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靠過來，先把你身上的小玩意處理一下。”
太宰晃晃槍口，動作隨意，讓安吾懷疑對方只要誤觸一下扳機，自己大約就要魂歸西天了。
臥底先生在那壓迫感十足的目光下，摘掉了自己左耳的耳麥，放到腳底碾碎。
“我這是不得已的……”安吾試圖解釋。
“哦，那裝你袖扣里的那個也是不得已嗎？”太宰笑容發冷。
安吾乖乖解下袖扣。
“用最后一個告訴你不遠處蹲著的的同僚，全部給我退到三公里以外，”太宰晃晃手機，“否則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安吾沉默數秒，長嘆口氣，從…皮鞋的后跟里拽出一個□□。
“這真的是最后一個了。”安吾苦笑。
“我知道。”太宰笑瞇瞇道。
織田作之助：“……”你是探測儀嗎？
織田承認自己經常因太宰的才能而驚艷，這種感覺沒有隨著時間歸為平淡，而是留下了愈來愈濃墨重彩的情緒記憶。
男人面上很淡定，只是又抿了口酒。
“那我們就直入主題吧，老板，麻煩過來一下——你能看見這個東西嗎？”
太宰用槍口點了點面前的空氣。
咕嚕，被喊來的lupin店長喉頭滾動。
這位額頭冷汗比臥底先生還多，畢竟面前三位都算是老顧客了，經常來他這里照顧生意不說，喝酒時也是談天說地關系親密，怎么現在看起來關系破裂、都開始舞刀弄槍了？！
店長努力維持冷靜，一臉茫然地搖搖頭。他的視線從未在半空聚焦，太宰甚至還特意操控屏幕在對方面前晃了圈，做出確認。
僅對論壇人員開放……嗎。
三人心中同時冒出一個簡單易懂的結論。
“老板，接下來我們要說一些事情，”織田溫聲道：“您是否方便回避一下呢？”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啊！店長求之不得，心想剛剛也是你們把我撈過來的，可不是我故意想聽啊！
lupin老板迅速跑路，順手撈走了剛剛跳上吧臺旁聽的三色貓。
貓貓快跑！這幾個人要干架了！千萬不要被誤傷啊！
千里迢迢穿過小巷跟蹤到酒吧的夏目漱石：“……”
“那我們就開門見山吧，”太宰轉向安吾，“你得到了什么新的異能力？”
安吾抬手，像是要召喚什么東西——等了幾秒，毫無動靜。
“你是蠢貨嗎？”太宰皮笑肉不笑，“不會連那個[試用結束]都沒看見吧？”
“我知道，只是再確認一下。”安吾吐出一口氣，壓住反問的想法，先誠懇地坦白了自己的經歷。
“我能召喚出很多種丑陋的怪物，它們有各種各樣的形態，智商也有所差距。”
太宰挑眉，“有多高？能說話？”
“不，倒也沒有那么聰明，”安吾回憶道：“最聰明的能被指揮著幫我整理文件吧。”
織田作之助小跑了下題，輕輕點點那晃來晃去的兇器，關心道：“一直舉著，累嗎？”
太宰嘖了一聲，將槍塞回織田腰間。
安吾還沒來得及感動，就聽織田補了一句，“需要的話我可以代勞。”
“不用，”太宰扭頭去拿自己的酒杯，“這家伙打不過我們。”
安吾：“……”
臥底先生的新能力比起太宰和織田，可以說是爆發得更加隱秘，也同時更加神奇。
不止處理文件，安吾確信這些召喚物是可以用于戰斗的。簡單來說，只要一心二用、不，一心多用，安吾發現自己能召喚出十幾個甚至是二十幾個異常生物！
至于上限……那短短的半了小時除了把自己搞得頭痛欲裂以外，完全沒試出來。
但結果已足夠恐怖。
安吾帶來了另一個情報，“我們不能以任何方式，透露有關這個論壇的情報。”
親自來找太宰和織田是下下策，遇到這種異能消失…不，調換的大事，坂口安吾自然第一反應是向異能特務科的同仁求助，嘗試一切辦法未果。
對這個情報太宰表示毫無價值，“早就推測出來了。”
安吾頓了頓，無奈補充道：“如果強行交流，就會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呃…就是現在這種感覺…”
