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閃電宛若蜿蜒銀龍, 在烏云間穿梭游弋,劃破長空時迅疾而猛烈。
遠處的山巒在電閃雷鳴中若隱若現,起伏連綿的線條如同潑墨畫般。
剛進宿舍, 在迎面有23°C的冷氣吹來時,渾身濕透的陸清和立刻開始打噴嚏。
而姬棠也發現對方褲子鞋子全都濕了個透, 便不由分說讓陸清和去宿舍的浴室洗澡, 以免這樣穿著濕衣服難受。
姬棠并沒有把彈幕關掉, 所以陸清和去洗澡之后彈幕全都在——
【ohhhhhhhhhh】
【ohhhhhhhhhhhhhhhhh】
【緊張刺激的環節,主播正在等霸總洗澡!】
【羞澀地等待霸總出來,而舍友已經騰出位置,讓宿舍變成他們今夜的主戰場什么的】
【前面那個明天來UC標題組上班!】
很多彈幕是真的覺得姬棠對霸總產生了好感, 因為在BL感情流頻道或是BL劇情流頻道, 說自己是直男的主播真的很多。
在這個頻道里的直播間, 很多主播一開始都說自己是直男。
但后來慢慢地,這些主播在bl世界里和男人相識相知陷入愛河。
當然, 也有很多主播只是搞話題, 多圈點打賞的積分讓自己早日“贖身”, 離開這個世界。
所以這些真正的直男一般會捏著鼻子繼續麥麩, 不過一般情況裝得并不像的都會被觀眾噴的很慘。
姬棠還不能確定在看自己直播的人是善意的或是惡意的。
但他不清楚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不想讓自己好過, 還是不想他接近陸清和, 也許兩者都有。
姬棠不信任直播間里的人,因此不能將真相和盤托出, 只能選擇摸棱兩可地帶過這個話題。
最好的方法其實就是他直接找個借口,說他是喜歡上了陸清和。
可直男姬棠屬實說不出這種話, 這比逼他吃一噸香菜還難受。
可在直播間的吃瓜群眾看來, 他就像是害羞了似的,既沒有解釋原因, 但又支支吾吾。
【陸清和這種男人,喜歡也正常】
【主播沒事的,我們見多了直男在里面彎掉,你要堅強!】
【哈哈哈哈哈今晚能看到主播的限制級嗎】
【我看主播這樣不像想要拒絕的亞子啊~】
姬棠決定直接不管他們的彈幕,反正自己也沒法解釋,總不能直接把陸清和的秘密說出來吧!
而那扇突然升起的門,還有突如其來的臺風,這樣詭異的事情,他就更加不知道該怎么和彈幕去解釋了。
所以在陸清和出來之后,姬棠直接“啪”地一下就把直播系統給關掉了。
假裝一副自己已經不堪忍受那些彈幕的調侃似的。
直到直播系統關機的最后一刻,彈幕還在調侃。
【主播你是不是怕直播間封號?嘿嘿嘿嘿】
【千萬不要辜負我們的期待啊!】
【wok你們看主播的臉,好紅啊】
【你不喜歡陸清和你臉紅個泡泡茶壺】
而靠在浴室門的門框邊,頭發濕潤的陸清和只是看著姬棠,突然笑了一聲。
姬棠面上的紅暈確實明顯,在原本白皙的皮膚上像是暈開的紅色水墨,看起來非常瑰麗動人。
“笑什么。”姬棠在自己的椅子上反著坐下,“你先吹頭發吧,一直滴水。”
吹干頭發的陸清和穿著自己的睡衣非常自如地坐在三人間里空床位下的桌前,宛若他就是住在這里的原住民。
那么的休閑,那么的自在。
姬棠忍不住吐槽:“你為什么帶了睡衣?”
“這么大雨,我已經猜到自己很難返回了,我也不想再趟水經過第二次。”陸清和把落下的碎發捋到腦后,雖然穿著睡衣但依舊一副霸總的派頭。
原本半小時就能到達的路程,陸清和足足開車開了兩個多小時才到。
而且雖然作為榮譽校友,陸清和能把車開進學校,可耐不住姬棠他們宿舍門口的大片花壇都變成了雨水的蓄水池。
住在里面的人出不去,而外面的人也很難進來。
好在宿舍樓下有自動販賣機和小賣部的存在,學校直接買下來小賣部里的所有物資,讓老板分發給學生們。
可陸清和卻強行穿著西褲和皮鞋,從漲到膝蓋位置的積水里,強行邁了進來。
所以剛進來的時候,才會褲腿都在淌水,狼狽得簡直不像陸清和。
如果陸嘉懿、陸思遠、陸夢琪看見剛才的陸清和,肯定會很高興。
窗外依舊狂風暴雨,把已經關上的陽臺門吹得震顫不已,陽臺外的樹枝枝椏在狂風里舞動,時不時有人的褲衩子在狂風里飛舞。
姬棠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其實我們直接視頻說也可以的。”
讓陸清和跑一趟,不僅是全身濕透,路上的不安全因素也很多。
可陸清和卻搖頭:“不,必須見面說。”
“姬棠,”陸清和的表情嚴肅,“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你懂我在說什么,我指的是在我們第一次在學校見面以前。”
“在記憶里沒有,”姬棠回答,“但感覺有。”
剛才說出那句“歡迎回來”的時候,姬棠有種自己被奪舍了的感覺。
可仔細想來,卻又覺得那種熟悉的仿佛似曾相識的場景,在他和陸清和在一起的時候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我和你一樣。”這是困擾了陸清和好幾日的問題,此時得到姬棠的回答卻并沒有讓他松口氣,反而讓他感覺到更加古怪。
而姬棠琢磨著陸清和所說的“必須見面說”,便直言不諱問:“你只有在和我面對面的時候,才能看見?”
反正他已經關掉了直播系統,直接問也沒關系。
還沒說完,陸清和卻用食指按著嘴唇,示意他不要說出來。
姬棠神色一僵,才發現直播系統的控制面板不知何時又打開了,面板右上角的顏色顯示系統正在準備中。
這個階段,他看不到彈幕,但直播間里的觀眾是能看見他在說話的。
就在陸清和的示意后,直播系統彈出了提醒:【系統提醒:主播如果將互動環節進行直播,才更有可能獲得大額積分獎勵哦!】
第一次聽說直播系統會好心到把關掉的直播間重新自動打開的
姬棠心想要是我們正在做點不能播的事情呢?你他爹禮貌嗎??
美麗青年蹙起眉,而陸清和已經再次開口了:“你不是說要回應么,現在說吧。”
男人手里握著八邊形開口的厚底玻璃杯,手指纖長將杯口牢牢握住,愣是讓里面的白開水有了種紅酒的感覺。
這是姬棠平時放著收藏的玻璃杯,覺得好看就買了。
陸清和過來之后,姬棠就拿了出來給他當水杯。
而直播彈幕也終于開啟了,在姬棠面前瘋狂滾動著。
【霧草霧草,要告白了嗎?】
【我就知道主播不會讓大家錯過這段好戲的】
【坐等吃瓜】
姬棠不懂為什么自己明明關掉了直播,可直播間卻又莫名其妙打開了!
就好像想監視他們似的。
他只能將計就計看著陸清和,說:“你之前說要追我的事情,還作數嗎?”
陸清和與姬棠對視的瞬間就已經徹底確認,姬棠已經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于是他點頭:“嗯,當然。我的心意不會輕易改變。”
姬棠把之前想好的臺詞棒讀了出來,一板一眼說:“我是個慕強的人,而你是萬言的創始人,恰恰是我很崇拜的人。或許,我們應該先試著接觸一下?呃就不是說談戀愛什么的,就只是先先彼此了解一下,對方是怎樣的人。”
其實他本來想的是說“我對你有點心動的感覺”,可話到嘴邊,怎么都說不出口。
和陸清和對視時,對方深邃眼睛一眨不眨看著自己,壓迫感極強,姬棠臉皮本來就薄,說到最后還莫名其妙加了一句解釋。
總覺得越這樣說越欲蓋彌彰了啊!
