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村里木匠師傅動作很快,不過半個月就幫小兩口他們打好了三張床和兩排衣柜以及新中式的純木沙發。
林臻付了尾款后便跟紀淙哲叫上了陳虎嚴岑一起從木匠師傅那把這些家具給抬去了新房。
不過木匠師傅打的一排衣柜是由四只立式衣柜組成的,因為事先量了尺寸,所以不偏不倚剛好卡在天花板和地面之間。
床依舊是木床,床墊還是棕櫚絲繃成的,實際上這種床睡起來也挺舒服,棕櫚有彈性,也不會被硌到。
主臥房間寬敞,林臻便讓木匠打了一張兩米二剩兩米的,上面睡三個人完全綽綽有余。
只是過于寬敞的房間即便裝上了一排衣柜和床,也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不夠溫馨。
不過這些不著急,小兩口正打算山上砍樹回來自己再動手做些家具。
隔壁還有兩間房,中間是西瓜的房間,西瓜的床是一米五剩兩米的,至于為什么不給他打一張大床?小兩口商量過,首先東邊由原先定好的兩間房變成了三間,主臥的面積不變,那么另外兩間就小了一點。
其次,西瓜還小,以后還要在這個房間住很多很多年,那么小房間和小床能讓他更有安全感。
于是在小院中推門進去,入目的先是對面的衣柜,左邊一面雪白的墻壁,而西瓜的床靠著右邊的墻,床頭緊挨著窗戶,跟門在一條直線上。
那么西瓜房間旁邊的客房就更加簡單了,只有一張床,四面全是白墻。
嚴岑興致很高地將房子角角落落都游覽了一圈“阿哲哥林臻,你們的房子這樣造看起來很好。每只房間都很亮堂!”
紀淙哲打趣他“嚴岑,等你要討老婆造新房的時候也可以跟我們的一樣。”
嚴岑扯了扯嘴角,又似乎不想說這個話題了。
陳虎哈哈哈大笑,他問林臻打算什么時候搬進來。
林臻聞了聞空氣里的味道,原本新房子是打算刷油漆的,可這年代的油漆過于劣質,稍微用幾年還容易開裂,斟酌后,他跟紀淙哲便放棄了油漆,直接刮完膩子打磨了完事。
“現在七月,差不多十一二月份的時候吧。”
陳虎笑道“你們兩口子真是講究人,我們村里哪個不是蓋了新房子沒幾天就搬進去了,有的連膩子都沒刮就住了呢。”
紀淙哲搖頭道“那不行,就算沒氣味至少也得過小半年。”
林臻贊同道“慢慢來不著急,反正我們還要再做些家具,現在屋子里太空蕩了住進去也別扭。”
于是當天下午,紀淙哲跟林臻便去山上好幾趟,扛了好幾根粗壯的松樹回來了,夏天的松針是翠綠的,林臻用鋸子把分叉的樹枝鋸下后便拿到院子外頭一扔,等著陽光曬干了可以當柴火燒。
又換了刀剝下粗礪的樹皮,同樣丟到一旁。
接下來,除了中午炎熱,他倆有空就帶著小孩到小院子里忙活。
西瓜的寶寶椅子也做好了,純竹子打造,一只矮椅,完全按照小孩的尺寸,坐在里頭,小孩的腳還能踩到地面上,而椅子卻又被一只四方形的竹圍欄困住,剛好卡在距離腰腹的位置,形成一面小桌子。
兩個人都形容不出這個是什么,總而言之,像純竹的代步嬰兒車。
就是四四方方的框架中塞了一條椅子進去,而這條椅子又跟框架拼接在一起,可又像一張桌子,因為還有削得扁長的竹條齊齊地編織成了桌面。
不過確實實用,西瓜坐在里頭,兩只手還可以放在竹條編織的桌面上。
這下小兩口便能安心地在院子里干活了,再也不用擔心小孩亂爬,爬得每天衣服褲子都是臟兮兮的。
主臥面積大,書桌一張,椅子一條,其他的暫時想不到,那就再說。
西瓜房間也是,只不過桌子的長度得縮小,椅子也是一條。
至于客房,小兩口商量后,決定打兩只大木柜,到時可以裝全家的被褥,以后要是家里客人多了,還能當床鋪。
“哦對了。”紀淙哲提醒林臻“格子別忘了,就類似鎮上雜貨店里裝瓜子花生那種。”
林臻拿筆在本子上記下需要制作的家具用品“那格子每只做半米高,上頭再做上蓋子,這樣就不會受潮了。”
“行!那以后家里的花生番薯炒干什么的可以分類儲放,還有綠豆粽葉小米面粉這些。”
林臻帶著本子又進每個房間觀察,試圖找出還有什么需要制作的家具。
現在每個房間都安上了木門,院子和南邊客廳的門是雙開的,其余全是單開。
窗戶上也裝了玻璃,不過這邊的窗戶還不是推拉的,邊框是木制,都是朝院子打開,關上時還需要放下金屬鎖扣。
“紀淙哲,我們得買窗簾。”林臻在房間里透過窗戶跟院中的紀淙哲講話。
紀淙哲想了想“十一月趕大集,窗簾到時再買吧,那幾天便宜。”
“好。”林臻逛完房間,又走出院門去了外頭。
繞著青磚的院墻走半圈,走到西邊靠衛生間的外墻停下腳步。
這邊挨著墻砌了雞窩,這只雞窩面積跟一頭大型犬的狗窩面積差不多,里頭的一個角落鋪了些稻草,方便母雞下蛋。
雞窩的外圍,林臻用竹條圍起了一條柵欄,長長的,一直圍到西邊的第三只房間的外墻,這樣八只雞便有了寬敞的活動空間。
去年孵化的六只雞仔長大了,每一只都膘肥體壯,等到大年三十和正月里宰幾只,后面繼續孵小雞。
他們家里的雞目前都是散養,白天的時候任由它們在竹林里撒野,到了傍晚,只要小兩口過來雞窩喂食,這群雞又會自覺回來,喂完雞后,柵欄一關,晚上它們便縮在了雞窩。
林臻打算到時候在雞窩附近種些花草,要不然影響了房子的美觀。
天氣越來越熱了,進入了酷暑。火熱的太陽曬得萬物都蔫巴,早晨上午還有人外出農作,然而中午一過,夏天的田野除了呱叫蟲鳴見不到一個人影。
在炎炎夏日里,農村的河流小溪便成了最佳的娛樂場所。
一到傍晚時分,小孩們嘰嘰喳喳成群結隊跑到小溪里玩耍。
西瓜也不例外。
自從林臻抱著他在新房前邊的淺溪里玩過幾回以后,他就記住了這種快樂的滋味。
一到點了,他便急得口中哼哼唧唧,坐在林臻的臂彎中,一只手抓著林臻的脖子,一只手臂又伸著,小爪子不停地朝著小溪的方向抓啊抓。
林臻告訴他“西瓜我們等會再去玩水,現在跟爸爸去后山摘點蔬菜回來,我們吃過晚飯去好不好?”
“走吧。”紀淙哲提著籃子走在前頭,林臻抱著小孩跟在后面。
而西瓜還伸著脖子兩只眼睛巴巴地看著小溪的方向。
夏日的天,五點多還明亮,只不過天邊染上一層紅色的煙霞。
后山林子里的蟬鳴吵鬧,西瓜豎起耳朵聽得入了神,一時忘記了他渴望的小溪。腳下的凌亂的雜草間偶爾跳出一兩只青色的螳螂,西瓜頓時瞪大了眼,嘰里咕嚕跟林臻互動。
只不過口中發出的音節只有他自己聽得懂。
“呃……啊唔……”
“啊唔這是螳螂……”不過林臻還是很配合的,并且溝通還似乎無障礙“西瓜我們到菜地了。”
“今年的葫蘆絲瓜又種多了。”紀淙哲望著沉甸甸壓滿藤架的瓜果可惜地嘆氣“吃不了真浪費,早知道咱們就該養頭豬。”
林臻笑道“還是算了吧,就算買了豬仔也沒地方養。”
“今天晚上你要吃什么菜?”紀淙哲問。
“還是老樣子吧。”
紀淙哲又無奈了,入了夏,一天三頓飯,桌上的菜翻來覆去就那幾樣,絲瓜葫蘆南瓜小白菜豆角輪著來一遍。
不過不止他們一家,其他人也是。
“那就炒南瓜,絲瓜蛋湯,家里還有鹵雞爪和牛肉。”
林臻點頭“好。”
地梗邊緣一圈的辣椒摘了沒兩天又擠滿了枝頭,而旁邊的矮架上的番茄也紅了幾只,每一只都分量十足。
紀淙哲剪下幾只裝進籃子里,又取出一只番茄在背心上擦了擦。
一口咬下去,酸甜飽滿的汁水瞬間涌入口腔,唇齒間彌漫清爽的果香。
“你吃一口。”紀淙哲走過去送到林臻的嘴邊。
林臻便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很新鮮。”
還沒輪到西瓜呢,他就已經張著沒有牙齒的嘴“啊”了。
紀淙哲把他倆咬過的位置給西瓜,這個位置正好流淌出金黃的汁水,其他的地方他也啃不動。
這么一只大番茄,西瓜幾乎臉都埋進去了一半,只露出兩只黑溜溜的眼睛,活像個偷油吃的小老鼠。
“好了好了,番茄都被你吸干了。”紀淙哲剛一把番茄從他嘴邊拿走,他又急不可耐地撅著嘴湊上去。
而他的整張小臉全沾了番茄紅色的瓤,連小鼻孔里都掉進去了一粒金黃的籽。
看得紀淙哲和林臻都忍不住笑出聲。
“別動,爸爸幫你把籽給摳出來。”紀淙哲小心地幫他弄了出來。
西瓜還哼哼地要吃,紀淙哲便把番茄交給林臻,讓他拿著喂,自己還要去把菜地里面的雜草拔了。
最后西瓜吸吮得兩瓣嘴唇都紅了,還意猶未盡。林臻看不下去了,便自個把剩下的番茄吃了。
他抱著西瓜走到藤架下,西瓜便好奇地伸出胖手摸摸絲瓜又摸摸葫蘆。
紀淙哲把辣椒番茄周圍的一圈草都拔了,接著回藤架下剪了一條長長的絲瓜,他把絲瓜放到西瓜的鼻子下。
“來西瓜,聞聞看香不香?”