臥底先生像是突然被誰掐住喉嚨，歪著身子扶住吧臺，后半截話語也強行吞沒，那種心臟被捏住的感覺再次襲來。
……這到底怎么了？！
太宰張張嘴，也像閉塞住了一樣。
三個人同時轉頭。
角落的高腳凳上，剛溜回來的三花貓睜著無辜的眼睛，與他們對視，發出了一聲軟綿綿的“喵”。
太宰治雙眸微瞇，那視線涼颼颼的，竟把表面為貓的夏目老師看出一身冷汗。
店長在角落顫巍巍冒頭。
“抱歉啊，貓好像被孩子們摸怕了，跑出來了。”雖然語氣有點慫，老板眼里明晃晃寫著[你們不會連一只貓都要擊斃吧]的驚詫。
貓被帶走之后，三個人的呼吸都同時恢復了正常。
“怎么回事，連動物都不能聽嗎？”安吾揉了揉眉心，腦洞大開，“那只貓身上難道被裝了竊聽器…？”
“也有可能那不是動物呢？”太宰輕飄飄道。
安吾：“啊？”
mafia干部似是無意多聊，轉回正題。
“我已經大致瀏覽了論壇內容，”太宰手指靈活地跳動，“需要注意的地方有三點。
”
安吾略帶驚訝，露出了洗耳恭聽的表情。
除了對織田作之助的歉意以外，這也是他不得不以身犯險的另外一層原因。
聰明的大腦，連看問題的角度都會讓人難以想象。
——坂口安吾非常需要太宰治的分析。
“第一，這是一個主要用來交換的平臺，或者說，規則性異能力。”
異能來源不明，交換手段不明，使用者意圖不明，所有的一切都被籠罩在迷霧之中，浮出的只有冰山一角。
“第二、積分。目前來看，這是這個論壇最重要的東西。”
三人都同步打開【有事就干】、也就是被太宰解釋為賺取積分的板塊。
左上角顯示一個賬戶總余額：
10,076分。
下方的明細里標了一個熟悉的人名：織田作之助，后面打了一個亮晶晶的小√
第二行的√打在「反轉術式」四個字后面，誰都不清楚這是什么意思。
非常簡潔、非常敷衍、非常意識流。
但針對“織田作之助”，三個人都隱約有所猜測。
太宰敲敲桌面，“第三、之前[試用期]里那種異能力的變化，應該還可以復刻…抑或是，這個論壇給了我們佐證猜想的手段。”
太宰打開名為【就分就買】的積分商城，里面的“商品”的數量極少，但每一個都觸目驚心。
……
「無下限」＋「六眼」
「咒靈操術」
「反轉術式」
「帳」
……
右側的異能力他們更為熟悉。
……
「人間失格」
「天衣無縫」
「墮落論」
……
每種“商品”下方都跟著一些數字，看上去像是標價。
而在“商城”的最頂端，像是故意要讓他們注意到一樣，有一個巨大的、亮晶晶的按鈕，上面寫著“隨機交換”這四個大字。
隨機交換……不論是最保守還是最狂妄的猜測，都非常脫離現實。
“這是…能夠讓我們隨機到新異能力的意思嗎？”安吾推了推眼鏡，試圖和在場的聰明人核對自己的思路。
“嗯哼，換過來的是不是異能力還說不準。”太宰眼神飄來飄去，他自己面前那塊屏幕始終沒停留在同一頁面上，估計連論壇的旮旯都翻過了。
安吾反應過來。
對啊！太宰治的能力是「人間失格」，對所有異能力都有免疫效果！
通過異能力將其剝離出來，這種事從理論上來說根本不可能完成！
前后線索貫通，安吾感覺脊背冷汗淋淋。
幕后之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如果有這種逆天得能力，那除了對他們下手以外，是不是還會有其他人牽涉其中？對橫濱、對整個異能力者聚集構筑的上層建筑又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坂口安吾大腦飛速運轉，這一瞬間想了很多，當他憂心忡忡扭頭想發表觀點時，看見太宰和織田舉起酒杯碰了一下，像是在慶祝什么天大好事。
……也太放松了吧！
安吾：“……這件事，我還是需要找出讓外界知曉的方法，太危險了。”