陸清和見他死死摳著掌心,臉都憋紅了愣是說不出一句“喜歡”,內心早就笑瘋了。
就好像看著自己的朋友在演戲,明明知道內情卻只能看著他演的那種搞笑。
陸清和強忍笑意:“好啊。”
偏偏彈幕還都在說姬棠是害羞。
【主啵害羞了哈哈】
【寶寶臉這么紅有必要嗎嘿嘿】
【那之后嘿嘿嘿的時候豈不是更紅】
【好想看那時候的主播~~】
【WOW撒花!】
【沒想到主播也談上戀愛了……】
陸清和受過專業的訓練,一般都會忍住笑,除非真的憋不住。
他實在不想笑出聲來,于是假裝咳嗽:“咳,那你想怎么了解。”
“我想想啊,”姬棠思考片刻,“對!夜聊!能從童年趣事聊到最近的事情,很適合我們現在的情況。”
陸清和問:“夜聊?就是晚上聊天?”
“不不不,不止是這樣。”姬棠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搖了搖,“如果只是晚上聊天,就沒有那種氛圍感了!”
深藍色背景的小雛菊床簾內,被隔絕出了另一番天地,方形的小提燈散發著溫暖光暈。
床墊厚實柔軟,床邊放著好幾個毛絨玩偶。
姬棠躺倒在床上,打了個響指:“就像這樣!”
A大新改造的三人間宿舍采用上床下桌的格局,床鋪寬度是一米二,躺下兩個身高超過一米八的男人其實比較艱難。
但陸清和卻非常自然地也躺下了:“嗯,很有氛圍感。”
姬棠劈里啪啦在直播間里打下:現在是床/上/場景,我就先下播了哦!
而直播間彈幕紛紛表示不打擾他了。
【好的享受這一夜吧】
【不啊啊啊啊我的老婆我的主播,你的身邊怎么能躺著別的男人!!】
【嗚嗚嗚嗚嗚他們磕CP,只有我傷心】
【老婆!我的老婆!沒有你我怎么活啊!!】
【還會再見嗎?老婆,再見的時候你要幸福,好不好?】
【你的世界沒有我了,沒關系,你要自己幸福嗚嗚嗚嗚嗚】
【老婆、老婆、老婆、沒有你我怎么活呀、、】
姬棠:“”這些彈幕總能逗得他想笑,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關掉了直播間。
而這一次,足足過了十來分鐘,直播間也沒有再打開。
畢竟直播間規則里明確寫著:主播在洗澡睡覺等私人活動時受到隱私權保護,不進行直播。
所以姬棠特意鉆了這個空子,把陸清和撈到床/上/來說話。
陸清和在A大上學的時候一直是走讀,還是第一次睡學校宿舍的床:“有點兒擠,但你的策略很不錯,在這里它監控的力度很變小。”
姬棠小小地翹起尾巴:“那當然。”
很奇怪,一個月前很崇拜的大佬,成了與他共享全世界都不知道的秘密的同伴。
“所以,你真的能看到我的”姬棠忍不住問。
他側過頭時,呼吸直接噴薄在陸清和的耳邊,床太狹窄了,而他們的身體像是緊緊靠在一起。
陸清和壓低聲音,在姬棠耳邊輕聲說:“是的,從第一次看到你,每一條,我都能看到。”
***
第一次。
A市中心大廈的輪廓在藍天白云下顯得格外壯觀。
它的主體結構由多個相互連接的環狀結構組成,環狀結構自下而上逐漸收縮,就像是一個緩緩旋轉的開瓶器,這讓整棟大樓產生了一種動態的美感。
而位于大廈的一樓,宏偉的玻璃大門內是一片開闊而明亮的空間,花崗巖地面光潔如鏡。
身穿襯衫西褲的上班族提著紙袋裝的咖啡,步履匆匆涌向電梯間的方向。
人群中卻有一個突兀的身影,青年穿著淺藍色牛仔褲和白色短袖,四處張望的模樣尤為青澀。
陸清和視線觸及這青年時驀然停下腳步,引來跟著他的部門經理的一陣疑惑:“陸總?”
電梯廊道前,人群里的那個青年容貌并不顯眼,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平庸。
因此,盡管青年穿得與其他人有所不同,但卻依舊不會吸引他人的注意,因為他長得實在太泯然眾人了。
陸清和凝眸,看著對方身體周圍環繞著的白色字體不斷滾動,陷入了沉思。
這是陸清和第一次發現這種,超出尋常的非自然現象。
可他卻并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或是訝異的神色,只是望向電梯間已經合上的金屬門,原本冷峻的臉上突然如同冰雪融化般露出一抹笑意:“沒事,走吧。”
***
第二次。
清晨陽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灑向光潔地面,學校的行政樓大廳內滿是披著紅色綬帶的志愿者,讓整個大廳熱鬧非凡。
“陸總,我們的行政樓大廳也重新進行了修繕,您看,不僅增加了學校的榮譽墻,將您這樣的優秀校友的事跡都貼出來讓大家廣為傳播,還添加了自助飲水機、自助成績單打印機”
陸清和神色淡淡,不時應和兩聲旁邊的學校領導。
他給A大捐了不少錢,所以每次過來的時候A大的這些人都會告訴他錢被投到了什么地方去使用,又有什么改善。
陸清和瞥了一眼足有兩三米高的榮譽墻,而自己的照片就位于民國那位創辦A大的大人物下方不遠的位置,霎時間有些汗流浹背。
倒也不用把他放在這里面,和這些人物放在一起,他還是不配的。
“聽說您要過來開講座,您看,可多學生都自愿報名當志愿者,過來引導那些賓客就坐和維持秩序。”學校領導見這面榮譽墻好像并沒有讓陸清和感到高興,于是又指向了那群眼神稚嫩的志愿者們。
志愿者們其實要么是被志愿時長誘惑過來的,要么是被學生會強行要求來的,根本沒人主動來。
只是校領導覺得,這些企業家都好面子,喜歡搞什么榮譽墻啦,喜歡別人都崇拜他啦,所以才這么編造了說辭。
然而恰恰相反的是,陸清和對這些什么榮譽墻的根本不感興趣,只希望資金能用在實處,改善在校生的生活環境。
出于禮貌,陸清和順著校領導的手指看向那一排志愿者,卻忽地被一大排白色滾動的字幕閃到差點眼花。
【霧草,這不是霸道總裁嗎!?】
【這本又火又土】
【《別想逃:霸道總裁心尖寵》誰家好人作者會給小說】
【受懷孕還是一夜/情,還是最老套的總裁攻被下藥,情難自已碰到了主角受】
陸清和:“”
他定了定神,朝著那個周身被白色字幕圍繞的青年走去。
毫不猶豫。
***
第三次。
水面泛起層層細膩的漣漪,藍光也隨之輕輕蕩漾。
泳池底部的射燈讓泳池四周泛出波浪般起伏的藍光,伴隨著陣陣水聲回蕩在安靜的中庭內。
“小心!”陸清和在看見姬棠踩空往前撲倒的剎那,身體比意識反應更快地上前接住了姬棠。
陸清和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能看見那些快速游弋而過的字——
【陸清和來找聞時宴這里和原著一致的,是主播湊巧跑到這里了】
【笨笨老婆差點就被小媽繼子那對的攻發現了,好險!】
【是呢,聞時宴的步伐比主播快,如果主播往大廳走肯定會被發現的】
倒進他懷里的青年非常歉疚,不斷鞠躬:“不好意思,沒有撞到你吧?”
陸清和在看清那些字幕后步伐一頓,打消了趕緊離開去找聞時宴的念頭,并在姬棠再次道謝后開口:“我沒事,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
***
第四次。
酒店包廂內的水晶吊燈明亮,門外傳來年輕男生的詢問:“先生?你們還需要酒水嗎?”
坐在他身邊的青年,看不清臉的青年不斷慫恿他,好像想要完成什么任務似的說:“門外是我同事,跑來一趟也怪不容易的”
而在他心虛的語氣下,陸清和看見彈幕說——
【你們這樣隨意拆CP不好吧】
【就是啊,霸總既然不是穿過去的,就肯定會愛上小白花的,這就是劇情設定啊】
【而且如果今天他們沒有一夜云雨,兩個人生生錯過都單身一輩子怎么辦?】
陸清和眉關越蹙越緊,他并不想和一個莫名其妙的人上演先婚后愛,更沒興趣陷入其他人設下的圈套并和一個不認識的人發生些什么晉江不讓說的事。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陸清和感到無比不爽。
他不喜歡有人高高在上地預判他未來的生活走向,也不喜歡被人當著猴子般看雜耍。
前幾次,他都只是想看看,這個名叫姬棠的青年身上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
直到這次吃瓜吃到自己身上,陸清和終于忍不住了。
于是搶在姬棠開門前,陸清和按住門邊的門鈴傳聲器,冷冷地說:“已經說了別打擾我們,之后也別來打擾我們,兩個人在一個房間里在做什么,你不懂么?”
