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仍是平靜安然,祁遇詹卻覺得異常。
一州知府被打且傳得全梧州皆知,僅是登時府門,巡撫派人欲喚回時未卿申飭未了便作罷,這不符合這任知府狹小氣量,怎么說他背后也是有靠山的。
未免被突發情況打得措手不及,尤其是要提防那種力量又破壞他的計劃,祁遇詹這幾日一直繃著神經,注意著各種異樣。
今晚和人調崗后,祁遇詹如前幾日一樣,換了夜行裝扮隱在關馮六的宅院,也順便把之前樊魁留的痕跡處理了。
那些痕跡留在不起眼的角落,祁遇詹找起來費了不少勁,他整個人隱在這些角落,又是黑夜,只怕熟悉宅院的都難以發現。
祁遇詹正在哼哧哼哧清理最后幾個痕跡,突然他手一頓停住了動作,接著屏氣側頭向右手邊望去,幾個呼吸之后,那個方向的屋頂上突然略過了一道黑影。
黑影奔向的是關馮六三人小院的方向。
祁遇詹意識到黑影的目的可能是馮六,立馬提氣躍上屋頂,隱藏氣息跟了上去。
遠遠墜在身后,祁遇詹發現黑影經過那個小院時并沒有任何停頓,仍是直直向前略去。
祁遇詹落在小院附近屋頂,沒繼續追上去,他眉頭皺起看著黑影的背影,這黑影要去哪,是沒找到地方,或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
亦或是另有目的。
片刻后,祁遇詹平緩眉心,左右有他在這守著,完全能確保馮六的安全,至于其他人與他何干。
祁遇詹冷眼看著黑影遠去,突然見他自屋頂跳了下去,身形消失在祁遇詹視線里。
這幾日祁遇詹也沒忘記尋找玉佩,雖是依舊沒有線索,可他把環采閣的布局大致查探了清楚。
祁遇詹把視線落在黑影消失的位置,眸光一閃,手指無意識動了動,認出了那個宅院歸屬于誰,那是——
時未卿的院子。
祁遇詹腳動了動,抬起復又放了下去,深邃的眼底忽明忽暗,里面好似正有什么在互相拉扯,少頃,似是結束了拉扯,幽深的眼眸漆黑一片,令人琢磨不透。
祁遇詹轉頭探查四周,確認沒有人再來后,抬步提氣追了過去,距離拉近祁遇詹越發謹慎,一邊搜尋黑影一邊慢慢靠近。
避開遠中侍衛,祁遇詹從另一個位置貼著院墻躍下時未卿的院子,落地后未發出任何聲響,隱藏身形后抬頭,視線寸寸掃過周身,并未發現黑影的位置,他起身屏息前行,走了一段距離后右耳驀地一動。
祁遇詹勾起嘴角,找到你了。
方才他在右側方向捕捉到一道呼吸聲,小心繞過轉角,順著呼吸聲找到了黑影藏身的角落,此時他正藏在回廊的頂棚內。
黑影長時間隱藏的毫無破綻,若不是剛才那道呼吸聲暴露了他的位置,祁遇詹找到人不會這么容易,此人極善隱匿,輕功中上,應該是個刺客。
祁遇詹眸子一深,看來這個刺客的目標是時未卿,他要做什么呢,殺人還是……放人?
若是放人,這刺客便和知府脫不了關系,涉及到馮六的安全,祁遇詹不敢大意。
至于為什么不直接動手把刺客解決,如果刺客是知府派來的,這次把人解決了沒準還會有下次,他覺得麻煩,不如一次全部都解決了。
一般人真干不了刺客這個活,不說其他單就長時間一動不動的耐性,祁遇詹自覺就做不到,長時間不動實在太感無趣。
祁遇詹百無聊賴的打量起四周,身旁不知是臥房還是書房的房間,透過窗戶能看見里面的燈光卻一直沒有動靜,他又把視線放到院中。
方才沒注意,現在仔細一看,祁遇詹才發現不陌生的院燈和回廊,他低頭一看,自己站的地方,正是當時擄走時未卿的地方。
祁遇詹:……
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院口突然傳來聲音,隨后一道身影走了進來,祁遇詹抬眼看去,是一個身材中等相貌周正的陌生男人,他敲門后,隨著房內傳出一聲“進”推門走了進去。
“肖叔,可是有事?”
祁遇詹聞言后了然,時未卿身邊姓肖的中年男人,又可隨意進出他的住處,這人大約是墨蓮居肖掌柜,也是藏在墨蓮居之下的情報組織明面負責人。
肖掌柜自袖中取出紙張呈到書案上,方才順著時未卿的意思坐下,示意他查看,“主子,北磐我一直派人盯著,他這幾日沒有動靜,暫時沒有察覺異常,到是你要找的張三有了消息,主子請看。”
時未卿拿起紙張,低頭看上面記錄的消息,肖掌柜見翻到畫像那張,才繼續道:“此人可是主子要找的人?”
