍宗,除了起初的寒暄之外,并不怎么說話。
旁人也不敢和他打招呼,只覺得這位劍宗天才如同傳聞中那般不好靠近。
燕秦在回來的一路上都在思索之前的異樣,他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
燕秦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認為這件事一定有異常,卻不知是哪里不對勁。
將人帶到后,燕秦去尋了掌門。
掌門聽他說覺得自己有異,不敢馬虎,運氣功法將他內府視察一番,又尋了法器檢查他的身體。
“未曾發現什么異常,”掌門收起法器,沉吟道,“扶風凌家有一探魂溯因的靈器,小師弟,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去借來一用。”
掌門深知燕秦的性子不可能胡亂說這些話,不管如何,還是小心謹慎為上好。
燕秦點頭,準備去凌家一趟。
穹頂熾陽高懸,日光照入血霧迷林障中。
藺綏擦去手上的血跡,微微蹙眉。
他向來喜歡斬草除根,但修真界的麻煩就在于此,殺了小的來了老的,他們之間有魂燈為引,他身上有之前那個魔修身上還沒消化的血丹,直接被魔修的師父給定位了。
來尋仇的是個元嬰中期的老妖怪,他如今才血丹中期,好在他之前修習的陣法符箓夠多,準備也充足,險些將那老鬼暗算于此,但可惜對方也十分狡猾,見狀不對已經離開了。
這是個隱患,藺綏并不喜歡。
回到洞府中,藺綏調息療傷,吞入魔氣進入氣海。
他有些疑惑的巡視著靈臺,確定自己的魂魄無損。
奇怪,剛剛那個老鬼應該使用了針對魂魄的法器,他分明感覺到大腦刺痛,老鬼的魔氣試圖侵蝕他的魂魄,但被他抵御了。
就算如此,也應該留下痕跡才對。
難道是這句身體根骨太優秀,在剛剛調息療傷的過程中,便已修補好了嗎?
藺綏沒有再多想,不再糾結于這一點,而是想著養好傷之后尋找下一個目標。
他倒沒有覺得這樣變強的過程十分枯燥無味,到底是有目的的去做這些事。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任何曾經,事實上他很不喜歡回憶,無論好壞,都是存在于過去的事。
養好傷后,他快速尋找到了下一個目標。
合歡宗的血月老祖,實力應當在血丹中期,只要吞了他,他便可以抵達血丹后期到大圓滿境,而后便可以試著沖擊元嬰。
血月老祖的魔窟內,貌美的仆從們瑟瑟發抖。
“老祖他出門去了,此刻不在府中!
仆從們看著滿身魔氣的黑衣魔修,想到了近日里的傳聞,格外絕望。
藺綏倒是沒多看他們,這里最厲害的也就筑基后期,對他而言沒有太大作用。
他對于洞府內的氣味格外厭煩,甚至看到了兩名爐鼎在其中。
“他去了哪里?”
“扶風凌家,老祖說,修真世家的弟子最為鮮嫩,想去擄兩個回來。”
這種事在魔修之中簡直是常見不過,這也就是正魔不兩立的原因之一。
合歡宗不是什么正經宗門,若是尋求正常的合歡之道也就罷了,他們多的是歪門邪道,將人精氣陰氣吸干之事做的不少。
藺綏先前存在的那個培育爐鼎的門派就和合歡宗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不過由于這些爐鼎也向正道提供,多數人態度含糊曖昧,也沒人去深究。
藺綏將洞府洗劫一空,東西全部收入了須彌芥子中,將所有人放了出去。
想逃走的自然會走,想留下的自然也會留,這與他都無關。
藺綏御劍疾行,扶風凌家,他也有些印象。
曾經他試過換取旁人的道骨,那個人就是凌家的子弟。
他已經忘記那個人叫什么了,但記得他修行資質不錯,但困于心魔,再難往前邁進一步。
藺綏答應替他尋仇,需要他的道骨作為交換,對方答應了。
替這人報仇之后,他來拿了自己的報酬。
可惜道骨并不能相容,他根本沒有辦法將這具道骨轉移到自己身上,之后他又試過兩個人,發現都不行。
這本就是修真界的默認法則之一,殺人奪寶常見,道骨卻難剖,唯有身為主角的燕秦的道骨才能完全適配他人之軀。
藺綏也不是沒有試過奪舍和換魂,擺脫這具身體。
可只有修習到元嬰才能脫胎于身,化神還能進行奪舍,這具爐鼎的身體根本不足以他走到那一步,他甚至煉化金丹都失敗了很多次。
藺綏斂去思緒,朝著扶風凌家而去。
凌家范圍內,血月老祖正龜縮在山中,心里罵了句倒霉。
他正準備下手呢,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威壓,還以為是凌家人發現了,趕緊離開,卻發現路過的并不是凌家的人,御劍而行,身上劍意凜然,定當是劍修。
看著他一身黑衣著黑玉簪的打扮,讓他一下就想到了劍宗的那位天才,他最近已至化神期,血月老祖可不敢招惹,不過他也不想白來一趟,世家子弟的滋味和修為可不是尋常人能比的,比許多門派的外門弟子好上許多,故在此地等著風頭過了再動手。
他體內運轉著法訣,忽然感覺門口洞府限制被觸動。
黑影被月光拉的很長,隨著青年的走近,影子落在了他的面上。
那是一個極為漂亮的男人,也是一個極為危險可怕的男人。
扶風凌家。
燕秦以劍玉為謝禮,離開了凌家。
他察覺的果然沒錯,他的身上有異常。
他分明記得,自己先前正常在懸劍山上練劍而后閉關出關,再無其他印象。
可為何他的魂魄充滿裂縫,即使看起來如同原樣,但燕秦還是感覺到了上方細細的裂紋。
這一切便顯得格外古怪,只是他不知和什么人說,也不知從何說起。
再加上剛剛魂魄的異動……燕秦確信,自己遺忘了什么,并且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該從何尋覓溯源起,凌家的至寶也無法給他答案,它只是點出了他魂魄的異常,再無其他。
燕秦御劍離開,在途徑某一處時,感覺到了沖天魔氣。
大抵是魔修斗法,他朝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便莫名移不開視線。
兩團魔氣一前一后的追逐,顯然是前者敗逃。
后面的魔氣中隱約可見一個青年的身影,燕秦的修為遠在他們之上,本想低空御風而行,將本命劍收起,隱匿氣息靠近,卻沒成想在低空時,晨霜不顧他的意愿,直直地朝著下方而去。
細白長劍拖曳出的影如同朝露寒霜,燕秦努力控制著有些異常的本命劍。
在這道氣息靠近時藺綏就察覺到了異樣,他想也不想地快速上前,一劍洞穿血月老祖的腹部,挖了他的血丹后便卷起魔氣快速離開。
他不想和燕秦見面,他怕燕秦會想起什么。
他并不是擔心違反了和天道意志的約定,只是擔心燕秦想起什么。
一但燕秦想起,便會知道他這番舉動的用意,必然會阻止他。
燕秦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天下蒼生遇難,更不會看著他出事。
燕秦對他的愛,他心知肚明。
他也知道自己這種行為有多么的自私,但他自我慣了,不如就讓燕秦一輩子都想不起這件事,這樣或許更好。
燕秦眼睜睜的看著那名魔修不知使用了何種術法,竟然可以擺脫他的追蹤,消失在他的面前。
晨霜劍不甘心地在那人消失的地方打轉,發出了震動的嗡鳴。
燕秦喚回本命劍,陷入思量。
“我的記憶同他有關是嗎,你很喜歡他!
晨霜劍震動,像是在說不是很喜歡,是非常非常喜歡。
燕秦返回了剛剛斗法的地方,看見了地上那具尸體。
那人很顯然是為了血丹而來,燕秦無需多猜,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近日里聲名正盛的那位掠奪功力的魔修,這種修習法子雖然快,但弊端也非常明顯。
吞噬功力之人必然要承受被吞噬之人的怨氣,且就算是魔氣,也會在體內互相沖撞,在升階時便是問心的禍患,很容易止步不前甚至出事。
燕秦想去尋他的蹤跡,可宗門大比就在眼前,月后便要開始,此次五個宗門大比下至練氣上至金丹,他身為化神期修士,必然要坐鎮宗門。
燕秦讓弟子代為留心,抱劍行于月色之下。
應是舊相識,只是不知他們之間有何淵源,不過想想便覺雀悅,又覺擔憂。
雖然不知對方為何避著他,但他會找到答案。
藺綏吞吃了血月老祖的血丹之后,功力已然抵達血丹后期。
他知道燕秦可能在找他,便在洞府內避府不出,專心煉化體內的力量,等待沖擊屏障,凝出血嬰,抵達血嬰期。
約莫半年后,玄天秘境就要開啟,他要早做準備。
玄天秘境乃是大陸高階洞天福地,只允許金丹中期以上化神中期以下的修士進入。
內有許多天材地寶,無數法器丹藥,但同樣危險重重,金丹中期的修士雖然可以進入,但是也沒有人冒昧嘗試,畢竟修煉到金丹中期不易,折損了便是門派的損失。
玄天秘境兩百年開放一次,籌謀的人不在少數,小門派不敢損失金丹修者,對于大門派來說,可以讓元嬰化神期修士看護。
玄天秘境對人數有限制,五大宗也不會盡數壟斷,無論魔修妖修還是無門派的散修,都可以進入。
藺綏不擔心名額問題,但實力才是在秘境中得到東西并且存活的重中之重。
在五大宗門比試期間,藺綏在凝成一次次血嬰。
擂臺之上,燕秦聽著弟子的傳音,心里一陣失望。
宗門大比開始已有月余,那名魔修卻仿佛銷聲匿跡一般,再也沒有尋到他的蹤跡。
燕秦手指碰著座椅,即使心里想法萬千,面上依舊無波無瀾。
修者無需睡眠,尤其是到他這個境界。
但他前些天去想嘗試入夢尋找些什么,可惜一片空蕩蕩。
他到底忘了什么?
按照時間而言,此次五宗大比時間應當在兩到三個月之間,不過一次卻是在一個多月時就結束了。
倒不是有弟子實力太強。或者弟子本都實力不濟,而是有一件遠比五宗大比還要重要的事情發生了。
玄天秘境提前開放了!
這個消息傳來時,五大宗都沒了心思,紛紛開始布署。
這是增長宗門實力的好時機,若是有人在其中得到了機緣,那便再好不過,但也不能將強者盡數派進去,若是發生什么意外折損,在其中又或者有人趁宗門此時強者數量稍減而有異心,都不是各大門派想看到的事。
五大宗門早有協商,用最快的速度攜弟子去了秘境入口處。
秘境入口在幾日前便有松動,此刻還未完全打開,因此所有人都等候在了這里。
魔修妖修與道修之間涇渭分明,細看下來魔修那邊的數量要比道修多一些。
一些散修則在兩個宗門的后邊,十分不顯眼。
燕秦主動請纓進入此次的玄天秘境,他有預感,那位黑衣青年如此執著于實力,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一定會進來。
劍宗皆御劍而行,御獸宗弟子坐著宗門御獸照夜玉獅子而來,天雪宗女子較多,立于煙云獸之上優雅而至。
衍宗弟子多隨性,代步工具不拘一格,大多數馮虛御風。
明心宗則是乘坐著云舫而來,各宗各具宗門特色。
燕秦的眼神一直在魔修那邊打轉,試圖找到站在其中的青年。
“小師侄,你再看下去,他們恐怕以為你要對他們動手了。”
二長老的聲音戲謔,燕秦微微克制自己的動作。
“二師叔,你怎么來了,掌門師兄不是說來的是四師叔么?”
燕秦看著二師叔,被他背上別的劍鞘給閃了眼。
琉璃晶石本就璀璨奪目,何況是由琉璃晶石打造而成的劍鞘,在日光下反射著光線,完全成為了焦點。
二長老語氣歡快:“我跟他換了換,聽說玄天秘境里有一種罕見的水云杉,我想給我的寶貝做一個新的劍穗!
燕秦沉默,這確實是二師叔的性格。
燕秦一邊關注著還未打開的入口,眼角余光始終注視著魔修那邊。
二師叔興致勃勃地問:“小師弟你在找什么人,我幫你一起?”
燕秦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那人長什么模樣,叫什么名字,但他知道自己看見他的時候,一定能認出他。
只是這玄天秘境這么大,他能在其中遇見他嗎?
玄天秘境大開時,魔修搶先進入,其他人緊跟其后。
幾個散修則是最后進入,倒顯得不緊不慢。
打扮的有些潦草的白袍道人拱手道:“兄臺,我乃金丹后期,可否一起同進入,互相有個照應,我要尋的是天階清心丹或者它的原材料,你若是也尋這個,我們可以結伴!
他看見了一旁的黑衣青年搖頭,雖然有些遺憾,但他也沒再開口。
藺綏向前,在秘境入口關閉前走了進去。
玄天秘境他從未來過,不知其中會是何種情況,為了以防萬一,他早就用法器將自己的魔氣做了掩藏。
畢竟魔修在什么情況下都比較討人嫌,萬一他在找東西時正好和正道的人對上,見他是魔修,對方可不會客氣,但如果沒有發現魔氣,便會斟酌一二。
高階秘境與先前他進過的低階秘境果然不同,靈氣充沛霸道,一些隨處可見的靈草在低階秘境中出現概率都不高,不過進入到這個秘境中的修者,也對這種層次的靈草不感興趣。
藺綏想找法器更想要機緣,按照他之前進過許多秘境的經驗,朝著最有可能出現機緣的地方而去。
但不知是他慢了一步,還是三百年前就有人將東西取走,藺綏在一處洞府撲了個空,不過卻看見了一株天階靈草,和他的守護獸周旋起來。
另一邊,劍宗弟子一同前行。
劍宗弟子根本不挑,像二叔叔那種有錢的劍修簡直太少,練劍實在太費材料,劍宗隊伍里的小師妹拿著乾坤袋,一路往里丟靈草小靈獸,總之只要是用得到的,他們都不會放過,雁過拔毛是也。
燕秦并沒有參與采集活動,晨霜劍環顧在他的周身,一旦有危險,劍氣便一頓橫掃。
二長老一邊在旁邊開著防御法器一邊慢悠悠地說:“好在有小師侄,可省了我的功夫。”
身后的弟子無人搭腔,清蕪賣力地搜刮,等著回去充盈宗門的庫存,誰讓他的師父是掌門。
有腥風撲面而來,二長老站直了身體,讓弟子列陣。
劍影懸浮,反射凜冽日光。
斗法的動靜在不遠處響起,藺綏漠不關心。
他披著斗篷穿梭而過,破了一個陣法,抵達了一座仿佛神殿的高堂。
機緣場景出現什么樣的建筑都不奇怪,隨那些大能的喜好。
藺綏看見了堆疊在一旁的法器,看也不看,徑直朝著大殿中央不起眼的小石像而去。
其實這并不是一尊石像,而是一尊玉像,被障眼法所掩蓋。
藺綏當初為了自保和以爐鼎之軀也能更進一步,研究了許多陣法,進來便敏感的察覺到了障眼法。
在這種地方,凡是被隱藏的一定有好東西,那些擺在明面處的顯眼的東西,反而只是迷人眼。
當藺綏的掌心觸碰在小玉像上時,一道殘影浮在了半空中。
“算你慧眼識珠,能看出蒙塵之下的寶物,”中年男子玉面美髯,撫著胡須道,“只要過了我的問心之試,便是我的有緣人,我洞府里的寶物皆歸于你!
他的眼眸精光閃爍:“可若是你失敗了,便要永遠留在這里,成為那一堆法器的來源之一了。”
“問心之試,拂心之塵,隱于過去,三問:怒否?怨否?愧否?”
“三重叩問,清明者,緣法自來!
“去吧!
男人拂袖,影子消失在半空中。
藺綏一陣恍然,眼前已是另一個世界。
顯得有些狹窄的房間,被束縛住雙手的男孩,滴落在身上如同針扎一般的冷熱交替的水。
男孩的眼神平靜如同死水,但很快便出現了波瀾。
藺綏看著早已經記不清模樣的仇人,微微冷笑。
原來這就是問心之試,他剛剛以為自己就存在于這個時期,并沒有回想起來,不過大抵是發覺他并沒有生氣,這一重試煉就過了,他的記憶恢復了。
這個時間大概半分鐘都沒到,看來也沒什么難處。
對于他親手處理過的垃圾,沒必要浪費情緒。
畫面轉變。
豪華的歐式莊園,身穿小西裝的小少年立于玫瑰花叢中,靜靜地聽著不遠處的對話。
“這孩子也太較勁了些,小小年紀就這么記仇,孩子被換是那對父母的錯,跟他哥哥有什么關系,他這樣子真是讓我有點害怕,一點都不像我們的孩子。”
少年纖長的睫毛顫動,眼里光芒浮動,悠悠然折斷了一朵玫瑰。
問心第二重,瞬間即破。
場景再度轉變。
擂臺之上,黑衣青年持劍,朝著對手點頭。
“劍宗燕秦,請賜教!
擂臺之下,最邊緣處,身著青衣的青年靜靜觀望,眼眸一片沉寂。
玄天秘境里,燕秦解決了突襲的異獸和試圖搶奪的魔修,正準備離開時,本命劍卻忽然顫動,徑直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燕秦心有預感,未曾阻攔晨霜的行動,而是匆匆地和二師叔解釋了一句,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踏過陣法,眼前是一座寬闊神殿。
黑衣青年盤腿于中央,對外界無知無覺,仿佛陷入了某種困境。
燕秦知道這是機緣作用,但看著青年的神色,只覺這緣法恐怕對他不利,朝著青年肩膀伸出了手。
天旋地轉,待到燕秦看清眼前的狀況時,有些詫異。
他輕聲喃喃:“五宗大比?”
這是七十年前在衍宗的五宗大比,他便是在這一戰中揚名。
燕秦定眼看去,正從擂臺上緩步而下的人,正是當年的自己。
他在這一戰中越級挑戰元嬰中期的對手,已然深受重傷。
“阿綏,我贏了!
黑衣劍修對自己的傷勢不以為意,徑直朝著一人而去,牽起了坐在角落里青衣男子的手,全然不顧周圍人的目光。
被他稱為“阿綏”的青年摸了摸他的面龐,似乎在夸贊。
燕秦看見了黑衣劍修臉上的笑容,有些出神,這就是他遺忘的事嗎?
他的心臟忍不住快速跳動,直勾勾地望著青衣男子。
阿綏,阿綏。
原來這是你的名字。
剛剛大比勝利的劍修感覺到了一陣窺視的目光,彰顯主權地摟緊了身旁的愛人,目光警惕地朝著視線來源而去。
燕秦下意識隱去身形,看著“自己”落在青年腰上的手,不自覺皺眉,臉上笑容稍淡。
第236章 修真界
大殿外,燕秦隱匿著氣息站在青衣男子的身側,觀察著他的面龐。
強烈的心悸感讓他不安定,有什么念想在心里勃發,卻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看著眼前人,情緒無休無止,又似乎因為見到他而波瀾微平,矛盾情緒在心中橫生,讓他無法思考,只能靜靜窺視。
他們曾經是一對愛侶么,那他為什么會忘記,他又為什么躲著他?
燕秦心中有太多不解,他想要立刻喚醒青年告訴他這里只是機緣幻境,自過往而生,是實亦虛,可他又太想知道其中內情,以至于他僵立在一旁,心緒不定。
藺綏察覺到似乎有人在看他,但環顧了一周,卻又沒有發現什么奇怪之處。
他看見了走出大殿的燕秦,將心里怪異之處壓下。
燕秦不愧是主角,竟然可以越階挑戰對手,現在一定傷勢很重,此時只要他悉心為他療傷,燕秦一定會更在意他,日后他也更好動手。
往日的念頭升起,藺綏腦袋空白一瞬。
為什么感覺心里這么不舒服,藺綏眉心微蹙,仿佛有種巨大的愧疚要將他淹沒,讓他心煩意亂。
“阿綏,你不舒服嗎?”
直至耳畔傳來燕秦的聲音,藺綏才回神,對著燕秦勉強牽動了唇角。
“我擔心你傷的太重了,有些心神不寧!
黑衣劍修不疑有他,牽起了藺綏的手,唇邊帶著并不明顯的笑。
燕秦看著擁著藺綏御劍而去的青年,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雀躍。
畢竟那是自己,他怎么會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晨霜在震動,似乎在困惑怎么有兩個自己,又催促著燕秦上前。
懸劍山上有禁制,但燕秦就是懸劍山的主人,他走了進去,抵達了洞府。
和他簡潔隨意的洞府不同,機緣幻境中七十年前的洞府布置的堪稱奢華。
對于燕秦自身而言,一個蒲團足矣,但此刻洞府中鋪的是雪獸的皮毛,燃的是一千上品靈石一兩的香,床是冬暖夏涼的整塊凝煙玉制成,擺在桌上的靈石是難得的可以延年益壽的小果。
跪坐在玉床上的美人衣衫半解,冰肌玉骨,一雙含情眼仿佛能攝人心魂。
燕秦定定望著,并不疑惑過去的自己能如此擺設,若是他,有過之無不及才對,哪怕是他要拿著本命靈劍去把玩,他也心甘情愿地奉上。
“你別動,我替你療傷,你運氣便是!