***
“所以你沒有直接告訴我,是因為你能看到直播系統的警示?”姬棠驚了,這是他未曾想到的原因。
陸清和閉上眼點了點頭:“嗯,你頭上寫著,‘主播不允許將彈幕內容劇透給任何NPC,否則將會遭到抹殺的懲罰’。我不知道如果直接和你說,你的直播系統會不會把這個劇透算在你頭上。”
“所以你才故意說你要追我,把你的變化強行歸咎到移情別戀上?”此時兩人身上都彌漫著姬棠的椰子沐浴露的味道,床簾內滿是甜甜的香氣。
“嗯,”陸清和睜開眼,眼神帶著容易察覺的疲憊,“所以你到底長什么樣?”
“啊?”姬棠有些困惑。
陸清和的食指輕輕在姬棠臉側碰了碰:“在彈幕說你路人值掉了的時候,我看你和平時沒有區別,所以你到底長什么樣?”
宿舍的大燈被姬棠關掉,唯有床簾內的小夜燈還有床頭燈還在盡職盡責地工作。
氛圍曖昧而繾綣,每一處都在升溫,兩人同蓋著一張淺黃色的空調被,過長的腿被迫貼在一起。
姬棠有些無措地望向陸清和,卻只看見對方濃密睫毛在燈光下映出的剪影。
“姬棠,我可以看看么?”
第42章 第 42 章
夜色安靜擁抱著整間靜謐的宿舍, 柔和而溫馨的小夜燈光線溢滿床簾內部的狹小空間,讓整個床簾看起來像是燈籠般從內透出暖黃的色澤。
相觸的肌膚在柔軟被褥下交換著溫度,身體好似緊密無間地貼在一起。
宿舍的床并不寬敞, 兩個人擠在同一張床上,有肢體接觸是難免的。
姬棠挪開自己的腿, 莫名有些慌亂無措。
床, 是非常私密的東西。床簾以內, 是非常私密的場所。
能夠躺在同一張床上的人,就算不是情人,也是非常親近的朋友。
可現在,他和陸清和兩個人躺在床上, 小腿皮膚相貼, 眼神交纏在一起。
朋友之間, 會靠得這么近,用手去摸對方的臉, 說要看對方的真容么?!
姬棠又虛又緊張, 心跳得好像要震出胸腔:“當時掉路人值的時候, 你也什么都看不見嗎?”
“看不到, ”陸清和頗有些隔絕一切浪漫氛圍的復活島神像屬性, 盡管兩人呼吸交纏, 但仍然在自顧自思考著,“我看他們都在說你容貌變回去了, 但我看起來還是一樣的。”
和現在一樣,能看見姬棠的每一個五官, 微微向上挑的、黑白分明的杏眼, 高挺的鼻子,巴掌大的瓜子小臉, 可合在一起莫名地就讓人感覺到容貌平平,平庸得不會想再多看一眼。
如果不是陸清和能看見姬棠周圍那些滾動字幕,恐怕每次看見他的時候都會直接忽略掉有他這個人的存在。
所以看著那些彈幕的討論,說什么“絕世容顏”,見過許多漂亮人類的陸清和屬實有些好奇。
姬棠到底有多好看?為什么自己卻看不清楚?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調,才能讓你看見。”姬棠悄悄往后挪了一點,后背立刻就頂到了冰冷的墻壁上,“我不敢把路人值直接關掉,因為那樣好危險。”
姬棠搞不明白陸清和看不見自己容貌的原理,而且他已經把直播系統關掉了,壓根不知道怎么去調整,才能讓陸清和看見。
和陸清和隔得太近,近到兩個人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近在耳邊,姬棠早就臉頰耳朵發燙,大腦也因為難為情而迷迷糊糊的,沒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思考這件事。
簡單來說,可以稱之為“大腦宕機了”。
陸清和見眼前的青年身軀好似被雨淋濕的雛鳥似的在微微發抖,有些于心不忍道:“抱歉,我就是隨口說說,你別那么緊張。”
陸清和只是想把青年身上的謎團弄清楚,因為讓這些帶著不明風險的未知繼續留存在他的身邊,并不是他的作風。
尤其是這些超自然的東西,顯著和陸清和自己有關的時候。
習慣掌控一切的intj并不喜歡那種被監視、被操控的感覺,這讓他感覺到永遠處在不安全的環境下,無法放松。
姬棠其實能理解他的想法,于是只是搖了搖頭。
然后像個鴕鳥似的把臉埋進被子里,聞著太陽的味道:“沒關系,我就是太久沒有和別人這么親近過了,所以感覺有點變扭。”
剛說完,姬棠自己馬上覺得這話有歧義,補充道:“不是親近,就是靠近!很少和別人這么靠近!”
“知道了。”陸清和想笑但忍住了。
他睡在床的外側,原本朝著姬棠,此時想往右翻一下正著睡,右手臂卻猛地磕在床的欄桿上。
“你小心點。”姬棠剛才想要睡床外側,卻被陸清和直接回絕了。
他不像有些在宿舍談情說愛的癲公一樣,他從來沒試過兩個人擠一張床睡覺。
所以他也不知道宿舍床上的欄桿質量如何,有些擔心陸清和會不會睡到半夜把什么東西掉下去。
忽地,姬棠放在欄桿外掛籃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海綿寶寶的片尾曲,開頭就是一陣歡快的旋律:“噔噔噔噔噔~”
陸清和:“”
姬棠:“啊啊啊快把手機給我!”
為什么明明是正經音樂,但總覺得響起來有點尷尬呢!
陸清和的手臂從床簾下面摸出去,拿到姬棠的手機后遞給他:“喏。”
是宋方荀的電話。
姬棠接起,對面那邊非常嘈雜,不斷傳來各種特效的聲音,但宋方荀的聲音更大:“姬棠,你看到學校公眾號還有A市好多官媒轉發了王壩那兩個癲公的視頻么?”
“沒,我在睡覺,”姬棠有些懵,沒想到傳播速度竟然這么給力!“竟然這么快嗎?”
宋方荀那邊明顯卡殼了一下,才說:“沃趣,我忘了你男朋友來了對不起對不起!沒打擾你們吧!”
“沒有,我是真的在休息,”姬棠無奈了,“他也在休息,你繼續說,沒事的。”
“哈哈,我朋友超給力的!阿峽拍了之后,另一個哥們說他給各大官媒投稿,說什么要”宋方荀聽姬棠表示沒關系,繼續非常歡快地開始分享喜訊,“哦對!說是要肅清不正之風,還高校一個清朗正經的讀書環境!哈哈哈!你敢信他小子竟然這么能說,這說辭,我是官媒我都會給他登!”
“多謝多謝,”姬棠也笑,“改天我請你們吃飯~”
“用不著,搞這個癲公也就順手的事!”宋方荀旁邊的朋友聽見了姬棠的話,于是搶過手機回了一句。
今天中午宋方荀起床后,姬棠才知道原來王壩和姜云的室外PLAY被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來自宋方荀。
拍攝室外PLAY的男生和宋方荀是經常一起玩游戲打籃球的朋友,性格嫉惡如仇。
在姬棠搬進這間宿舍后告訴了宋方荀自己被排擠的原因后,宋方荀有一次無意間把這件事告訴了一起玩的朋友們。
大家紛紛義憤填膺,表示如果有機會要干王壩那傻D一頓(用拳頭干,物理干)。
所以,才有了今天凌晨時候被流傳到群里并且直接點名罵人癲公的一幕。
最近為了不讓宋方荀有機會和姜云認識,姬棠每天都拉著宋方荀一起玩游戲,因為在原文里,宋方荀和姜云是在操場夜跑的時候認識的。
姬棠盤算著只要讓宋方荀變成一個游戲宅,那不就不會出門碰到姜云那個癲公,然后也就自然不會卷入他們的鬧劇了么!