時未卿并未回答,反問道:“消息從何處來?”
“近來梧州包括附近州府多有張三的傳聞,我聽到此后,便立即著人尋著傳聞源頭去查,我們的人去得太晚,沒有尋到人,只帶回來了這張畫像。”
時未卿抽出畫像的紙張,反復端詳,畫像之人具有一手好丹青,將人畫得十分逼真,只一眼他便認出了畫上蒙面一身黑色勁裝的男子,就是那個騙子。
“是他。”時未卿意味不明地道:“接著找,就是把這幾個州府翻過來,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是,我回去加強人手,盡快找到張三。”
紙張上的內容肖掌柜都看過,自這些消息中,他大體能知道張三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劫富濟貧,懲治貪官,為民除害,這位傳聞的江湖大俠是一個品行端正,嫉惡如仇,非常厭惡貪官之人。
主子雖并非善類,但并不會對這類人下手,肖掌柜目光移到時未卿臉上,疑惑地看過去,這人到底做了什么惹到主子,才對他緊追不放。
主子一直對他如何得救閉口不言,肖掌柜也不敢多問,罷了,主子的私事不可窺探,在時未卿發覺前收回了視線。
時未卿看得速度極快,片刻便翻看完了,他抽出最后一張問道:“為何查起了馮碼頭?”
肖掌柜回道:“我擔心石幫對主子有害,派人盯著,馮六和吳商頭手下沒動靜,最近馮碼頭卻在頻繁和官員打交道,細查下來,發現是他手底下新興起的一小波勢力做的,與馮碼頭沒多大關系,但事關主子安全,還是謹慎些。”
時未卿將紙張放回去,不以為意道:“不必了,他們影響不到我,把人收回來。”
肖掌柜躊躇片刻,最后還是回道:“是。”
接著又道:“新酒樓的位置我還在尋找,一直沒有合適的地方。”
不是什么大事,時未卿揮揮手:“不急一時。”
時間不早,他也該回去了,肖掌柜離開前問道:“主子可有吩咐?”
“暫時沒有,肖叔早些回吧。”
對于肖掌柜,時未卿很是有些敬重,便開門把人送到院中。
“主子不必如此,請……”
肖掌柜話還沒說完,異變突起,回廊頂棚飛出一個黑影,直奔他身旁的時未卿。
肖掌柜大驚:“主子,小心!”
時未卿被一把推開,見此場面并未慌張,立即沖著院口喊道:“來人!”
肖掌柜有些拳腳功夫勉強阻攔了黑影,拖至院口侍衛沖進來,才捂著肩膀退到了被侍衛們保護的時未卿身旁。
祁遇詹在旁見此放下了邁出的腿,又退了回去。
這名刺客招式招式不留余地,出手即殺招,見人實在難纏,時未卿對身旁侍衛冷聲道:“你們上去幫忙,誓要活捉他。”
見此,祁遇詹暗道,這刺客是來殺人的,就不知他背后指使的是誰,和知府有沒有關系。
祁遇詹抬手按了按太陽穴,他最不想動腦子,即麻煩又腦殼疼。
祁遇詹再次看過去時,刺客不敵眾侍衛,轉身飛身躍上屋頂打算逃跑,侍衛們緊追其后眼見要追上,刺客突然一個回身飛出幾排暗器和藥粉,侍衛們紛紛四散躲避。
暗器和藥粉正對時未卿飛去,侍衛們落地后發現已來不及過去,但還是紛紛撲了過去,口中大喊著:
“少爺!”
“小心!”
“主子,小心!”
肖掌柜發覺,立時擋在時未卿身前打落暗器,但也是杯水車薪,仍有遺漏暗器飛向身后,他的神情惶急駭然,卻又無暇回頭查看。
時未卿轉頭,待他反應過來時,暗器已行至眼前,眼眸中甚至可見暗器倒影,緊隨其后的還有大片粉霧,時未卿瞳孔一縮,定在了原地。
祁遇詹此時已時未卿身前,他運氣至丹田抬手一掌震落全部暗器,又發出一掌,發現掌風難散藥霧,眼見要漫延至身前,祁遇詹回身一手攬住時未卿,一手提著肖掌柜,提氣躍起避開藥霧飛向了院外。
安然落地,祁遇詹松開肖掌柜,正欲放開時未卿時,祁遇詹一怔,他感覺到時未卿在全身顫抖。
祁遇詹低頭,即使院外燈光昏暗,仍能看出時未卿面色慘白,瞪大著眼睛,滿眼惶恐驚懼。
祁遇詹心驟然失跳幾下,頓了頓,他收緊左臂,將時未卿攬進懷里,右手抬起猶疑后還是放在了他的后背,輕輕拍著,低聲安撫道:“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