藺綏的手掌按在了青年的肩上,手心下的筋骨皮肉都蘊含著力量,軀體內更是有他垂涎的天生道骨。
某種意義上來說,爐鼎便是被采補的器具,上等爐鼎輔以雙修之法,如同療傷圣藥。
明明在大比上沉默兇狠的青年此刻卻如乖順的家犬,那只按住他的手分明沒有用力,卻讓他動彈不得。
燕秦用力閉了閉眼,心里低語,這是曾經,那是自己。
可看著因為機緣幻境而陷入過往的青年跨坐在青年身上,酸澀尖銳的妒意還是如同螞蟻爬滿心竅,在這種詭異的與理智的僵持中,又因為那人是自己而生出隱秘的快意。
燕秦的視線落在美麗青年的身上,看著他帶著水霧的眼眸,手指按著晨霜的劍柄。
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將注意力從青年自身轉移到他所用的功法身上。
爐鼎?
可他分明是魔修。
燕秦心口泛起稀碎疼意,他不知這其中發生了什么變故,可不管是他身為爐鼎還是歷經了什么成為魔修,都讓他心里酸澀。
凝煙玉床上,青年的指尖泛著熱潮的淡紅,在劍修的脊椎上輕輕滑動。
這是個極具安撫引誘意味的動作,卻又透著別的意圖。
燕秦看向了自己的手心,想起了軀體內的道骨。
當他跨越劍宗的山梯站在頂端時,閉關許久的師父出關將他收為弟子,說他極具仙緣,身懷至寶。
這具天生道骨可助他修習,也會招來禍患與覬覦,與旁人的道骨不同,他的道骨可換主,雖可再修習但十分不易,囑咐他務必守好。
燕秦的黑眸轉動,心道不對。
他并非將渾身功力看為重中之重,他深愛阿綏,倘若阿綏有所圖,必然會雙手奉上,又怎么會讓他化為魔修。
燕秦想知道答案,他并沒有貿然在此時現身告知青年這里都是虛幻之境,擔心他會因此心神大亂導致幻境外的軀體魔氣暴動,又怕此處崩塌,他們都要困于此。
因此等到過去的那個自己離開洞府,洞府里僅剩一人時,他才現身。
藺綏有些倦怠,這次療傷將他的修為耗費了不少,盡管燕秦又補回給他甚至給的更多,可這具身體就是這么不爭氣。
眼角余光里又掃到了黑色暗紋布料,感受著熟悉的氣息,有些昏昏欲睡的藺綏攀附上男人的軀體,閉著眼睛問:“怎么這么快又回來了?”
燕秦微微失神,身體卻先思緒一步做出了回應,手掌撫過青年的脊背按在他的腰上,將他貼著自己更緊。
那股暖香在鼻端浮動,不是洞府內燃著的香的氣味,源于青年的身上,融入到他的肌膚皮骨中,骨髓生香。
燕秦本欲說出的話停在嘴邊,有些貪婪地感受著青年的體溫。
藺綏察覺到了微妙的不對,立刻睜開了眼,瞧見燕秦時,又放下了懷疑。
是燕秦沒錯,可怎么這副模樣,不過是出去一趟又回來,好似有什么變了。
“在懸劍山外遇見什么了么,臉色有些不好!
藺綏仰著頭伸手去觸碰燕秦的下頜,指尖順著他的脖頸線條劃動。
燕秦搖頭,握住了青年的手,輕吻他的指尖。
藺綏握住了他的手,同他貪歡。
燕秦看著他微有些疲倦的模樣,知道他為何而累,忍不住貼的更深。
“你怎么……”
青年的墨發披散,腳腕被握住,沒了話語。
在青年為過去的自己療傷的過程中,燕秦一直在看著,因而他知道青年身上有幾顆痣,具體在什么位置,又有哪里碰了反應最厲害。
他如同過去的自己那般,執著于那類似于蝴蝶的青色胎記。
它振翅翻飛時,他們親密無間。
燕秦的話最終還是沒說出口,等他理智回籠時,青年早已經在他懷里安睡。
察覺到山外傳來的氣息,燕秦不想和過去的自己對上,這只是存在于阿綏記憶中的幻象,不能多生事端。
藺綏睡醒時精神好了些,被喂了一顆果子后睜開了眼。
“這次你睡了好久。”
黑衣劍修為他擦去唇邊的水漬,動作輕柔。
藺綏看向他,這是因為誰,但很快他的視線凝住,落在了身前人的脖側。
這里沒有痕跡,可他分明記得因為被弄得有些重了所以在這里留下了抓痕,即使燕秦恢復的很快,但是按照燕秦的性子,他不會刻意去清掉身上的痕跡,除非是自然消失。
他仔細地看著身前人的臉,直到把人看的不自在。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妥嗎?”
黑衣劍修有些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疑惑。
藺綏搖頭,垂下眼眸,再度抬眼時,眼里光芒瀲滟,如同幽暗的河,讓黑衣劍修有些失神。
藺綏看著七十年前稍顯青澀的燕秦,唇角微揚。
他知道真正的燕秦也在這里,只是藏起來了,不知在哪個位置。
如果沒有燕秦的介入,或許他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清醒,他不至于迷失,只是在看見時,忍不住放縱了自己一會兒。
一個人承載著所有記憶,當可以重溫過往時,總忍不住讓自己稍稍沉溺。
他心有愧,為算計燕秦而愧,對燕秦的愛意受之有愧,對不顧燕秦私自做決定讓他一無所知的活著,同樣有愧。
“去練劍吧,我想你在懸劍山上刻上我的名字。”
藺綏看向存在于過去的愛人,不再故作偽裝,語氣柔和,卻不容拒絕。
黑衣劍修感覺到了心上人的轉變,卻沒有太訝異,雖然不知為何,但是藺綏希望他去做的事,他就會去做。
他攜劍離開洞府,直至看不見時,藺綏才從他的背影上收回視線,撐著胳膊從凝煙玉床上坐了起來。
如今已是這樣,瞞下去也沒什么意義,就是不知道天道意志看見這些場面,又打算如何。
問心三重已過,機緣幻境驟然碎裂,藺綏睜開眼,眼前還是那個神殿,小玉像已然不是灰蒙蒙的模樣,露出了本色,散發著瑩潤的光,浮在了半空中。
男子的殘影再度從中浮現,捻著胡須的模樣帶著幾分瀟灑,他笑道:“你我有緣,一切隨取!
他的身影消散,這本就只是一縷殘意。
藺綏將小玉像收進儲物戒中,這才是這次的機緣,一個可以把人困入意識世界的法器,至于神殿里的其他東西,藺綏也毫不客氣地全部掃蕩走。
做完了這些,他才看向了一旁的黑衣劍修。
和初見時和七十年前不同,眼前人越發內斂,修為至化神期,鋒芒越斂。
“你沒什么想問的?”
藺綏見他一直不說話,但看他的神色,又分明不像是記起了所有。
藺綏一想到一會兒要怎么解釋就有些心煩,過往如同亂線,糾纏不清。
“有,”燕秦點頭,“你前段日子,是否神魂有傷?”
燕秦說了具體時間,就是在他們上一次遇見時,在他離開扶風凌家之前。
燕秦其實有很多想知道的事,但是比起過去,眼下的重要性要優于從前。
既是舊識,又曾相愛,如今重逢,又何懼這一時半會兒的耽擱。
藺綏的眼眸驟然銳利,語氣有些沉郁道:“你如何得知?”
燕秦怎么可能知道他受傷,那段時間他正好被老鬼報復,對方有一攻擊魂魄的法器,可以侵入他的魂魄,被他設法抵御,但他確信自己應該是受了傷,魂魄上應該殘留了些老鬼的魔氣,但之后檢視時卻毫無異處,他當時還以為是這具適合修魔的身體天賦卓絕,恢復力極強。
現在想來,恐怕還有別的可能,只是這可能讓他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恐怕一切都沒有他想的那么簡單。
燕秦看著藺綏答:“自我出關后,我便察覺自己有異,便去扶風凌家借至寶,發現我魂魄有損,只是不知緣由,在此時我又發現我的魂魄忽被魔氣侵襲,只是那魔氣于我而言不算什么,便被我拂去!
藺綏握緊了手里的劍,很快明白了其中關竅,勃然大怒。
系統從一開始就在騙他!
什么天雷劈歪了,那本就是奔著讓他魂飛魄散而去,只是燕秦不知用了什么辦法,將一切關于他神魂的傷害轉嫁到了自己神魂上,所以燕秦的魂魄才會散落。
系統根本就不是怕他死了亂了燕秦的道心,而是它根本就不敢殺了他也不能殺了它,如果想要他徹底滅亡,燕秦一定會先死,它還需要燕秦去殉道!
藺綏周身的魔氣暴漲,眼前的神殿早就因為機緣消失而散去,玄天秘境里,天浮著一層淡淡的灰。
魔劍指蒼穹,藺綏語氣森冷,一字一字從口中吐出,透著殺意:“你敢騙我。”
藺綏心里冷笑,哪里還有修到大乘境填縫隙的心,他恨不得捅破這天,讓這天道崩塌,讓所謂的天道意志跟著它的世界一起去死。
周圍的草木被魔氣席卷,紛紛殘敗凋零。
燕秦知道他處于暴怒中,并未阻攔他泄憤的行為,用劍氣裹住周身,避免阿綏因為顧忌他發泄的不夠盡興。
晨霜劍從燕秦的魂魄中浮出,在藺綏的周身打轉。
藺綏逐漸平靜,看見在自己旁邊的靈劍,握住了劍柄。
這是燕秦的本命劍,和燕秦心意相通。
藺綏從未操控過這把劍,不過他知道晨霜雖無靈智但有靈識,一向對自己很親近。
不過當握住晨霜時,他忽然發現自己可以揮劍自如,仿佛這也是他的劍。
不遠處的黑衣劍修閉上眼,眉目間略帶掙扎,再次睜開眼時,眼底神色溫和如良夜。
藺綏正想著自己應該從何和燕秦說起這件事,他不知燕秦能不能想起來也不執著于燕秦能不能想起來,即使不需要過往的記憶,燕秦也愛他,這點在剛剛的機緣幻境內已經被證實,無需多言。
“阿綏!
他聽見有人如此喚他,這般口吻……藺綏對上了燕秦的視線,神色不禁微微僵硬。
明明剛剛還想著如何訴說,可當對上這雙了然一切的眼,竟有些無言。
他們之間經歷的事情太多,不純粹的開始,混亂的真心,折磨與傷害,忘記與分別,讓藺綏不知如何開口。
該以什么話語作為見面的開場白,才最恰當?
“你于我而言,重于天下人!
燕秦的聲音打破了安靜,讓藺綏有些錯愕。
藺綏有著極致的自卑與自負,他認為自己能配得上天下一切被推崇的事物,除了充滿真誠的愛情。
愛情太獨特,它與友情、親情都不同,以絕對的獨占性和排他性成為不可被轉移的東西。
“我同天道說,天下人之事,應當天下人共擔之,我讓它為你尋一具適合修煉的軀體,否則我就將道骨予你,即使兩百年后非我不可,那我也能和你廝守兩百年!
“可當我感覺到關于你的記憶正在被抹去時,我便心知有變故,將念想注入晨霜之中,只要你來見我,只要你握住晨霜,我一定會想起你!
“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明白,阿綏,我知你心,我信你愛我,那你能不能也相信我的心,相信在我心中你重于一切?”
燕秦竭力維持著平靜,其實他也想問,你為什么不信我的愛呢,為什么認為我一定會選擇這天下人而舍棄你?
可他畢竟不會這樣質問,造成這個局面也有他的因素,他們對彼此都有隱瞞,倘若他當初更坦誠一些,是否一切就不會如此,他們之間也不會有這種波折?
燕秦不是會胡亂發泄情緒的少年,他永遠顧忌考量許多。
他要的是和藺綏圓滿,而非無法收場。
藺綏其實已經做好了迎接燕秦傷心怒意的準備,因為他這個決定真的太自我,燕秦為他付出良多,他知道了他可能會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看他死去,恐怕會瘋掉。
可看著連表達傷心都如此內斂的愛人,藺綏不解。
“你愛我什么呢?”
他已經不懷疑燕秦愛他,可他心里會有這個困惑,他忍住一遍遍詢問的沖動,因為那不是他的作風,可他真的不知道,燕秦愛他什么,愛到愿意為他付出至此。
只有沒被愛過的人,在面對愛意時,才會自我懷疑。
藺綏性格里的多疑敏感來自于他的童年,那是他的創傷,他自以為長大后那些創傷就隨著他的復仇而煙消云散,但從來沒有,那些不穩定的情緒讓他越發自我厭煩,因此他將那些不可控的痛苦轉為了由自己操控的痛苦,折磨自己也折磨所愛之人。
他忽略自己的付出與真心,放大所有的惡面,在這種情緒里越發自厭,陷入惡性循環。
“我可以說許多原因,但愛是一種感覺,阿綏,你什么都不必做,你只是站在這里,我便移不開視線!
燕秦的笑容有些苦澀:“我反倒想問,阿綏愛我什么!
“如若沒了這道骨,你恐怕永遠都不會靠近我,當你離開我時,我該如何尋覓你!
燕秦知道自己性子悶,他向來不善言辭,起初連幾句情話都不會說,他只能努力地對藺綏好,讓他知道自己的心。
當知道藺綏對他的貪圖時,燕秦確實有些被欺騙的傷心,可隨之而來的是莫大的恐慌。
若是藺綏得手了或者不需要了,他該怎么辦,他甚至慶幸自己有可以留住藺綏的東西,每一天都在隱秘的恐懼中度過,害怕第二天睜眼,懷里再也沒有藺綏的身影。
他知道藺綏的傲氣和執念,所以他從不阻攔藺綏的行為,即使他并未告知他便踏上了尋找的路。
就算再恐慌藺綏離開,但他更希望藺綏活的開心些,就算有一天藺綏會離他而去,但他會努力找到他。
在替藺綏尋找辦法的途中,燕秦找到了名為魂鏡的寶器。
他悄悄地將這樣東西為藺綏和他建立了關聯,這樣只要藺綏受到魂魄之傷或者身體重傷時,他都可以知道,只可惜魂鏡只能轉移神魂的傷害。
“我不敢告訴你這些,我怕你說我自作主張,怕你不想和我有任何聯系,怕你以為我在戲弄你束縛你。”
燕秦沒再隱瞞,將那些事道來的同時,也在藺綏面前剖開自己。
他真的太笨拙了,他不知道怎么能夠讓一個人愛上他并且永不分離,他永遠沒辦法在感情中成為游刃有余的主導者,他只知道喜歡一個人就傾其所有的對他好,希望他什么都得償所愿。
藺綏的指尖微顫,燕秦真的很了解他。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偽裝早就在燕秦的面前失效,他的圖謀早就暴露,他會覺得自己是一個被戲弄的跳梁小丑。
他并沒有那么磊落,如果是他拿到這個寶器,他絕對會不手軟地把魂鏡融到自己的仇人身上,讓他們替自己承受傷害,可如果這是他人奉獻給他,主動這么做,他反而會不愿意,也不屑于這么做。
“如果我早告訴你,你就不會被天道掣肘了。”
“現在也不晚!
藺綏把玩著晨霜劍的劍穗,朝著天空望了一眼。
藺綏這人很記仇,得罪過他的人,結果都不太好。
他看著燕秦,對他勾了勾手。
燕秦靠近,藺綏含住了他的唇,眼眸上揚。
他的情緒隨著燕秦的話動蕩,而后格外安穩平靜。
藺綏以后再也不會有燕秦喜歡他什么的困惑了,也絕不會再懷疑。
事實就是最好的證明,燕秦做過的所有事都是藺綏愛他的理由。
真誠永遠是最大的武器,連燕秦惴惴不安擔心被拋棄的心情,藺綏都想憐愛。
他永遠會從他人仰望中獲得莫大愉悅,當愛人獻上忠誠以及所有乃至靈魂,他會迷戀這種情深。
其中充斥的獨占與過于濃烈的欲望,都是賞心悅目的點綴。
不過這些他都沒有和燕秦明說,藺綏不相信諾言,但時間可以證明很多東西。
燕秦了解藺綏,也自然知道藺綏這動作中包含的愉悅與含義,他克制地與藺綏交纏,在被逗弄時,難以抑制本性,露出乖馴下的放肆。
藺綏唇瓣殷紅,看著燕秦,戲謔勾唇:“你藏的還挺深,我從前還以為你是正人君子。”
黑衣劍修站立如松柏,俊秀眉眼內斂,卻坦然道:“有幸得見阿綏,做何君子。”
燕秦也不遮掩,反正那些碎魂世界中,靈魂碎片已經將他暴露徹底。
面對他人,他自朗月清風,可面對阿綏,他如何能無動于衷。
“阿綏,”燕秦輕喚,對藺綏說,“離開這個秘境后,我們便結契為道侶吧!
他的眼神多期盼,甚至有些急切。
燕秦不想等,經過這些之后,他一刻都不想等。
如今整個大陸都忘記了阿綏曾經的存在,也就沒人知道他們的淵源,燕秦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關系。
其實他們忘記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沒人知道藺綏曾經于微末時的掙扎,不會再有人輕蔑與胡亂揣測,命運加之于他身的枷鎖已然碎裂。
曾經他就想和藺綏結為道侶,只是藺綏不同意,如今,應當會同意吧?
“我如今可是臭名昭著的魔修,劍尊可是正道棟梁,不怕被人說三道四甚至被門派除名么?”
藺綏調侃,這可不是什么隨時碎裂的小世界,而是真實的世界,除非天道再插手第二次,不過就目前這個情況,天道意志還沒出現,說明它也沒有那么無所不能,否則怎么連魂鏡也處理不了。
燕秦知道藺綏這句只是玩笑話,但他還是認真答:“阿綏知道我不在乎這些,我只在乎你愛不愛惜自己,希望你以后不要拿自己冒險,至少在做那些事情的時候想想我!
這是他從剛剛就一直藏在心里的話,燕秦真的很氣藺綏不愛惜自己,他瘋狂起來連自己都可以當成籌碼,燕秦愛他任何模樣,并沒有打算讓他磨去棱角,只是希望他能多考慮自己。
“知道了!
藺綏微頓后回答,他并沒有直接允諾,他從不會做自己可能做不到的事,但是他這么回答,代表他會盡力去做。
燕秦這才開懷,他拉起藺綏的手確認道:“那便這么說定了,出去之后我們便結契!
“不急,等我們做好要做的事!
見眼前的大狗垂下身后的尾巴,有些好笑道:“若是那些人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恐怕我們要做的事就要多些波折了。”
藺綏道:“上古玉簡有言曰:南海禁地有乳玉,取天階獸妖丹為眼,含珠貝心為舍,從容玲瓏心,以至仁至善,無垢者煉化三月,人偶方成,灌真氣于其內,則能自練,至大乘境。”
“這是我曾經在一個秘境里找到的關于制偶大能留下來的玉簡,可惜這項人偶術已快失傳,留下的還是旁支的邪門歪道。”
如今和這項技術沾邊的,也就是魔修那邊的傀儡宗。
“我們可以試試這個辦法,就像你說的,天下人的事情自然要天下人一起來操心,畢竟這天道若是坍塌了,凡人不說,修真者都要遭殃!
在發現自己被系統蒙騙了之后,藺綏就在思考新的法子。
“我會安排人出來說這件事,我們在背后等著就是。”
藺綏可沒打算親自出面促成這件事,他是魔修,旁人對他說的話會多有懷疑,他也不想燕秦提出這件事,先說這件事的人一定會成為所有人的焦點,必要的時候還可能被推出,藺綏有的是辦法不露面也能達到目的。
美人面上多圖謀,眼里閃爍著算計的光,舉手投足都帶著盡在掌握中的自信,燕秦為這樣的他而著迷,甘心為他俘獲。
燕秦應聲:“嗯!
他聽阿綏的安排。
“走吧,看看這秘境里是否有可以成為我本命法器的東西!
藺綏用的那把劍也是把不錯的魔劍,但離成為本命劍還有些距離,藺綏只是單純地使用它,沒打算綁定它。
被藺綏握在手里的晨霜劍似乎有些不大高興,在藺綏手里上下晃著,似乎在說不是有它了么,為何還要別的劍。
燕秦看著丟人的本命劍,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眼,手里握著藺綏的那把魔劍。
被主人丟到一邊又被劍修撿起來的魔劍安靜乖巧,根本不敢在劍修手里暴動。
藺綏摸著晨霜劍的劍穗,低笑著哄道:“晨霜乖,一會兒給你換個我親手做的新的劍穗!