西瓜剛一聞到就立即嫌棄地扭開了臉,干脆把臉埋進了林臻的肩窩。
沒削皮的絲瓜聞起來有一股怪味,西瓜連眉毛都擰起來了。
紀淙哲摘完了地里的南瓜,又蹲下身掐了下南瓜的莖葉“林臻,晚上再燒個南瓜葉吧,感覺挺嫩的。”
林臻問“你打算怎么燒?和絲瓜一起煮蛋湯嗎?”
“就用蒜泥炒唄,我看隔壁兩家都是這么燒的。”
“那也行。”林臻望著那邊一大簇的長豇豆,又說“那些豇豆再不摘的話,過陣子就老了。”
紀淙哲無奈道“就算現在西瓜能吃飯了,咱們一家三口也吃不過來,老了我有什么辦法?”
“今年我們還沒腌酸豇豆呢,你這兩天摘點回去要么腌了要么曬干吧。”林臻提議。
“也行,那我索性再腌點辣椒。”
林臻問“辣椒怎么腌?”
“做辣椒醬啊,我看王小燕家里那么多辣椒他們全腌了,不過……”紀淙哲琢磨道“我們還得再去買幾只瓦罐,家里雞蛋吃不完,到時也腌了。”
“你不是還要去鎮上拿照片嗎?那你順便買幾只瓦罐。”
前年剛來到這邊的時候,倆人窮的沒菜吃。現在菜多的卻反倒令人頭疼了,不過也說明時代在進步,去年開始到今年,錢越來越好賺了,農民們的生活條件也改善了不少。
摘完了蔬菜瓜果,一家三口便拎著籃子下山去了。
還是直接在井邊處理剛摘下來的蔬菜,紀淙哲拿了削皮器將絲瓜削皮。
南瓜葉處理起來就麻煩了,得折一小截,把表皮抽了,這樣便留下最嫩的根莖,吃起來不會纏牙縫。
而燒南瓜葉則簡單多了,拍幾瓣蒜,將南瓜葉隨便切一下,等油熱后,把蒜先丟進去爆香,接著倒進南瓜葉,小半籃子的南瓜葉一炒,受熱后立即縮水,剛夠一盤。
他倆沒吃過爆炒南瓜葉,今天一嘗,南瓜葉的清爽和蒜香融合在一起,吃進嘴里后舌苔還能感受到南瓜葉表面的粗糙感。
紀淙哲當下就給了滿分好評“真不錯,以后我們可以多燒南瓜葉。”
吃過晚飯后,小兩口要帶著兒子去小溪里洗澡了。
他倆脫下身上的背心和長褲,光著膀子只留一條平角內褲在身上。待會直接就帶著臉盆肥皂過去,洗澡的同時順便把臟衣服也洗了。
又幫西瓜身上的臟衣服脫了,光著屁股抱在懷里面。
現在天熱,西瓜已經沒用尿布了,而小兩口養了他半年,也能預判出他什么時候想噓噓。
不過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是得包一塊尿布,要不然小雞朝天,連身上蓋的被子都能被澆濕,不是開玩笑,而是之前應證過的。
于是林臻把大人小孩的臟衣服尿布都丟進鉛桶里,又拿了兩條毛巾跟著肥皂一起放在臉盆中,除此之外,手指頭還得勾一件紅肚兜,因為待會西瓜出水后得在岸邊趕緊穿上,要不然怕感冒。
西瓜見爸爸們的一系列動作,立即兩眼一亮,他意識到要去小溪里了,頓時激動又興奮,整個人都快要在紀淙哲的臂彎里蹦起來了。
楊大娘和陳虎兩口子已經在了,王小燕和楊大娘有說有笑地在岸邊的石頭上洗衣服,而陳虎已經帶著亮亮下了水。
紀淙哲抱著西瓜還沒走到岸邊,西瓜就已經按捺不住拖長了聲音叫起來,加上他現在沒穿衣服,白嫩滾圓的身體還真跟只小豬仔似的。
“喲,西瓜弟弟來了,亮亮快看!”陳虎給兒子指著。
兩個小兄弟要在水里玩耍了,都興奮不已。西瓜更是扭來扭去,紀淙哲都快要抱不穩他了。
“好了好了!馬上抱你下水!”紀淙哲打了下他的屁股后,他稍微安分了些。
雖說經過一天陽光的溪水溫暖,可紀淙哲還是托著西瓜的嘎吱窩,讓他兩只腳先進水適應溫度。
剛一碰到水,西瓜的兩只白白的腳丫子便劃動了起來,覺得差不多了,紀淙哲抱著他走進小溪里坐著。
西瓜徹底釋放了,兩條腿撲通撲通拍打水花,跟亮亮兩個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作者有話說:
真羨慕西瓜,我小時候家那邊都沒河流,沒玩過什么水!
感謝在2023-11-30 21:30:12~2023-12-01 05:02: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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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這條小溪流很清澈,水底的石頭一目了然,成年男人站進去只到大腿位置,于是陳虎和紀淙哲索性坐在了水中光滑的石頭上抱著小孩,這樣水位剛好到他們的腰腹。
在水里,小孩玩瘋了,滑不溜秋的身體還不好抓,搞得紀淙哲那個費勁,他趕緊喊林臻過來抓一會兒。
林臻下了水,接過西瓜。接著托著他的胳膊,讓他兩條腿在水里劃動。
溪石下的螺螄不少,去年他倆燒過幾回,那鮮味至今難忘。現在又到了吃溪螺的季節了,紀淙哲便到岸邊把臉盆給拿到水里面,翻動石頭,伸手一摸,一摸就是一大把。
“那我們也摸點,明天燒螺螄吧!”陳虎朝岸邊洗衣服的王小燕喊道。
王小燕正在搓衣服“我衣服還沒洗完呢,你要摸螺螄的話那亮亮怎么辦?”
陳虎靈機一動“你把洗腳盆推過來。”
王小燕便把洗腳盆里的濕答答的衣服拿出來放在岸邊的石頭上,接著抓著洗腳盆撈起溪水潑干凈里邊的肥皂水后,推進了溪水中,任由它順著潺潺的流水飄到陳虎跟前。
西瓜看見亮亮被陳虎抱進了洗腳盆里坐著,眼饞得要命,在林臻懷里掙扎著也想進去。
現在倆小孩長大了,洗腳盆里可以塞兩個,卻沒多余的活動空間。
西瓜見林臻不讓他坐上去,便吭吭哧哧地快要哭出來了。
林臻忙拍著他的屁股安撫“好了不哭,爸爸給你去家里拿盆子。”
他扭過頭喊了一聲螺螄越摸越遠的紀淙哲“紀淙哲,你過來抱著西瓜,我回家去拿洗腳盆!”
“嗷!”紀淙哲端著臉盆又劃著水過來了。
他松開臉盆,任由它在水面浮著,接過林臻懷里的西瓜。
“哎喲!亮亮你這個好啊,都坐小船了啊!”紀淙哲笑道,又看了眼懷里的兒子,只見他巴巴地盯著洗腳盆,手指頭扣著鼻子,癟著嘴一臉羨慕委屈。
“爸爸不是給你去拿了嗎?怎么還板著張臉?”紀淙哲抓下他的手指頭,又指腹抹了把他嘴角的口水“聽話啊,待會就給你坐小船了。”
等到林臻一手提著洗腳盆過來,西瓜已經等得非常焦急了,張著手要過去。
紀淙哲將他放進洗腳盆后,他霎那間高興得不得了。
不僅“咯咯咯咯”地笑著,兩只腳還蹬著鉛制的洗腳盆,蹬得邦邦響。
兩個小孩都坐在洗腳盆里了,小兩口便跟陳虎在水里摸起了螺螄,而洗腳盆漂浮在水面上搖搖擺擺地,小孩們也玩的自得其樂。
“楊大娘,給你們也摸點螺螄啊!”紀淙哲朝岸上喊。
楊大娘笑呵呵回“好哦,不過小紀你別摸太多了,一餐就行!”
小兩口和陳虎都摸了一臉盆的螺螄了。
摸完了螺螄,林臻便劃著水帶著臉盆走到岸邊,放下臉盆,他又將鉛桶里的臟衣服尿布全浸濕后,抓著肥皂開始洗衣服。
在溪水里洗衣服很快,所有的臟衣服打一遍肥皂,雙手使勁搓揉幾下便可以拿到水里滌蕩了,流動的活水瞬間帶走泡沫,只留下一股肥皂的清爽氣味。
太陽落山了,煙霞在天際消散,光線漸漸地暗沉下來,小溪邊起了微風,宣告著夜晚即將到來。
“快天黑了小紀,咱們要回家去了。”陳虎抱起亮亮往岸上走。
“哎行,你們先回去。”
西瓜還沒玩夠,就被紀淙哲推著洗腳盆走到岸邊,下一秒腦袋就被打濕了。
紀淙哲抓著肥皂給他洗了個頭,接著又給他身上打肥皂。尤其在他胖成藕節的胳膊縫,脖子縫里仔細地洗了幾遍。
林臻洗好了衣服,手里拿著干毛巾,等到紀淙哲把兒子洗干凈提起來后,他趕緊拿毛巾擦身體。
擦完了又給他套上了小肚兜,然后抱起光屁股的兒子快速往家走,紀淙哲在后面拿盆子跟著。
到了家里,林臻給西瓜拍著痱子粉,紀淙哲在門外廊檐下晾衣服。
“林臻,咱們地里的西瓜熟了吧?”
