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指著他的腳說道“你的腳上有個水泡!
“哪呢哪呢?”紀淙哲忙低頭,靠,這何止是個水泡啊,簡直就是個水塘了,這么一大個泡,他活了二十六年都沒見過。
林臻問“你自己沒感覺嗎?”
紀淙哲皺眉“現在好像有點感覺了,怎么搞?”
林臻把腳從盆里收回,他起身朝門外走“我去問楊大娘借根針!
紀淙哲把腳從洗腳盆里抽回來放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水泡長在腳底板上,按進去軟趴趴的,里頭全是液體,倒還行,不怎么疼。
林臻借完針回來了,他先用水桶里的水把針洗了一遍,又劃了根火柴點燃了給針消毒了一下。
接著就把紀淙哲的腳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拿針一戳,里頭的膿液瞬間奔涌而出。
這下紀淙哲感覺到痛了,尤其腳上還有水漬,一沾到傷口簡直是火燒火燎。
他的這只腳完全沒法落地,林臻沒法,倒完洗腳水后只得扶著他一步一步走上樓梯。
“明天你不用跟我上山去了!绷终樘缮洗采w好被子。
紀淙哲感嘆水泡來得及時,偶爾上山挖筍新鮮,要是天天挖,他現在看到竹子和筍就想吐了,林臻的提議正中他下懷,不過他還是假惺惺來了一句“你都這么說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啊!
“嗯!绷终槔藷。
冬天的第一波寒流來的洶涌猛烈,屋外的北風刮得聲響巨大,破陋的屋頂哪哪都漏風,屋子沒有天花板,紀淙哲感覺睡覺的時候都有細細碎碎的灰塵落在臉上。
一雙腳泡過熱水都沒能把被窩給捂暖,他實在受不了了,就把一只腳塞進了旁邊的被窩里,還挺暖和,過了沒一會兒,又把另一只腳給塞了過去。
就這樣,林臻被兩只冰冷的腳給凍醒了,他拉開燈泡,發現紀淙哲扭得跟麻花一樣。
“嗯?干嘛?”紀淙哲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刺了下眼睛,他睜開惺忪的眼迷茫地望著林臻。
“你干什么呢?”林臻皺了皺眉,踢了一下他的腳。
“哎呀,太冷了嘛。別這么小氣,給我塞塞!
“我不習慣!
“你怎么毛病這么多啊?給我塞一下能要你命啊。你要是不肯,我可就整個人都擠進來了啊!
林臻表情僵硬,估計是真怕紀淙哲除了塞腳之外還能再塞點別的,他只好關了燈任由紀淙哲的腳搭在了自己的腿上。
冬天的早上天亮得晚,紀淙哲是被旁邊的一股窸窣的動靜給吵醒,他睜開眼看見林臻在窗戶前弄些什么。
“你在干嘛?”
林臻專心致志地將一張報紙糊在玻璃上“暫時先用報紙堵一下風!
他糊了好幾張后問床上的人“起床吃早飯嗎?”
“不餓,太冷了不想起!奔o淙哲把林臻的那床被子掀了給蓋到自己身上,兩張被子疊在一起,紀淙哲舒服地直哼哼,又繼續瞇了過去。
他半睡半醒地聽見林臻弄完窗戶問他話“我要上山去了。”
“嗯……”
“飯給你熱鍋里了!
“昂……”
這幾天太累了,紀淙哲一覺睡到了九點多,要不是被尿給憋醒,他覺得自己還能睡。
他穿好衣服蹬著腿小心下樓,繞到灶臺后揭開鍋蓋,發現里頭的粥還有點溫熱,他就拿了筷子就著昨天晚飯剩下的蘿卜吃了。
難得今天無所事事,他就坐在門口廊檐下曬太陽?墒撬@個現代人除了發呆就真的沒別的事可干了,坐著坐著反倒愈發無聊。
有時候想想還不如跟林臻在一塊兒,好歹能嘮嘮嗑偶爾戲弄一下,還能有點意思。
臨近晌午,紀淙哲再也坐不住了,干脆瘸著腳起來去燒飯。蘿卜只剩下一個了,切成兩段還能吃兩餐,幸好還有點冬筍。他就在屋里的筍堆里揀了幾顆,又拎著半根蘿卜慢吞吞地走去井邊。
“嘩啦—”他打了半桶水,把冬筍剝了殼后和蘿卜一起浸到桶里洗了。
洗完后回屋,他把米淘了倒進鍋里,又把蘿卜給放蒸架上蓋上鍋蓋,他就去灶臺后燒柴。
過了大半個鐘頭,林臻扛著幾根長長的竹子回來了,他把竹子往路邊一丟,進屋看見紀淙哲已經把飯給煮好了,有些驚訝。
紀淙哲挑了下眉“愣著干嘛,盛飯啊!
“好!绷终槿ハ戳藗手,回來就盛了兩碗飯,又把蘿卜和筍湯給擺上桌了。
“你今天沒挖筍?”紀淙哲邊吃邊問。
“差不多了,已經有幾十斤的筍了,再多我們也不好帶到鎮上,今天下午我打算去廁所那塊地搭棚!
林臻搭棚的法子很簡單,主要就是削幾根竹子扎進泥土里,四四方方就行了。
所以他吃過午飯,一個下午都在削竹條,他用鋸子先鋸了四截長的,這四根到時就用來打樁,接著又用砍刀在竹子頂端一劈一卡,竹子就從中間裂開了,這些就用來蓋頂。
紀淙哲休息了一個上午,腳上的傷口好了許多,他就跟著過去廁所那塊荒地,看著林臻搭棚。
廁所這塊荒地不算小,紀淙哲拿眼睛衡量了一下,差不多有個五六十坪的樣子,即便搭了個棚,旁邊還空著一大塊,這樣一塊地拿來蓋廁所還真是挺奢侈的。
“喲嚯,搭得還挺有模有樣的!