晨霜劍上掛著的舊劍穗也是藺綏送的,只不過不是親手做的,那時的他想著劍修天天練劍,日日見這劍穗便會日日想著他。
藺綏倒不因過往心思而產生其他想法了,圖謀不軌的靠近又如何,又不是完美才能被愛。
不過劍穗也太多年了,是該換了。
本命劍與劍修本體心意相通,藺綏與其說是哄晨霜,不如說是哄著某只回到主世界連撒嬌都內斂的矜持大狗。
燕秦豎起耳朵,身后無形的尾巴歡快地輕輕搖晃。
說起劍穗,他想到了二師叔為何進玄天秘境,也不知道二師叔找到做劍穗的水云杉了么,進來的宗門弟子還勞煩他多費心了。
燕秦心里這么想著,跟上了藺綏的步伐,同他一起去尋寶器。
劍宗隊伍里,二長老揉了揉鼻子。
“也不知小師侄去哪兒了,大概是感應到機緣了。”
雖然看著小師侄離去前急匆匆的模樣,活像是趕著去和情人會面。
二長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劍修有錢都少,怎么可能還有老婆,更別說那個人是他不解風情的小師侄燕秦了。
被評價為不解風情的黑衣劍修正在賢惠地幫老婆整理亂糟糟的儲物戒,藺綏殺的魔修不少,他們的東西也一并帶走,不過沒時間去細看,需要用到什么東西時才去尋覓一番是否有相關的事物。
他們此時已經離開了先前的機緣地,順著直覺抵達了另一片區域。
不遠處是一潭湖水,隨風起泛著碧波。
藺綏和燕秦都認為這湖水里一定有東西,這周圍雖然綠草茵茵看起來生機盎然,但并沒有任何生靈存在的痕跡,甚至連一株靈草都沒有。
高階寶物的范圍內,通常只有它自己存在。
在修真界內,凡事都有個高低排行,無論是人、獸還是器物。
就像高階妖獸的領域內其他妖獸不敢進入,在秘境內高階法器的周圍,也不會有其他高階法器的身影,有些霸道的法器,甚至會奪走周圍的生機,只供它獨自運轉。
藺綏沒有打算立刻動手,而是觀望一番,在這觀望的期間,就出現了剛剛那一幕。
藺綏用神識掃過,看著被整理的井井有條的儲物戒,心情很好地捏了捏燕秦的掌心,將防御性的法器覆蓋在他們周身,朝著潭水發出一道劍意。
潭水仿佛被劈開,隨著劍意分成兩半,但未見潭底,劍意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礙一般,潭水晃動,瞬間恢復了原狀。
幾乎是瞬間,有東西從潭底竄了出來,直逼二人面門。
防御法器碎裂,藺綏和燕秦御劍抵擋。
一白一黑,一把靈劍一把魔劍,交織出劍影,各回原主之手。
那是一條黑蛟,大張的嘴噴射出毒液,透著酸腐的腥臭,似乎要將面前這兩個打擾他好眠的修士盡數吞噬。
“天階妖獸?阿綏小心!”
守護著寶物的妖獸竟然是一只天階妖獸,說明此間寶物更不凡。
藺綏倒是很興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天階獸本就難找,制成人偶需要以天階獸的妖丹為眼,說明至少需要兩只天階獸,這么巧就讓他們遇見了一只。
天階獸相當于人類的元嬰期,眼前這只黑蛟至少天階四級,相當于化神初期,是這個秘境里武力較高的存在。
“你牽制他,我在一旁助你。”
藺綏如今的修為還是血嬰初期,因為他靠吞噬修為而日進千里所以這修為也并不穩定,藺綏可不想出事。
燕秦和這只黑蛟修為相當,可以打個平手,但因為這里是秘境乃是黑蛟的主場,加上妖獸皮糙肉厚,恐怕還是它占上風,藺綏打算以陣法困住它,妖獸的缺點就在于此,不如人類狡猾。
“好。”
燕秦毫無異議,持劍而上。
兩道黑影纏斗在一起,互不相讓,兇狠萬分。
藺綏布下陣法,一邊念著方位讓燕秦引著黑蛟朝著那些方向而去。
藺綏布下的困陣乃是最高階,極為耗費心神,當陣成時,身上大半魔氣皆耗于其中。
陣法已成,黑蛟卻隱隱察覺到危險,無論燕秦如何逼迫,都不朝著陣眼而去,甚至還想逃回潭里。
藺綏怎么可能看它走,魔劍朝著黑蛟的七寸而去,在黑蛟盤旋時猛地轉移方向,釘向黑蛟的蛇尾。
黑蛟頓時發狂,身體繃緊,朝著藺綏的方向沖來。
藺綏眼疾手快地在眼前布下了三個防御法器,法器層層碎裂,他已退至十幾米外,以魔氣催動陣法。
層層魔氣如同繩索,將黑蛟束縛在陣法內,黑蛟瘋狂地擺動著頭尾,試圖掙扎。
晨霜劍在空氣中留下殘影,劍影晃動,萬劍歸一,朝著黑蛟的頭顱而去。
蛟頭落地,黑蛟的身體卻仍然還在擺動,看起來格外滲人。
晨霜劍不沾血,飛回了燕秦的身邊。
燕秦的臉色略有蒼白,吃了丹藥進行調息。
黑蛟的毒液具有劇毒性和腐蝕性,即使燕秦早已煉體,但因為他們實力相當,燕秦也并沒有占據太多優勢。
和燕秦的傷勢比起來,藺綏倒是好上許多,只是魔氣損耗的厲害。
燕秦將黑蛟的毒素逼出體外,臉色漸漸恢復如常,只是其他傷恐怕得慢慢療愈。
藺綏站在他面前,彎腰擦去他面上的血痕。
“只是可惜用不得從前的法子了,都無法為你療傷!
藺綏當然不是真可惜,只是他若為正道修士還能給燕秦傳輸靈力,可他身體里都是暴動的魔氣,眼下愛莫能助。
藺綏其實并不太在意修魔還是修道,他無所謂別人對他的看法,也不需要別人理解他的行為,他厭煩的只是系統的欺騙。
燕秦耳垂微紅,輕聲道:“也是用得的。”
“剛剛整理時,我看見了合歡宗有一秘法……”
燕秦耳垂更紅,他生性內斂,即使已和藺綏親密無間多年,可提及此事仍有些羞赧。
雖然有種奇妙的純情感,但絲毫不妨礙他在正事時的兇猛。
“你倒是會想,”藺綏輕嘖,看著自己的儲物戒問,“哪本?”
第237章 修真界
藺綏殺血月老祖奪走他的血丹時,將他的儲物袋也拿走了。
合歡宗多秘法,只是他們大多數的秘法都是裨益于自身而損害他人,但也有少數皆宜的雙修之法,可以說在修真界里合歡宗的雙修法稱第一,沒有宗門敢稱第二。
魔氣與靈氣并不相融,但可以用秘法進行相互轉化,達成二者為一的效果。
藺綏找出了可能記錄方法的兩本,一目十行,看到上面記錄的一些奇形怪狀的方式眉心微挑。
燕秦的神色越發凝重,仿佛看的不是什么合歡宗秘法,而是某種晦澀典籍。
腰都快近乎對折了……燕秦看不懂,但大為震撼。
藺綏被他的神色逗笑,燕秦看著他的笑顏微微歪頭,黑發垂落在面頰,浮起的紅暈越發明顯。
秘境的天空并不澄澈,像是飄浮著一層灰。
遠處的潭水無波無瀾,黑蛟的尸體橫陳在地上,勾勒出血色殘酷的畫卷。
在近乎灰色的世界里,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眸,殷紅的唇,微屈纖長的腿勾勒出唯一的鮮活。
劍修的黑衣成了美人身下的遮蔽,即使修士可以隔絕塵埃,但誰還有心在此刻運轉清塵訣。
青色的血管脈絡順著腳背向上蜿蜒,入骨暖香透著甜意。
近日攪得修魔者不得安寧的魔修姿態慵懶,撐著手臂將腿放在正道之光劍宗天才的肩上,看著他握著自己腳腕一點點啄吻。
秘法運轉,調動起魔氣與靈氣,在各自身體內運轉,又遙相呼應。
雙向秘法需雙方心意相通,構建關聯,靈氣之間互通都要求較高,更何況是靈氣與魔氣之間,但這種要求對于藺綏和燕秦來說并非難事,甚至是輕而易舉。
藺綏體內的如他模樣一致的血嬰被靈氣纏繞,本是相克之氣,此刻卻無比和諧。
晨霜劍感受到主人的情緒,有些激動的發出了震動的嗡鳴,讓藺綏難以忽視。
可偏偏劍修本人卻依舊一副穩重自持的模樣,即使情態旖旎,卻仍讓人感覺到對待的鄭重,可偏偏本命劍將他的情緒出賣,像是犬類開心時無法自控的尾巴。
藺綏的身體因為笑意而顫動,他僅套了件外衫,隨著他的動作朝著小臂滑動。
無人得知這危險重重的秘境中,藏匿了動人低語。
晨霜劍在主人的驅動下位于幾十米外,立于泥土中,代表著禁制范圍。
魔氣與靈氣互相運轉,纏繞交換。
身披黑衣的美人墨發散亂,發絲被人攏住,脊背線條起伏。
“阿綏!
低啞的聲音喃喃,像是在訴說著最為誠摯的心意。
到最后魔修身上穿著的外衫被污物弄臟,皺成一團被主人隨手塞進了劍修的儲物玉佩里。
藺綏穿著劍宗特供的暗紋黑衣,用魔劍劈開了潭水。
潭底空蕩蕩,并沒有所謂的寶器。
藺綏看向了黑蛟的尸身,燕秦用劍劃開了黑蛟的肚子,內里有一把細柄長劍,通體玄色,暗紋血紅,正流轉著光芒。
它浮到了半空中,欲飛離此處,被藺綏揮出的魔氣纏繞住,強行握到了手里。
玄劍震動的厲害,似乎極為不情愿。
“不服氣?”
藺綏感受到了手里這把神兵的抗拒,它在說區區血嬰期,不配成為它的主人。
“你是我找到的劍,若是不能為我所用,那你干脆斷在這里。”
藺綏的眉眼還殘存著欲色過后的懶倦,透出的狠厲與其交織出更為銳利的鋒芒,是驚心動魄的艷色,讓燕秦癡迷。
他并沒有動手參與其中,他知道阿綏喜歡自己解決事情。
如若這把劍要成為藺綏的本命劍,那必然要藺綏親自馴服,若是它不情愿,那便如同藺綏所說,折在這里便是。
藺綏以魔氣纏裹住這把劍,神識滲透劍身。
玄劍顫動的越發厲害,破空聲如同尖銳的鳴叫。
晨霜在一旁打轉,像是在為藺綏加油助威。
要它說這不識好歹的破劍不要也罷,還得找像它這么厲害又聽話的劍才行。
感受到本命劍意識的燕秦:…………
晨霜從前沒有這么活潑,大抵是因為他的修為到了化神期,晨霜身為他的本命劍靈識增強,加上他在被天道意志抹去記憶時在晨霜身上灌輸的殘念,晨霜便隨著他的心意,格外喜歡阿綏。
藺綏和玄劍僵持了片刻后,玄劍身上的光芒越來越微弱,即使藺綏修為才為血嬰期讓神兵不服氣,但藺綏的強大神識讓玄劍喘不過氣,最后老老實實認主。
“你名羅睺?那就繼續叫這個名字吧!
說起來有趣,藺綏在上個世界里查過關于人身蛇尾的事,在古印度神話中有一個惡魔便叫羅睺,乃是人首蛇身。
在修真界,藺綏覺得真有緣法在,也就不打算給這把劍改名。
“四余兇星,阿綏,你要注意些。”
燕秦有些擔心,這是把兇劍,藺綏本就修魔,加上性格原因,燕秦很擔心他被干擾心智。
他好不容易才和阿綏走到這一步,不想承擔失去藺綏的風險。
“放心,他還影響不了我,再者,不是有你在么,大不了為我夜夜念誦清心訣,為我平心靜氣!
藺綏將原本使用的那把魔劍收起,戲謔地看向燕秦。
燕秦總覺得他這話里意味深長,腦海里不經浮現了多種平心靜氣的辦法,強裝鎮定。
藺綏并非不以為意,而是自信,是他用劍,而非劍操控他。
要是羅睺敢作亂,哪怕是本命劍,折了又如何,他可不會舍不得。
羅睺感覺到了主人的殺意,老老實實地呆著。
它還沒被契約成本命劍,主人就已經想著把它弄成本命劍后殺了它的事了,這它哪敢動。
晨霜在藺綏的周圍轉動,劍穗搖晃。
藺綏的手指點了點劍身,說道:“記著呢!
他答應了晨霜,要給它一個自己親手做的劍穗。
晨霜這才心滿意足,晃回了主人身邊。
玄天秘境只開放一月,秘境里不知時日,時間到了便會被傳送出去。
藺綏和燕秦估算著時間,特地在傳送前拉開了距離。
燕秦有些不舍,在出了秘境后興致都不太高。
黑衣魔修藏匿于人群中,很快不見了蹤影,他便更低落了。
二長老拍了拍燕秦的肩膀:“小師侄,你去哪兒了,可讓我們好找。”
一旁的掌門首徒清蕪欲言又止,他們好像沒有去找小師叔。
他說去尋小師叔,二師祖分明擺擺手說,小師叔修為比他們都厲害,要是真的出事了,他們去也沒用,說不定進了自己的機緣之地,他們尋也是浪費時間,不如趁此機會多尋自己的機緣。
“感應到了機緣,尋到了幾樣法器!
燕秦簡單帶過,這話也不假,他在后來確實是找到了幾樣上品法器。
“二師叔找到了水云杉么?”
二長老有些可惜地說:“未曾,不過倒是尋到了另一種好看的東西,可以當劍墜!
燕秦看著二師叔綁了好幾個劍墜的劍,沉默不語。
在燕秦和眾弟子返回劍宗時,藺綏也打算出手處理制偶之事。
他確信自稱天道意志的系統或者說書靈的能力有限,或許在這個世界抹去他的痕跡就已經是它最大的能耐,他都在秘境里和燕秦廝混過,燕秦也記起了他,系統卻遲遲沒有現身。
藺綏打算找上衍宗,衍宗支派眾多,不像劍宗只練劍,他們涉及了好幾個部分,包括丹修、符修、占星等。
其中占星一脈人數最少,地位卻不低,畢竟秘境之處、浩劫之地等等需要預言推算的東西,都需要衍宗占星一脈的弟子測算。
藺綏沒打算直愣愣地開口,聰明人永遠只相信自己看見的東西,有時候直接地告訴他們真相他們反而不會相信,他們只會相信自己推算出來的東西。
在燕秦的掩護下,藺綏進了衍宗的地界,打亂了觀云樓的星盤。
南斗道人在感受到禁制被破壞時便攜弟子返回,看見觀云樓的星盤凌亂大驚,立刻上前。
身后弟子皺眉道:“竟然有人敢進觀云樓偷竊,弟子已經派人傳信給師叔讓人在宗門巡查了!
觀云樓被翻得亂七八糟,顯然是對方來偷秘術,大概是在慌忙之中撞亂了星盤。
南斗道人點頭,和大弟子一同將星盤歸位,但在觸碰到某一處時,感受到了不對勁。
“怎么會緩慢移位了……”
南斗道人觀星盤三百年有余,每一處都記得一清二楚。
有幾顆星子正在移位,只是移動幅度太小,肉眼完全不可見,加之有些星子本就會循環移位,那幾顆星子的細微異常,他竟渾然不覺。
觀云樓的弟子已經將各類記錄的玉簡歸位,按照星軌重新封鎖秘術放存之處。
“師祖,少了兩本,但好在并不是重要的記錄,一會兒弟子便補上。”
南斗道人已然顧不上竊賊之事,紫氣縈繞在周身,專心推演起星子移位之事。
周圍人不敢出聲打擾,南斗道人座下弟子開始護法,對外封鎖了觀云樓。
南斗道人盤腿打坐,如同入定。
約莫一月后,他猛地睜開了眼,白須顫動。
他口中喃喃:“不好……不好……”
他顧不上周圍弟子,徑直去尋衍宗掌門。
衍宗掌門聽了他的話后好一會兒才回神,緩聲問道:“此事為真?”
“我推演了一月,八成可能!
南斗道人憂心忡忡,他未曾想過,天道也有衰微一日,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修真界該如何,天下又該如何?
“大概多久?”
“按照目前星子移位,約莫兩百年后。”
“兩百年……這么短……天欲亡我修者么?”
衍宗掌門喃喃,有些頹喪。
兩百年對于凡人來說都不過是兩三世,于修者而言,更是不算長。
“可有法子?”
“有,只需一位大乘境便可填補縫隙!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是放眼整個修真界都找不出一位大乘境的修士。
南斗道人和衍宗掌門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個人,衍宗掌門立刻傳信,約幾大宗門的掌門于劍宗一會。
劍宗。
聽完衍宗掌門的話,劍宗掌門怒而拍桌:“不可能!”
“你們倒是好算盤,讓我小師弟去送死?”
他冷笑:“不是諸位宗門的弟子,犧牲的倒是輕巧,更何況天底下又不止我小師弟一位化神期,諸位宗門可也有化神期老祖,衍宗老祖不是還化神后期么!
衍宗掌門立刻道:“道兄不必如此激動,我們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如今乃生死存亡之際,說的便激進了些,實不相瞞,老祖已經三百年未突破,還在閉關中,出關還不知何日,到大乘境,又不知如何難!
“我宗門除老祖外,還有三位化神期修士,我衍宗推算出此事,也愿擔此重任,只要兩百年后宗門任意一人突破至大乘境,兩百年后的浩劫我衍宗弟子身先士卒,如今也不過是來提前說一說,畢竟論天賦,燕秦劍尊乃是當今第一人。”
衍宗掌門并不是不愿意承擔此事,而是擔心門派里的人根本沒辦法在兩百年內到大乘境。
元嬰到化神是一道門檻,化神到大乘更是,修真界已經五百年沒有出大乘期修士了,最后一位大乘期修士在突破渡劫期失敗,已經身死道消。
御獸宗掌門道:“無需你衍宗身先士卒,我御獸宗無化神期老祖,但有兩名化神期長老,若是兩百年后有人至大乘境,亦不會推辭。”
最后一個大乘境修者便是御獸宗的老祖,即使御獸宗如今沒有老祖坐鎮,實力較于其他宗門也較差,但御獸宗老祖在隕落前在御獸宗布下了結界,留下了道緣,在五大宗門里,他也比較有話語權。
天雪宗掌門和明心宗掌門亦表態,意思就是:哥姐幾個也不是來逼你交人,而是修煉這件事情真是沒辦法,大家修為死活上不去,又突破不了,老祖都在數著日子等死了,你門派弟子太牛x,他最有可能突破,他是世界的希望了。
劍宗掌門冷靜下來,長嘆了一聲。
“這天道,當真不讓我們好過么!
靈氣較上古時期越來越衰微也就罷了,突破也格外艱難,如今天道還要崩塌了,一定要修者去獻祭。
南斗道人撫須:“修道,本就是與天相爭!
劍宗掌門沉吟一會兒道:“諸位,請各宗化神期大能前來一會。”
明心宗的掌門發問:“魔修那邊的是否要請?”
天雪宗掌門毫不猶豫點頭道:“請,這么大的事兒也不管什么正魔之分了,他們也有承擔的責任!
衍宗長老補充:“修真世家的也都要請!
劍宗掌門微笑:“他們要是不同意,我們就逼著他同意!
反正大家都是修真界的人,天道要是塌了誰都別想好,這件事誰都別想跑,同呼吸共命運!
一時之間,通訊符從劍宗發往各地,還是緊急聯絡。
那些還在閉關中的都感受到了門派急令的聯系,提前出關趕來。
因為諸位化神期云集,劍宗上方的天空都呈現山雨欲來的緊張之勢。
魔修那邊的化神期老祖就很不明白正道聯系他們干什么,但是出于上面‘你要是不來,我們五大宗出門找你,咱們直接正魔大戰吧’這種威脅,還是來了。
劍宗開啟了守山大陣,直接把所有人鎖死。
先是南斗長老出面,講了這件事的起因以及門派掌門們的決定,然后就是諸位掌門的慷慨陳詞。
大意是:天道崩了誰都別想好,既然不知道誰是這個天選之子,大家一起發天地之誓,不能壓修為,兩百年后誰行誰上,并且不能把這件事宣揚出去,避免修真界人人惶恐。
如果兩百年后天道就要裂縫了,誰還有心思問道求仙,橫豎都是死,誰還想修煉呢。
魔修老祖們倒是不太樂意,你們正道誰愛奉獻誰奉獻,他們才不愿意。
可是在正道多位化神期修士的威壓下,他們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發誓了。
雖然他們狡猾地來的是身外化身,但是化身發的誓,也會作用于本體。
天地誓言乃是修真界最高階的誓言,一旦允諾,綁定靈魂,決不可反悔,有違誓言者,直接天雷劈死。
誓言發完后,在場所有人臉色都很沉重。
以前大家做夢都想突破,現在突破卻成了死咒,不過也有仁善者,希望自己是那個以身濟天下的人。
劍宗二長老看氣氛這么嚴肅,忍不住出聲緩解:“大家別那么緊張,說不定兩百年后沒人能突破呢?”