而正是姬棠這個與人為善、想要拯救宋方荀于水火的決定,讓宋方荀迷上了玩游戲,認識了一幫去網吧開黑的朋友。
這一切可謂是環環相扣,但也是姬棠善意對他自身的回饋。
宋方荀不好意思多打擾姬棠,于是很快就說自己要玩游戲和姬棠“say goodbye”了。
雖然人家姬棠嘴上說“沒關系”,但他是個有分寸感的舍友,不會真的一直說下去的!
而且沒準他男朋友早就已經虎視眈眈看他很久了就等他打完電話呢嘿嘿嘿?宋方荀這樣想著。
姬棠放下手機,恰好對上陸清和黑沉沉的眼睛:“怎么啦?”
“你和舍友說,你男朋友會來?”陸清和挑眉,神色有些戲謔。
姬棠:“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你舍友,是上次在行政樓抓著你手腕的那個人?”陸清和問。
上次在行政樓見面時,他聽見那個抓著姬棠手腕的人說是姬棠的舍友,但看到那些彈幕都在說那人【癲公】【神經病啊快放開我的主播老婆】【老婆快跑啊】之類的,所以他斷定姬棠的舍友不懷好意,于是才主動提出要人帶自己去休息室。
姬棠搖頭:“我已經搬宿舍了。”
他倏地反應過來,陸清和當時突然讓自己帶路去休息室,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嗎?
果然,陸清和解釋道:“當時我看他拉著你在爭執,又看到彈幕說他不懷好意,所以就自作主張把你帶走了。”
“啊,我當時還以為你是真的要去休息室。”姬棠說。
行政樓的演講廳是剛修繕過的,添加的休息室要從另一邊繞過去,所以大部分過來的人都不知道位置。
就連在校生姬棠也是在那天早上到行政樓后的臨時培訓里才知道休息室的位置。
畢竟誰會知道那修得像迷宮一樣的休息室怎么走啊!?而且又剛建好剛開始使用!?
可陸清和卻笑了笑,說:“我知道怎么去休息室,沒必要特意讓別人帶我去。”
話已至此,姬棠總不能讓對方蒙在鼓里。
于是把自己被王壩姜云排擠的種種,以及之后忍無可忍搬來這間宿舍,再到新舍友的仗義相助,那兩個癲公的丑行暴露的整個過程全都簡單概述了一遍:“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陸清和的眉頭在姬棠看似云淡風輕的表述里越皺越緊:“他說要打你?就因為他男朋友邀請你去玩?”
“對啊,”姬棠說到這個還是有點生氣的,“平時他們老是把宿舍當作那種場所我都忍了,結果他們吵架還把我當臺階下,什么神金玩意兒。”
陸清和打開手機:“我還沒看他們的新聞,我現在看看。”
“而且王壩那傻D就是仗著家里有點錢有點關系,就以為自己能隨便耍威風了,”姬棠思考著,“這次說不定他還會去求情,讓學校的領導放輕處理,所以學校的處理結果才這么久都沒出來。”
陸清和聽著姬棠聲情并茂描述,默默開始編輯短信。
男人的側臉輪廓鋒利,姬棠看了看,忽然想到他和小白花的事:“陸清和。”
“嗯?”陸清和轉頭看向他。
“你如果堅持不和小白花認識,那會不會一直都單身?”姬棠提醒。
按照彈幕所說,這個BL世界里的人,尤其是有名有姓的主角們,他們是有官配的。
如果劇情線被打亂,導致兩個原本為官配的主角沒有在一起,那么這兩個主角到最后都會一直單身,孤獨終老。
“沒關系,”陸清和食指輕輕點過姬棠兩眉間蹙起的溝壑,“比起在一堆人的圍觀里,和既定好的人配對,我更喜歡像現在這樣。”
暖黃燈光下,姬棠看見陸清和近在咫尺的臉,略顯疲憊的面容。
“你休息一會兒吧,最近都很忙吧,”姬棠說,“順便要恭喜你,發布會的效果很好,公司之后肯定不會缺投資了。”
“唔。”陸清和應了一聲。
他確實很忙,也很累。
陸清和前幾天忙著開發布會和談融資,還要應付家里那幫蠢貨,好幾天都是躺下去沒睡兩個小時就再次起床。
醒來之后還需要無休止地看各種資料,和zf的人洽淡吃飯,在間隙里布置好應對那幫姐妹兄弟的陷阱。
他的精神處在一種很緊繃的狀態里,以至于睡夢里都是各種各樣的數據和陸家那些人可憎的面容。
直到在姬棠宿舍洗了個熱水澡,兩個人一起躺下,陸清和才有種久違的放松感。
***
而另一邊,姜云和王壩的宿舍,卻與姬棠這邊的寧靜祥和完全不同,籠罩著風雨欲來的壓抑感。
“怎么辦,你說啊王壩!!”姜云尖叫起來,眼中不斷滲出淚水。
姜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凌晨和王壩出去負距離運動會被人拍下來,還被發在公寓群里!
更可怕的是,現在那幾個明晃晃有自己臉和王壩臉部特征的視頻還被轉發到了微博、外網等各種地方。
連官方媒體都下場,對他們批評了,甚至微博還上了熱搜,很多網友都在罵他們!
[不知廉恥,和當街教培的狗有區別么?]
[兩條公gou罷了]
[他們連狗都不如,還欺負和他們分到一個宿舍的舍友,搞霸凌呢!]
[A大怎么還不公布處理結果?這樣的人完全敗壞了A大的名聲吧!?]
[太惡心了,我要去他們的私人微博沖他們]
姜云和王壩用來紀念兩人感情的微博也被熱心網友扒了出來,在每條動態下各種吐槽辱罵,還有私信罵他們的。
而學校的一些公眾號上,也有人在評論里反映,說姜云和王壩給學校帶來了非常惡劣的影響,要求學校嚴肅處理姜云和王壩。
姜云的神經已經快要崩潰了。
他和王壩不一樣,他寒窗苦讀多年,母親父親辛辛苦苦打工賺錢,還向村里的人借了錢,才終于供他上學,讓他考上A大。
他成了村里第一個大學生,成了母親、父親、弟弟心中的驕傲。
如果他被A大因為在外yinluan而開除,那他怎么有臉去面對家里人和村里人???
何況,他們村和城市里不一樣,那里的人還非常保守,如果他們看見了自己和王壩的那段小視頻
姜云不敢再想下去,身體劇烈地在發抖。
“我都知道的,我爸我媽跟您什么交情啊,我還能不了解嗎”王壩正拿著手機在打電話,步伐焦躁地在宿舍里走來走去。
“好咧好咧,年輕人氣血旺點也是很正常啦,”他笑得很尬,“哎,章叔,這事兒就麻煩您了,哎。”
“之后,我一定請您吃飯。記得您女兒還在美國,我們家正好在洛杉磯還有房子,您看看”
掛斷電話后,滿臉暴躁的王壩終于松了口氣:“搞定了。”
“寶貝別擔心,”王壩想要靠近姜云,卻被對方擋開,“滾!別碰我!”
“我已經去知會學校的高層了,他們會替我們把這件事壓下來的,不會影響你的評優那些的,你別擔心,老公會替你把事情都擺平的!”王壩大喊,一副非常深情的模樣。
可這次姜云卻突然清醒了:“如果不是你非要把門打開去外面zuo,我們怎么會面臨這樣的境地?我早就說過你不要這樣無法無天,可你從來都不理會我的想法!!”
王壩無奈,只好說:“今晚,學校就會通告對我們的處罰,到時候你就知道我們會安然無恙了。”
姜云抹去眼淚,委屈道:“我只相信你這最后一回。”
王壩見姜云態度松動,這才說:“這次是我不對,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哼。”姜云見王壩說能夠擺平,才冷靜下來,嬌俏地推開了王壩。
被家里人打電話罵了一通,又求爺爺告奶奶到處找關系了一通,王壩早就非常煩躁了。
他將這一切都歸咎于姬棠,因為那個拍攝的人所說的話,很明顯是認識姬棠的!
說不定,來拍攝就是姬棠出的鬼主意!姬棠搬走了,但還一直想要讓他們這對有情人不好過!