“應該熟了。”
“那明天去摘點西瓜吃。”
去年西瓜多得吃不了,雨水一下后,許多都爛在了地里面。今年他們少種了一些,前陣子總是下雨,小兩口還擔心今年的西瓜口感不好。
然而這幾天又是大太陽了,正是摘西瓜的好時機。
本來第二天是要把兒子放在楊大娘家里的,然后小兩口去西瓜地,結果楊大娘他們今天要去什么地方拜菩薩。
于是小兩口便只能帶著兒子一起過去地里了。
估計現在西瓜沒幾只熟,所以小兩口便拿了一只籮筐,繩子串過扁擔后,兩個人一人一頭挑肩上。
林臻挑起一頭扁擔,對紀淙哲說“西瓜我抱著走。”
“不用,就讓他坐在籮筐里唄。”紀淙哲把兒子放進了竹籮筐中,接著挑起了扁擔“走咯,坐轎子咯!”
兩個爸爸挑著扁擔,而繩子下的籮筐隨著行走而搖晃著,對西瓜來說,這跟小溪里漂浮的洗腳盆差不多一樣的歡樂,一路上他都在自言自語個不停。
走過田坂,大自然的氣息頓時令人五官清明。
而一望無際的綠色在清晨的徐風中搖曳,兩邊短茬的野草間藍黃小花成片,時而一兩只蝴蝶撲翅駐足。
到了西瓜地,去年蓋時還碧綠竹竿的棚子,如今已經變成了枯黃色,仿佛年久失修般,透出絲蕭條的味道。
然而旁邊的地里卻是生機盎然,西瓜藤葉爬到到處都是,這邊離老房子遠,小兩口不常過來,現在長滿了野草,放眼望去,連西瓜的影子都看不到。
在棚子前放下籮筐,林臻把兒子從里頭抱出來,紀淙哲已經一腳踩進西瓜地里,彎著腰撥弄開野草藤葉了。
“找到了嗎?”林臻抱著小孩靠過去。
“我靠,這草長得看都看不清西瓜在哪兒。”紀淙哲繼續撥開葉子,看見了里頭墨綠色的一只西瓜“好家伙,藏得這么隱蔽!”
“你敲敲看熟了嗎?”
紀淙哲捧起西瓜,伸出兩根手指頭叩了叩,又低頭仔細看了看瓜蒂那頭的須,已經彎曲枯黃了。
“熟了。”他扯著藤子上下左右擰動,摘下西瓜后,捧著放到地梗邊。
林臻也抱著小孩開始找西瓜“紀淙哲這里還有只大的。”
挑了四五只大的西瓜摘下,其他的還能再等兩天。
紀淙哲把西瓜一只只裝進籮筐“今年的西瓜長得真好,又大又圓!哎,隔壁兩家今年沒種吧?”
林臻“他們沒種。”
“那挺好,有他們幫我們一起吃,今年的西瓜也不會像去年一樣爛在地里了。”
左一句西瓜,右一句西瓜。
小兩口誰也沒注意他們談論間,兒子不停地在回應,然而回應后卻沒得到爸爸們的注意時,他兩只眼睛里彌漫起了困惑。
林臻說“今年雞也多,要是我們真吃不了,也可以把西瓜丟給雞吃。”
西瓜耳朵倏地豎了起來,朝林臻“啊”了一下,聲音還挺大,仿佛要引起注意似的。
小兩口一愣,紀淙哲先反應過來,隨即大笑著走過去捏了把兒子的臉蛋“沒叫你,我們說的是地里的西瓜!”
西瓜聽見后,又淌著口水“啊”了一聲。
林臻看著他的呆樣忍不住笑道“以后我們還是叫他名字吧。”
回到家后,西瓜送給鄰居們一家一只,又給嚴岑他們家送了一只,剩下的兩只,一只放在屋子里陰涼的墻角,另一只到家后便切開了。
林臻遞給紀淙哲一瓣,只要不是連續下雨,西瓜的口感不會差,紅瓤黑籽,一口咬進嘴里,脆甜無比,汁水淋漓。
西瓜被抱著坐在紀淙哲腿上,伸著手指頭去扒拉瓜瓤,口中焦急地快要說起話了。
“你急什么?牙都沒長齊就想著吃。”
林臻說“你給他啃一點吧。”
“那你給我拿塊毛巾過來,要不然吃得衣服上都是,洗都洗不掉。”
林臻進屋拿了一塊毛巾,攤在他的胸口。
當紀淙哲把手里的一瓣瓜遞到他嘴邊時,小家伙已經急不可耐地撲上去了,只是沒有牙齒,啃得滿嘴滿臉的紅色汁液。
不光是啃著,兩只手還不安分,抓得瓜瓤支離破碎,十根手指頭一片黏糊,于是衣服褲子上也沾到了。
氣的紀淙哲頓時罵道“吃相這么差,跟誰學的啊!?以后吃東西給你把手給綁起來,你看你弄得衣服上到處都是!”
“好了,不吃了,再吃得拉肚子了。”林臻把小孩抱離“紀淙哲,再給他洗個臉吧。”
吃下的西瓜皮全丟到新房的雞窩里,八只雞一擁而上,在這炎熱的夏天,也讓它們消消暑氣。
這幾天氣溫太高,中午的時候小祠堂里也熱得冒煙,小兩口吃過午飯便去了新房子。
新房由于挨著竹林,正好下午的時候,這一面遮擋了陽光,在小院里灑下了斑斑駁駁的影子,時而還有絲絲清涼的微風從竹林深處飄過來。
新房子所有房間的門全是朝小院開,所以屋頂的檐便往外搭出去一大截,圍著所有房間長長的一圈,又像是走廊,所以被這邊人叫做廊檐,幾乎高山村家家戶戶都會建,主要是為了遮擋雨雪,方便進出屋子,而屋門口也不會被打濕。
雖說這邊挺涼快,可里頭的房間還是待不住,更何況竣工才沒多久,他們也不敢住進去。
于是小兩口便在廊檐下的水泥地鋪了席子,又搭了一條青色的蚊帳,午睡就在這邊,晚上的時候就帶著席子去二層的曬臺上乘涼看滿天繁星。
西瓜睡著了,躺在紀淙哲和林臻的中間,身上蓋了件衣服。
外邊太陽暴曬著大地,而小院里頭卻有夏日中午獨有的靜謐。
睡到下午兩點,紀淙哲和林臻起來了。先前從山上砍下來的樹干放在小院里許多天,已經全被曬干。
下午他倆準備要把屋子里的一些家具給動手做了。
西瓜還睡著,他倆起身的動作放輕,可中間的小孩還是皺了一下眉,這個點可不能讓他醒過來,要不然他起床氣又是鬧又是要抱的,得哄好一會兒。
紀淙哲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胸口,熟睡的小孩安靜漂亮,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五官漸漸長開了,一張嬰兒肥的臉蛋,此時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看過去像兩把扇子。
“差不多了。”林臻說“我去拿鋸子。”
“去吧。”
林臻先前做過孩子的小床,所以今天做兩張桌子自然不在話下。
他倆搬了兩只板凳坐在院子里,一人抓一頭鋸子,鋸開了長長的樹干,結果鋸的時候聲音還挺催眠,可鋸斷的木頭“哐當”一聲,廊檐下的小孩立即嚇得大哭。
紀淙哲揮了揮手指“算了算了,你別讓他睡了,抱起來喂個奶,待會讓他坐那只寶寶椅里面。”
“嗯。”林臻走過去揭開蚊帳,把小孩從里頭抱出來,一邊哄著一邊走出小院朝老房子去了。
等到喝完奶哄安靜,讓他的起床氣消了后,把他塞進寶寶椅子里,林臻給了他一只撥浪鼓。
西瓜抓著撥浪鼓歪著腦袋看兩個鋸樹干,大概是覺得手里的撥浪鼓索然無味,又給扔到了水泥地上。
紀淙哲過去撿起來,撥浪鼓的一面牛皮紙已經破了個口子,他搖了搖頭“你這個敗家玩意兒,才買來沒玩幾天就搞成這樣了!以后不給你買了,隨便給你抓根樹枝玩!”
西瓜挨罵后,嘴一癟張著手想要紀淙哲把他從椅子里放出去。
“先自己坐著!”紀淙哲又是一聲沉聲低斥,他便不敢鬧了。
不過幸好,接下來西瓜在旁邊看爸爸鋸樹干也看得入了神。
他們要做的桌子很簡單,純原木,到時候刮平整后上一道清漆完事,一個下午,他倆一人一只木刨子,刨出了制作桌子需要的面板。
用的木料都是實打實的,刨完的木板厚度質量也過硬。
以防小孩磕碰,桌腿便做成了圓柱形,紀淙哲坐在板凳上,兩腳夾著一根木棍子,雙手抓著木刨子不停調整,直至表面光滑。
倆人一直忙到了快天黑,紀淙哲想起了昨天摸的溪螺,便對林臻說要去把螺螄屁股剪了,準備做飯。
西瓜見他要走,鬧著伊哩哇啦。
“你先跟爸爸待在這,我回家去燒飯。”
林臻趕緊放下手里的木刨子去哄他“西瓜聽話,爸爸去給我們燒晚飯呢。”
又把刨下來又長又卷的木屑放在寶寶椅子的桌面上,西瓜被新鮮的玩具吸引了目光后便不鬧了。
紀淙哲坐在老屋廊檐下的板凳上,抓著剪刀剪螺螄屁股,昨天摸的估計能吃兩餐,索性今天全剪了,明天便能從盆子里撈出來直接燒。
剪完最后一只螺螄,視線都開始模糊了,抬頭一看,天色徹底昏暗,紀淙哲便進屋去開燈,結果“啪嗒啪嗒”拉了好幾下燈泡繩都沒反應,他正尋思該不是燈泡壞了吧。
隔壁兩家叫起來“停電了啊!”