氣氛更加冰點,大家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有人或明顯或隱秘地將視線落在了劍宗那片地方的黑衣劍修身上。
能到化神期的人,已然不年輕了,即使有人容顏永駐,也會隨著壽命期限的靠近而顯出老態。
青年無疑是所有人中最年輕的那個,事實上也的確是,從凡人到化神期,他不過用了一百四十年,在場的化神期除了他以外,最小的劍宗二長老、天雪宗峰主都三百歲了。
這是讓人羨慕嫉妒的天賦,在此刻卻可能是捐軀赴難的信號。
在大家的注視下,燕秦向前跨了一步,開口道:“或許還有個法子!
眾人追問:“什么法子?”
“我曾在機緣之地見過一上古玉簡,上有言曰:南海禁地有乳玉,取天階獸妖丹為眼,含珠貝心為舌,從容玲瓏心,以至仁至善,無垢者煉化三月,人偶方成,灌真氣于其內,則能自練,至大乘境。”
簡單來說,制成這種人偶,需要去南海禁地找到一種乳玉,做他的身體,兩個天階妖獸的妖丹做他的眼睛,含珠貝的心做他的舌頭,一顆七竅玲瓏心做他的心臟,在至仁至善的地方,由無垢體質的人煉化三個月。
人偶做成之后,將真氣灌入他的體內,他可以自行修煉,最高可以抵達大乘境。
“真的?”
“這些東西都不太好尋啊!
“但也不是找不到。”
“這能行嗎?”
“兩百年他可以到大乘境?”
“萬一煉不出來呢?”
大家的聲音亂糟糟,各自有疑問。
劍宗掌門作為此次的東道主,加上發言的是自己的小師弟,為大家的問題做了總結。
“這辦法是真的嗎?”
“是,我可以發誓為證!
燕秦相信藺綏,反正藺綏說了就一定不會是假的,這方法肯定存在。
“我們要怎么煉,上古確實有人偶大師,甚至馭偶宗一度為大宗門,可早就沒落了,如今只有分支傀儡宗,他們能行嗎?”
事實上魔修那邊還有一個煉尸宗,屬于是傀儡的另一個分支,已經完全脫離制造人偶的范疇,而是操控尸體,傀儡宗則是傾向于用活人做傀儡,或者自己用材料制造傀儡。
“找來問問便知!
“好,就算這人偶可以煉成,兩百年修士尚且不能至大乘境,何況人偶?”
燕秦面容沉靜:“那便用我們剛剛決定的辦法,這也只是除了我們以外的另一個選項,就算不成功也沒什么損失,萬一成功了,諸位里能夠步入大乘境的人,以及包括我,就不必獻祭自己!
大家也反應過來了,確實也對,只是多一個可能性,反正不做人偶,獻祭之人要從他們之間出一個,做人偶哪怕失敗了結局也一樣,可萬一成功了呢?
二長老力挺小師侄,說:“而且要是真的出現我剛剛說的那種誰都突破不了的情況,人偶也是個指望!
其他人:“你閉嘴!”
傀儡宗是魔修那邊的門派,他們不算大門派,宗內并沒有化神期的大能,因此這次也沒有前來,大家望著幾位魔修老祖,用眼神詢問他們誰去通知。
蠱宗老祖抬手:“我讓我的蠱去了!
不一會兒,傀儡宗宗主滿頭冷汗地頂著全場化神期以及宗門掌門的威壓站在了中間。
他身旁還站了個黑衣青年,容色極盛,神色淡然。
其他人探究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同為血嬰期,一旁的傀儡宗宗主已經快站不住了,此人還神色如常。
藺綏開口道:“我現在才是傀儡宗的宗主,不知各位大能有何要事?”
在南斗道人推演的那一個月里,藺綏已經將傀儡宗據為己有。
他將觀云樓偽造成被竊的情況,讓南斗道人去復原星盤,他相信只要南斗道人不蠢,一定能發現星盤的異常,從而推演天機命數,能當上占星一脈的現任峰主必然不是什么花架子,發現觀云樓一直封樓時,他就知道事情在朝著他預計的方向發展,因此入了傀儡宗。
傀儡宗的宗主血嬰中期,加上他的那些傀儡可以與血嬰后期一戰,藺綏和燕秦雙修了幾次又吞了個魔嬰初期的魔修,實力也到了魔嬰中期,加上羅睺劍以及自己的陣法等,將傀儡宗宗主拿下。
藺綏不殺他,和他簽下了主仆契約。
畢竟傀儡宗的宗主是整個宗門里煉傀儡煉的最好的魔修,這人偶也要他參與制作。
簽下契約后,藺綏也沒宣揚,表面上原來的宗主還是傀儡宗宗主,所以這次蠱蟲傳信也是傳到原宗主這里,他得知消息后就立刻通知了藺綏,兩人一同來了這里。
劍宗掌門現在可顧不上這個小宗門的誰是宗主,直接問這個人偶能不能做。
藺綏看向傀儡宗宗主,他擦了擦頭上的汗,似乎在思索。
明心宗掌門:“……你不是宗主嗎?”
藺綏坦然:“我剛當上,還沒學怎么做傀儡!
他也只是把傀儡宗的那些玉簡看了一遍,倒是知道怎么做,但還沒有動手操作過。
他不動聲色,用劍氣將試圖爬到他身上的蠱蟲分成了兩半。
蠱宗老祖仿佛什么也沒做一般,詢問道:“你就是那個吞魔修的煞星?前些天老夫門派里的一位血嬰期宗主,是否死于你手中?”
事實上,魔修雖然自相殘殺,但是也很少會有人專門殺魔修來吞吃魔氣,因為這種行為不但危險,而且很難。
吸取他人的魔氣煉化可不容易,不僅僅是吸取緩慢還容易反噬,如果真有那么輕松,魔修之間早就殺瘋了。
但卻有人在短短時間內吸取了很多功力,隨著他下手的目標來看,他進階的速度更為恐怖,甚至比劍宗天才還要可怕,這簡直是天生的魔頭。
沒人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個門派,只知道他一身黑衣覆蓋著魔氣,給他取了個稱號叫煞星,因為見到他,通常就要死了。
這句話讓在坐的大能們都警惕起來,魔修們能想到的事,他們自然也能想到。
這可能是一個大乘境的苗子,得抓起來發個天地誓言。
藺綏十分無所謂地發了個天地誓言后,才回答蠱宗老祖的話。
“是,你要尋仇?”
“當然不會,我的意思是,你可有興趣入我蠱宗?”
蠱宗老祖才不在意,都是魔修,誰不清楚誰,而且蠱蟲的練就本就是互相吞噬,勝者為王,蠱宗老祖覺得這人非常適合蠱宗,是個可以招攬的人才。
“老蠱,你這就搶起來了?不如來我天魔宗,定為上賓!
血宗老祖不屑道:“你們倒是打的好算盤,引狼入羊窩,宗門里有幾個血嬰期夠他吞?”
正道大能們在旁邊看戲,反正人家吞的是魔修,和他們正道也沒什么關系,不如多來點,讓自相殘殺來的更猛烈些。
蠱宗老祖直言:“除了我們門派的人,你要獵殺別的宗門的血嬰期,我們可以助你。”
“老蠱你當我們死的?真以為我們天魔宗怕你們?”
“簡直笑話,我們二宗聯手,也不是不能滅了你們蠱宗,也不怕他吞到化神期,拿我們這些人下手!
魔宗發言人們激烈交鋒,合歡宗宗主熱情道:“你長得這么好看,不如來我們合歡宗吧,打打殺殺有什么意思,我們宗門里皆是貌美男女,隨你挑選!
他剛說完,就感覺到了一陣不屬于眼前人的殺意,等到他看過去的時候,只對上了一群正道修士的臉,不知道是誰的殺氣。
燕秦默默記仇,合歡宗果然都不是什么正經人。
合歡宗宗主還納悶呢,這群老古板真是莫名其妙,又沒邀請他們,生什么氣啊。
藺綏打斷他們的爭搶:“我不入門派,也不會再為了功力殺魔修,惹上我的可不算。”
他吞那個血嬰期的只是為了今天,這種修煉方法實在有弊端,而且越到后面越雞肋,也格外影響心性,既然不著急去修煉,他也沒必要與所有魔修宗門為敵。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藺綏一臉莫名:“愛信不信!
劍宗二長老忍不住笑出聲,魔修們才發現道修們在看戲,氣的也不給人看熱鬧了,轉而催促傀儡宗宗主:“想好了沒,到底能不能煉?”
傀儡宗宗主咬牙點頭:“可以一試,但不保證完全成功!
衍宗掌門:“盡力試試就行,行了,你也發個誓,今天的事不能透露出去!
傀儡宗宗主欲哭無淚,最近太倒霉了,先是被煞星盯上被簽訂了主仆契約,宗主之位都不保,又被叫到了這里,問他能不能做個古籍上的人偶,還被迫聽了個事關生死存亡的大秘密。
在場的都是正魔兩道包括修真世家的大能,除非他不想在這個世界待下去了,否則他怎么敢多說,就算衍宗長老不催促,他也會發誓來證明自己,萬一今天的事走漏了風聲,哪怕不是他做的,他也沒命了。
正事說完了,就要開始分配工作了。
御獸宗負責一枚天階妖獸的妖丹,劍宗負責另一枚妖丹,天雪宗負責尋找含珠貝取它的心,衍宗負責尋找七竅玲瓏心,明心宗尋無垢者,至于最重要的南海禁地的乳玉,則是五大宗以及其他人同去。
魔宗和修真世界負責輔助五大宗,不特地找某樣東西,但某樣東西都可以留意一下。
事情說完了,大家都不想久留,各自散了。
大殿內轉瞬只有劍宗化神期四人、劍宗掌門以及藺綏和傀儡宗宗主。
兩位化神期的峰主請辭,要回去閉關練劍。
二長老沒走,他修逍遙劍,很少閉關,燕秦也沒走,因為藺綏還在。
劍宗掌門看著傀儡宗宗主道:“還請道友在劍宗小住一段時間,先傳信回去吧。”
傀儡宗宗主哪里不知道這是威脅,悄悄地看了一眼藺綏,發現他點頭后,才應了下來。
“至于小友你……”
劍宗掌門看著藺綏有些猶豫,擔心自己把人扣在這里,這喜怒無常吞魔修都不眨眼的煞星會不樂意。
藺綏看向了燕秦:“聽聞劍尊劍法高超,不如切磋切磋。”
燕秦一口應下:“好!
劍宗掌門松了口氣,道:“小師弟你就負責跟在這位小友身邊,以免他想看看劍宗的風土人情!
就差沒明說讓燕秦跟好了,畢竟這人是魔修,萬一劍宗弟子要除魔衛道,那不就糟了。
燕秦沉默點頭,心里雀躍。
因為阿綏說了最好在人偶事成前不要暴露,自從上次觀云樓一別,他們好些天沒見了,都是靠傳音交流。
藺綏從儲物戒中拿出了一樣東西,紅色的妖丹浮在劍宗掌門面前。
“此乃天階妖獸內丹,便當做劍宗好客的報酬。”
畢竟這里也是燕秦的宗門,過往劍宗之人雖然對他也不怎么喜歡,但也沒有口出惡言過,而且有時見他遇事也會默默相助,這妖丹就當是此次的見禮。
劍宗掌門有些意外,放在以往他理應推拒,但如今情況特殊,那個天階妖獸也不知何時可以尋到,御獸宗自有秘法,劍宗倒是對這方面不了解,倉庫里也未曾有天階妖獸的內丹。
他便先應下,道:“小友離開時,也務必要帶上我們劍宗的特產!
藺綏唇角上揚:“自然!
劍修也是劍宗的特產,他不會客氣。
燕秦等著老婆和師兄說完場面話,迫不及待地想帶藺綏回懸劍山。
他們朝外走,御劍而行一段路后,才發現后面有人跟著他們。
不是別人,正是二長老。
二長老看見他們發現了,笑瞇瞇地說:“不用管我,我就看看你們怎么切磋的!
他揶揄道:“要是些我不能看的東西,我就不去了。”
藺綏對這位二長老的印象一直是花里胡哨,沒想到他竟然這么敏銳。
燕秦倒是有些無措,他想著藺綏說的要隱瞞的事,張了張嘴,對上二師叔看似不著調但又好似勘破一切都模樣,又不知如何開口。
“放心,小師侄,別緊張,我不會和別人說的!
二長老打趣道:“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和魔尊有糾葛的正道魁首,算什么正道魁首。”
燕秦微微安定,又不解地看著二師叔,這話是什么意思?
二長老嘖聲:“你沒看過話本么,什么《道尊與魔尊的二三事》,里面寫的你師父和那誰,當年你師兄和衍宗的掌門也是熱門人物,別說天雪宗的仙子們寫的還真不錯!
“你們倆要是去找找,說不定已經有你們倆的話本子了。”
一個修煉天才正道之光,一個神秘莫測的魔修煞星,二長老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仙子們能以‘清理’‘捉拿’為關鍵詞寫多少東西。
開完玩笑后,二長老才正色了些,道:“雖然我不知道這一切和你們有什么關聯,但小師侄,還有師侄媳婦兒,你們記著,只要無愧于心,劍宗永遠是你們的依靠。”
二長老修逍遙劍,平日里看著不怎么著調,但對于情況的感知卻格外敏銳,因此他很快發現了向來沉默寡言的小師侄的異常,他看向那個黑衣青年的次數實在頻繁,哪怕他自以為藏的很好,但情意難藏。
知道了兩人的關系,聯想今日燕秦說出的人偶之法,又想到魔修占據了傀儡宗,答案自然浮現。
雖然不知道他們和衍宗今日推算之事又有何關聯,但二長老相信燕秦,也相信燕秦選擇的人。
燕秦神色誠懇:“多謝二師叔!
這種來自于長輩的認可、關懷和祝福,讓藺綏心里很微妙,于是他也跟著答謝:“多謝二師叔。”
“那我就不跟著你們去懸劍山了,”二長老御劍而去,風中隱隱傳來他的嘆息,“兩百年啊……”
算了,兩百年后的事兩百年后再說吧,還有小師侄這悶葫蘆性子是怎么找到的道侶,二長老心里感嘆,匪夷所思。
藺綏和燕秦回了懸劍山,藺綏對這里太熟悉,因此一眼便看見了燕秦尋常練劍處,峭壁上的劍痕交錯間,刻上了他的名字。
不過是他在機緣幻境中哄著過去的燕秦的話,竟然也被燕秦記在了心里。
踏進燕秦的洞府后,藺綏心情更加愉悅。
或許是怕他想起過去的不好印象,燕秦給洞府換了裝扮,但也依舊是以舒適為主,一看便是為他準備的。
大多數修士都以清修為主,劍修更是糙中之糙,哪兒都能躺,藺綏對物質條件其實也不太在意,但是在有條件的情況下,自然會選擇讓自己更舒服。
藺綏喚起晨霜,解下了它的舊劍穗,將新劍穗綁了上去。
新劍穗以黑金色為主,燕秦伸手觸碰,很快發現了絲絡里的青絲。
燕秦驚喜地看著藺綏,也給藺綏送上了自己雕刻的劍墜。
羅睺劍沒有裝飾物,燕秦私心里想在藺綏的本命劍上也留下自己的痕跡。
送完了禮物,藺綏打算干正事。
人偶的材料沒有那么快搜集好,在此之前他想看看燕秦魂魄的情況,他還記著燕秦之前說的魂魄有裂縫,修補好他才會安心。
他看過的術法多且雜,很快就找到了養魂的辦法,和之前系統讓他尋魂以及大能們煉魂的辦法異曲同工,進入到虛擬小世界中安然度過一世即可,所幸他之前得到的機緣玉像,可以輔佐他施以術法。
為了避免在養魂過程中耽誤太長時間,他特地調整了時間流速,想讓時間暫停不大可能,但是將流速比例調整到最大還是沒問題。
藺綏讓燕秦坐在床榻上,準備進他的識海,神識才剛放出來,就看見燕秦解了衣衫。
“……不是做這件事!
對上燕秦有些無辜迷茫的眼神,藺綏深吸了一口氣。
果然一切都有跡可循,又在這兒跟他裝上了是吧?
“讓我進你的識海。”
燕秦乖乖聽話,開放了識海,貼在了藺綏的懷里,任由他探查。
識海是修士極為私密性的存在,所有的記憶都存儲其中,進入識海的人可以隨意瀏覽。
藺綏在里面,看見了自己。
燕秦的記憶里,處處有他的身影。
靈臺處的燕秦的本我、自我與超我在看見他的神識進入時,圍了上來。
那種執著、癡迷、愛欲與狂熱,要是這不是一縷神識,而是化神期時的神魂,恐怕早就被三個人格給環住了。
藺綏看見了燕秦魂魄上的裂縫,從燕秦的識海中退了出來。
燕秦倒不為靈臺里的自己而羞赧,愛意有何好遮掩,他就是如此喜歡阿綏。
藺綏低頭親了親他的唇:“做完再開始養魂吧!
誰會忍心不給乖巧討賞的大狗獎勵呢。
新的玉床上,再次留下了另一位主人的痕跡。
懸劍山峭壁上的劍痕鐫刻的是劍修的情意,洞府的玉床上躺的是劍修的心上人。
養魂之旅與尋魂不同,這次沒有系統,即使是虛擬的世界,藺綏和燕秦都無從得知劇情,甚至不知彼此的身份。
藺綏將羅睺劍與晨霜劍建立了感應,這樣藺綏便可以在虛擬世界中找到燕秦。
燕秦作為養魂人,前期必然會失去本體記憶,否則虛擬世界會崩塌。
“別擔心,當羅睺與晨霜深度共感十次后,你會記起一切,不會太久!