王壩在心里開始默默盤算之后要怎么去找姬棠的麻煩。
可沒過多久,有人來打電話通知:“小王啊,這事兒現在鬧大了,連官媒都下場批評,如果不對你們進行處理,恐怕很難堵住悠悠之口啊。我們只能先讓你們留學查看,這樣最有可能保住你們的,啊。”
王壩愣住了。
怎么會這樣?他家勢力并不小,那些校領導每次看到他的時候都是點頭哈腰,可這次卻?
五分鐘前。
陸清和在聽姬棠吐槽王壩的間隙,給學校負責學生事務的領導發去信息。
【陸清和:章先生,網絡上關于學生在宿舍公然發生關系的視頻,您看到了么?我認為這件事還是要盡快處理,否則難免影響學校的聲譽的。】
姜云見王壩愣住,趕緊走過來望向王壩:“怎么了?是不是你都打點好了?”
王壩放下手機,心中滿是茫然,看向姜云時已經不敢說話了。
而姜云又何嘗不了解他?
見他沒有拍著胸口打包票說一定能做到,還擺出一副一言難盡的憋屈表情,一看就是事情沒辦成!
于是,在外面圍觀的路人們有一次聽見里面傳出尖叫聲:“滾開,滾開!我要去告訴學校,這一切都是你強迫我的!啊啊啊啊啊!你讓我怎么在村里抬頭做人,滾啊啊!”
“姜云你別無理取鬧了,昨天你不是自己也很爽么,怎么就把錯都推到我身上了?”王壩也怒了,開始咆哮,外面的人是聽得一清二楚。
“要是你不愿意,你倒是讓我拔出來啊!”王壩開始和姜云對吼。“我看你吃得挺開心的啊!”
姜云也不甘示弱:“是你說要讓整棟宿舍樓的人見證我們的愛情,我才會一時犯傻被你蒙蔽雙眼的!”
眾人:“”好刺激的對話啊。
拔出來、吃得開心、全公寓一起見證什么的真是太會玩了。
但大家都已經在公寓群里正義老哥的爆料下知道了這兩個癲公是多么人品敗壞,于是大家對他們都并沒有什么憐憫之心。
只是在離開時互相說著:“學校出處理結果了沒?趕緊處理這倆神經病。”
***
開著空調蓋厚被子或毯子,是非常舒適且讓人類擁有幸福感的。
人在放松舒適的狀態下容易發困。
所以現在,躺在床上的陸清和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讓他不理解的是,從姬棠打開宿舍門,他看見姬棠的那一刻起,雖然直播系統還開著,可是他卻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心里長期存在的惴惴不安突然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被一股柔軟的暖意所填充。
可陸清和并不明白這是因為什么,只能暫時將它歸咎于“盟友會帶來安全感”。
姬棠從陸清和愈發沉重的眼皮看出了他的睡意,便讓他好好休息。
這么窄的床,姬棠覺得陸清和肯定睡不習慣,只是出于禮貌和教養沒有說出口。
而對方畢竟是因為自己才會來這里,所以他想略盡地主之誼,把自己的床讓給陸清和。
至少讓陸清和睡個好覺,難得的好覺。
“兩個人好擠呀,”姬棠坐起身,“我去我舍友床上,你在這里吧。”
柔軟的毯子被掀起一個角,空調的涼風鉆進來,將灼熱溫度稍稍降溫。
陸清和的眼睛已經閉上了,呼吸也平穩安詳,姬棠跪坐在床上替他掖好被子,說:“晚安,你睡吧。”
可就在準備下床去宋方荀那邊的時候,他的手腕被輕輕拉住了。
“別走,就在這里。”
握著他手腕的大手掌心灼熱,力道并不重,好像怕弄疼他似的。
姬棠聽見睡眼惺忪,聲音沙啞的陸清和這樣說。
第43章 第 43 章
陸清和露出睡衣袖口的一截小臂青筋明顯, 握著姬棠手腕的手指節分明,是非常漂亮的手。
姬棠頗有些左右為難,看著陸清和說:“太擠你睡不好。”
如果不是為了方便陸清和, 他才不愿意去睡宋方荀的床!
宋方荀愛干凈,床單每個月都洗換, 每天洗澡衣服也洗得很勤
但床上亂七八糟放了一大堆耳機線充電線, 一躺下準被什么東西硌到后背!
“棠棠, 別去其他地方,就呆在這里,行么。”陸清和的聲音很低很沉,微弱得像是在祈求。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躺著, 陸清和的眼睛在燈光下尤其的亮, 直勾勾看著姬棠。
但那眼神并不帶一分侵略性, 也不讓姬棠感覺到被窺探內心想法的不舒服。
相反的,陸清和的目光帶著難以掩飾的依賴感。
姬棠好像是第一次看見陸清和這般不設防的模樣。
平日里, 對方總是自信、強大而可靠, 永遠保持在可以快速思考、談笑風生、準確判斷的最佳狀態, 好似無所不能, 眼神銳利像是隨時都在尋找獵物的鷹。
但同時, 這種時候姬棠也能感覺到對方一直處在戒備狀態, 緊繃著神經,仔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內心筑牢高墻, 每一句話都是深思熟慮,外人很難觸及他真正的內心界限, 去真切了解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可姬棠卻覺得, 現在的陸清和說的每句話,都是真情實意的心里話。
陸清和不喜歡他, 他也不喜歡陸清和。
那么,兩個人像朋友一樣躺在一張床上睡一晚,似乎也并沒有什么不行的地方。
“好,我就在這里。”姬棠掀開被子重新躺回去,推了推陸清和的手臂,“你的手臂要不要先挪一下?壓著會不舒服的。”
陸清和很少睡這么窄的床,何況還是兩個人睡,手臂一直放著變扭。
但他現在潛意識想和姬棠呆在同一個空間里,毫無理由的:“就枕著吧,我手收著放不舒服。”
陸清和手臂橫向枕頭前面的空隙,姬棠順勢躺下來,第一反應竟然是:“哇!你的手臂好熱啊!”
陸清和:“”
不知是吹了空調還是什么原因,姬棠的臉涼絲絲的,皮膚又光滑,貼著自己胳膊時滑膩冰涼像是什么水里的兩棲生物似的。
陸清和伸出空著的右手,掌心向上:“你的手也這么冷么?”
姬棠順從地把手搭在他掌心,說:“我從小就這樣,我家里人說是體質問題。確實,好像一直都比其他人體溫低一點。”
陸清和拇指彎曲,握著姬棠的手探了探溫度,只覺得有些奇怪。
正常人的體溫會這么低嗎?
于是他又伸手摸了摸姬棠的額頭——
同樣,溫度肯定低于36攝氏度。
并不是他有什么特異功能比如人形體溫計什么的,而是姬棠的體溫真的明顯低。
兩人現在的姿勢像是互相摟著入眠,而陸清和覺得自己像懷里抱了個夏天專用的涼水袋,涼絲絲的。
那帶著薄繭的手指沿著姬棠分明的下顎線滑下去,落在姬棠下巴,有如一觸即離的羽毛。
姬棠偏頭躲開陸清和的手,說:“耍流氓是吧。”
陸清和總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醫生沒說過這樣有問題?”
“沒有,”姬棠卻覺得這沒什么,“你別看我樣子脆皮,其實身體可好了,從小到大很少去醫院的。再說了,男男都能生子,我體溫低點怎么了。”
陸清和被他這有些無理的邏輯逗笑:“合理。”
“是吧。”姬棠雖然對著剛認識的人或者不認識的人非常i非常內向,但熟悉起來以后就會異常活潑。
這就是i人!
“你有沒有想過,之后怎么跟那些人交待我們當下的狀態,”陸清和低聲說,“我們兩個之后肯定要經常抱團行動的。”
姬棠看他剛洗過的柔軟頭發,下意識順手摸了摸:“你是不是很討厭他們?”
莫名其妙發現自己成了動物園里的猴子,一舉一動都被直播出去,給上百萬的觀眾評頭論足肆意點評。
那些人甚至能決定他們的命運,像什么神仙一樣高高在上地預判他們未來會和誰在一起,又會取得什么成就。
姬棠猜,陸清和肯定是討厭這樣的。
因為他自己也并不喜歡。
所以才會在最初系統讓他融入BL世界的時候,毅然選擇提升路人值,做個默默的看客。
娛樂至死的時代,在那些無限流和逃生的頻道,連人的存活與否都能變成這些觀眾下注的渠道。
對于他們而言,被他們觀看著的,屏幕內的人根本就不算是人,只不過是一些供取樂的消遣罷了。
“我也特別討厭,他們好像沒把我們當人看,我們就像跳梁小丑似的。”姬棠這么說道,“但他們里面也有很好的人,一直想要幫助我,一直提醒我。”
“嗯,我知道。”陸清和問,“你知道該怎樣離開這里么?”