接著大伙都走到門口廊檐下七嘴八舌“正燒著飯呢,這個點停電。”
楊大爺伸著脖子往遠處的主村看著“是停電了,主村那邊一點亮光都沒有。”
“要是吃過晚飯再停電就好了……”
林臻摸著昏暗的視線一手抱著西瓜一手提著他的寶寶椅子從新房子里過來了,他見紀淙哲和隔壁鄰居都在廊檐下便問“是停電了嗎?剛剛新房那的燈泡也不亮了。”
“停了。”
雖然停電了,可晚飯還是得燒,鄰居們湊在一塊說了幾句話后便各回各家了。
紀淙哲抱怨道“咱們晚飯還沒開始燒,這他媽咋整?烏漆嘛黑的盲人做飯啊?”
西瓜這會兒安靜得很,大概是一點亮光都沒,有些害怕,兩顆黑漆漆的眼珠子轉了轉,緊緊地抱住林臻的脖子。
林臻說“去買根蠟燭吧,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電會來。”
“行,那我去小賣部。”紀淙哲噔噔噔上樓取錢,接著下樓朝主村的小路走去。
唯一的光源來自于夜空的月亮,幸好紀淙哲對這條小路熟悉,走了十幾分鐘,他來到小賣部。
小賣部里一點昏黃的燭光,小小的店里站滿了人鬧哄哄的,都是被突如其來的停電搞得來買蠟燭的。
紀淙哲買了五根長長的白蠟燭,回到家后,劃了火柴點燃。
等到蠟燭芯燃一小會兒,他將蠟燭傾斜著,讓蠟油滴落在桌面上,并且趁著蠟油滾燙趕緊將蠟燭按放上去,這樣便會固定住。
紀淙哲又點了一根放在灶上面,他笑著說“哈哈哈,幸好我倆沒重生到古代,要是天天過著點蠟燭的日子那真是受不了。”
林臻忽然說道“說不定重生到古代也不錯。”
“為什么?”
“穿越文里不都是重生到古代當皇帝,再不濟也是個達官貴人。”
紀淙哲吃驚道“什么情況?你這樣的人居然還看過穿越文?”
林臻輕哼了一聲“上課的時候無聊總會摸一下魚,難道你沒有過嗎?”
紀淙哲扯了扯嘴角,他跟林臻可不一樣,他怎么可能乖乖地在課堂上偷看小說,最多逃課去外邊要么瘋玩要么泡妞,哪怕學生時期照樣精彩。
不過這話可不敢當著林臻說,要不然鬧起脾氣,今天晚飯都別想吃了。
“呵,我要是穿越到古代成為達官貴人當皇帝,還有你什么事啊?我不得天天逛青樓納后宮。”紀淙哲開著玩笑道。
林臻聽后,點了點頭“嗯,待會吃完飯你可以盡情去床上做夢。”接著把西瓜塞到他的懷里“現在還是本本分分帶兒子吧,沒做夢的時候別忘了你已經身為人妻人父了。”
“……….”
沒有燈,只是蠟燭昏暗搖曳的光,這頓飯燒的是真費勁,本來要打算炒幾道菜的,這樣一來,就只燒一道清湯螺螄和一盤番茄炒蛋。
西瓜晚上粘人,加上停電,整個人就成了紀淙哲身上的掛件了。
連吃飯的時候一只手都要緊緊抓著紀淙哲的背心,紀淙哲只能一手摟著他,一手吃飯。
清湯螺螄的肉質鮮嫩,小兩口吃完一碗飯后便坐著吸螺螄了。
“晚上不釘桌子了吧?”紀淙哲問。
“不釘了,太黑了也看不清楚,等到明天白天再弄吧。”
光吸螺螄覺得不夠滋味,紀淙哲又說“你去買瓶啤酒回來。”
“都要吃完了,還喝什么酒?”林臻想了想“要不待會我去買,我們去新房的曬臺上喝?”
“哎!這個主意好!”
吸完了螺螄,林臻把螺螄殼拿去喂雞了,回來把碗洗了后去小賣部買了兩瓶啤酒。
不過他先用繩子在瓶頸上纏了幾圈后,丟到井水里,差不多大半個小時后撈出來便會非常冰涼。
紀淙哲抱著西瓜去了曬臺,鋪上席子后就讓西瓜在上面自個爬著玩,反正周圍都有欄桿,也不用太擔心。
接著他又點燃了干艾草,手臂使勁甩幾下,等到火熄滅留下星星點點的紅色時,角角落落都揮了一圈。
這樣蚊子一時半會也不敢靠近。
林臻從井里取回了啤酒,啟開后便跟紀淙哲一人一瓶。
紀淙哲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瞬間爽得透心涼,仿佛四肢百骸都被打通任督六脈般舒展。
西瓜啪嗒啪嗒爬過來,抓著林臻的腿,仰著腦袋張著嘴“啊。”
紀淙哲笑罵“你這個小東西,饞嘴的毛病是怎么回事?!”
林臻知道西瓜要是沒嘗進嘴里肯定不會罷休的,于是手指沾了瓶口的一點啤酒放到他的嘴邊。
西瓜舔了一口頓時眉毛鼻子臉全皺成了一團,下一秒吐著舌頭口水都淌成小溪流了,惹得紀淙哲跟林臻捧腹大笑。
“難吃就對了!”紀淙哲放下啤酒,將他抱起,給他擦了擦嘴巴“乖乖躺好睡覺。”
夜晚的空氣涼快,西瓜沒一會兒就被紀淙哲抱著哄睡著了。
紀淙哲把他放在席子上蓋好小被子后,準備繼續喝酒,結果發現林臻的酒瓶已經空了。
“不是吧大哥!?你牛喝水啊?說好陪我一塊閑聊喝酒的嗎?”
林臻馬上起身“那我再去買一瓶。”
紀淙哲拉下他“算了,再喝一瓶你估計今晚直接睡這里了。”
“那我看著你喝,陪你聊天。”
“…….”紀淙哲扭過臉,見林臻還真的老實巴交地看著他,忽然壞心大起,他抬了抬眉毛“要不……我分你一點?”
接著晃了晃手里的大半瓶啤酒。
林臻又要起身“好,那我去拿杯子。”
卻又被紀淙哲一把扯著坐下。
“怎么了?”林臻不解。
他聽到紀淙哲說“我就這樣分給你喝。”
紀淙哲仰起頭對著酒瓶灌了一口,忽然一把將林臻的脖子勾了過去,便被一張柔軟溫熱的嘴唇貼住了。
林臻喉結滑動,被灌了一大口,氣都有些上不來,又聽見紀淙哲問“怎么樣,爽不爽?”
林臻被他這用詞惹得忍不住笑了,但還是非常配合地說“爽。”
紀淙哲勾起嘴角,笑著湊到他耳邊“是啤酒爽還是我爽?”
沒有電,可夜空懸掛的明月卻灑下了一層柔和的晶瑩,月光下的林臻漆黑眼眸內的光忽明忽暗,最終深沉。
“你。”
…….
…….
作者有話說:
本來想寫點關于老地方的事,可是好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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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夏天這事真不是人干的,盡管新房的二層曬臺依舊涼爽,可倆人卻仿佛跟桑拿房里走出來一樣。
紀淙哲邊穿衣服邊說“不行了,太熱了,我得去洗個澡。”
“我跟你一起去。”
“別,我們還是輪流去吧,萬一西瓜要是醒了這里沒人就糟了。”
林臻看了眼兒子,見他睡的正香便道“我們速度快一點,應該沒事。”
“那行吧。”
小溪距離新房還沒五十米,小兩口走幾步就到了,草草地在溪水中沖了個涼后便快步朝新房回去。
正走到小院門口,原本漆黑的小院霎那間廊檐下的燈泡亮了,緊接著從主村那邊零星有聲音傳來。
“來電了!”
還有一些小孩稚嫩又尖銳的聲音興奮地叫著。
現在時間還早,晚上八點半的樣子,紀淙哲渾身酸軟準備去曬臺上躺一會兒。
見林臻沒上曬臺,便躺在席子上扭過頭問樓下人“你不休息會兒嗎?”