第238章 素人歌者x王牌曲作
半開的窗送入熱意,淡藍色的窗簾隨風輕輕飄蕩。
藺綏抬起頭,感覺到了太陽穴的脹痛以及肩膀的僵硬。
眼前是一張書桌,桌面上擺著曲譜和做了音調間隔筆記的歌詞。
藺綏透過桌面上的小鏡子看見了自己有些難看的臉色,穩了穩心神后,開始接收原主的記憶。
這次補魂施術者是他,因此他進入燕秦的養魂小世界時可以帶著自己的記憶,也可以接收被他取代的原主的記憶,再多的就沒有了。
因為這是虛擬世界,所以在他到來后,軀體和名字自動會更改成他本身,一切都會按照他的身份進行調整,也就是說無論原主之前叫什么姓什么,現在都叫藺綏,其他的也會跟著變,比如原主父親的姓氏等。
接收完了原主記憶后,藺綏眉峰微挑。
居然是真假少爺的戲碼,這劇本他熟。
同藺綏的經歷一樣,原主是被抱錯的真少爺。
不過他并沒有被明確身體虐待的童年,生活在一個貧困的家里,被要求成為扶弟魔。
他高中就輟學,到處打工賺錢養活家里,給弟弟賺學費生活費。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惡意調換的孩子,如同老黃牛一般辛勤付出,直到父親出事大出血他輸血時才知道他不是親生孩子,也在這時聽到了父母提及親生孩子的事,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當今地產集團的老板。
他并不貪財,只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里,所以直接找上門,請他們做親子鑒定,結果出來了,他也被接回了家里。
他不必再去做一個月幾千塊錢沒有五險一金的工作,不用辛苦勞累,但很快他便感覺到了難言的尷尬。
他已經二十歲了,不再是小孩子,也沒辦法自如的表達親昵,和忙碌的父母之間也十分生硬。
那個取代他人生的假少爺并沒有被送回去,而是成了他的哥哥,父母給了那對夫婦一筆錢,那對夫婦自然樂意,自己的親生兒子還是大少爺,自己還有錢拿,以后說不定還能和大少爺兒子要錢,何樂而不為。
這個結果似乎所有人都滿意,除了原主,他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別扭,但是又不知應該怎么開口。
即使是父母的親生兒子,因為多年的缺位,讓原主在這個家里十分卑微,他討好父母討好取代自己人生的哥哥,因為自己高中輟學又什么都不會而更自卑。
父母說要送原主出國留學,讓他在學歷上裝點一番再回來,原主卻不太想去,他沒有出國獨自面對陌生世界的勇氣,也知道自己連英語都不會說出門人生地不熟一定很難,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夢想。
原主喜歡聽歌唱歌,盡管他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但是他有一把好嗓子,也愿意去琢磨。
在知道他的心事之后,哥哥便幫他說話,勸父母放棄讓他出國,并且還找了聲樂老師教導原主,替原主報名了一個素人歌唱節目的海選,鼓勵他去試試,去勇敢追逐夢想。
原主很感動,在這里家里最信任的人變成了哥哥,努力學習音樂知識,進行技巧訓練,不辜負自己也不辜負哥哥的鼓勵。
眼前的曲譜和歌詞就是哥哥為了他海選特地準備的歌,原主已經練習了很久,可是總是唱的不太好,每次看見老師皺起的眉頭原主都很惶恐愧疚,覺得自己太沒用了,哪怕被哥哥這么幫著,老師這么悉心教導,他還是不行。
所以他每天都會強迫自己額外練習,直到把這首歌學會為止,因為他遲遲沒有學習成果,父母都對他頗有微詞,但是哥哥還是一直在給他說好話,在這種情況下原主壓力更大。
天黑天亮,這個身份就成了藺綏。
雖然這是虛擬世界,但也有頗多限制,藺綏拿了這個身份,就要完成原主的心愿。
原主的心愿是成為一個讓人喜歡的歌手。
藺綏看都沒看眼前折磨原主許久的歌曲,去浴室洗了個澡。
這歌是好歌,但根本不適合原主的聲線,所以原主該高的地方高不上去,低的地方低不下去,只能持續走音。
那個所謂的音樂老師,教授的技巧也是對的,但都是適合進階者的較為晦澀的理論知識和技巧,根本不適合原主這種初學者。
原主本來就自信心不足,在重重打擊下,早就對自己能不能唱好歌會不會唱歌產生懷疑,他對自己都動搖,心理防線崩潰是早晚的事。
藺綏都不用想都知道原主在海選現場會怎么出丑,面對那么多人和評委,又會是什么樣的恐慌。
想到那位假少爺原主自認為的好哥哥,藺綏面上浮現冷笑。
他最看不上這種鳩占鵲巢拿了別人東西不知道愧疚還試圖徹底霸占的狗東西,要不是他推波助瀾,原主不至于會這樣。
他沒有在身體上傷害原主,卻已經快在精神上將原主折磨瘋了,原主卻一無所知,還對他感恩戴德。
缺愛的人總是容易因為善意而感動,藺綏雖然也缺愛,但他不一樣,他根本不會懷疑自己不行,他明確的知道誰是同一陣營的人。
他回到那個家里后,要求很明確,他要那個占了他人生的人再也不出現在自己面前,可惜啊,他的親生父母舍不得自己養了十來年的寶貝,買什么好東西都買兩份,表示自己一視同仁。
那點虛情假意打發狗狗都不要,他更是看不上。
那個假少爺還在自己面前挑釁,那就不怪藺綏出手收拾他們了。
藺綏洗漱后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舒緩了有些僵硬的肌肉。
他將原主執著較勁了很久的兩張紙放好,打開電腦搜索燕秦的信息。
可惜跳出來的信息沒有一條和他要找的燕秦有關,也不知道燕秦現在在哪兒。
藺綏看向了手腕上的黑繩,黑繩中綴著紅珠,正是羅睺的意象體,當燕秦在他附近時,羅睺會感應到晨霜的存在,發出只有他能看見的光。
藺綏將頭發擦的半干,躺在床上打開了藍牙,播放原主喜歡的歌單,想著怎么按照原主希望的方式完成他的愿望。
原主起初打算用來參加海選的并不是這首別人為他‘精心準備’的歌,而是他自己原創編曲作詞的心血。
他并不專業,所以那個作品他涂涂改改了很多遍,也許很簡陋很不完美,但是他花費了很多心思,是他心愛的作品。
可這個作品被哥哥否決也被老師批評的一無是處,原主十分羞恥,覺得自己的天賦和水平真的很差,將曾經的心血放在了箱子深處,不愿意再看一眼。
藺綏找到了那個箱子,從里面取出了手稿。
原主改過很多遍,因此草稿有一小疊,先前用來記錄的紙都是隨便找的,原主之后還特地謄抄了一份,也就是藺綏現在看見的手稿。
藺綏雖然不是這個領域的專業人士,但是當初為了談生意,他對古典樂流行樂包括歌劇都有一定的了解,也有自己的審美水平。
在他看來這首歌雖然稚嫩,但不缺靈氣,摻雜著創作者的心意,顯得很真誠。
藺綏拿起了角落里的吉他,開始練習。
約莫半小時后,門口有人敲門。
“你好,今天的課程該開始了。”
門口站著的正是原主好哥哥給他找的專業的音樂老師,藺綏打開門,側身的動作阻止了老師進門。
藺綏并未看著那個人,像是隨口道:“你不用再來了。”
他走出房門,對著走廊處的傭人招手,讓傭人去準備早餐。
現在是上午十點,原主不喜歡給人添麻煩,所以錯過了飯點都會忍到下一個飯點,藺綏可沒這習慣。
傭人下意識道:“廚房已經沒有……”
藺綏抬眸:“我們家花錢請來的是鐘點工嗎?”
他稍斂了氣勢,雖然他不必遵從原主的人設,但也不能驟然轉變,這是世界法則的限制。
當然不是,傭人在心里回答,立刻下樓去廚房了,心里有些驚奇,小少爺什么時候這么強硬了,
“為什么,辭退我總需要一個理由,你……”
音樂老師格外不服氣,要不是薪資太優渥,他才不想教一個教不會的新手。
眼前的門已經關上,青年的無視和輕蔑讓他氣的更狠。
“就你這種人還是趁早別唱歌了,你根本就沒有音樂細胞,五音不全就別丟人了,朽木不可雕,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估計都教不會你!”
聲音回蕩在豪宅內,藺綏無動于衷。
他懶得和這種小角色費口舌,他要出手就不會是小打小鬧,和這人在現在爭執有什么意思,他無需費力都能想出幾種讓他利益真正受到損害的辦法。
他還不想自降身份,處理這種棋子。
十來分鐘后,廚房給藺綏上了一道海鮮面。
味道平平無奇,和原主那位好哥哥的食物比,差的可不是一個層次。
“這碗面的味道不錯,不如今晚我們全家都吃這個!
傭人看著小少爺沒嘗兩口的面,當然知道他可不是真心實意的夸獎。
她不敢吭聲,端著面下去了,和廚房說了這件事,廚子給藺家做了好幾年的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嘟囔著人今個兒吃槍子了么,到底還是沒有再重新做了送上去。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風往哪邊吹,他們心知肚明。
藺綏也并沒有再找他們,在房間里將藺家的產業研究了一遍,又回憶著原主記憶里零碎的畫面,尋找著可用的東西。
顯然藺家靠不住藺綏也沒打算靠他們,他都不稀罕借藺家的勢來打原主的好哥哥的臉,偏心無藥可救,哪怕他們事后懺悔都像是隔夜的泔水,令人反胃,藺綏可不是原主那種性子。
藺綏在通訊錄里翻找了一番,從原主的社交軟件列表里挑中了一個人。
當初原主回家的時候,藺家也辦了個宴會,請了相熟的好友和商業伙伴,那些人的公子千金為了表示面子,不少加了原主的好友,事后邀約了幾次原主,原主本就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也是能推就推,那些人看了幾次熱鬧覺得沒勁也就沒再約了。
藺綏挑中的是同在商圈的冉家少爺冉洋,根據原主的印象和從父母那里聽來的話,這冉洋就是個喜愛豪車游艇的富家子弟,發現半道多了個私生子弟弟后一直跟自己的私生子弟弟較勁,不過私生子厚積薄發,畢業進了公司學管理,冉洋也跟著進了公司,想要做點成績給老爹看,但他半桶水晃悠,對比之下顯得很平庸。
冉洋對這個約見顯得很莫名其妙,并不打算理會時,看見了對方發的消息。
【藺綏】:你不想和他搶天水的項目?
【冉洋】:想啊,可你能有什么辦法,難道是藺墨含讓你給我支招?
【藺綏】:見面你就知道了。
藺墨含就是假少爺,原主回來后只改了個姓。
冉洋原本以為能見到藺墨含,看見藺綏后還張望了好一會兒。
藺綏沒打算和這種人繞圈子,直接給了方案,但只說了一半。
冉洋聽的抓心撓肝,催促地問:“然后呢?然后我要怎么做?”
藺綏彎唇:“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你想要什么?”
“錢,有些知識需要付費!
藺綏說的話很直白,原主太窮了,沒什么錢,雖然親生父母補償地給了黑卡,但原主從來沒刷過,他的物欲很低,也基本不出門。
藺綏不想用那個錢,嫌棄。
“你們家不給你錢?”
冉洋震驚,這不是找回來的親兒子么。
雖然當時藺家對外的名義是藺綏從小身體不好所以被養在鄉下,現在被接回來,但是誰不是人精沒有自己的關系網,早就把這貍貓換太子的事兒給弄清楚了,只是表面上誰也沒說而已。
“那些錢就讓他們留著給他們的好兒子吧。”
藺綏姿態散漫地說,反正他不會讓藺墨含好過,原主嘗過的滋味,他怎么也得嘗嘗。
“原來你不喜歡他啊,我們心里還奇怪呢,這不就對了,放心你要是幫我,我指定罩著你!
冉洋拍了拍胸脯,他知道藺墨含是個假太子后心里也覺得嘲諷,這種跟私生子的膈應不相上下啊。
私生子的膈應是父親對家庭的背叛,但怎么說還有點血緣關系在身上,可藺墨含這種情況得屬于外人了吧,從出生起就飛上枝頭了,貍貓過的滋潤,真太子過的可不怎么好。
當聽完藺綏說完全部計劃以及設想出來衍生的好幾種情況時,冉洋已經從坐姿改成蹲在沙發邊了。
“大哥你看我這姿勢標準嗎,不然還是你罩著我吧。”
冉洋一臉麻木,藺綏這數據報出來他都懷疑這到底是他家公司還是藺綏的公司,怎么比他還了解,他都沒記全,只覺得很厲害,而且其中有些內容非常陰險,陰險到讓冉洋在夏天都忍不住打個冷顫。
他覺得藺綏要是他爹的私生子,他可能已經放棄爭斗,安然躺平了。
八百個心眼子的蓮藕人,這他媽誰玩的過。
“你們家瞎了眼吧,真是不理解!
冉洋尋思著自己要是這么爭氣,還有私生子什么事。
“哥我先給你轉三十……不,五十萬過去,你教我,我可能學的有點慢你別介意,事后項目到手,利潤我給你分成!”
冉洋自認為不算太笨,雖然業務這方面不是太行,但是人情世故這方面他可不賴。
藺綏點頭,笑著轉動著手上的紅珠。
現在還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燕秦,不過他也不是很擔心,作為施術人,命運會牽引他和燕秦相遇。
藺綏被冉洋好吃好喝招待著,這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人脈,因此他很耐心地教了冉洋一下午,讓他到時候能自己理解而不是照本宣科,天黑才慢悠悠地回了藺家。
藺墨含已經回來了,看見藺綏回來,有些擔憂地進行詢問:
“你怎么把老師趕走了,我知道離海選還有三天你練習不好那首歌很生氣,壓力很大,但是也不能拿老師和家里的人出氣,別緊張,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我已經幫你和老師解釋清楚了,明天他來的時候你記得態度好些和他認個錯,周老師畢業于國外的頂尖音樂院校,他的實力很好,你一定可以進步的!
廚子心里點頭,不免有些鄙夷,一個海選而已至于壓力這么大么,四處朝人發脾氣,分明是他自己練不會,還是大少爺脾氣好,一直替他善后還鼓勵他。
藺綏瞧著藺墨含,心里輕嘖。
這要是原主,此刻已經頭埋在地上愧疚不已了。
藺綏沒打算把他做的那些小動作說出來,因為藺墨含完全可以輕巧地推脫掉。
“謝謝,你對我這個沒血緣關系的弟弟都這么好,如果我們是親兄弟的話就更好了,不過你有一個有血緣關系的弟弟你知道嗎?我覺得他應該會很喜歡你,畢竟比起我你更像一個好哥哥,而且你們始終是血親!
藺綏的語氣很客氣,還帶著些真誠和對過往些許遺憾。
打蛇打七寸,說人不往人的痛處上戳,那還有什么意思。
藺綏可不給藺墨含繼續說下面洗白自己的話的機會,也懶得聽他嘰歪,要知道吵架的時候讓對方最生氣的并不是贏過他,而是讓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藺綏徑直上樓,藺墨含看著他的背影,放在身側的拳頭不自覺攥緊,他感覺到了那些傭人的視線似乎都帶上了些微妙。
藺墨含努力告訴自己,父母承認了他,沒有趕他走,他還在戶口本上,還有繼承權……但他很不甘心,憑什么他坐了這么久的位置,忽然就是別人的了,還是個高中輟學的社會底層人,他有哪一點配,還有什么可笑的音樂夢他會親手把他的夢想打碎,告訴他他就是個什么事都做不成的廢物,讓他被親生父母厭棄。
藺綏第二日在音樂老師來之前便出了門,住在了冉洋給他開的酒店頂層套房里,看著冉洋抓耳撓腮地看表背數據,閑適度日。
音樂老師撲空,臉色難看地離開,藺墨含也覺得莫名其妙,難道是藺綏發現了什么,誰又告訴了他什么?
看起來也不太像,要是真的發現了,昨天應該不會那么平靜,難道是真的壓力太大,所以自暴自棄了?
最好是這樣。
海選那天,藺綏拒絕了冉洋派人送他的好意,抱著吉他打著出租去了海選現場。
這是綜藝《音你心動》的海選現場,最終會有五十人通過海選,進入綜藝的錄制。
如果原主的心愿是讓欺負他的人得到報應,藺綏早就已經動手進軍商界了,可惜不是,因為消失前他都不知道自己會遭遇什么。
有時候說不清是遭遇不幸可憐些,還是對自己人生正在滑向深淵無知無覺可憐些。
“各位評委老師好,我是131號參賽選手藺綏,帶來一首原創曲目《晚安》!
這是原主寫于夜不能寐時的歌,口吻輕柔。
藺綏以原主的狀態演唱了這首歌,沒有摻雜自己的情緒。
坐在椅子上彈吉他的白襯衫青年給人的感覺溫柔干凈,仿佛在緩緩對這個世界道晚安。
評委們一致給了通過,綜藝分場負責人更是直接把人重點記錄下,別說是歌唱得不錯還能自己創作,光是這張臉就是個大賣點了,絕對可以吸引觀眾的視線。
雖然還是素人,但只要經過簡單包裝,絕對是個搖錢樹。
藺綏對于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向臺下致謝后背著吉他離開。
手機上很快出現了分場負責人的好友申請,藺綏點擊通過,看見了她的旁敲側擊。
問的是有沒有唱歌的經驗,然后是想不想出道發專輯這樣的畫餅的話,最后給他加油,說希望能看見他站在終點。
藺綏客氣道謝,沒有透露意愿。
走出海選現場時,藺綏看見了路邊停著的藺墨含的車,車窗下搖,藺墨含對他招了招手。
“還好我今天下課早,趕上來接你,你沒有接電話回信息,我還以為你不來參加了。”
藺綏還想多看他賣弄一會兒,上了車說:“我打車來了!
藺墨含:“發揮的怎么樣?”
藺綏懶洋洋道:“還行。”
藺墨含看著藺綏有些不太想說話的模樣,心里認定他一定發揮的不好,不過看他能交流的模樣,覺得藺綏可能真的是前幾天壓力太大所以才那么反常。
藺墨含寬慰:“別灰心,就算沒發揮好也不要緊,哥一定給你想辦法,這種綜藝加個名額沒什么問題!
藺墨含本來打的就是這主意,他就是要藺綏海選發揮不好還是能進綜藝錄制,到時候觀眾不知多少,他再隨便在網上造勢,像這種又蠢又好騙心里又脆弱的人,受不了自殺也說不定,到時候就一干二凈,也沒人和他搶東西了。
藺墨含心里打算盤的聲音大到藺綏想聽不見都難,他全然不把這點把戲看在眼里,藺墨含現在多開心,等到看見結果事與愿違的時候就會有多痛苦。
車向前開,同另一輛車交錯。
藺綏手腕上的紅珠亮起,他隔著玻璃去看那輛開過去的路虎,將車牌號記在了心里。
他勾起手腕上的黑繩把玩,唇角上揚。
找到你了。
藺墨含看見他臉上的笑意還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的話而開心,心里格外不屑。
路虎車的后座上,青年額頭碎發散亂,戴著口罩露出一雙好似沒睡醒的眼,給人的感覺孤僻乖戾。
“安哥,算我求你幫我行嗎,我這綜藝就差一個重量級嘉賓了,你都被我帶到這兒了,你就答應我吧。”
夏振玉雙手合十,做出了拜托的動作。
“誰跟我說帶我出來散心?”
“這不也是散心嘛……”夏振玉有些心虛道,“你看你把自己關家里那么久都沒寫出來歌,總得出來走走,多感受感受才能走出瓶頸期,我這檔音綜挖了一些有潛力的學生和素人,你說不定會被這些沒雕琢的璞玉激發起靈感呢?”
青年冷淡道:“我的性格不適合上綜藝,我也不想上,麻煩!
“上一期吧,就一期,你只上第一期作為點評員,這樣就行了,通告費我絕對給到位,這是我第一次監制一綜藝,也只能請你這老同學賣賣面子打開局面了!
看著同學著急上火的樣子,青年有些懨懨地垂下眼眸,應道:“就一期!
“成!謝謝歲安哥!要去看看我們準備中的錄制現場嗎?”
“不看,送我回去!
“我說了帶你出來散心的,去海邊吃個燒烤再回去吧?”
夏振玉格外開心,這也算得上是圈內王牌曲作頭一回綜藝露面了,哪怕只是一期,也絕對可以吸引很多人,而且之前談不下來的歌手說不定也愿意來一趟。
一般來說,像曲作詞作這種人物基本都是在圈內有名氣,對于觀眾來說大家更關注的是演唱者也就是歌手,但總有一些大佬即使在幕后也擁有超高的人氣和粉絲群體,比如坐在他身旁的人。
夏振玉和他是高中同學,那時候歲安就在寫曲子玩了,最初是給一些網絡歌手做歌,大學在國外學習深造,產出的不多但十分經典,讓歌手走紅也讓一些歌手翻紅,在圈里迅速有了名字。
夏振玉知道他的真名,但一般不這么稱呼他,而是隨別人叫他圈名‘歲安’。
歲安畢業后回國,找他約歌的人太多,他也不只看名氣和錢,挑對方的聲線,只把歌給合適的人。
不愛說話不愛交際性子直,有些恃才傲物,給人的感覺格外孤僻陰沉,不過搞藝術的大多這樣,人家有真本事,哪怕閉關很久也照樣有人排隊等著他寫歌。
不過夏振玉和他交朋友并不是因為這些,畢竟他們認識的時候歲安還沒名氣,更不知道以后他們都會走入這個圈子,夏振玉就覺得歲安這人特真,也挺好相處。
“你給蕭桐的歌還沒寫出來?聽說你給她發了個demo又廢棄了?”