姬棠一愣:“啊?你是穿進來的玩家嗎?”
姬棠本以為,他和陸清和本來就屬于這個世界,就算之后完成直播系統的任務,他也無法離開這個世界。
當時他對直播系統說他想要實現的愿望是復活一個人。
可是他是要復活誰?
姬棠什么也不記得了,好像從直播系統開始運轉那一天開始,就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
對他來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陸清和搖頭:“我不是,但我覺得我們應該可以離開你在做什么?”
正在摸陸清和頭發的姬棠停下手里的動作,有些尷尬。
沒想到陸清和這種強硬的人,洗過之后的頭發竟然軟綿綿的,很好摸。
所以一不小心就摸上癮了啊!!!
“你的頭發挺好摸的,”姬棠非常誠實地說,“sorry一不小心多摸了一會兒。”
陸清和在思考嚴肅的事情時原本會越想越清醒,可耐不住這幾日的鏖戰過于艱辛,睡意還是慢慢彌漫了上來:“沒關系,你想摸就摸吧,之后的安排,我們明天再說。”
“好,”姬棠說,“晚安。”
“想要偽裝來騙過直播間那些人,之后我們需要裝得肯定不比這少,所以你不用道歉,想摸就摸吧。”陸清和扔下語調輕飄飄的一句重量級話語,然后沉沉閉上了眼。
姬棠:“”
陸清和這話說的,好像自己是個色/欲/熏心想要上手這樣那樣的色魔
***
“我已經和他商量好了,他同意我們加入海濱項目的建設。”
粗獷男人的聲音在鋪天蓋地的雨聲里尤為清晰。
電話那頭的聲音經過了加密處理,因此聽起來并不真切,也無法聽出具體是誰:“那就好,我們繼續按照計劃進行,你不要去插手萬言融資的事情了,以免暴露。記住我們現在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知道了。”秦偉忠望向窗外無盡的雨幕,問:“你們真的能讓陸清和倒臺嗎?”
秦偉忠從小和陸清和一起長大,他是最知道陸清和多有能耐的。
雙商極高、冷靜謹慎、手段狠辣、善于把控人心
若不是秦偉忠早就和陸清和搞好了關系,他肯定會害怕這樣的人,因為這種人完美得幾近恐怖。
而現在,秦偉忠起了敵對的想法,卻也懷疑他們這個草臺班子到底能不能夠一舉拿下陸清和,讓陸清和永遠沒有翻身之地。
秦偉忠覺得這是很困難的,因為陸清和強大得難以戰勝,背后又有萬言作為支撐。
而那邊的聲音卻沒有任何猶豫:“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完成,我們就一定能讓陸清和淪落地獄,你要相信這一點。”
“好,我信你。”秦偉忠回答道。
只要有一絲可能讓陸清和從現在被捧得那么高的位置上狠狠墜落到底層的可能,秦偉忠都愿意去嘗試、都愿意去賭。
他恨透了陸清和,恨透了陸清和總是那樣從容,可是又所有人都愛陸清和,陸清和偏偏還對那些人的愛一點兒都不稀罕!
兄弟反目,只需要一個男人。
而秦偉忠喜歡的男孩,恰恰就喜歡陸清和,而且是明晃晃的喜歡。
明顯到秦偉忠想要忽視這一點,去追求對方都做不到。
那男孩天真浪漫,臉上永遠洋溢著像是清晨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秦偉忠多想把他摟在懷里,讓那燦爛的太陽留在自己懷中,對著自己盛放。
為此,秦偉忠愿意把自己的所有獻上,只為博得對方一笑。
但諷刺的是,每次看到陸清和身邊的秦偉忠,男孩的笑容就會消失不見。
秦偉忠能夠大把大把給陸清和的團隊投錢,是因為他信任陸清和,他把陸清和當朋友。
可陸清和卻搶走了他此生摯愛!還擺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樣子!
這是秦偉忠不能接受的,所以他才會和陸夢琪聯手,想要讓陸清和淪落至塵埃之間。
因為到那個時候,陸清和不會再被任何人所真正愛著。
“我已經等不及看到他被所有人唾棄的樣子了,你呢?”電話那邊的聲音帶上了幾分病態的愉悅。
秦偉忠眼中滾動著嫉妒的火焰:“我也一樣。”
***
第二天清晨,A大出面發布聲明了。
發酵了足足一整天的A大男宿舍樓有學生在公開場合大搞PLAY事件,傳播度越來越高,如今全國的高校學生都知道了王壩和姜云,而他們的小視頻更是廣為流傳,各種播放量加起來已經超過了八千萬。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嘴里嚷嚷的那些話實在太過勁爆,加之視頻拍攝的位置又很近很清晰,這樣真實發生的、又比小電影畫質還清晰的視頻,獲得了廣大網友的一致認可(?)。
A大想要不出面,悄悄壓這件事,根本做不到,只能發聲明,否則最近投資他們的機構也會因此而覺得他們學校的名聲不好。
于是早上,一些早起的同學就看到了A大的聲明。
【近日,我校體育學院與文學院兩名學生王壩、姜云在宿舍樓公開場合發生不當行為,視頻傳播廣,對我校造成了極為不利的輿論影響我校決定將此二位學生開除處理,特此聲明。】
公寓群從那時候就開始有人說話了。
[@王壩,滾出我們宿舍群]
[@姜云,滾出我們宿舍群]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呀]
[早起吃瓜,這是我應得的!]
而通宵未眠的姜云,在看到這條消息時已經陷入了崩潰:“王壩,這就是你說的你能想辦法!?這就是你說的你能負責任!?”
王壩已經被家里的電話來回罵了好幾遍,還全是帶臟字的辱罵。
因為他是靠家里給學校捐錢,才走體育特招生的名額進來A大的,家里塞了不少錢,王壩卻出了這種幺蛾子,被罵也實屬正常。
他本來就是靠家里人才能夠在學校混得風生水起,所有的一切都來自于他的家世。
可現在,家里人也幫不上忙,王壩徹底擺爛了。
見王壩不說話還躺在床上,姜云又開始痛哭流涕:“我該怎么面對我家里人?你說啊你倒是說話啊!!”
“我已經在想辦法了!你別急行不行!”王壩焦躁地大喊。
姜云的吵鬧讓王壩異常煩躁,王壩覺得姜云應該像個聽話的娃娃,而不是這樣有主見愛鬧騰。
這一天內,兩人不斷的爭吵已經讓王壩感覺到厭煩了,愈發覺得姜云比不上何雨。
要知道何雨每次可是對自己百依百順,從來不像姜云這樣愛鬧脾氣。
若不是王壩心里還是喜歡姜云這種自強不息從村里考出來的小白花性格,早就趁機把對方甩掉了。
而姜云見王壩對自己不耐煩,又開始假模假樣開始流眼淚:“嗚嗚嗚沒人管我了”
昨晚王壩接他母親電話的時候,姜云其實聽到了內容。
他聽見王壩母親說,讓王壩洗心革面,之后會把王壩送到丑國去讀語言學校,然后一年后再申請丑國的大學。
在那一刻,全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姜云能夠憑借自己的本事考上A大的姜云不可謂不嫉妒。
原來他一直想上的夢中情校A大,只不過是王壩可以選擇的備選項之一。
就算沒有這個選擇,他也可以很輕松地選擇其他的學校。
有人輕松就能到達的起點,卻是有些人窮極一生努力才能到達的終點。
姜云家里花了很多錢,湊了很多錢,才把姜云從山溝溝里送出來。
每每姜云看見父親滄桑的模樣,都會忍不住想哭。
這也是姜云一直發奮圖強,想要好好努力學習,之后找份好工作贍養家里人,讓家里人過上好日子的原因。
可現在,因為王壩,他卻要被學校嚴肅處理到退學!
那他家里人的心酸努力,他自己每天熬夜寫的厚厚一沓試卷,又算什么!?
可笑的是,王壩卻能夠如此輕松地在去丑國上學,可沒錢的自己又該什么辦呢?