“我打算把桌子釘了,明天就可以做柜子了。”
紀淙哲躺正在席子上,橫過一條手臂環著兒子“那我不管你了,我累死了。”
沒過一會兒,林臻手里拿了條床單上了曬臺,給睡著的紀淙哲蓋上了。
而他下去拿了榔頭,頓時小院里響起了敲敲打打的動靜。
白天的時候,他跟紀淙哲已經把桌板和桌腿都做好了,晚上只需要釘牢,再拿砂紙細細打磨平滑就行,最后涂上一層清漆擺到一旁等著晾干。
林臻忙到了快十二點,新房的后面是大山,此刻夜風微涼,他便將小院收拾了一下,接著走上臺階去曬臺叫醒紀淙哲。
紀淙哲被他搖醒,惺忪地睜開眼。
林臻說“紀淙哲,起來回家去睡了。”
說完將旁邊的兒子裹著衣服輕手輕腳地抱起走下臺階,而紀淙哲把席子一卷,攬起了床單跟在了后頭。
小院里接下來每天都在敲敲打打干木作,水泥地面上刨下來的木屑一堆,光是當柴火燒都能燒上好一陣子。
小兩口幾乎除了三頓飯和睡覺在老屋,其余時間都帶著兒子扎在小院里了,做出了十幾只木格子和兩張桌子以及幾條椅子后,林臻說忘了給小院也做一張桌子了。
他還打算著以后的夏天飯菜能夠擺到小院里,然后一邊乘涼一邊吃飯,那得有多愜意。況且以前紀淙哲也不止一次說過,既然現在有條件了,那就把需要的都準備起來。
于是又榔頭敲著釘子打了一張小圓桌,打完小圓桌后,剩下的木料就給西瓜做了只迷你椅子。
紀淙哲去了趟集市,他這一趟除了拿照片買瓦罐之外,又多買了些熟菜類。因為九月份的天氣沒那么炎熱了,這些熟菜鹵味放個兩天也不會壞。
晌午時分回到家,林臻還沒燒午飯,抱著哭鬧的兒子在路口,看見紀淙哲的身影出現那刻,似乎大松了口氣。
“你們怎么出來在路口迎接我啊?”這種媳婦帶著兒子在路口等著自己回家的情景,說實話紀淙哲心里看得還挺高興的。
“我實在哄不住了,哭了大半天了。”林臻聲音里透出疲憊。
西瓜細長的睫毛上掛著水珠,鼻子哭得通紅,看見了紀淙哲,嘴一癟張著手就想往他身上撲。
“你幫我提東西,嚴岑的拖拉機上還有瓦罐……”
“我先回家把東西放下再去村口。”林臻將西瓜交給紀淙哲,又接過他手里的袋子。
西瓜趴在紀淙哲身上,哭聲小了,只是一個勁地抓撓自己的頭發耳朵。
“干嘛呢?抓耳撓腮的,變猴了啊?”
林臻告訴他,西瓜一上午都這樣,他仔細檢查后也沒蚊子包。
等天一黑,西瓜似乎越來越難受了,蹬著腿哭鬧不止,紀淙哲只能趕緊吃了晚飯抱起他去外邊逛。
隔壁楊大娘見狀,便懷疑是小孩長牙了。
紀淙哲立即坐下來,讓林臻在旁邊打起了手電筒。
“啊……張嘴……”他撥開西瓜的嘴唇,果然看見粉嫩的牙床上一點乳白。
這可把小兩口給興奮的,無疑跟當初第一次發現小孩會翻身一樣的心情,頓時當父親的成就感爆棚,差點都忘記兒子的難受了。
“那他長牙不舒服怎么辦?”林臻問。
這他倆沒經驗,想了想家里面似乎也沒什么東西可以給他止癢的,而西瓜更是因為難受整個人都焦躁。
王小燕聽見哭聲便告訴小兩口去買根豬尾巴,煮熟后給他啃著緩解。
不過現在這大晚上的也沒地方去買豬尾巴,今晚就只能先熬著了。
可是西瓜這么哭,哭得林臻心里忐忑,生怕他哭壞嗓子,便只能問急得同樣像沒頭蒼蠅的紀淙哲。
紀淙哲想了想“要不,找根樹枝讓他先啃著吧。”
林臻蹙起了眉,不情愿道“太臟了吧?”
“那你說怎么辦?”紀淙哲心煩,被哭聲吵得腦仁都疼,下意識脫口而出“豬尾巴明天才能買,不啃樹枝,那你給他啃手指頭啊?!”
話一出口,倆人同時眼睛一亮。紀淙哲立即去擦肥皂洗手,把手指頭洗得干干凈凈。
接著放進嗷嗷大哭的西瓜嘴里面,下一秒西瓜迫不及待地啃咬起來。
“你手指頭給他按摩下牙齦。”林臻說“看看能不能讓他舒服點?”
“啊,爸爸看看你的牙哪里癢。”紀淙哲說著手指頭刮撓了下他的牙齦,得到緩解后的西瓜舒服多了,漸漸地止住了哭聲。
不過力氣是真大,就這么一顆冒頭的小乳牙都啃得紀淙哲手指頭生疼。
要是當初不僅順產還產奶,他今天估計能痛到兩眼發黑。
等到西瓜含著手指頭睡著了,他才敢小心翼翼從他嘴里拿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換林臻出門了,因為村里沒殺豬,只能去鎮上。
平時趕集的時候嚴岑的拖拉機一趟一人五角錢,要是特殊時期去鎮上,村民有錢的也會包他車,包一趟車五塊錢,來回十塊錢。
嚴岑自然是愿意幫小兩口白跑一趟,可林臻這人他也拗不過,便只說收八塊錢。
等到林臻買了豬尾巴回來后,他倆迅速燒灶,接著把刮得干干凈凈的豬尾巴放進鍋里蒸。
不需要蒸得軟糯,只需要蒸熟,這樣小孩咬不動也能當磨牙棒舒緩。
蒸好的豬尾巴放一邊,等到變涼后就讓西瓜抓在手里。
西瓜頭一次見到,抓在手里像條小皮鞭,他睜大了眼,不過這么點大的小孩,手里一旦抓著東西便會往嘴巴里塞,當他啃到了十分柔韌的豬尾巴時,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幾乎一天到晚抓在手里。
小孩不哭不鬧也不難受了,紀淙哲跟林臻便能把家里的一些瑣碎事情給處理了。
昨天光顧著哄小孩,今天才把之前拍的照片拿出來看,紀淙哲去照相館拿的時候,可是被老板抓住好一頓揶揄。
“我還以為你們兩口子照片不要了呢。”
“要的要的,就是之前太忙了,沒時間過來鎮上。”
老板自豪地把裝了照片的信封交給紀淙哲“這是我這輩子拍的最好看的一次了。”
林臻從信封里取出照片的一瞬間,已經抑制不住地抽動了嘴角。
“我看看。”紀淙哲拿過照片定睛一看,西瓜的幾張單人照倒是拍的不錯,小孩嘛,只要本身長得白凈漂亮,隨便笑一笑都是呆萌可愛。
可當他翻到一家三口合照時,直接笑岔了氣。土!相當的土!
那一天,他倆穿的都是藏青色的夾克衫,寬松而又皺巴巴的西裝褲,誰叫當時流行,而他倆倒不追求這個年代的時尚,只要穿的舒服方便就行。
林臻推著一輛二八杠的自行車,一臉凝重卻僵硬地扯著嘴角,跟人欠了他五百塊錢似的,皮笑肉不笑。
紀淙哲更是在照相館老板不斷的要求下呲著嘴露出了白花花的牙齒,而西瓜大概是第一次坐在自行車的杠上有點緊張,反而沒有趴在地面上時的自然,一對眉毛擰得仿佛年少老成的模樣。
紀淙哲干巴巴地笑了笑,對林臻說“照片還是珍藏起來吧。”
“好……”
桌子椅子柜子以及木格子全做完了,小兩口商量后,打算十一月趕完大集便搬進來住。
那么接下來他們得把需要用的東西從老屋里一天一點搬到這邊來,等到趕完大集買回窗簾掛上就行了。
西瓜坐在寶寶椅子里啃豬尾巴,林臻見今天太陽大,就把他連人帶椅搬去了廊檐下。
紀淙哲拿來了水桶抹布,林臻又去拿了掃帚,水泥地面潑上一些水后便從每只房間清掃到院子里。
等他掃完后,紀淙哲抹布擰干水,又進房間里把床和桌椅尤其是柜子的每一格都擦了好幾遍。
后面接下來隔三差五就得過來收拾。
西瓜看見紀淙哲和林臻里里外外忙活,他在椅子里屁股一抬,整個人像是要蹦出來似的,嘰里咕嚕地發出聲音,嘴角淌了一下巴的口水,而因為興奮,豬尾巴被他抓在手里面瘋狂甩動。
紀淙哲加重了語氣“好好抓著你的尾巴,掉地上就沒得啃了!”
林臻過去抓著他的手放到寶寶椅子的桌板上。
之前小兩口見到雙彩鎮上和高山村里那些臟兮兮的小孩,便想著他倆都是現代人,怎么著也能把兒子養的干干凈凈,然而養著養著,西瓜已經成功地融入了當地小孩。
不是他倆不想收拾,主要原因在于西瓜正是愛開口說話又長牙的時候,口水沒完沒了,擦了幾次后,連林臻都放棄了。
收拾完了小院和房間,小兩口又得去后山菜地,趁著蔬菜還沒老,趕緊把豇豆辣椒摘了。
西瓜帶著不方便,加上他抓著豬尾巴不撒手,林臻便把他放到了隔壁楊大娘家。
接著跟紀淙哲一人一只籃子去了后山菜地,這回直接拿剪刀剪豇豆了,反正后面也不會再長了。
剪完了一籃子長長的豇豆,兩個人又去摘了辣椒,初夏時還是翠綠,現在已經有不少紅辣椒了。
紀淙哲買的瓦罐被林臻早上在井邊洗了,現在每一只倒扣在青石板地面上已經把水分瀝干。
在井邊把兩大籃子的新鮮豇豆和辣椒洗干凈,紀淙哲回家去拿了圓簸箕,將辣椒攤勻放在上面曬干水分。
酸豇豆去年做過,所以今年小兩口已經不需要再去請教鄰居了,只不過辣椒醬還是得問問王小燕。
王小燕說多弄點大蒜跟辣椒一起剁了,他們家六月份地里收了一堆大蒜,便給了小兩口許多。
于是吃過午飯后,小兩口就坐在門口剝大蒜,最后兩個人剝得手都要抽筋了,才剝出一湯盆的蒜瓣。
打了幾遍肥皂都去不了手中的異味,連平時巴不得天天被抱在懷里的西瓜,這次也皺起了鼻子,滿臉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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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大蒜剁成沫太麻煩,紀淙哲說要去隔壁兩家問問有沒有搗蒜的臼。
沒想到林臻買豬尾巴的時候居然買了一只石臼,這只石臼口子巴掌大,還配了一根上頭小下頭粗的圓搗棍。除此之外,紀淙哲翻了下布袋,看到他還買了只砂鍋以及一只小爐子。
“你買砂鍋回來干嘛?”