青年冷淡道:“太爛。”
他最近缺乏些靈感,寫出來的曲子不夠完整也不夠精彩,反復斟酌越看越不行,勉強交了一版過去,但后半夜又覺得還是差勁,和那邊說廢棄,他再重寫。
夏振玉不敢說話了,聽說蕭桐那邊聽了demo很滿意,蕭桐都準備連夜進錄音棚了,結果這邊又說覺得質量不行感覺不夠,要廢了不給用,把蕭桐那邊弄得萬分糾結,覺得歲安對他自己太嚴格了,身為甲方,她都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夏振玉也覺得歲安繃得太緊,不過有些人對自己的標準就是很高,他沒打算改變別人的看法,帶著好兄弟海邊BBQ放松去了。
藺綏回了藺家,托冉洋去查一下這個車牌的車主。
冉洋這幾天正斗志昂揚呢,根據大哥的引導式的教導,他心里有底,說話有自信,和私生子搶項目的時候也不是跟老爹胡攪蠻纏,而是拿出來大哥覺得能拿出手的計劃書交了上去,被他爹夸的心花怒放。
還管什么藺綏年紀是不是比他小又或者人家高中輟學,反正他就認大哥了。
查個車牌號這種小事,他分分鐘給辦了。
藺綏看著夏振玉的信息,知道這不是燕秦,但燕秦那天在這輛車上,藺綏查了查夏振玉的好友,都不需要動用關系網,百度百科上就出現了一個沒有照片的人名。
圈內好友——歲安。
這名字藺綏知道,原主的歌單里有一個分類,收錄的都是歲安出品的歌。
歲安是作曲編曲圈的鬼才,各種風格都能駕馭,是公認的金牌曲作。
只是他格外神秘,從沒有露過臉,也不接受采訪,娛記拍攝歌手時正好拍到過歌手和他吃飯,照片里青年帶著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雙桀驁冷沉的眼。
藺綏在這個名字上點過,眼里浮現笑意。
燕秦才是那個被補魂的人,因此他進入到這個虛擬世界的時間點和他不同,他的魂魄會被投放到之前的時間節點,如同這個世界里原本存在的人那樣成長。
藺綏讓冉洋繼續給他查人,拿到地址后離開了藺家。
私密性極好的高檔小區內,有一家住戶常年窗簾緊閉。
被改造的作為創作地方的客廳格外寬闊,地板上到處散落著寫著音符的紙。
廢紙簍里已經被紙團塞滿,然而還有人在不斷制造新的垃圾。
燕秦煩悶地丟下了筆,如同在思緒世界里的困獸,腦海里是破碎不連續的曲調,無論如何都似乎差了點什么。
敲門的聲音在此刻響起,誰會在這時候上門,燕秦以為是白天找過他的夏振玉,皺著眉打開了門。
門口是個陌生的青年,黑發白襯衫牛仔褲,漂亮的眼眸幽深,像是神秘的深夜來客。
“歲安老師,可以進去坐坐嗎?”
殷紅的唇瓣開合,吐出柔軟的語調。
燕秦一時失神,讓他踏入了私人領域。
這不是燕秦往日的作風,他沉著眉眼問:“有什么事嗎?”
“我想請你寫一首歌!
這句話燕秦聽過太多次,想請他寫歌的人不計其數,面前的陌生青年又是哪位。
“想要商業合作可以加我的經紀人商談,不過我最近沒時間,不接任何邀約!
燕秦的拒絕十分冰冷,連彎腰收拾草稿的動作都帶著幾分暴躁。
“是嗎?”
青年尾音上揚,似乎在質疑。
燕秦不耐地轉身想請這位奇怪的客人離開,卻見青年將手指搭在了襯衫扣子上,不緊不慢地解開了一顆。
“這樣也不行么?”
燕秦手里的紙皺成一團:“我不吃這套!
居然有人玩潛規則玩到他身上?這什么亂七八糟的風氣。
他從來不會因為別人給的巨大好處而違背自己的準則,他寫的歌只給覺得合適的人,也只給覺得合適的人寫歌,這種歪心思他從來不屑一顧。
“那這樣呢?”
青年饒有興味地說,又解開幾顆扣子,襯衫松垮地掛在他的身上,露出了白皙的肩頭。
流暢的肩頸線條像是黑夜湖中的天鵝,他手腕上的黑繩和他冷白色的肌膚呈現反差,像是色彩對比鮮明最大限度刺激感官的畫。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疾不徐,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充斥著笑意,這是一種簡單直白卻又不讓人覺得媚俗的引誘,因為他的神色而變得性感。
他不是送上門的羔羊,而是藏匿著野心的獵人。
燕秦呆愣地看了一會兒,驟然升起的劇烈的心悸感讓燕秦目眩神迷,他完全沒有抗拒的想法,即使這根本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風。
剛剛心里的想法早已經被他忘到了天邊,明明才解個扣子露個肩膀而已,可是他移不開視線,腦海里的聲音根本不嘈雜,格外一致。
腦部神經過度興奮以至于視線都隱隱震顫,他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扣住了青年的手。
像是制止,卻又像是默許的答案。
冰冷的燈光從斜上角的客廳中央照下,光影勾勒分明。
他的面上帶著不自知的貪婪和癡迷,讓藺綏輕笑。
燕秦無法拒絕他,即使沒有記憶,他從來都知道。
白色的襯衫與白色的稿紙混在一起,躺在各類細碎靈感曲譜中的青年像是空白的樂章。
他手腕上的紅珠輕蹭著地板,年少便具盛名此刻正處于瓶頸期的作曲家像是有了源源不斷的靈感,在空白的樂章上譜曲填上音符。
如同被短音符填滿的小提琴曲,急促熱烈。
在桌案上用來記錄靈感的一疊空白稿紙因為主人的動作而飛在半空中,緩慢地落下,像一場飄飄洋洋的雪。
汗珠低落在紙張上將痕跡洇濕,藺綏手邊的紙被他抓皺。
燕秦的心跳鼓噪,他完全無法去想這個人是誰又為什么忽然出現在他的門前,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
無論如何,據為己有。
燕秦絲毫不心疼地踩著自己未完成的曲譜,抱著青年去了臥室。
“你的背上粘了一張,”藺綏從燕秦背后揭下來一張紙,上面有著一段樂譜,他揚唇道,“不愧是王牌曲作歲安,真是厲害!
在燕秦的注視下,青年在紙張上留下了一個親吻,而后松開了手,任由那張紙落地。
這動作致使難以言喻的顫栗感在燕秦腦海里炸開,燕秦咬著青年的手腕,在他的腕骨上留下痕跡,直勾勾地盯著他。
那是被欣賞的亢奮又摻雜著躁動的不甘,這個人此刻應該想著的是他,而不是他的譜子。
他應該親自己,而不是那張破紙。
第239章 素人歌者x王牌曲作
滾燙的手掌貼合細膩肌膚紋理,像是燃起夏日焰火。
筆直纖長的腿部線條曲起,松垮盤踞。
獨特的旋律交織出冗長又錯亂的曲調,冷色的燈光讓人意識晃動,如同凝望斑駁的月影。
神秘的夜晚來客冰冷、神秘、不懷好意,卻又充滿甜蜜誘惑。
當陽光從窗簾被掀起的縫隙中散落進來時,燕秦猛地睜開了眼。
他有些恍惚地覺得昨晚的一切就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鏡中月水中花,如同出海的水手見到了礁石旁的海妖,不過是月色中的自我臆想,真實又空落。
他看著床上的凌亂,聽見了臥室外傳來的動靜。
青年穿著他的衣服正在撥弄著他心愛的樂器們,手里端著一杯熱牛奶。
鍵盤的黑反襯出青年皮膚的白皙,吉他的紅與青年腿上的吻痕酷似。
“抱歉,不問自取了,事實上我還借用了你未拆封的洗漱用具,希望你不會介意!
青年舉了舉手上的杯子,緩慢地咽下溫熱的牛奶。
“我還烤了點吐司,要一起吃嗎?”
青年歪頭詢問,他太自如,仿佛這是他的領域,而不是陌生人的房屋。
燕秦出神地看著他,對方似乎默認了他的回答,走去了廚房。
青年身上套著的是他深藍色的上衣,他的衣物對于青年來說好像有些寬大,可以遮到腿根。
走動間,可見那雙腿微顫,似乎有些站不穩。
燕秦呼吸急促,他進了浴室,看見了放置在杯子旁的另一根牙刷,和他的是同款,當初他買的時候為了方便,買的是套裝。
這種家里忽然出現另一人痕跡的感覺讓他有些不自在,又有些奇異的心里生癢,他心不在焉地刷完了牙,打開了水龍頭的冷水,讓自己沖了好幾分鐘大腦才冷靜下來。
他擦著濕潤的頭發,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告訴自己要冷靜。
他答應了要為那個青年寫歌,也收到了相應的報酬,只要把歌寫給他就行,然后……就沒什么聯系了。
是這樣嗎,燕秦在心里問自己,又有些無法克制地煩亂起來,沖了個涼后走出了浴室。
青年叼著吐司片看著他,慵懶的眉眼配上這樣的動作,有些可愛。
“你家里什么也沒有。”
燕秦忽地想起來,因為瓶頸期他閉關太久,家里的黃油和千島醬還有果醬都已經吃完了,空瓶被他打包丟出了門外,家里只剩幾片吐司和一盒牛奶。
是該采購了,不知道他喜歡吐司搭配什么……燕秦發現自己又走神了,那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太鮮明,在吃完青年遞過來的吐司片后,他決定先發起話題。
“你想要什么樣的歌?”
“隨意,都可以,你寫什么我唱什么。”
藺綏無所謂道,這是他來找燕秦的一個由頭,還有他確實不在意歌的風格。
雖然他是要完成原主的愿望,可他始終不是原主。
藺綏彎腰看向了桌上那些散亂的靈感,它們風格不一,并不拘束于某一種。
燕秦有些大腦空白地看著背對自己的青年,覺得他是故意的。
就如同昨晚那樣,站在他面前,解開了扣子。
視線范圍內,一切還殘存著昨日的瑰麗痕跡。
藺綏直起身時背后觸碰到了有些堅硬的肌肉,自然地靠在了他的胸膛里。
“歲安老師的一首歌,需要付兩次報酬嗎?”
“我幫你寫詞。”
燕秦毫不猶豫道,圈內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會寫詞,只是他很少寫,只有感覺十分強烈時,他才會順帶填詞。
藺綏欣然應允,手掌撐在了茶幾上。
這是燕秦平日里用來創作的地方,他寫東西隨性,不大喜歡拘束在書房里,更喜歡坐在地板上趴在茶幾上寫,因此他特地定制了一張很大的茶幾。
藺綏以茶幾為支點,又被放置在邊緣。
“你腿上有個胎記。”
昨夜里燕秦并沒有注意到,蝴蝶狀的胎記振翅,從他的靈魂里飛過。
“你唱起歌來是什么聲音,我需要知道你聲音的特點,才能寫出適合你的歌。”
燕秦是認真發問,或許又帶了些別的心思,全當做是青年對他才能貪圖的報復。
“在這個時候?”
“氣息是一個好歌手必須要完美處理的事!
圈里都知道歲安的脾氣,他對自己要求嚴格,對于合作方也是同樣嚴格,他特別挑剔,但凡歌曲被對方詮釋的不完美,他就不會再合作。
他從來不會刻意刁難歌手,但今天似乎是例外。
分明在歌手難以發聲時,還讓他氣息越發斷續,讓他難以正常發揮。
不可避免跑調和走音,在高低音處婉轉。
若是以往脾氣惡劣恃才傲物的作曲家會毫不客氣地認為這是噪音,可現今卻覺得比海妖的吟唱還要動人。
他不吝嗇贊美:“你的聲音很好聽。”
這張日夜陪伴著他的工作臺上,躺著讓他神魂顛倒的尤物,規則化為云煙。
藺綏離開時,穿走了自己那條牛仔褲和燕秦的上衣。
他穿來的那件白襯衫已經成了垃圾,歸宿和那些廢棄的紙團一樣。
燕秦看著寫在曲譜上的聯系方式,當門被合上時他才回神驚覺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人叫什么名字。
一夜一天,像是過度旖旎的夢。
燕秦匆忙打開門想攔住那個人,可電梯早已向下,他跑去窗邊,也看不見那人的身影。
一向只有他一人待著的自如的家,莫名變得有些空蕩。
那個人那么瀟灑的走了,也不怕他會反悔?
燕秦看著紙上的聯系方式,有些生氣,走那么快干什么。
不過燕秦確實不會反悔,他將這個號碼加入聯系人,在輸入備注時停頓了一下,腦海里青年腿根處的蝴蝶胎記一閃而過,他的指尖點動,輸入了【青蝶】。
根據這個號碼,燕秦又搜尋到了社交軟件,發送了好友申請。
對方的頭像是他的手腕,黑繩上紅珠格外漂亮。
燕秦想的卻是昨天在他腕骨上留下的咬痕,那更漂亮。
對方很快就通過了,卻沒有給他發消息,甚至連打招呼都沒有!
燕秦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幽怨,點進了他的朋友圈。
內里顯示僅三天可見,什么動態也沒有。
朋友圈的背景是一片藍天,燕秦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確定了這就是平平無奇的一片天。
燕秦忍不住給人發了消息,但不是打招呼,顯得很公事公辦。
【歲安】:有什么要求嗎?
【S】:別太有你的個人特色。
燕秦瞪大了眼睛,十分不理解地問為什么。
為什么不想要具有他個人特色風格的歌,難道是怕別人知道唱的是他的歌嗎,唱他的歌哪里丟人了嗎,多少人想要還排不上。
燕秦以為青年找上他,是因為他的名氣和才能,就算唱的不是滿分,只要有他的名義在,也能快速地獲得關注,可這隱隱約約透露出要‘避嫌’的感覺是為什么?
【S】:我不想讓別人知道這首歌出自你手,當然我也不會標榜這是我的作品,或者給你的作品套上別人的名字。
【S】:沒有為什么,歌曲簡單點就好。
藺綏不想多生事端,他拿這歌是要去參加那檔綜藝完成原主的愿望,并不想在圈內提前引起注意力和不必要麻煩,一個素人讓王牌曲作為他寫歌,不用想都知道會有多少揣測,藺綏只想讓別人將注意力放在歌本身。
等到他能夠在樂壇站得住腳,那些聲音自然也就無所謂了。
當然瞞著不說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他的惡趣味。
他就是故意逗沒有恢復記憶的燕秦,不用想都知道屏幕那端的燕秦有多抓心撓肝。
何止要讓他印象深刻念念不忘,還要讓他日思夜想輾轉反側。
如藺綏所料,燕秦盯著手機已經糾結很久了。
他詢問了對方的名字,卻沒有得到答案,當晚就失眠了。
他滿腦子都是青年的模樣和聲音,吃東西時想著他喝牛奶和咬吐司,進浴室想著他站在這里,哪怕想寫東西都盯著工作臺出神。
他以為自己的狀態一定會很卡頓,可當沉浸其中想著該為青年創作什么樣的歌時,靈感源源不斷,太多太紛雜。
想到青年要求的簡單,燕秦去掉了那些華麗繁復的碎片,一口氣寫出了一首歌,并且進行編曲填詞。
整個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燕秦看著掛鐘上顯示的凌晨四點,看著和那個人的聊天框又開始糾結。
現在就發過去會不會顯得太迫不及待了,萬一人家以為他是想早點解脫以為他在敷衍的話怎么辦?
又或者會不會有點太殷勤,可萬一人家覺得他速度這么快果然很厲害從而很崇拜他呢?
燕秦十分掙扎,這種感覺比毫無靈感的瓶頸期還要難受。
還是等天亮了再發過去吧,燕秦略有些矜持地想,這樣顯得他出作品速度快還沒有很急切。
燕秦沒打算睡覺,想趁著正好有靈感的時候,把蕭桐那首歌也寫了。
但是當他開始構思的時候,創作瓶頸又出現了,他腦袋空白,沒什么表達的想法。
可當他想起另一個人的時候,想法又源源不斷了。
青年的聲域很寬,可高可低,音準也好,各種風格的應該都可以駕馭。
可是他才找他寫一首歌,他不能再想著這個名字都不告訴他的人了,還是想想工作。
燕秦對著譜子思考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去睡覺,睡醒了就給那個人發歌。
可他睡著又迷迷糊糊醒過來,摸著手機看時間發現才五點。
燕秦定了鬧鐘,可即使如此,還是反復醒了好幾次。
半個月后,夏振玉看見萎靡不振的好友,大驚失色。
“你這什么情況,病了嗎?”
燕秦倦怠地閉著眼,按著脹痛的太陽穴,有些精神不濟。
他把歌發過去之后,青年只回了句謝謝,然后就再也沒找他!
燕秦覺得自己就像是那張被短暫欣賞了一下就被丟開的破紙,在晚上時還會期待有人敲門,可惜那個人再也沒來過。
“你趕緊好好休息,什么都別想了,明天就是綜藝錄制第一期了,你作為飛行嘉賓在旁邊參與就行,總共有五十個參賽選手,會淘汰二十三個人,你就在旁邊出出意見就行。”
夏振玉簡單地給燕秦講了一下比賽的規則,和他需要做什么,然后就去催他好好休息。
原本他還想告訴燕秦這次綜藝里有個長得很好看聲音也很干凈的素人,不過見燕秦很疲憊也就沒有開口,想來燕秦也應該不會感興趣,這樣的人其實也不少,而且燕秦對歌手的外貌也不在意。
綜藝這邊在進行籌備,選手們也早早地做好了準備。
藺綏在十天前收到了綜藝錄制的肯定回復,和綜藝方那邊簽了合同。
之后他一直在練習著準備參賽的歌,也就沒有騰出空去找燕秦,因為他知道燕秦也會出現在那檔綜藝里。
這個風聲早就被綜藝方透露出來,各大營銷號包括網友都在猜測,但藺綏知道這檔綜藝的監制是夏振玉,而那天燕秦在夏振玉的車上,所以這個消息基本可靠。
藺綏觸碰著手腕上的紅珠,羅睺和晨霜已經深度共感一次,還剩九次。
這個共感并不是以每次的次數而言,見面的次數才是有效次數,且為了圍護世界穩定,建立共感還有冷卻期,約莫是五天。
這也就是為什么他和燕秦那天分明一夜一天,兩次階段性的開始,但仍然只被算作一次共感的緣故。
不知道燕秦再次看見他的時候,會是什么表情。
他這幾天練歌,為了避免藺墨含給他沒事找事,特地在他學校里給他找了點事。
在藺墨含回來前,已經離開了藺家去往了錄制現場。
藺墨含匆忙趕回來時,得知藺綏已經離開了,心煩最近事怎么那么多,總是讓他不湊巧。
拍完了入場畫面后,藺綏進了小房間接受采訪。
有人舉題板問:為什么來參加《音你心動》?
“想歌聲被聽見!
藺綏干脆答完,等著下一題。
提問的人沒想到他這么快說完,用眼神示意他再多說幾句。
沒有綜藝敏銳力的人都知道眼前青年的臉有多吸睛,導演組早就決定多給他鏡頭。
藺綏則用眼神回應她,下一題。
在選手們拍攝問答時,導師們已經入場了。
封閉房間里,幾個人互相打招呼。
這次受邀的人有金曲獎小天后艾美拉,流行樂壇老牌歌手周騫,以及新銳創作型歌手云歡。
大家打完招呼寒暄一番后不約而同地看向角落里的青年,他戴著黑色口罩,正在閉目養神。
這位打完招呼后就一言不發,他們也不覺得驚訝,事實上歲安會出現在這里就已經很神奇了。
攝像頭一直在拍,這位哥毫不在乎,無動于衷地假寐。
“歲安老師,之前聽說你會來我還以為是開玩笑呢,沒想到你真來了,舍得出關了?”
艾美拉坐在了黑衣青年旁邊,玩笑似的寒暄話語打破了房間里的安靜。
他們也算是認識,艾美拉獲得金曲獎的那首歌,就是出自歲安之手。
艾美拉之后還想約歌,便得知歲安答應了蕭桐后便閉關了。
黑發青年睜眼,點頭道:“來看看!
然后就沒有下文了。
艾美拉一僵,得,這個天算是聊死了。
不過這是她打開的話題,這么結束在鏡頭里看起來就太尷尬了,于是她硬著頭皮往下說:“也不知道這次的小朋友們會和我們什么驚喜,說不定能挖掘出什么寶藏呢!
黑發青年:“嗯!
艾美拉眼神求助地望向另外二位同行,救命,這人真不會聊天。
周騫和云歡連忙給她搭臺,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cue流程,心里都在想著參賽的小幼苗們快進來。
小幼苗們正在外面排排坐,五十個參賽選手,有的是像藺綏這樣的純素人,也有自帶熱度的網紅、出道過但沒水花的小歌手,沒有總體來說很符合宣傳的“素人歌者,發掘寶藏”的標語。
大家似乎自發地形成小圈,藺綏旁邊兩個都是素人。
杜白是音樂學院的在讀生,獲得過這屆的校園最佳歌手的稱號。
蒙萌是自由插畫師,喜歡唱歌,這次就是來試試,沒想到真的過了海選。
“我們倆還以為你是偶像或者網紅呢,好一會兒才敢過來打招呼!
蒙萌低聲說,視線一直往藺綏臉上飄。
沒辦法,帥哥太好看了。
她一進來就看見了坐在邊緣的墨藍色長袖的青年,皮膚在燈光下白的似乎能反光,他沒什么表情的坐著,給人的感覺冷淡又神秘,那種氣質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也不敢過來打招呼,還是和坐在旁邊的杜白一起嘀咕一會兒,才決定一起過來。
藺綏:“大家好像都這么認為,但我確實沒什么表演的經驗!
蒙萌:“我也沒什么經驗,感覺大家都好厲害的樣子,聽說這次差不多要淘汰一半人呢,希望我們都能好好發揮!”
