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蟲側臥在軟椅上,靜等著布魯特將那只蝸居在臭水溝里的卑劣蟲揪出。
一想到蹲在屏幕前,前一秒還在為沒被逮住而自得不已的蠢蟲子,后一秒被破門而入的軍雌手拿槍抵住腦門,驚慌失措顫抖不已的模樣,他就舒服地渾身上下都在戰(zhàn)栗。
然而,過了十分,二十分鐘。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雌蟲的眼神越來越不耐。
該死的,這只蠢蟲在做什么,怎么還沒好!
雌蟲等不下去了。
他拿起終端要撥過去,布魯特卻先一步打了過來。
“該死的,你知道你磨磨蹭蹭了有多久?”
雌蟲話一說完,氣還沒收住,布魯特的下一句話差點讓他岔氣過去。
“……你是不是報錯地址了?”
“什么?”雌蟲抬高音調。
雌蟲兇狠的態(tài)度讓布魯特心臟猛地一顫,說話低了下來,有些小心翼翼,不敢大聲:“這個小鎮(zhèn)沒有435號,我們的仆從找過幾遍,也問了當地的蟲,他們小鎮(zhèn)到412號就已經沒有了!
“所以不知道是不是你這邊……”
“我這邊什么?”
雌蟲挑眉反問:“找不到地方,確定不是你的腦殼被門擠過了或者眼睛被狗吃了?”
布魯特握緊拳頭,敢怒不敢言,暗罵雌蟲是個被用爛的賤.貨,嘴上還是唯唯諾諾地說:
“是……是真的!”
雌蟲深吸一口氣:“再找!
“再給我找!!”
雌蟲摔了終端,漂亮的臉扭曲在一起。
他看了一眼主機,還是咬牙做回原來的主機前,搜索那個位置。
“有435號,有的!蟲屎的,那個該死的蠢貨沒發(fā)現還來麻煩我……這是什么?”
他定睛細看,地圖的下方有排小字,不知不覺喃喃讀出:
“注:新年第一日起,413號到435號正式被拆除改為公園……”
看到這里,雌蟲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該死!他被耍了!
*
在對面黑客焦頭爛額之時,路卿將悠悠第一個視頻的時間重新修改,調到遠比之前更早的時間。
他消去了所有留在網上的痕跡。
留下行李,與路裕年他們告別。
路裕年就是那只老蟲。
他身為一村之長,當年親自送走了他的親侄子路迎后,又送走了他的親弟弟路裕豐。
現在,又要送走路卿了。
“小七,在主城區(qū)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記得聯系我們,永遠歡迎你回來!
路卿抱了抱老蟲,感受到肩膀上的一片濕意。老蟲擦了擦眼角,對著路卿舒展眉梢,露出笑來,眉眼間隱隱帶著路裕豐的影子。
“不久以后,還會再來的。”路卿揮了揮手,輕聲說出這句話。
他的聲音清晰而柔和,像是要融化進風里。
皮皮愣了愣,隨后笑著揮手。沒有蟲把這句話當作是真的,只當是路卿安慰他們的罷了。
阿拉奇沒有告訴村民的是,在老蟲家的角落里,安靜地躺著一個行李箱。
雄蟲說的話,大概率是真的。
*
風蕭瑟,吹落一地的葉。
滿地漸變的枯黃,裝點了這條寬闊、泛著冷意的街道。
路卿生在這條街,最終歸在這條街。
塵埃落定,喧囂不再,唯留下一片似白霜的月光。
這次網絡事件,以布魯特被審訊部押走,網絡上一片嘩然落下了帷幕。
有所謂的專業(yè)者證實布魯特作奸犯科的視頻都是真的,沒有剪輯過的痕跡。
越來越多的爆料出現,紛紛指出克麗菲高等學校就是布魯特·蘭迪的后花園、一言堂,那張和路卿的臉幾乎一樣的檔案,也就很耐蟲尋味了。
網絡上那些稱贊布魯特的學弟們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去找他們的主頁,發(fā)現全部都注銷了,什么信息也沒留下。
當晚,貼主奧布萊特以惡意誹謗的罪名被抓起來。一只普通的雌蟲,想要危害一只雄蟲的聲譽,終歸是比較嚴重的罪行。
這個世界,雄蟲仍舊是珍貴的,受法律偏愛的那一方。
自古都是如此。
“路卿,我對你太失望了。”
路卿打開燈,倒吊著的暖黃燈光照在喋喋不休的終端上。
老洛克呼吸急促,氣得發(fā)抖,說話都斷斷續(xù)續(xù),不成句子。
在下級面前承諾了一定會讓路卿刪掉布魯特的視頻,并寫下道歉信,結果卻是布魯特的罪證被揭露,押至監(jiān)牢等候三日后審判。
顏面盡失。
他身為上位者威嚴散盡。
當時說得多輕松,現在就有多惱怒。
他想不通,小時候任他控制的小蟲崽怎么會變成現在這樣油鹽不進的頑固!