林臻說“燉蛋燉粥都可以,等天氣冷了還能吃個火鍋,用煤爐太麻煩了,而且你不是喜歡吃火鍋嗎?”
紀淙哲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夸贊“還是你細心。”
有了搗蒜神器,他就把蒜瓣倒進石臼里,抓著木棍子“當當當當”搗了起來。
西瓜連豬尾巴都忘啃了,坐在寶寶椅子里好奇地盯著。
辣椒曬半天就徹底瀝干了,林臻便把紅紅綠綠的辣椒放在砧板上對半切條后又切成丁,接著抓起菜刀快速而有力地剁著,最后剁得一個勁打噴嚏。
紀淙哲的蒜泥搗好了,而林臻的辣椒也剁完了,王小燕說再切點姜絲味道能更好,于是林臻又拿了一只姜,切了些許姜絲。
腌制類的東西最忌容器有水分,林臻去井邊取回了一只瓦罐,九月白天里的太陽依舊毒辣,所以這些倒扣在井邊的瓦罐不僅干燥甚至還有些發燙。
所以等到溫度降下后,紀淙哲便把蒜泥和剁碎的辣椒拌勻后加上姜絲全從圓滑的口子里倒了進去,接著往里頭加了幾把鹽和適量糖,最后把碗往罐口一扣,可以儲存很久。
豇豆當天晚上也腌制了,又裝了兩瓦罐。其他的煮熟后就放到圓簸箕上,等到明天拿去小院里曬干。
現在晚上的天氣涼下來了,一家三口便不再去曬臺乘涼了,在老屋廊檐下跟鄰居們坐著閑聊一會也不會覺得悶熱。
西瓜被鄰居們照看著,紀淙哲和林臻還要收拾點東西過去那邊。于是他們抱著裝滿腌制品的瓦罐去了小院,又將東西放到南邊屋子的廚房里頭,挨著墻根一只只擺好。
林臻拿水瓢舀了一勺水,倒在了瓦罐倒扣著的碗邊,這樣便能形成密封效果。
現在這間廚房,白墻水泥地,一只孤零零的卻貼滿白色瓷磚嶄新的灶臺。
紀淙哲眼睛掃了一圈,尋思著后面得給廚房添加點東西,便指著一角同林臻說“那邊靠墻放柜櫥吧,這邊灶臺旁到時候把老屋那只水缸搬過來,飯桌就靠在窗戶下。”
林臻說“老屋那只柜櫥用的時間太久了,已經發霉了,而且有幾個地方也爛了,我們重新打一只吧。”
“那按你這么說的話,干脆碗筷也弄一套新的吧,老屋里每只碗都有一個缺口,等以后西瓜會吃飯了,怕他割破嘴皮。”
林臻點頭“好,碗趕集那天可以買,筷子我們也可以自己砍竹子做。”
主臥和小孩臥室有了床柜桌椅,而客房除了床,兩只大木柜也做好挨著墻了,儲物間的一側墻壁貼著一排十來個木格子,每只格子上頭都有一只蓋子。
小兩口又過去老屋準備把那些干貨拿過來,也不多,就先前紀媽帶來的小米綠豆,還有他們自個的糯米。
現在西瓜開始吃輔食了,前陣子林臻又去磨了些米粉。
之前這些東西一股腦兒全堆在老屋二樓的木柜上,現在終于可以舒舒服服地按類儲藏到木格子里去了。
小兩口過去老屋的時候,西瓜背對著坐在寶寶椅子里,看其他人聊天。
紀淙哲和林臻還沒忙完,便準備悄悄地走進屋子里去,省的被他看見,到時又得纏著人。
鄰居們看見了小兩口,都不用等紀淙哲開口就一副明了的表情。
王小燕抓著走路跌跌撞撞的亮亮,逗著西瓜“西瓜,你的豬尾巴給哥哥吃一點好不好啊?”
西瓜立馬兩只手抓緊了豬尾巴,惹得眾人一陣哄笑。
紀淙哲和林臻把二樓的大袋小袋拿下了樓,正悄悄地踏出門檻呢,西瓜這小東西眼尖地瞥到了。
霎時間口中鬧起來了,連剛剛寶貝似的豬尾巴也不要了,丟在了椅子的桌板上,兩只手高高舉起,巴巴地望著紀淙哲。
紀淙哲只好把東西往林臻的懷里塞了塞,接著過去把小孩從椅子里抱出來。
“西瓜,不跟亮亮哥哥玩啦?”陳虎笑道。
西瓜已經聽不進去別人的聲音了,他一只手牢牢地抓著紀淙哲的衣服,一只手又朝豬尾巴指著。
“啊……”
紀淙哲只能拿起豬尾巴塞到他的手里,抱著他跟林臻一起去了新房。
幸好接下來也沒其他的事了,林臻只需要把袋子里的東西分類裝進格子就行。
不過今天一家人的衣服還沒洗,紀淙哲又只好抱著兒子去小溪邊給林臻打手電筒。
西瓜一天天長大,睡眠時間逐漸正常,這個點他還不困,看見林臻在水里漂衣服,吭吭哧哧地也想下去。
林臻轉過頭跟他說“水很涼,西瓜不能玩。等明年夏天,爸爸再帶你下水。”
八月中開始,小兩口便禁止了西瓜玩水,已經好久沒有快樂過的小孩不依不饒,手腳亂踢地哭鬧起來了。
怎么也哄不好,脾氣倔得跟頭驢一樣。氣的紀淙哲坐在岸邊的石頭上,將他放在腿上直接揍了他的屁股一頓。
“沒聽到你爸爸說水太涼了嗎!?現在下水小雞都給你凍掉!”怕西瓜聽不懂,誤了自己的威嚴,紀淙哲又揪著他的小雞兇巴巴道“你小雞還要不要了!?不要爸爸就把你丟水里去喂魚!”
西瓜現在聽人說話,似懂非懂,不過語氣臉色還是能夠分辨的,頓時不敢再吭聲了,紀淙哲將他從腿上翻過來后,他哭的一抽一抽地,伸著手要紀淙哲抱。
“好了,別哭了。”紀淙哲摸了摸他的后腦勺。
然而等林臻洗完衣服,回到小院里放下臉盆后,擦了把手從紀淙哲懷里接過小孩,安慰了一句“西瓜被爸爸打了啊。”
西瓜嘴一癟又哭了,并且哭得十分大聲且委屈。
紀淙哲無語了“我好不容易讓他沒哭,你這一搞……”
林臻一臉抱歉“那你下次教訓他的時候,我走遠一點。”
小院里的角落搭了竹竿,現在他們的衣服都晾在這邊了,紀淙哲便把林臻洗好的衣服給掛到竹竿上,而林臻哄著兒子到院子外頭看雞去了。
“西瓜,公雞,大公雞……”
“啊唔……”
大門進來右手邊,靠衛生間的地方有個坑,那是劉師傅專門給小院留著種樹的位置,再過兩個月,等他家那棵小梨樹落葉后便能移栽過來了。
“哎林臻,到時梨樹移栽過來,旁邊的一圈怎么辦?再用水泥填嗎?”紀淙哲隔著院墻跟外頭的林臻對話。
“再用水泥填太麻煩了,而且也不平整,到時我們可以去小溪里弄點石頭鋪在梨樹旁邊。”
紀淙哲想了想,這也不錯。小院里有樹有石頭,春天能開花,夏天能結果,秋天還落葉,倒是別有一番景致。
林臻哄好了小孩走進小院,他忽然說“紀淙哲,今年我們也過個中秋節吧。”
去年家里條件不好,加上紀淙哲懷孕,兩口子恨不得把省錢寫在臉上,于是除了過年,其他什么節日都沒過,但最關鍵的原因是,去年家里就他們兩個人,吃個飯跟平常一樣,也沒什么可過的。
“怎么突然想過節了?”
林臻“家里多了一個人,而且小院也建好了,我想到可以在這里吃火鍋賞月。”
紀淙哲點點頭“聽起來很不錯,那行,到時去鎮上買點菜。中秋節咱們就在小院里吃飯。”
到了農歷八月十五,也就是陽歷九月底的那一天,林臻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樣趕早去了雙彩鎮,而西瓜因為這段時間長乳牙,紀淙哲走不開身,便只好在家里帶他。
“啊……給爸爸看看你長幾顆牙了?”紀淙哲揭開他的兩瓣嘴唇,之前長了下面兩顆,現在上邊也長出了兩顆,一共四顆牙,豬尾巴已經換了好幾根了。
“不錯,再過段時間都能啃大棒骨了。”
西瓜聽了紀淙哲的玩笑話“咯咯咯咯”露著四顆小牙齒笑了起來。
現在喂輔食可比喂奶麻煩多了,紀淙哲倒熱水在小碗里用筷子拌開了米粉,形成了濃濃的米糊。
稍微溫一點后,拿起勺子走到寶寶椅子前喂小孩吃。
可喂起來真叫一個費勁,西瓜對于小孩的奶粉和輔食已經興趣不大了,他更饞嘴于大人們吃的食物。
于是紀淙哲喂進去一勺子,他能在嘴巴里含半天,兩只鼓鼓的臉蛋里全是米糊。
“快點吃,你到底在墨跡什么?”紀淙哲得催促一下,他才咽進去一口。
接著又嘰里咕嚕跟紀淙哲說話,一邊說著一邊東張西望。
搞得紀淙哲只能勺子追著他的嘴喂,沒一會兒,他又伸著手指頭“唔唔……”
紀淙哲順著他的目光,只能把被他之前扔在地上的一只草編蚱蜢給他。
這是楊大爺給西瓜編的,不過西瓜新鮮了沒兩天就全給扔到地上去了,這會兒又想起來抓在手里玩。
“唔……”他把蚱蜢伸到紀淙哲面前。
紀淙哲按下他的手,火氣燒的肺管子都疼,他的耐心到了頭,沉下聲來“快點!再不吃以后都沒得吃了!”