杜白興奮道:“聽說歲安老師也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藺綏彎唇:“表演的時候就知道了。”
表演的順序按照抽簽的順序來定,藺綏看見自己排的靠后的號碼,絲毫不意外。
等待的時間越長,越是能夠引起人的期待。
蒙萌在第十三位,杜白在三十位。
抽到一號的是個叫祝思的酒吧駐唱歌手,她一頭短發,煙嗓,笑著對著大家表示自己先上,大家紛紛給她加油。
等到她進去后,大家才發現原來右上角有個屏幕,同步轉播里面的情況。
只是導師們沒有入鏡,連說話的聲音都做了變音處理,保持了神秘。
雖然是第一個表演,但祝思很穩,她選擇了一首最能表現她嗓音特色的歌曲,演唱沒有失誤。
蒙萌羨慕:“一點都不緊張,真厲害,唱的好好,我怕我進去要閉著眼睛唱!
“祝思姐厲害!
“唱的好好聽。
“這個評價肯定不低,這樣肯定能過吧!
大家紛紛開口,視線緊盯屏幕。
三位導師,每人戰隊可以有九人,導師選人,一但變成搶人,學員就可以反選。
和參賽選手們的評價差不多,導師們都給出了不錯的評語。
畢竟這是第一名參賽選手,而且實力發揮的也還不錯。
此時只聽見一道聲音響起:“技巧有余,感情不足。”
哪怕是變音后的聲音,都遮掩不住嗓音里的冷淡。
聲音的主人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樣太潑冷水,于是補了一句:“商業味太重,繼續加油!
大家竊竊私語,有些人覺得表現這么好還要被這么說,導師太嚴厲和毒舌,也有人覺得導師說的沒錯,特別的專業。
不管是哪種聲音,都有一個共識。
杜白:“這也太一針見血了,這種風格,我覺得就是那個男人沒錯了。”
然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學員們接下來就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點評噩夢。
這道聲音總是能夠特別直接的指出人的問題,但凡得到他一句“不錯”的評語,學員都能熱淚盈眶。
三位導師從一開始的震驚到習以為常,但凡是歲安說不錯的選手,他們必然要出手相爭。
蒙萌早就比完了,馬上就輪到杜白了。
杜白腿都在打哆嗦:“我以為我不會緊張的,但是為什么我的腿在抖。”
“別太緊張,反正是試試,如果能夠成功入選最好,就算落選了,能夠得到點評,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問題也不虧!
杜白:“……這話真是似曾相識!
不就是他剛剛安慰蒙萌的話嗎!擱這兒回收利用呢!
不過藺綏這么說,他倒是平靜了很多。
全部參賽者五十人,藺綏是四十五號。
當排到藺綏時,他走過長廊,邁進了那扇門。
幾位導師都因為進來了青年的臉而露出了欣賞的反應,同時也謹記導演組說過的話。
這個人要留著,哪怕是硬夸也要留著,就算唱的不好,也要在必要時候淘汰。
嘉賓們開始以為是什么有背景的人來玩,現在想想可能純粹是因為這張臉是吸引收視率的賣點。
燕秦依舊是坐在角落里,并沒有睜開眼睛,既然是點評歌,那就要用耳朵來決定,所以每一位參賽選手歌唱結束前,他都不會睜開眼睛。
“老師們好,我叫藺綏,接下來演唱的是一首原創歌曲《藍》。”
當略有些熟悉的嗓音響起時,燕秦猛地睜開眼,死死地盯著那張臉。
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你!
第二反應:居然就用我的歌來參加這玩意,殺雞焉用宰牛刀!
第三反應:你干嘛不看我!
場景的燈光略暗,響起了青年哼唱的聲音,如同海妖的低吟。
那是一種神秘又危險的感覺,如同水手在一個霧蒙蒙的雨天航行,迷失在了亂流中,看見了坐在礁石上身影若隱若現的美麗人魚。
曲調飄渺空靈,隨著小提琴的婉轉,甚至帶上一絲詭異,卻又和青年給人的感覺相宜。
在場的都是專業人士,他們知道這首歌的水平超過了素人表演應該出現的層次。
因為錄制的時長限制,所以選手們唱的都是片段,當藺綏停下來時,三位嘉賓都有些意猶未盡。
他們毫不吝嗇贊美的辭藻,在三位導師中一直比較沉默的云歡都說了很多。
“這是你原創的嗎?”
“并不是,而是一位好心人寫給我的。”
青年的唇角噙著笑意,眼眸彎彎。
某在場的好心人:……
“那個人的水平很高,雖然只是片段,但我感覺已經完全達到了出歌的水準,歲安老師,你覺得呢?”
燕秦忽然被cue,他自己寫的歌他能說什么,只能點頭。
艾美拉、周騫和云歡都表達了想要藺綏加入自己隊伍的意思,等待著飛行嘉賓的點評。
飛行嘉賓現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為什么自己只答應簽一期。
“你唱的很好聽,這首歌很適合你,被你詮釋的很完美,只可惜沒有聽完。”
這首歌前半部分是以水手的角度寫自己的奇遇,仿佛遇到了一場不真切的夢,后半段則是以人魚的角度,是他誘惑并且吞吃了水手,連他的靈魂都一并收下,贊嘆獵物的美味。
燕秦覺得,藺綏演唱最后幾段,一定更合適。
畢竟他就像這只人魚一樣無情,忽然出現引誘了他,然后利用完之后就毫不留情的拋棄。
藺綏對上他深邃的雙眼,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容幅度大了些,并不說話。
到了學員反選的環節,燕秦面無表情,腸子都悔青了。
他為什么只簽一期!
藺綏選擇了云歡,和她握了握手,從另一個通道退場,把場地留給下一個歌者。
燕秦非常想追出去,強忍住了這種沖動。
等到后幾位學員都錄制完成后,他才離開這里朝外走,可是走到走廊盡頭時,又有些茫然。
藺綏應該早就離開了,他要去哪里找?
“歲安老師,你在找我嗎?”
半開的樓道門旁站著身穿墨藍色衣服的青年,給人的感覺安靜又從容。
燕秦走到了樓道里,關上了樓道的門。
“你在等我?”
“當然,畢竟過了這一輪,接下來的錄制就是比賽了!
藺綏微微偏頭看著他:“沒想到這么巧在這遇見,這樣我就不必特地去找你了。”
“歲安老師,請你再為我寫一首歌吧。”
還未出道的尚未有名氣的素人歌手理所當然的表達著自己的想法,似乎不覺得自己的訴求有多無理。
青年的手腕被人握住舉過頭頂,被壓制在了冰冷的瓷磚墻面上,被陰影籠罩。
“你當我是什么,不值錢的曲庫?”
“怎么會不值錢,”藺綏望著燕秦的眼睛,懶懶作答,“我認為我很有價值,歲安老師不這么想嗎?”
美麗的青年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如此物化自己有什么不妥,但這種物化并非是帶有侮辱性質的自我貶低,也并非是傲慢的自我夸耀,是張揚又放肆的引誘。
這是無法用價值來定義的珍寶,千金不換。
“這種等級的比賽,沒有必要用我的歌!
燕秦看著青年開合的唇,語氣有些生硬。
“可我只想唱你的歌,”藺綏微微仰頭,直視燕秦的眼睛,語氣戲謔,“我可是個很專情的人。”
“如果你不愿意的話,那我也只好遺憾表示以后只能去找別人了!
手腕上的力道忽然加重,青年沉著臉,神色有些陰鷙。
藺綏慢悠悠補充道:“別誤會,我指的是花錢!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歲安老師你的才能和價值!
他的口吻像是平淡的敘述,落在人耳中,卻讓人感覺到無上的榮耀。
“松開,”藺綏的手腕轉動,有些抱怨道,“你太用力了!
燕秦的心臟驟然失頻,在那個夜晚,被壓疼的青年眼里水光瀲滟,也是如此帶著些命令和抱怨的語氣,說著他撞的太用力了。
“我給你寫。”
“別找別人!
燕秦語氣還是硬梆梆,找補道:“沒必要浪費錢。”
仿佛全然是為了藺綏的錢考慮,而不是其他意圖。
這話要是讓別人聽見了,估計能驚掉下巴,別人排隊都等不到機會,有人卻讓王牌曲作上趕著專供。
藺綏的手腕被攥出紅痕,他輕輕揉動,聞言唇角上揚。
燕秦想起了先前的事:“我問你叫什么名字,你為什么沒有回我消息?”
青年理所當然答:“如果我被淘汰了,我們就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你又何必知道我的名字!
燕秦忍無可忍:“你用我的歌怎么可能被淘汰,除非他們耳朵都聾了!
他埋怨道:“那你為什么沒有再和我發其他的消息?”
“因為你之后也沒有和我說其他的話。”
燕秦頓住,他遲遲沒有得到藺綏的回復,所以也較勁起來,藺綏給他發消息,他就不給藺綏發消息。
他以為是藺綏有求于他,但結果好像并不是這樣,好像不知不覺間,他又落入了下風。
但好像也無所謂,燕秦不想再聽他氣人,忍耐不住地吻上了他的唇,暴躁又急切。
藺綏被放開后有些氣息不穩,在他耳邊喃喃:“容我提醒一句,雖然樓道里沒有監控,但你如果要在這里做的話,恐怕隨時都會有人進來。”
燕秦本來也沒想在這,被他一句話直接激的快沒理智了。
藺綏笑著把他推開,對他伸出手:“我在你車里等你,鑰匙。”
燕秦乖乖地掏出了車鑰匙,等自己反應消下去沒那么明顯時,從口袋里拿出了口罩重新戴上,推開了樓道的門,返回走廊,去了夏振玉辦公室。
夏振玉以為他是來道別,先把人夸了一頓。
“雖然你的性格是不太適合綜藝,但是我覺得你今天表現特別好,本來這就是你的風格,專業性擺在那!
夏振玉倒沒覺得燕秦的點評有什么不妥,燕秦的語氣也并非是高高在上,他反而覺得的這樣犀利的點評也能引起討論,有討論就有話題。
然而燕秦要說的是:“我還能再飛幾期嗎?”
“最好到這個綜藝結束!
燕秦已經不對這檔綜藝最后的冠軍是誰有疑問,必然是藺綏。
他唱的可是自己寫的歌,他絕不可能被淘汰。
夏振玉震驚,之前堅定拒絕他的不是眼前這位仁兄嗎?
“你確定了,不反悔?”
“你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你之前說的對,或許多看看,看著這些沒有被雕琢過的璞玉,我就能走出瓶頸期!
夏振玉不覺得這是什么難事,一口應了下來:“那我一會讓后期改改,讓剪輯注意一下,把你的身份從飛行嘉賓變成指導員。那你的職責就要相應的改一下了,你不僅要負責每期的專業點評和打分,在那些學員遇到困難求助的時候,也要為他們指點一下!
這期節目剪輯好之后,會在下周五播出,這周正好正式宣傳,燕秦做常駐嘉賓更好。
“沒問題!
燕秦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夏振玉辦公室,這樣就可以一直看著藺綏了。
燕秦腳步急切地奔向了地下停車場,在地下停車場找到了自己的車。
他打開了副駕駛,后座上的青年趴在了前邊的靠椅上,笑盈盈地看著他:“歲安老師打算讓我開車嗎,我可不知道從這里回你家的路哦!
車鑰匙在他的手中輕晃,被放在了燕秦的手中,當鑰匙交接時,青年溫熱的手指從燕秦的掌心上劃過,讓燕秦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手。
要是現實世界有特效,燕秦整個人已經燒起來了。
他努力平復著呼吸讓自己在手抖的狀態下插進車鑰匙,直接油門踩到底。
燕秦一路壓著限速走,當快開到自己的小區時,就聽見車后座響起青年略帶些遺憾的聲音。
“可惜你住的公寓并沒有自帶的車庫,而是公共的地下停車場!
燕秦從后視鏡看著青年的眼睛:“嗯?”
“公共的地下停車場有監控,做什么都會被看見!
燕秦這還有什么不明白,心里的火被人添柴越燒越旺,在前方直接一個急轉彎,朝著另外一個地方奔去。
青年無辜問道:“這是去哪里?”
燕秦忍到額頭青筋微凸,聲音仿佛從后槽牙里擠出來:“我有棟別墅,帶車庫。”
藺綏笑的身體顫動,太有意思了,逗燕秦真是太有意思了。
燕秦看著他笑得開心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
他這會笑得多開心,一會他就非讓他哭的有多厲害。
車庫里,傳來交談的聲音。
“車子還沒熄火。”
“開著,沒冷氣我怕你熱。”
第240章 素人歌者x王牌曲作
車庫里的循環送風系統運轉,在不晚的天色里發出輕輕的聲響。
車庫的門落下,將晚風與夕陽一并隔絕,營造出人為的夜晚。
逼仄的環境不是囚籠,青年抓著端坐椅上的手背青筋微鼓,腕部綴著紅珠的黑繩在黯淡的色調中流光。
冷氣不斷輸送,直吹在青年腰上,讓他蹙眉。
“冷。”
燕秦的手按在藺綏的腰上:“很快就不冷了!
他并沒有去駕駛位旁邊的主控臺上調節冷氣,甚至沒辦法將注意力分給其他東西一絲一毫。
燕秦的手很燙,掌心與腰線的貼合,將涼意隔絕。
水珠滴落在黑色真皮座椅上,青年像是冰冷又溫熱的濕漉漉的海妖,束縛纏繞。
燕秦無法思考,他根本就不在意這種誘惑背后是不是對他能力的利用和貪圖。
喜歡他的東西,不就是喜歡他?
他也不想暈頭轉向啊,可是藺綏說只想唱他的歌。
彎起的腰如同新月,流淌清輝色調的冷白。
車輛因為沒有熄火而隱隱震動,就像蝴蝶掀起的亂流。
青年墨藍色的上衣被向上推卷,胸膛隨著呼吸起伏。
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突兀,顯得格外擾人興致。
燕秦知道這并不是自己的手機鈴聲,看向了掉落在駕駛位下的手機。
藺綏的手機放在褲子口袋里,而現在它丟在方向盤上,手機估計從其中掉了下來。
藺綏也有些煩,但是懶得去撿,不管是什么樣的事情在現在都沒有燕秦重要,在原本的修真界都如此,更何況是這個為了給燕秦養魂的小世界。
藺綏捧住作曲家的臉龐,讓他轉頭看向自己。
“歲安老師,做事情要專心!
藺綏不在意那通電話,燕秦便也不再給予眼神。
他手指撫著那只青色蝴蝶,啞聲道:“燕秦,這是我的名字!
比起被藺綏那么稱呼,燕秦忽然更想他叫自己的本名。
假使燕秦不主動告知,藺綏也必然要詢問。
之前恍惚時他還要隱藏心思,避免念出愛人的名字暴露信息,著實費心力。
當青年唇瓣開合,饒有興致地念著他的名字時,夏日涌動的高溫似乎從燕秦脊背處濃烈爆開,席卷全身。
那一陣陣響起的鈴聲,像是沒人在意的背景鈴聲,在不久后沉寂。
因為車內略有沉悶,藺綏伸手按下按鈕,打開了車窗。
膝蓋被磨壓的微紅,藺綏的手搭在車窗的邊緣,眉眼懶倦。
從車庫有直達二樓的電梯,燕秦抱著藺綏下車。
素來孤僻的作曲家房屋里的裝潢都是冷色調,不管是哪處房屋,內里都擺了不少樂器,讓他一時興起時可以隨意拿起樂器創造旋律。
其中最顯眼的大家伙無疑是放在客廳角落里的鋼琴,厚重低調又奢華的琴身,在照進來的月色中閃爍著柔和光芒。
第一次踏入這里的來客詢問:“可以試試嗎?”
燕秦微怔,下意識點頭。
藺綏的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向了那臺籠罩在月光下,看著便價值不菲的鋼琴。
在青年的走動間,霜雪如線,比乳白色的琴鍵還要奪目。
藺綏還未彈奏,便在燕秦心尖上按下重音。
音樂的浪漫在于,它可以通過聲音調起人的情緒共鳴,高低音之間燕秦越發覺得旋律熟悉。
這是他寫給藺綏的《藍》后半段的鋼琴版,他原曲是以小提琴弦樂作為基調,改成鋼琴版后多了幾分柔和與厚重。
迷失在深海里看見美麗人魚時,便意味著危險的降臨,可早已被誘惑的水手已經不在乎生命,甘愿獻上自己的靈魂,只為博獵人一笑,哪怕被生吞,靈魂也有最后的歡愉。
嘈雜錯亂的音有些刺耳,藺綏被壓在了鋼琴上,有些惋惜地罷手:“最后一小節還沒彈完。”
“我替你彈!
燕秦咬著他圓潤的肩頭輕聲道,只是他的手指并未轉去低音區,而是落在藺綏的腰腹,將最后一小節圓滿收尾。
鋼琴的痕跡在脊背上留下紅痕,藺綏低喃:“下次還是不試試鋼琴了!
燕秦這才知道他起初話里的深意,后知后覺地被沖昏頭腦,握著藺綏肩的手不自覺收緊,真是恨不得將他揉碎在懷里。
他遠比霧氣里的海妖迷人。
藺綏第二天才在車里拿回自己的手機,他穿著不太合身的愛人的衣服,看著上面的來電顯示。
一連好幾通電話都是來自藺墨含,還有一通電話是來自冉洋。
冉洋打電話也沒別的什么事,就是問他參加節目順不順利,這些冉洋都在微信消息上說了。
藺綏回了冉洋,順便問他最近進度如何,沒回藺墨含。
他摸著手上的紅珠,已經兩次了,可惜有五天的冷卻期。
若是沒有這種冷卻期的限制,藺綏覺得燕秦完全可以一天之內就想起曾經。
想到那個場景,還有幾分有趣。
“我午飯不小心做多了,不然你吃了再走?”
車庫的電梯打開,燕秦張望著藺綏,假裝只是恰好邀請。
“好,你順便再幫我訂套衣服!
藺綏應聲,拿著手機,拎著褲子坐上電梯。
他昨晚的衣服是不能穿了,要先洗洗才行。
燕秦:“尺碼呢?”
藺綏抬眼輕笑道:“這么幾次了,燕老師還沒有量出來嗎?”
燕秦的反應前所未有的快:“可能還需要再量一次獲得詳細數據。”
“那等我們吃完東西,畢竟只吃燕老師的東西,我可吃不飽。”
藺綏意有所指,燕秦神色不自然地豎半旗吃飯。
這棟別墅他并不常來,因此廚房里的材料也很有限制,燕秦做了奶油意面。
“燕老師的廚藝很不錯,”藺綏慢條斯理地擦去唇上的進食痕跡,“多謝款待。”
“就吃飽了嗎,再吃一點吧!
燕秦仿佛一位好客的主人,不吝嗇美味的給予。
藺綏被燕秦送離這棟房子時,他遺落在這里的衣服早就被洗衣機洗好,只是有人刻意沒有把他們放進烘干機里,并且在離開時悄悄帶走。
藺綏去的冉洋給他長期預訂的酒店套房,冉洋遇見一點問題,約他在那里見面。
“你就住在這里嗎?”
燕秦看著眼前的高檔酒店,心里有些疑惑。
他心里下意識想著如果青年沒有落腳的地方,完全可以住在他家。
他此時倒是沒有隱秘空間,被人占據的不適,反正他的底線和準則早就在遇見這個人的時候就被打破了,他相較別人而言很特殊,藺綏在他周圍,他不僅不會不適,反而覺得很舒服,這是與性無關的東西。
“暫時落腳!
藺綏手里錢不夠他在這個城市買房子,事實上他想要住處根本不是難事,只不過他可以和燕秦住在一起,就懶得折騰了。
他如今不住,不是因為燕秦還沒想起來,而是他還沒逗夠,有一天他要出現在燕秦的房門前,燕秦必然不會拒絕。
藺綏下車后擺手:“下次再見!
燕秦想了一會兒說:“你記得回我消息!
藺綏點頭,走進了酒店里。
上電梯的功夫,他一會兒沒看手機,就發現手機里多了好幾條未讀信息。
【燕秦】:這次歌曲還是隨意我發揮嗎?
【燕秦】:狗勾歪頭.jpg
【燕秦】:怎么不回我信息?
【燕秦】:剛剛還答應我要回我消息!
【燕秦】:你到房間了嗎?
【燕秦】:你房間號是多少?
【燕秦】:下次錄制需要我來接你嗎?
短短一分鐘,跳躍了三個話題。
王牌曲作靈感多,是因為思維跳躍快嗎。
藺綏十分有耐心地一一回復,看見了在套房客廳里等著他的冉洋。
【藺綏】:隨意你發揮,要求和前面一樣。
【藺綏】:剛剛在電梯里,沒看手機。
【藺綏】:3201
【藺綏】:不用。
“大哥,遇見什么喜事了嗎?”