林臻花了兩三個鐘頭就把棚搭建好了,只是竹片蓋的頂還得再精細一下,不然漏雨漏雪,也是白搭。
不過林臻早就有了對策“我今天上山的時候看到有棕櫚樹,明天再去摘點棕櫚葉編一下,應該就可以封頂了。”
天已經暗了,冷風刮得臉頰生疼。林臻還得把柴瓣從門口的路邊搬過來,他對紀淙哲說“你先回去吧。”
紀淙哲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剛到這里之前,他想的是過被人伺候的日子,眼下好像就是這么回事了,他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該說不說,盡管結了這狗屁婚,但他們倆誰也沒當回事,平時相處也就是兩個來自同個時空的人搭伙過日子罷了。
紀淙哲看著林臻忙忙碌碌的身影,他分明年紀比自己還小,可為人行事卻成熟穩重多了,他頭一次為自己這個大男人身份感到有些丟人。
“那行,我回去燒晚飯。”
紀淙哲瘸著腿回去了。
養了兩天的傷,紀淙哲的腳已經完全好了,而林臻的棚子也蓋完了,柴瓣壘得嚴嚴實實。
明天就是雙彩鎮趕集,他倆在頭一天晚上就把幾十斤的筍裝了兩大蛇皮袋,又跟小賣部的老板借了柄秤,還讓老板當場教了下怎么量秤。
鎮上趕集往往都只趕一上午,到十一二點差不多就沒什么人了,所以他們得在凌晨四點就出發,到那剛好是早上七點。
因為沒鬧鐘,所以他們早早就吃了晚飯上床休息了,至于多早,那就是晚上八點。
紀淙哲躺在床上問“要是睡過頭了怎么辦?”
林臻閉著眼回“我有生物鐘,睡滿七個小時就能自然醒,所以你現在不要跟我說話,我要睡了。”
紀淙哲攏了攏被子“行,睡覺!
“那我要是起不來怎么辦?”
林臻沉沉地深呼吸了下“我會叫你!
“啊行,那睡吧!
黑暗中漸漸響起平穩的呼吸聲。
“你說我們是不是得三點就起來燒早飯。俊
林臻一下坐起身,隔著黑紀淙哲似乎都能看見他極度煩躁的表情。
紀淙哲趕緊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快起來!
紀淙哲感覺自己都沒睡幾個小時,都還在美夢里,就被旁邊人一陣推搡,他困的連眼皮都抬不起。
林臻窸窸窣窣穿好衣服,見紀淙哲還賴著不肯起,就只能先下樓去燒早飯,等到早飯燒好后,他又上樓叫人起床。
紀淙哲迷迷糊糊起床穿衣,再下樓洗漱,冷水一沖,人就立馬清醒了。
他倆吃完早飯也顧不上洗碗了,一人扛著一蛇皮袋就往村口走去。
外邊的天還烏漆麻黑,林臻騰出一只手打手電筒,微弱的光線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塊地方,除了他們兩個的呼吸聲,村子里接近死寂,偶爾幾聲狗叫驚心動魄。
兩個人都腿長,腳程不慢,只是幾十斤的筍扛著,走上半個小時就得停下來休息一會。等到他們抵達雙彩鎮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這是紀淙哲和林臻兩個第一次體驗三十多年前的鄉鎮趕集,都有些新鮮。
雙彩鎮的馬路兩邊都已經擺了不少的小攤,只是冬天作物匱乏,賣的大都是些應季的蔬菜,要么就是藥材和一些農作物的種子,不過也有扛著走過去賣冰糖葫蘆的。
馬路邊的房子都是鎮上原住民的,一樓是商鋪,二樓住人,這些商鋪有些賣農副產品,有些開了包子鋪。
大清早冷冽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著煤爐齁嗓子的煙氣以及剛出爐包子的香氣。
紀淙哲和林臻以為他們來得夠早了,結果到了后才發現好的位置都擺了攤了,他們沿著道路找了一會,才勉強找了個不太起眼的,旁邊一個是賣種子的攤位,一個是賣腌制品的。
兩個人就把一只蛇皮袋里的冬筍就地擺放出來,接著就蹲在地上等人上門買東西。
后面蹲得腿都發麻了,路過的人也就看幾眼卻不買。
紀淙哲也不嫌地臟,一屁股坐了下去。
眼看都要過了一個小時了,旁邊兩家攤位都絡繹不絕的人,林臻似乎也有些心急了,可他的性格卻又讓他拉不下臉來。
但要是再賣不出去,時間一拖,市場上就冷清了,他們只得來時多少斤,回去又得扛多少斤。
最后林臻無奈地對紀淙哲說“吆喝吧。”
林臻是臉皮薄,那么紀淙哲則覺得有些丟人,他酒場上一張嘴皮子能來活,可扯著嗓子吆喝就不同了。
“我不干,這他媽怎么吆喝?”
林臻“你比我能說會道,你又聰明,我覺得做生意你比我行!
紀淙哲抬起眉“真的?”
“嗯。”林臻認真地點了點頭,一臉認同。
紀淙哲忍不住嘴又咧起來了,他發現林臻這人雖然經常面癱似的冷著臉,但看人的眼光實屬不錯。
于是就在紀淙哲認為林臻是崇拜的眼神下,一家生計全扛在肩上的使命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