說著還沒等西瓜張嘴,就拿勺子撬開他的嘴,一大勺的米糊塞了進去。
喂完一頓飯,紀淙哲感覺自己都心梗過去好幾回,要是這小孩再不快點長大,他都能未老先衰了。
放下碗,擰了熱毛巾給他擦嘴,一張嘴吃的亂七八糟,尤其是領口那地方,更是臟得沒眼看,衣服一天一換都無濟于事。
“你怎么吃的東西,嘴巴吃得跟雞屁股一樣臟。”
這要不是自己生的,紀淙哲恐怕都能丟出十里地去。
作者有話說:
我感覺十章內要完結了,接下來寫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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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隔壁兩家,陳虎跟王小燕帶著小孩去了娘家。楊大爺老兩口家里今年就熱鬧多了,三個女兒都帶著老公小孩來過節。
楊大娘給紀淙哲拿了兩只月餅過來“來,小紀。月餅給你和林臻吃。”
紀淙哲接過月餅,客氣道“大娘你們自己留著吃啊,別家里有什么好東西都給我倆送過來。”
楊大娘笑道“家里還有呢。”
她說著又摸了摸西瓜的腦袋“西瓜呀,爸爸去鎮上給你買好吃的啦?”
西瓜在椅子里高興地蹦了幾下。
已經下午兩點鐘了,估摸著林臻在鎮上吃午飯了,紀淙哲自己吃過飯后,便帶著孩子去了小院。
路過井邊的時候,旁邊的一棵桂花樹開滿了金黃的桂花,濃郁的香氣飄得很遠都能嗅到,即便是走過路過,身上也能沾染些許。
紀淙哲抱著兒子過去,摘了一根樹枝的桂花,帶回小院插在廊檐下,頓時小院里香氣馥郁。
今天天氣晴朗,小院里的圓簸箕上曬了些筍干,旁邊有竹林,盡管不大,可筍也夠吃了,竹林主人老光棍一個人吃不了這么多筍,便讓小兩口隨便挖。
后山菜地的南瓜前幾天全摘了回來,這些金黃的老南瓜全堆在了院子一角。
西瓜的小床也挪到這邊了,太陽好,紀淙哲就讓兒子自個在小床上坐著,而西瓜坐的無聊了,現在也能抓著小床的圍欄站個幾秒鐘。
聽見小院門口傳來動靜,西瓜兩只耳朵倏地立起,眼睛緊盯著兩扇敞開的木門,直到林臻的身影出現,他激動地抓著小床欄桿,兩條腿在床板上瘋狂地蹬了起來。
“啊啊……唔!!!”
林臻肩挎著一大袋東西,手中的籃子里還有許多。
紀淙哲原本在房間內擦灰塵,聽到林臻跟兒子說話的聲音便走了出去。
“嚯!這么多東西,你買什么了?”
林臻已經抱著兒子坐在小院的椅子上了“買了兩筒月餅還有些煮火鍋的菜。”
紀淙哲走過去蹲下身,手指解開布袋,又看了看籃子里,頓時驚喜道“你居然還買了螃蟹?!”
“這邊鎮上的菜場水產種類太少了,我去的時候螃蟹就剩這么點了,我就全買了。”
這六只螃蟹就是普通的大閘蟹,雙彩鎮沒人養殖,估計菜市場水產老板也是去縣城或者哪運回來的,不過都是母蟹,這個時間肉質應該挺肥。
菜籃子里除了螃蟹,還有一塊新鮮的牛肉以及下酒菜的鹵雞爪什么的,除此之外,林臻居然還買了一袋蜜桔,每一只都黃澄澄的,并且個頭還不小。
紀淙哲又翻開布袋,從里頭取出了兩雙小布鞋,兩件罩衫和幾雙袖套。
西瓜現在喜歡被人托著胳膊下地走路,家里一雙他的鞋子都沒,總踩著襪子沒一會兒,腳底板就烏漆嘛黑的也不是辦法。
這兩雙小布鞋,林臻給他套上試了試,大小正合適。
而西瓜見到新鞋子,手指頭一個勁去摸,接著又朝爸爸們高興地蹬了蹬腳。
罩衫是王小燕推薦買的,要是再不買一件,西瓜從早到晚,胸口袖子全都臟兮兮。
等到天氣涼下來,天天洗衣服那也太遭罪了。
趁著他今天的衣服還算干凈,紀淙哲趕緊把罩衫給他綁上了,接著又將袖套給他從手腕里套進去。
農村人喜歡把小孩打扮的大紅大紫亦或者花花綠綠,看起來既喜慶又吉祥,所以鎮上賣的基本上也全是這些花色,小女孩往往是粉色大紅,而小男孩都是黃藍綠為主。
林臻買的就是一件淡青一件天藍,兩件套除了顏色不同,款式卻是一致。燈芯絨的質地,厚度可觀,從脖子套進去,后背繩子一綁。
罩衫正面還印了不知道什么動畫片的卡通角色,西瓜此刻身上的藍色罩衫是兔子,而綠色那件則是小鹿。
“好了,以后你要去泥里打滾都隨便了。”紀淙哲拍了拍他的衣服,接著又問林臻“你買的這是什么牛肉?”
林臻說“黃牛肉,今天晚上我們就煮黃牛肉菌湯火鍋吧。”
上輩子他倆都吃過黃牛肉菌湯火鍋,味道無比鮮美,沒想到這輩子又要吃上了,紀淙哲立即要去把之前曬的菌干泡發了,順便再泡點筍干。
他跟林臻兩個去老屋拿東西,讓西瓜一個人暫時待在小院里頭。
林臻要拿砂鍋小爐子,紀淙哲要拿泡干貨的盆以及晚上在那邊吃飯的碗筷。
回到小院里,紀淙哲便拿著只盆去了儲物間,揭開木格子的蓋子,拿了許多的菌干。
走出來后又伸手在圓簸箕上抓了兩把筍干,接著倒上井水放在一邊等著泡發。
“我去菜地掰點白菜葉,你看著西瓜。”
“好。”
紀淙哲又去了一趟后山,等到晚上五點多,小兩口便準備收拾收拾燒火鍋了。
因為新房的灶臺上還沒有裝鐵鍋,所以切菜蒸螃蟹這些事還是在老屋里完成。
紀淙哲把黃牛肉一半切成了薄片,另外一半切成了小塊,肉片可以涮,肉塊可以跟菌干做火鍋底料。
林臻還在灶膛后蒸鍋里的大閘蟹和半只老南瓜,老南瓜待會是要給西瓜吃的。
西瓜在他旁邊的地上坐著,而紀淙哲端著收拾好的菜先去新房煮火鍋了。
有了這只小爐子,便可以擺在院子里的小圓桌上吃飯,架上砂鍋,倒進甘甜的井水,依次放進肉塊和泡發的菌干筍干,接著回老屋的灶膛內鏟一點燒的通紅的炭塞到小爐子里。
趁著小爐子里煮著,紀淙哲回去老屋,剛走進屋子里就聞到了一股螃蟹的香味。
他使勁吸了把鼻子“嗯!這么香,差不多熟了吧!”
林臻從灶膛后伸長脖子往悶著鍋蓋的灶臺上看了眼“二十幾分鐘了,你揭開鍋蓋看看?”
紀淙哲大步走過去,經過兒子身邊的時候,眼骨頭都疼了好幾下。
西瓜坐在地上玩樹枝松毛,連頭發上都沾了些。而他還獻寶似的小手抓著樹枝,淌著口水朝紀淙哲“啊唔啊唔”。
“你就不能看著點他嗎?”氣的紀淙哲瞪著林臻。
林臻看了看兒子,一臉無奈“他現在太會爬了,一眨眼就這樣了,我把他放在寶寶椅子里,他又鬧得很……”
紀淙哲也無語地搖了搖頭“本來想把你養成小王子,可你非要像個小乞丐,唉,隨便你了。”
西瓜看見爸爸在同他說話,一雙眼睛都笑彎了。
紀淙哲不管他了,繞過他揭開了鍋蓋,霎那間白霧彌漫,令人睜不開眼睛。
蒸架上的六只大閘蟹已經蒸得顏色紅黃,而老南瓜也軟糯了。
紀淙哲忙擺手“好了好了,林臻你把火熄了,我把螃蟹裝盤子里,咱們去新房那。”
紀淙哲把螃蟹夾到盤子里,幾只螃蟹個頭十足,一只盤子里都往上疊了好幾只才裝下。
林臻熄滅灶膛內的柴火后,拍了拍兒子的衣服褲子,接著把他從地上撈起來抱在懷里同紀淙哲一塊去了新房。
砂鍋還沒動靜。
林臻把螃蟹鹵味擺到桌子上,忽然問紀淙哲“今天晚上喝酒嗎?”
紀淙哲叫道“喝啊!吃螃蟹必須得喝黃酒!”