冉洋看著藺綏面帶笑容地走進來,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愉悅。
“嗯,哪個地方不明白,展開說說。”
藺綏沒有和別人談論燕秦的喜好,直接切入正題。
冉洋已經在這次競爭中拿到了天水項目,只不過這個項目涉及的比較復雜,盡管他有藺綏之前的講解,有些東西還是一知半解,經常需要求助。
藺綏沒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畢竟冉洋不是他的下屬,也不是他的合作伙伴,而是一個互惠互利的狀態,笨點不要緊,進度慢也不要緊,冉洋有自知之明并且在努力,還挺懂人情世故,藺綏也樂意指點。
說完正事之后,冉洋才談起雜事。
“大哥你這幾天沒回家嗎,藺墨含在找人打聽你的動靜,說你比完賽之后就沒回家,很擔心你出事!
冉洋很無語道:“你是二十歲,又不是十歲,他在這里裝什么呢!
“這家酒店是我家的,你想在這住多久都行,你要是不想在這呆著,我那還有幾套房子,你隨便挑一套!
“不用管他,我在這里也住不了多久,我有去處。”
藺墨含在他眼里不過是跳梁小丑,說實話這種人甚至不用出手去對付,只要自己過得好,他看著都會萬分難受。
不過藺綏可沒有那么大度和仁慈,他過的好是當然的,原主的仇也一定要報。
藺墨含最害怕失去什么,他就讓他在恐慌中嘗到徹底失去的滋味。
冉洋也在追問,畢竟像大哥這種有能耐的人,在哪里都會發光發熱,就算不是自己開公司當老板,也一定能成為別人的座上賓。
不過大哥的夢想是唱歌來著,說實話,冉洋還真沒想到。
要不是大哥親口說自己要去參加唱歌比賽,冉洋會覺得這是個玩笑。
“大哥,你那個節目什么時候播,有什么打賞渠道不,我到時候去給你應援!
冉洋真情實感地說,還非常潮流地用上了圈里詞。
“下周五播,這周五應該會出預告!
“今天周四,那不就是明天了?”
“嗯。”
“那大哥你現在要忙嗎,要彈琴練歌嗎?”
藺綏感覺到了冉洋話里有話,說:“還有什么事?”
冉洋有點不好意思道:“就是我有個朋友……他也想學點東西!
和冉洋之前玩在一起的都是富二代里的玩咖,冉洋比較親近的朋友感覺到了他的突飛猛進,在一番死纏爛打之后得到了大師指點的真相,厚著臉皮希望能夠蹭個教學名額。
“他媽說只要他能把這樁生意辦得像樣點,就答應給他買限量版的跑車,所以……”
為了心愛的車車,這種朋友不惜花重金賄賂冉洋求他牽線,要一個輔導名額。
“他也很上道,孝敬肯定不會少!
藺綏不甚在意地點頭:“讓他來,但如果他不行,我會拒絕。”
他這次是為燕秦養魂而來,要做的事也是實現原主的心愿,沒打算在商界翻云覆雨,做這些事情太耗費時間和精力,有這個時間,他不如和燕秦呆在一起。
不過送上門的人脈和資源,他不會拒絕,當這些人成為了他的學生,自然也會相應的為他做些事,對付一個藺家足夠。
讓人覺得溫暖的愛情果然會磨消人的斗志和野心,甚至會化解對于權力的執著。
藺綏姿態懶散地靠在沙發軟墊上,給燕秦發了條消息,看著燕秦秒回好幾條,帶著笑意放下。
燕秦回了公寓,將藺綏的衣服又洗了一遍,特地沒有用烘干機,將它們晾曬在陽光下,回到客廳繼續寫歌。
在他有些疲乏的時候抬起頭,看見曬在那里的衣服就有一種他和藺綏其實已經住在一起的親密感,仿佛又被注入了動能,繼續快樂工作,把給蕭桐的那首歌趕了出來。
這單交完,他就可以專心寫藺綏的歌了。
蕭桐那邊快速回復,并且詢問燕秦的排單狀態。
【歲安】:接下來一段時間都不接歌了。
【蕭桐】:好的,希望有機會再合作。
蕭桐那邊并不覺得很詫異,畢竟歲安老師的性格圈里人都知道,約過歌的更清楚,歲安老師根本不會在短時間內大量產出。
燕秦并不知道合作伙伴正在怎么評價自己,滿腦子都是藺綏比賽要好幾首歌,他得好好琢磨。
不能太炫技,不能太有個人色彩,考慮到藺綏現在還是個素人,燕秦只好收斂收斂自己。
周五,《音你心動》官方開始大面積宣傳。
各個主流平臺都有宣傳的身影,四位人氣嘉賓公布。
在嘉賓們的海報里最顯眼的就是只露了個背影的青年,身旁寫著他的身份介紹。
周鹿是個普通打工人,平時沒什么別的愛好,不怎么追劇看動漫也不追星,就喜歡聽歌,看的綜藝也是各大音綜。
在《音你心動》錄制前,她就已經看見了宣傳,并且預約了這檔節目。
看到嘉賓里有自己喜歡的創作歌手云歡,她就覺得這檔綜藝應該會不錯,雖然真正歌手們之間的對決大神互殺很精彩,但有時候看這些素人歌者遇到喜歡的也有挖掘寶藏的感覺。
當看到名為指導員的歲安時,周鹿狂喜。
歲安的知名度在樂壇很高,他基本都在幕后,沒有在臺前露臉,沒想到這次居然會參加綜藝,這檔綜藝感覺更專業了。
周鹿立刻加入了話題討論,看見了一些宣傳,有一些是網紅參加,他們已經在自己的賬號發布了相關內容,話題被引流,周鹿喜歡的一個唱歌博主也在,立刻上去加油。
可惜綜藝還要在下周五正式播出,還好可以蹲一蹲錄制花絮和先導宣傳。
在周二放出來的宣傳片段里,周鹿看見了一個可以用驚鴻一瞥來形容的青年。
果不其然,在這個片段發布之后,官方微博得到了最大的轉發量。
@2022最佳干飯選手:別不識抬舉,三分鐘之內,我要他的全部資料。
@能混干嘛C:姐妹給我發這個片段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什么寶藏小愛豆,居然是素人歌者嗎,一把子期待了,長的又好看又會唱歌誰不愛!
@sorry全場:我承認你成功吸引到我了,我命令你立馬開播!
@顏狗:我是顏狗我先說,這是鏡頭下會發光的美貌吧,感覺和周圍人是兩個世界的,當然我對旁邊小哥哥小姐姐沒有意見,就是夸張形容一下。
@默默默默:我兄弟就是這帥哥旁邊的那個帥哥,他說了真人更帥。
周鹿又看了一遍片段,在室內光線下,穿著墨藍色上衣的青年冷靜從容,當鏡頭掃過去時,可說一眼萬年。
不過身為歌迷的周鹿也不是很在意這張臉,長的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唱歌怎么樣,希望好聽。
這種宣傳架勢和風向,一直關注這件事情的藺墨含自然也知道。
他看著最近不怎么回家的藺綏,有了一種事態要逐漸失控的感覺。
藺綏坐在沙發上,笑意不達眼底。
他這次可是專門回來遛遛藺墨含,否則可不會踏入這個家門。
“你在上次錄制的時候唱的什么?”
“一個朋友給我發的歌!
藺墨含心里有些失望,他是準備讓藺綏海選的時候就唱他準備的歌,可惜一直沒看見自己想看到的場景。
他沉下臉:“你因為唱不好這個歌,所以去求別人幫忙了嗎,你這樣讓我有點失望!
這種打壓的邏輯太好笑,讓藺綏眼里的笑意更冷。
藺綏挑眉:“這么說的話,你很有傲氣,那你當初為什么要求爸媽把你留在家里,而不是滾回你該回的地方,我也對你很失望!
“你什么意思?”
這毫不遮掩的意味讓藺墨含心里警鈴大作,他就知道藺綏心里也很不待見他,之前在他面前裝的那么聽他話,一定也是為了蒙蔽爸媽,讓爸媽以為他特別聽話。
“聽不懂人話嗎,還需要人重復一遍?”
“本來還想再看你亂跳一會,可惜你太讓人反胃了。”
“不過是偷了別人人生的蛆蟲,還真以為自己是個玩意兒。”
藺綏冷嘲,十分看不上這種東西。
“放心,這輩子你想要的東西,你都得不到。”
藺綏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藺墨含。
藺墨含手里溢出冷汗,被藺綏冷漠的眼神釘在原地,忍不住心口發涼,那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本能反應,仿佛弱小的生物遇到了天敵。
旁邊的傭人們被這對話驚呆,目送小少爺離開。
藺墨含好一會才回過神,看著周圍的傭人,臉色不自覺漲紅,眼神里藏著陰狠。
藺綏憑什么對他放狠話,他才是那個贏家,他才會讓他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藺綏沒回酒店,去了燕秦家。
敲門無人應答,藺綏給燕秦打了電話。
燕秦正在參加圈內好友的小聚,他不怎么喜歡交際,只和投緣的人玩,不拘泥于對方的地位,因此這次五人小聚里大家的身份各異,不過都是為了過來玩音樂,沒人在意這種身份東西。
其他四人對燕秦的脾氣都很了解,因此看他神色飛揚地接通了電話之后,互相使了眼神,好奇地聽著。
“你在我家門口嗎,那我馬上回去,你先用密碼進去,密碼我微信發你。”
“我很快回來,你吃東西了嗎,需要我帶點什么給你嗎?”
等燕秦掛掉電話,對上的就是閃爍著八卦光芒的四雙眼。
夏振玉掐著嗓子學燕秦說話:“不然我回去給你做也行!
他笑倒:“歲安老師,你背著我們藏人了?”
音樂制作人可樂表情更夸張:“歲安老師你終于鐵樹開花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展望歲安老師寫情歌了?”
搖滾主唱麥當:“行啊,你愣是一點風聲都沒透露啊,什么人啊,圈內還是圈外的?”
“行了行了,你們都別問了,沒聽到歲安老師說急著回家做飯嗎!
唯一沒開口的女人笑著說,她是個不露臉的民謠歌手,愛好是唱歌卻并不是純正的圈內人。
安嘉把桌上燕秦放著的車鑰匙拋給他,在燕秦準備走的時候問:“弟妹吃不吃辣?”
燕秦下意識答:“不知道!
他也只給藺綏做過一次飯。
燕秦說完之后就覺得自己應快了,他和藺綏還不是那種關系。
安嘉了然:“那看來你搞到手還沒多久啊,說不定還沒搞到手。”
其他人紛紛豎起大拇指:“安姐,姜還是老的辣!
燕秦:“我在努力了!
他有在努力寫歌了。
還好在場的人并不知道他心里的這個答案,否則一定會給他扣問號,而不是面帶微笑地目送他遠去。
燕秦回家時,藺綏正坐在客廳里玩吉他,練習這周五參加錄制時要用的歌曲。
這首歌是燕秦周日給他的,聽著對方唱歌的聲音,燕秦腳步聲都放輕。
“這首歌很適合你!
“當然了,這可是你為我量身定制的!
藺綏放下吉他,對著燕秦勾勾手。
燕秦放下了手上的水果,走了過去,被青年環住了脖子,一起跌到了沙發上。
他為了避免壓到藺綏,用手撐在了沙發邊緣。
藺綏呼出的氣息吹拂在他的面頰上,讓燕秦覺得房間里的制冷的空調似乎都失靈了。
“我可以住在你這里嗎?”
當聽到藺綏的話語時,燕秦大腦徹底宕機。
他一只手撐在沙發上,另一只手托住了藺綏的屁股,依靠臂力直接把環住自己脖子的人變成掛在自己身上。
藺綏身體驟然騰空,被燕秦帶到了門外。
燕秦在智能密碼鎖上按了幾下,將藺綏的手指按了上去。
指紋錄入成功。
燕秦問:“要不要再錄入幾根手指,以免你手里拿了東西不方便!
藺綏趴在燕秦懷里悶笑,心里那點微弱的負面情緒消失。
即使人不在意一只蟲子,可當它在腳邊爬來爬去,也很惹人嫌,藺綏心里漫不經心地想,那就早點弄死吧。
“燕秦。”
“嗯?”
“做嗎?”
燕秦顯得有些猶豫,讓藺綏瞇了瞇眼睛。
“你明天要去彩排!
按照綜藝的流程,正式進入導師戰隊之后,就要用舞臺來進行比賽。
所以選手們通常要前幾天去進行彩排,因為人數比較多,所以安排的比較緊,藺綏抽到了周四上午彩排。
燕秦讓自己的顧慮說完整:“我怕你嗓子啞了,明天唱不出來歌。”
狀態對歌手來說也很重要,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嗓音,在演出之前更是不能出事。
藺綏趴在他懷里,眼里透著惡劣的笑意:“你可以堵著我的嘴!
燕秦明白,他在藺綏面前,根本毫無抵抗力可言。
可是不管是用手還是用嘴,都不可能長時間,其他地方燕秦不可能動用,他要保護自己小歌手的嗓子,而不是毀壞他的嗓子。
于是作曲家用來譜曲和彈奏樂器的手,布滿了淺淺的咬痕。
燕秦格外克制,還特地給藺綏吃了幾片潤喉糖,在藺綏第二天去彩排前,還給他喝了一盅清嗓潤喉的湯。
送藺綏去彩排時,燕秦特地在路口把藺綏放下,自己則是繞著街道開了幾圈之后,才把車開向大樓的地下停車庫,理直氣壯地以指導員的身份去看彩排,美名其曰看看選手們有沒有什么困難需要他幫助。
藺綏在彩排時看見了自己的導師云歡,云歡正在指導上一個選手,看見他來,對他微笑地點了點頭。
在上一個選手繼續演練后,云歡才走在藺綏旁邊和他說話。
“這次我看見你給我發的又是一首原創歌曲,看這名字,還是那位好心人?”
云歡看見《橙》時,還心想這位不知名的好心人是想湊個彩虹嗎。
不過她對這首歌非常好奇,很可惜上一首《藍》只有片段,如今總算是能聽見一首完整的歌。
藺綏點頭,和云歡一起看著上一位選手彩排。
等選手唱完后,一道聲音從后邊傳來:“有兩個地方音準還不夠!
“歲安老師,你也來了?”
雖然節目組說有歌曲上遇到問題可以請教指導員,但其實大家不太敢去請教,比起麻煩指導員,首先是詢問自己的導師。
沒人讓指導員來,指導員也就沒來,大家默認他不會來彩排現場,沒想到他居然來了。
“來看看!
云歡當機立斷轉移話題詢問,是哪兩個音準。
她可記得在上次錄制的時候,歲安老師就靠這三個字把艾美拉給尬住。
燕秦說了之后,這選手又排了一遍,在燕秦點頭后下臺,對導師和指導員微微鞠躬,火速離開。
這位選手抽簽的時候表演比較靠后,在演唱室外邊聽了很多次歲安老師否定式的沒有感情的“繼續加油”,生怕晚走一步就會聽到這四個字。
云歡被學員的反應逗笑,不過確實大家都比較怕歲安老師,并非是歲安表現的有多么冷漠嚴苛,只是他的專業性和面對這個專業嚴肅的態度,讓人覺得緊張。
云歡自己都有點緊張,很擔心自己唱歌會被他點評不專業。
不過她發現,站在歲安老師旁邊的藺綏,似乎一點也不緊張。
可能性格就是如此沉穩吧,云歡想。
藺綏的彩排很效率,一遍過,因為這次他是自彈自唱,并不需要和樂隊老師進行合作。
云歡聽得有些入迷,在結束后不住鼓鼓掌。
事實上,她覺得這根本就不是沒有經驗的素人來參加綜藝了,這根本就是滿級大佬亂殺。
這首歌雖然難度并不復雜,但是很有韻味,或者說很有靈氣,沒有太多炫技的東西,雖然成不了主打歌,但也可以成為專輯曲,或者發成網絡曲。
“你的這位朋友風格很多變,上一次是小提琴,這一次是吉他,功底很深,和歲安老師有些像。”
如果說《藍》是霧雨中的海妖,《橙》就是晚霞下的幻想奔逃,充滿了慵懶閑適。
燕秦笑而不語,好心人就是他自己。
云歡怕自己這么夸歲安老師會不高興,特地還打了補。骸爸皇菍I性和技巧性上都不如歲安老師,但感覺也是未來的新星。”
燕秦心想沒辦法,這種程度的比賽,他只能簡化,有好歌他得留著讓藺綏以后發。
為了不讓人覺得他是為了藺綏才來,燕秦愣是等到下一個彩排選手表演完一次之后提出問題才走。
離開的時候,他有些憂心忡忡。
藺綏還沒火就要那么遮遮掩掩,以后不是更難熬。
不行,得想個辦法轉正,這樣說不定就可以公開了。
可是要怎么做……天才作曲家無比糾結,不然再多寫兩首歌?
寫二十首能成嗎……如果二十首歌也不行的話,那就兩百首吧。
燕秦想,他可以和歌迷比命長,就不信拿不下藺綏,藺綏可是只唱他的歌哦。
周五,《音你心動》第一期準時開播。
周鹿打開了外賣,期待著新的下飯綜藝。
當她看見歲安因為選手進來表演而摘下口罩時,小小震驚了一下,看向了彈幕。
果然,彈幕上有和她同樣心聲的人。
【草???帥哥你誰???】
【沒人告訴我歲安居然這么帥,我的老天,你整天一副睡不醒戴著口罩的樣子是為什么!】
【一人血書歲安哥自己發歌行不行,就用臉當專輯封面!】
【不好意思,在我心里我一直以為這是個不羈的中年大叔!
不過當選手開始表演后,也沒人在意歲安的臉了。
【繼續加油一血。】
【繼續加油雙殺!
【繼續加油三殺!
【別說選手想哭了,我也想哭了,簡直太刺痛人了!
【終于有個不錯了!導師們松了口氣,我也松了口氣。】
【歲安不愧是業內有名的挑剔和嚴格,他對歌手的聲線和情感表達真的很透徹。】
【看著是不是太給面子了,都是素人啊,又不是專業歌手!
【人家被點評的都沒這么多話,歲安要是以看專業歌手的要求去看的話,你信不信坐在導師那兒的三個人都能被他挑?】
【別吵架別吵架,樓上說的話雖然直接,但資深歌迷表示確實是對的!
【好專業啊,我直呼過癮!
最后這條彈幕是周鹿在吃外賣的時候忍不住發上去的,決定期期不落了。
專業的指導員,性格各類的老師,有梗的交流,有趣的剪輯,還有實力不錯的選手,這綜藝必然吸粉。
綜藝一期的時間比較長,周鹿吃完了外賣放在一旁,專心看了起來。
看到后面會忍不住有點疲乏,不過她很快就精神了起來。
【哈哈哈帥哥真幽默,居然用杜白安慰萌萌的話又說了一遍!
【人類的本質就是復讀機[狗頭]】
【攝影師加雞腿!這顏值也太好了!】
【希望唱歌好聽,千萬別是靠臉吸引話題!
當四十五號進入演唱室時,彈幕前所未有的多了起來。
【帥哥加油!】
【nm我眼花了嗎,莫得感情的鯊手怎么睜開了眼?前面四十四位,你可都沒睜眼嗷!】
【剛剛是誰說他要用耳朵聽歌,而不是用眼睛看的?】
當青年開始低聲哼唱時,彈幕變得格外少。
周鹿被這低低的吟唱聲弄得頭皮發麻,渾身過電。
穿著墨藍色上衣的青年仿佛藍色大海里的人魚,用聲音誘惑著水手偏航,迷失在它的領域中。
當青年唱完后,周鹿的屏幕都被彈幕淹沒了。
【。。。。!】
【啊啊啊啊我的人魚老婆!我人美聲甜的新老婆!】
【唱的好好聽啊,求問這是什么歌,我怎么沒搜到《藍》,同名的都不一樣!
【求出網絡曲!我可以買!】
【我被誘惑了!我迷失了!老婆對我負責!】
周鹿不得不關掉了彈幕,去看綜藝畫面,忍不住倒回去又聽了一遍。
飄渺、奇詭、空靈,讓周鹿仿佛看見了霧雨中坐在礁石上的人魚,又看見了航行在海面上的幽靈船。
開頭的吟唱就可封神,周鹿聽了好幾遍,才繼續往下看,看到了好心人那里。
歌者的演唱很完美,作曲和填詞也很厲害,這哪里是什么素人歌者,分明是大佬和他的朋友們。
這么寶藏的歌手,以前怎么就沒有挖掘出來呢,好在現在看到了!
周鹿習慣性打開了彈幕,發現大家都在刷同一句話。
【謝謝好心人!
周鹿沒忍住,也跟著刷了一句。
三位老師點評之后,就是指導員的點評。
【來了來了,這個男人來了!
【盲猜“不錯”重現江湖!
【咱就是說這怎么也是個“很好”吧?】
屏幕里,端坐起來的黑發青年道:“你唱的很好聽,這首歌很適合你,被你詮釋的很完美,只可惜沒有聽完!
【歲安原來你會說長句啊,我還以為你一次性最多蹦四個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