所以,姜云算計了許久,才決定一定要不管不顧大鬧,直到王壩愿意把他也帶去丑國為止。
他正想繼續向王壩說些什么,可手機卻倏地響了起來。
姜云拿起手機,本以為又是朋友打來關心自己的電話,可一看來電提示卻愣在了原地。
上面寫著“母親”。
姜云遲疑中接過電話,心想她們應該只是像平時一樣來關心自己的生活而已,她們生活在山村里,不會這么消息靈通的
可下一刻,迎來的卻是電話里分貝極高的怒罵尖叫:“姜云!送你去上學,你不學好,怎么學了這些畜生東西!!啊啊啊啊你是想家里人都瘋掉是嗎!!?”
***
高聳入云的樹木密集排列,它們的枝葉緊密相接,幾乎將天空完全遮蔽,只留下一絲微弱的光線穿透層層葉縫,灑在昏暗的水面上。
河水呈現出一種深邃的墨綠色,空氣中滿是泥土與什么枝葉或是動物尸體腐爛的氣味。
陸清和低頭望去,只能看見劃船槳劃過死水般墨色水面時蕩起的波紋。
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河道狹窄,僅僅是能通過這只船的寬度再多一些,而木船在其中穿行時帶動周邊的枯葉,好似隨時都會擱淺。
而他正用手臂擋開層層疊疊的植被枝葉,轉動船槳讓船向前方不斷前進著。
可前方的路途甚至無法看清河道是否足以容納通過船只,更看不清通向何方。
天光晦暗,高聳的熱帶雨林植被遮蓋了全部光芒。
陸清和全身都被雨水淋濕,衣服全都緊緊的貼在身上,皮膚在暗色的背景下襯托得尤為蒼白。
體溫讓他周圍升騰起一陣氤氳霧氣,籠罩在小船中央。
四周鋪天蓋地都是雨聲。
陸清和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但徹骨的冰冷與潮濕讓他忽地想起來了。
他是來找人的,他是來找他最重要的
突然,一道輕盈的藍色光芒打著卷兒從植被間穿過,驟然成了整個雨林里的唯一亮色。
那光芒明亮、閃爍,像是許多只螢火蟲湊在一起般,在林葉間穿梭。
陸清和被盛大的雨幕淋了滿臉,連睜開眼都很困難,但在看到那抹光點時聲嘶力竭喊出了那個名字:“棠棠!”
可不知為何,他雖然張開了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耳邊只有雨水落入河流的聲音與陣陣蟲鳴鳥鳴。
陸清和加快劃動木槳,想要趕上那縷光芒。
他一定要找到他,無論如何,不惜一切代價。
船槳破開水面,破開那幾近黏稠的枝葉、蛛網等種種交纏在一起的河流,發出刺耳怪異的聲響。
雨聲還在繼續,而那抹視線可及的藍光卻已經越走越遠,游弋到了重重樹枝之后,難以被捕捉到它的痕跡。
船的速度太慢了,亞馬遜蜿蜒河流上滿是掉落的樹枝枯葉,劃動船槳并不容易。
何況這雨水還如此充沛,砸在陸清和身上,連皮膚都陣陣發痛。
那抹光芒最終還是消失在了漆黑的天幕尾端,徒留陸清和重重將木槳砸向水面。
視線范圍內再次回歸黑暗,濃密的樹冠在大雨滂沱里有如陰森的鬼魅。
絕望如溺水般蔓延了上來,淹沒了陸清和,令他無法控制地劇烈喘息起來。
這是人類在情緒急劇變動時產生的應激反應。
他找不到他了,他沒有機會了。
他找不到他了,再也找不到了。
而暗流涌動的水下,有什么巨物正緩緩向船的方向游動而來,帶動起河面的波紋四下散開。
陸清和似有所感,目光緊盯著船頭往前,低矮樹枝下的暗流。
遠處有幾個光點從樹枝上倒掛下來,像是什么夜行生物在窺探著他。
盛大的雨幕還在繼續,船好像突然被什么從下方重重一抽,直接騰空而起,整個船身翻了過來!
陸清和猛地墜入水下,視線陷入黑暗之中。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聲音輕而溫柔。
“陸清和?你怎么了?”
陸清和在絕望中睜開眼,已經是滿頭大汗。
眼前和他親密無間躺在一起的青年正滿臉擔憂地望著他,還用睡衣袖子給他擦額頭上的汗珠。
床簾內空氣干燥涼爽,床頭燈散發著溫暖光暈,而被褥里更是溫暖得讓人不想動彈。
和夢里鋪天蓋地的陰冷雨天,和陰暗得看不見五米之外,無數樹枝迎面打在身上的狼狽截然不同。
可那種附著在骨子里的陰冷潮濕還殘留在他的皮膚之上,殘留在他急速劃槳時觸碰到河面的手指間。
陸清和在這一刻,竟做不到分清夢境和現實。
只要閉上眼,他好像又會重新回到那個在亞馬遜雨林中的雨夜里,在狹窄河道里不知目的地去奮力向前劃槳。
雨聲噴薄在耳邊,落在那些枝葉上,落在河面上,落在他的身上。
和現在窗外的雨聲有些相似,但更近一些。
陸清和怔然望向姬棠,忽然小聲說了句什么。
姬棠沒聽清,只是用袖子繼續把他頭上的汗擦掉:“怎么了?你做噩夢了?”
陸清和輕聲應了:“嗯。”
他找到了。
他找到他要找的人了。
第44章 第 44 章
天亮以后的上午, 久久盤旋在A市上空的陰云消散,天逐漸放晴了。
有人敲響了王壩宿舍的大門:“你好,我是學生會的, 麻煩你們盡快搬離。”
王壩沒想到,平時效率并不高的學校竟然現在這么著急要處理他們, 甚至連讓他們留在學校里都不愿意!
多日的憋屈化作了噴薄而出的憤怒:“滾!有本事你們就進來把我的東西扔出去啊!我交了住宿費和學費, 憑什么不讓我在這里住!滾!!”
外面學生會奉命來辦事的成員:“”你吼那么大聲干甚莫辣!
而里面的氣氛也早已是風雨欲來。
接過家里人電話的姜云眼中徹底失去了神采。
從家里人口中, 姜云得知自己的“事跡”已經傳遍了整個落后的小山村。
而姜云的家人也已經被村里人蛐蛐了一整天,現在都不敢出門,否則肯定會被村口的大伯大叔指指點點。
而姜云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家人的指責,因為他實在找不到什么可以說得過去的借口, 更不知道該怎么向家里人打包票自己還有書讀, 可以跟著王壩去丑國上高貴的外國學校。
因為姜云軟磨硬泡了許久, 王壩也沒有松口表示自己要帶姜云一起去丑國上學。
姜云心中已經很著急了。
如果學校真的要讓他們搬出去,那么他和王壩很快就不再是室友了。
到時候, 他們分居兩地, 王壩這種花心的人肯定又會去找別的男人, 一下子就把自己拋在腦后了。
他是能在丑國繼續逍遙快樂, 可姜云自己卻毫無辦法, 只能拿著高中學歷去到處打工。
所以姜云下定決心, 一定要在搬宿舍前搞定王壩,讓王壩拿出能夠帶他去丑國一起上學的錢。
只要王壩拿出錢, 就算王壩之后看上別人,不喜歡他了也沒事。
一夜未眠的姜云徹底想明白了。
王壩這種人根本不會在乎他這種山村里出來的窮學生有沒有書念, 王壩只在乎自己, 所以才不管不顧要打開宿舍門玩刺激。
他姜云的感受,他的未來, 他會面臨什么,王壩根本不在乎。
姜云默默攥緊了拳頭,戀愛腦開始清醒。
他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無條件原諒王壩的所作所為了。
首先,姜云決定給王壩上壓力,企圖逼迫王壩說出帶自己去丑國的承諾。
王壩這種人最是好面子,如果他答應了,是不可能不去做的。
“你不是說你和陸清和認識么?你倒是去找他幫忙啊!”姜云急了,突然想到了陸清和。
之前王壩在和姜云談戀愛的時候,沒少吹噓自己多么有人脈。
說自己認識這個zf的人啦,又說自己認識什么明星啦,還說自己家里和陸家有商業往來,所以和陸清和也打過照面。
王壩當時說的是“我和他很熟的,講話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我還有他微信呢。”
而姜云也信以為真,直到現在他看到王壩露出吃癟的神色。
王壩在說謊,而他之前卻傻傻地根本沒有發現!