現在秋高氣爽,尤其等到了夜晚,更有些涼意,林臻想了想又說“紀淙哲,那我把黃酒去熱一下。”
“行。”紀淙哲剛要坐下來,可眼睛掃了一圈小圓桌,覺得似乎還差點什么,便立即起身,跟著林臻又去了老屋,而西瓜一個人扶著圍欄站在小床上朝走出門的兩個爸爸“啊啊”叫著。
然而小夫妻又把兒子給拋腦后了,兩個人有說有笑地朝老屋走去。
“你跟過來干嘛?灶上還有熱水,我把酒壺放里頭很快就熱完了。”林臻問。
紀淙哲“沒倒醋呢,待會吃螃蟹沒醋那還有什么滋味。”說著他口水都要溢出口腔了“哎說實話,我真是好久沒吃螃蟹了,我已經等不及,得搞快一點。”
林臻忍不住笑了,眼里彌漫寵溺“那待會螃蟹都給你一個人吃。”
紀淙哲瞥向他,眉尾挑起“我一個人吃還有什么意思?只有你陪我吃才有意思。”
林臻沒見多少感情里的世面,紀淙哲的一句話又把他感動到了。
見他雙眸晶瑩,一副沉醉在氛圍中的模樣,紀淙哲趕緊催促著他“快點快點,趕緊弄好吃火鍋!”
“……….”
林臻把一壺老酒悶在滾燙的熱水里,紀淙哲弄了兩碗醋,又切了點姜絲拌在里頭。
等他倆再回到小院時,才發現兒子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院子里頭,此刻正在小床上翹著腦袋期盼地望著門口。
林臻放下酒壺便把他抱起,可小東西氣鼓鼓的快要爆炸了,手腳在林臻身上亂蹬,仿佛控訴著自己剛剛被遺忘的難過。
“好了不鬧了,爸爸喂你吃南瓜。”
紀淙哲摸了摸南瓜“待會給他吃,現在還有點燙。”
砂鍋沸騰了,揭開蓋子,頓時撲鼻而來一股濃郁的菌香。
“你讓他坐椅子里,我們倆先吃,要不然大閘蟹涼了不好吃。”
林臻把寶寶椅子搬到小圓桌旁邊,接著把不情愿的兒子塞了進去。
八月十五的月格外皎潔,伴隨著漫天的繁星,明晃晃地懸掛在夜空中,照得大地都覆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輝,這兩天即便是走在山野小路上,都不需要打手電筒。
桂花香幽幽地浮動在小院,一家三口圍著火爐吃螃蟹,今年的中秋味道濃厚。
林臻剛到高山村那會兒,坐有坐姿,吃有吃相。甚至當時還清傲地不肯端著碗出來和大伙一起廊檐下邊吃邊聊。
現在也入鄉隨俗了,吃螃蟹也不講究了。直接把螃蟹撬開殼,露出了厚厚的一塊紅膏,蟹殼里的那處膏也不放過,倒點醋進里頭,筷子一夾,便是一大塊,吃進嘴里又粉又鮮。
吃完了蟹膏,拆下一條蟹腿,抓在手里直接從結節處一路往上啃,便能抿出一條細長嫩白的肉,這個季節不愧是吃蟹的好時候,膏多肉甜。
倆人一口氣先吃了四只,便休息了會兒,拿著筷子夾砂鍋里的菜。
西瓜在旁邊眼巴巴地盯著,看得罩衫上全是口水,他伸手去扒拉林臻。
“啊……啊……”
“你喂他吃南瓜吧。”紀淙哲把南瓜遞給林臻。
林臻便拿著銀色的不銹鋼勺子舀了一塊粉糯的南瓜喂給兒子。
西瓜直接撇開臉。
“我給你說,你兒子吃飯真的是費勁!他要是不吃,你就隨便他,等他餓了自然會叫。”紀淙哲一頓吐槽。
林臻還在努力,拿著勺子喂腦袋亂躲的西瓜“西瓜聽話。”
西瓜手指頭指著螃蟹殼“啊……”
他現在發的最多的音節就是“啊。”了,“啊”代表著他餓了,他想吃以及他要吃,反正跟吃有關的一切。
南瓜他認得,他不要。螃蟹沒見過,兩個爸爸都吃了,他也想。
可這么點大的小孩哪能吃螃蟹,紀淙哲靈機一動“來,給我喂。”
他抓了一只蟹殼,一手握著裝了南瓜泥的勺子。當著西瓜的面,故意把勺子往蟹殼里做了個挖的動作,又跟兒子說“西瓜要吃螃蟹對吧?爸爸給西瓜挖螃蟹吃。”
挖出了一勺“螃蟹肉”,西瓜頓時兩眼放光,小手興奮地拍著桌子。
紀淙哲將勺子送到他嘴邊“來西瓜,張大嘴。”
小傻子西瓜張大了嘴“啊……”
紀淙哲一口喂了進去。
小東西絲毫沒懷疑,興許認為螃蟹就是南瓜味,他只是新鮮感,所以好奇想吃。
林臻在一邊見紀淙哲沖他擠眉弄眼的得瑟樣哭笑不得。
喂飽了兒子,小兩口總算可以輕輕松松喝黃酒吃火鍋了。
熱過的黃酒,在初秋微涼的天氣里,從喉管到胃里都被暖了一遍。
抿一口醇香的酒,吃一會兒螃蟹,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日子了。
不過黃酒后勁大,兩個人喝了半碗就渾身軟綿綿了,整個人都呈現了微醺狀態。
于是便靠在椅子上,感受著緩緩而來的清風賞月。
小院里靜得很,除了竹林那邊窸窣的動靜便只剩西瓜的嘀咕。
中國人似乎對這種團圓的節日刻在了骨子里,這樣的夜晚總歸還是冷清了。
酒后有些悵然,紀淙哲望著天空的星星瞇起了眼“林臻。”
“嗯?”
“你以前都是怎么過中秋節的?”
林臻原本沉醉在夜色中,忽地眼睫輕顫了一瞬,他眼底緩緩流淌過一絲惆悵“每年的中秋節,我會跟父母去爺爺家,我還有兩個叔叔,我們一家,他們兩家。從早上到晚上都會有人過來拜訪,人很多……很熱鬧。”
紀淙哲聽見他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轉過頭看向仰著頭望著夜空的林臻,月光落在了他的臉頰一側,像是一塊玉石增添了些許朦朧的光澤。
他本該是意氣風發的少年,而現在卻只能在這邊塵埃落定,過著山野村夫的生活。
他跟林臻兩個陰差陽錯來到這個世界,從前他不問一些事,大概是覺得自己要面子又或許是愧疚,可今天他卻忍不住開口問了。
“你……你恨我嗎?”
林臻倏地轉過臉,眼神復雜。
紀淙哲皺了皺眉,語氣有點沉重“也許我那時沒找你干架,就不會有今天這些事了,也許……你中秋還跟家人們團圓著。”
林臻沉默了。
紀淙哲心里有些發酸,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什么答案,但同時他內心也非常清楚,從很早開始,林臻肯定是不恨他的。
畢竟生活在一起這么久,經歷了這么多的風雨患難,見證了許多的歡聲笑語,兩個人的心意都毋庸置疑。
他也不是真的想問林臻恨不恨他這件事。
他只是在意,因為他起初的挑釁,林臻無奈在這邊認命生活,而他一想到林臻要認命一輩子,他心里的愧疚如同洶涌的潮水快要將他淹沒。
過了好久,林臻說“開始確實挺恨你的……”
他頓了頓,問“紀淙哲,你是擔心我在這邊過的不甘心么?”
紀淙哲張了張嘴唇,最后默默地點了下頭。
林臻垂下眸,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
又沉默了好久后,他抬起眸,說“我會懷念家里人,但不是懷念那里的生活,他們會永遠在我心里記憶里,因為那是親情自然而然的反應。可你和西瓜即便跟我天天生活在一起,我仍舊會時刻記掛,我想……這已經成為我的本能了。”
這會輪到紀淙哲沒說話了,只是靜靜地看著林臻。
“紀淙哲,你不要愧疚,其實你很好。”
“為什么?”
林臻輕輕地笑了“紀淙哲,難道你沒發現嗎?”
紀淙哲一愣“發現什么?”
林臻繼續說著“你總是先問我過得好不好,總是先擔心我會不會不甘心,然后才是想到你自己……”
“去年我們采別人地里的茶葉賠錢了,你也是先心疼我,其實那時你的辛苦不比我少半分。你懷西瓜的時候,你也心疼我,所以大冷天大晚上愿意陪我一塊兒賣茶葉蛋,去鎮上賣春聯。”
林臻凝望著他,眼底的流光淺淺地淌過,他輕輕嘆息“你總是……在心疼我,所以紀淙哲你真的很好。”
林臻將這些過往回憶娓娓道來,說實話,這一瞬間,紀淙哲覺得自己兩輩子加起來的感動都在此刻用在林臻的身上了。
隨即而來的是鼻腔酸漲,頓時熱液涌上眼眶,他別開臉,然而心里全被暖流灌滿。
紀淙哲吸了把鼻子,盡管喉嚨酸澀,可他還強裝灑脫“唉你這小子,哄人挺有一套的。”
林臻抓緊了他的手,彼此的熱度溫暖了手心。
“你別總擔心我在這邊過的好不好,有沒有不甘心。我想告訴你的是,你和西瓜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生活。我不是非要經歷大風大浪有所作為才會覺得人生算圓滿,對我來說和你們一起平平淡淡細水長流也是一種圓滿。所以紀淙哲,我不希望你帶著心結而耿耿于懷,你心疼我在意我,我又何嘗不是希望你每天都能開心。”
這一刻,紀淙哲似乎理解了什么是感情。
感情大概就是兩個人在平淡乏味的生活中依舊可以不斷發現彼此的閃光點。感情大概就是相互懂得對方的付出并且永懷感恩的心情。
“嗯。”紀淙哲回握住他的手“我們三個以后每天都要開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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