“你的蟲翅硬了……想要飛了!”
老洛克怒拍桌子,聲音穿透放聲器,極具力度。
路卿卻站在離終端幾米之外的地方,脫下衣服,掛在立式衣架的一根分叉上。
老洛克罵累了,終于發(fā)現了不對勁:“你有沒有在聽?”
路卿這才慢慢走去,拿起終端回應:“嗯!
“路卿,你這種態(tài)度對你的雄父,對得起你死在戰(zhàn)場的雌父嗎?”
“如果您沒什么事就休息吧,已經很晚了!甭非淠暤。
通訊器終端的另一頭還在大聲地說些什么,但路卿已經聽不到了。
他把通話掛斷了。
*
半夜,路卿洗完澡從浴室中出來。
他擦著潮濕的頭發(fā),隨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幾口。
余光掃到了落在水杯旁的終端,正閃爍著光,顯示出連續(xù)不斷的私信標識。
路卿彎下腰,水珠順著柔軟的發(fā)絲,貼著臉側,滑入白皙緊致的腰腹。
沉黑的眸光草草瞥過那些或道歉、或表示愛意的私信。
就在路卿洗澡前的幾十分鐘,被眾蟲認為是甜美可愛的小雄蟲悠悠,慘遭全網黑。
蟲眾的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稍有缺陷就會收走所有對此的關注與愛意。
路卿修改的視頻發(fā)布時間,被某位熱心網友意外發(fā)現,截屏發(fā)布網上。
對照之后,發(fā)現和那位在主頁發(fā)布悠悠視頻截圖的網友,所顯示的時間對不上。
而且還更早了!
如果說第二次截圖顯示的時間,是在路卿發(fā)表的時間之后,那還能說是路卿為了把抄襲的罪名掛在悠悠的身上,找蟲改掉了悠悠的發(fā)布時間。
但第二次截圖的時間是在路卿發(fā)布的視頻之前呀,甚至更早了!那路卿找蟲修改的目的又是什么?
網友一旦生下懷疑的種子,無論是對是錯都快速地生根發(fā)芽,愈演愈烈,最后長成蒼天大樹。
即便是有蟲覺得不能憑借這些猜測隨意決斷,但發(fā)布時間可以隨意改動這件事,也成了網友討論爭辯的一個點。
誰先誰后,似乎不能確定了。
路卿滑過亂七八糟的私信,視線落在了其中的兩條上。
一條是帕森發(fā)來祝賀信,畢竟從這件事上他并不是完全不獲利,黑紅也是紅,他加了不少的粉絲。
一條是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蟲發(fā)來的。
lu7in:你還好嗎?
lu7in:不用在意網上的那些話,我相信你。
lu7in:需要幫忙的時候,和我說。
沉默寡言,只會在直播間扔下宇宙航母的大佬,竟然親自私信和他說出這段話。
路卿挑起眉梢,頗為意外地看著這些話,隨后在對話框回復道:謝謝你。
大佬秒回,
lu7in:沒關系。
過了幾秒,
lu7in:晚安,祝好夢。
路卿輕笑了一聲,這句話好像是他們上次對話結束時,他對lu7in說的?
路卿敲下幾個字:祝好夢。
書奔波勞碌了一天,累得不行,攤在路卿的枕頭邊,發(fā)出細細的鼾聲。
路卿躺在床上。
他有睡前夜讀的習慣,所以還沒入睡。
終端恰時發(fā)出滴滴得提示音。
今天的來客好像有些多。
路卿拿起另一部舊型號的終端,點進“親屬”那一欄。
繼兄的短信出現在最新消息里,內容端正又誠懇,很難讓蟲不感到動容。
路卿看著這封圍繞著“父親被氣出病了,父親只是無心,我理解你等”主題的信件,終于看到了大片文字下的一小句話。
盧卡西:后天就是父親的生日了。哥哥考慮過了,上次的邀請是哥哥不好,戳中了你的傷心事,你不想說話也是理所當然。
你說會送禮物過來,但我和雄父更希望的是你能過來一同慶生,一家蟲不能團聚,不是一件很悲涼的事嗎?
地址還在我們的家,如果你想來的話記得提前給我發(fā)條消息,我好做準備!阌H愛的哥哥盧卡西
路卿手指落在對話框里,已經打出了半句話。但幾秒后,路卿的手突然頓住,將原先拒絕的話全部刪掉,變成了一句:
“謝謝哥哥的邀請,我會去的,請您替我為父親表達最真摯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