“這有什么好擔心的？”太宰輕輕一笑，在敵我差距過大的情況下，任何手段都是無用的，況且…他指了指角落被五花大綁、一直昏迷不醒的mimic首領。
“對方這不是幫了我們大忙嗎？而且，”mafia干部敲了兩下杯沿，話鋒一轉，“你現在更應該擔心的是自己的小命。”
“……”安吾扶著頭，瞄了眼織田推過來的那杯酒，想一口悶但還是忍住了，“敵我不明的情況下，只能先收集情報了，我這里可以動用另一邊的力量幫忙，一定要謹慎行事…”
“沒錯！”太宰語調上揚，“那就先試試這個吧！”
話音未落，啪嘰——那根手指精準地戳中了…[隨機交換]按鈕！
安吾：“？！？！？！”
說好的謹慎行事呢？？？！！！
安吾去看織田，紅發男人又抿了口酒，一言不發，安之若素。
安吾：……你就縱著他吧。
這一回，所有人都察覺到了怪異之處。
白霧、或者是稀薄的水汽之類的質感，在狹窄的空間里更加明顯，只在昏暗的lupin酒吧出現了0.2秒不到，轉瞬即逝。
三人同時感覺，自己身上有什么東西被迅速剝離出來，又有什么東西被強行填充進了身體里。
太宰的異樣感更為明顯——擁有「人間失格」的他，可從來沒體驗過這種被異能力鉆了空子的感覺。
一秒后，太宰動了——他嘗試去握安吾的手腕，而后者像是早有準備似的，猛地將手腕后挪避開。
mafia干部露出了然的微笑。
“看來是，內部交換？”太宰道。
織田作之助若有所思，捻了捻自己的指腹。
如果安吾拿到了自己的「天衣無縫」，又避開太宰試圖接觸的新動作的話，那么自己手上的牌就大概率是「人間失格」。
那張未知的「墮落論」，則落入了太宰治的手中。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安吾的異能具體是個什么用法，但看曾經的友人如臨大敵的模樣，男人直覺這是一個很強大的異能。
沒碰到對方，太宰也不強求，只是將織田作推過去的威士忌又朝安吾那兒推了幾分。
“有膽子回lupin，沒膽子喝酒？”太宰笑里藏刀，“做事情總該有始有終吧？喝完這一杯，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織田垂下眼眸，也抬起杯子，“為逝去的友誼。”
安吾心若擂鼓，如坐針氈。
反正…自己有5秒的預測…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對上太宰“不喝我就宰了你”的視線，安吾顫巍巍端起酒杯，和太宰還有織田輕輕一碰。
剛放到唇邊，安吾驟然變色，一口沒喝，酒杯就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摔成數瓣！
表面光滑的冰球從杯中脫落，咕嚕嚕滾出去好遠，留下一段濕漉漉的水跡。
與此同時，太宰愜意地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
織田雙眸微微放大，認出了放倒對方的手段。
“那個5秒之外起效的迷藥？”對于安吾針對自己的異能使出的脫身之計，織田不可能認不出來。
男人對太宰的算計一無所知，但本能地打出配合，只能說是一種完美到極致的默契。
“感受到了嗎？”太宰笑得不咸不淡，“是同一種哦。”
安吾心臟驟縮，猛然反應過來。
算計不在酒中，而在杯身。那裝酒的玻璃杯剛開始被織田碰過，繞開安吾的預判，成為了太宰暗地里下手的盲區。
5秒。
這是在場的三人都清楚的、屬于「天衣無縫」的弱點。
而不久前被坂口安吾用來算計友人的利刃，終究倒轉著刺向自己。
從太宰這么快追查到事情真相、將同種迷藥弄到手的震撼，到自己被擒后給異特科造成麻煩的擔憂，到被算計之后的自嘲與無奈，種種感情混雜一團，張張嘴也終究是無言以對。
前臥底軟倒在地，沒發出太大聲響——織田作之助出手，單手將人拎住，扶靠到了沙發上。
太宰嘖了一聲，似乎看不慣織田手下留情。紅發男人嘆口氣，“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選擇。”
理解歸理解，織田綁繩子的動作絲毫不含糊，安吾作為文職人員有幸得到了和mimic武斗派首領的同等待遇，被前殺手以精妙手法五花大綁后送入酒吧后廚。
lupin老板對于事情的展開已經無法預測了，面對太宰治笑瞇瞇的臉，舉報也不敢逃跑也不能，被過往情分和實打實報酬裹挾著暫且答應下來，
“織田作先在lupin這里小避一下風頭了，”太宰簡潔明了安排道：“照顧孩子，看管兩個囚犯——尤其是安吾，我會派醫生來，在我回來之前不可以讓他醒過來，這點非常重要。”
織田頷首，除了原則性問題外，其他的男人都無所謂，只要他重視的人完好無損就行。
“lupin安全嗎？”前殺手雖然退行多年，但嗅覺依然敏銳，“我們需不需要轉移到新的安全點？”
“這就是重點，織田作，”這種思維的同步讓mafia干部十分愉悅，“我要申請調用第一筆積分。”
“這個積分本就不是我賺到的，”織田搖搖頭，“你隨意用，保護好自己就行。”
太宰眨眨眼，笑容真切了幾分，在對方的操作下，織田作之助面前浮現出一行提示。
【您的友人[繃帶是什么仙品]申請花費50積分兌換「帳」，您是否同意？】
織田作之助眼都沒眨，只一個念頭閃過。
新的訊息出現了。
【支持率2/3，予以兌換】
“原來是少數服從多數啊，”太宰捏著下巴，“目前來看挺合理，但是人一多會產生各種各樣的問題…嘛，這個目前還不太需要考慮。”
坂口安吾不知道，論壇的這個人性化措施，讓他逃過了被長時間強行“昏迷”的悲慘命運。
太宰兌換的似乎是處在商城最下方的陌生技能，「帳」，很便宜，只需要50積分。
織田很快就弄清楚了它的作用。
一個黑色的小型幕布出現在酒吧上方，緩緩籠罩下來，如同一只倒扣的碗，將這一片小小的區域都圈了起來。
“目前似乎只能做到這種程度，”太宰早有所料，解釋道：“這個黑色的東西被稱為「帳」，能夠降低普通人的感知力，唔，類似于強行制造意識盲區？很有意思的能力。”
你是怎么知道的？——織田作之助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見太宰治整理好繃帶，微笑著揮揮手，“那么，你和孩子就在這里先躲一陣，我出去一趟，把事情辦完再回來。”
——你打算自己一個人，去做些什么？
“現在「人間失格」在你身上，要注意別碰這個東西，有可能會直接消除呢……織田作？”
面對侵襲而來的黑暗，織田升起一陣沒由來的心慌，這回男人本能地伸出手，快速扯住了離開之人的胳膊。
抓住了。
體溫和脈搏的跳動，完完整整地依賴手心的觸感傳遞而來。
“太宰。”男人也許是察覺到了什么，他沒有直言勸阻、但也不愿坐視不理。織田鄭重道：“除了謝謝以外，還有一件事。”
太宰似乎預料到對方要說什么。
少年沒有回避視線，而是微微抿唇，沉靜地繼續聽了下去。
“瀕死的時候，我的祈愿是我最真實的想法，”織田深吸一口氣，他不會再沉淪了、也不會再怯于嘗試，“到光明的一方去——這件事我是認真的。”
太宰治眼神微動，別開臉，輕聲道：“如果…如果黑暗里的路對你而言會更輕松呢？你可以很快安定下來，然后去完成你的小說…”
mafia干部語氣淡淡，織田捕捉不到任何野心的痕跡，相反，那是冷心冷肺的朋友難得展露而出的一絲絲溫柔。
織田徹底猜到了對方的想法。
“夢想很重要，但是我有更重視的東西。”
男人誠懇地袒露心跡。
他從死亡與絕望的過去掙脫而出，已無懼于枷鎖遍地荊棘叢生的未來。
“而我真誠地希望…無論黑白，無論喜悅還是痛苦，在未來的路上，你能允許我陪你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