“你全是騙我的,對不對?”姜云驚呆了,心想難道王壩之前跟自己說的都是騙人的!
直到今天,姜云才發現,那個之前在他心里只是比較莽撞沖動的熱血大男生,竟然是這樣一個滿嘴謊言的人!
王壩見姜云滿臉狐疑,顯然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品行了,趕緊說:“我怎么會騙你呢?我現在就聯系他,你等著啊!”
就算他之后要和姜云分手,王壩這樣愛面子的人也不愿意在姜云面前顯得沒用。
于是他在姜云的注視下走出宿舍門,開始給自己的朋友打電話:“喂,張哥啊”
王壩雖然沒有陸清和的微信以及聯系方式,但他確實有朋友的朋友是知道的,只不過問對方需要點時間。
而陸清和據說并不會輕易跟人交換聯系方式,所以之前的王壩并沒有貿然去添加陸清和,以免反而引起陸清和的反感。
就在王壩和朋友東一句西一句扯著閑話,思考著何時找一個切入點才能更加自然地拜托朋友去拿到陸清和的微信或手機號碼時——
王壩忽地看見,有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走下來的人身材高大,穿著清爽的休閑運動服,肩寬腿長面容深邃,一副立刻可以去拍時裝照的模樣。
此人正是陸清和!
王壩霎時間激動起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誰能想到,陸清和現在會出現在這里,那他還費勁巴拉去找別人要微信干什么!
他只要直接在這里向陸清和求情就行了!
陸清和就算外表再清冷孤高,畢竟也是有錢人,肯定也會參加到那些非常荒yin混亂的大型XX盛宴里。
他們那些有錢人玩得有多花,普通人無法想象,但王壩還是心中有數的。
王壩覺得像自己和姜云這種在宿舍走廊上的PLAY,不過只是小打小鬧罷了,在陸清和他們這些有錢佬玩咖心里,絕對不是什么值得被學校處理的大事。
所以王壩向陸清和求助時,沒有絲毫的猶豫:“陸清和學長!哇!好巧啊!真的是你!”
陸清和今天還有事要去公司處理,這才趁著雨小了門口的水也被清理掉準備離開。
誰曾想卻被不知道什么人突然喊名字。
王壩看見陸清和,就像網癮少年看見電腦似的沖向陸清和,臉上擠滿諂媚;“陸學長,我是體育學院的,我家里人之前和陸氏還有合作呢,我們在晚宴上見過的。”
陸清和在看見對方面容后停下腳步,想看看這個想要霸凌姬棠的傻D想說什么。
在姬棠跟他說了宿舍的事情后,他去看過那兩個視頻,幾分鐘的視頻,足夠陸清和將視頻里的兩個人的臉都認下來。
“學長,您方便幫我在校董那邊說兩句好話么?”王壩把自己奉承人的本事全都拿來了,又是夸陸清和又是想要給好處的,“您的影響力這么大,憑借一己之力就開創了萬言這樣的科技公司,學校肯定很重視您的看法。我有事求您,之后也一定會重金酬謝您的。”
其實,王壩這時候也是屬于走投無路失去理智了。
因為陸清和出身陸家,哪怕不創建萬言科技,也遠不是王壩這種家庭能夠比擬的。
而王壩卻說出了要給陸清和“重金酬謝”。
能讓陸清和看得上的重金,王壩家是絕對不可能拿得出來的。
可陸清和卻緊盯著他,問出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王壩受寵若驚,沒想到自己會被問名字:“我是王壩,就是水壩的壩,我還沒說是什么事您就愿意幫我,您人真好”
他正準備把自己犯了什么事說出來,可陸清和卻突然開口了:“聽著。”
“你以后要是再敢對姬棠說什么不客氣的,或者是動他一根頭發,”陸清和神色很冷淡,但語調里帶著不怒自威的肅殺之氣,“我會讓你和你們全家都后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王壩愣住了。
陸清和怎么會突然說跟姬棠有關的話?
難道他也看到了新聞,還是從學校那些多嘴多舌的八公嘴里知道了什么?
難道陸清和也覺得是自己霸凌了姬棠,把姬棠趕出宿舍嗎?
“學長,都是誤會啊,我根本沒有霸凌姬棠,是他暗戀我男朋友,我才罵了他兩句!”王壩急急解釋道。
陸清和根本不想搭理他的狡辯,只是蹙眉看著他說:“做夢,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男朋友?你聽到我剛才說的了么?”
王壩怔怔然看著陸清和,不敢相信剛才自己聽見的話:“我聽到了。”
陸清和轉身就走,壓根不想和王壩多廢話一點。
王壩傻了。
陸清和怎么會替姬棠出頭呢,還說什么“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男朋友?”,好像他和姬棠很熟似的?
王壩的靈臺好似突然被一道驚雷劈過,讓他這只頑猴忽然被點化了,擁有了神智。
王壩突然想明白了。
昨天下了一整日的大暴雨,宿舍門口還積水那么深,連學校送餐的員工都進不來,只能讓小賣部給他們分發物資。
那陸清和是怎么進來的?
除非,陸清和一直都呆在這棟宿舍樓里
而且看陸清和下來的方向,好像也正是姬棠現在宿舍的方向!!
難道這兩天陸清和都住在姬棠的宿舍嗎!難道姬棠和陸清和是那種關系,是包養的關系么!
可是姬棠那種平平的長相,扔在人堆里就再也看不到的長相,陸清和怎么會看上姬棠!?
王壩狐疑著,可卻想:既然姬棠跟陸清和這么熟,就算不是情人關系,那肯定也非比尋常。
那他就去求姬棠,讓姬棠說服陸清和也是一樣的吧!
于是正準備睡個回籠覺的姬棠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姬棠,你在嗎~我是王壩啊~”
姬棠:“”
陸清和離開后,已經打開的直播間里面大家也在瘋狂扣問號。
【???】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主播很熟呢】
【這種人真的好惡心啊】
【為了利益包變臉的!】
“我知道你在,開開門啊~我們畢竟以前是舍友的!”王壩故意裝夾子的粗獷聲線尤為惡心。
姬棠慢吞吞走到門邊,滿臉都是被打擾休息了的不爽:“我和你沒什么可說的,你走吧!”
可宿舍門外的人卻沒有走的意思:“哎呀,現在我遇到困難,你應該幫幫我吧~”
王壩覺得,陸清和的話語影響力這么大,只要他愿意幫自己說幾句,那他說不定根本不用離開這里!
王壩英語很差,去丑國要重新學習語言,又沒法像現在這樣呼朋引伴。
姜云所羨慕的,其實王壩并不情愿,他還是想就在這里,繼續過二世祖的生活。
姬棠被打擾了休息本來就不爽,在聽見王壩意圖后更是厭惡對方的厚顏無恥:“我憑什么幫你,滾!”
王壩聽見姬棠毫不客氣的話語時有些遲疑。
姬棠平時對他都很客氣,難道是搭上陸清和之后終于原形畢露了?
雖然話是這么說,王壩還是客氣道:“之前罵你,是我的不對,我向你道歉,真的不好意思!你看在我這么誠心的份上就原諒我吧!”
姬棠:“…”好草率的道歉。
如果他真被王壩打了,道歉又有什么用???
王壩不會以為道歉了就可以當做無事發生吧!
就在姬棠覺得不可思議的關口,外面的王壩果然開口了:“姬棠,我都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么樣?你只是被我罵了,但我可是以為你想搶我男朋友啊!而且我現在都這樣了,你還不滿意嗎!?”
你只是xxxx,而我可是xxxx,好經典的句型!
這些主角只管自己,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死活的!
難道他們配角被罵了還要給主角賠笑嗎!憑什么就要他當作無事發生啊!
【呵呵終于暴露本性了】
【別太離譜,求人辦事都不舍得多裝一會兒嗎??】
【超雄等會兒又要開狂暴模式了我覺得】
姬棠怒了:“又不是我讓你在外面亂搞的,你有病啊!道歉就有用嗎!?”
外面愣了一秒,突然開罵了:“你以為你巴上了陸清和你就很牛了是吧!”
緊隨而來的還有王壩暴怒中踹在宿舍門上的一腳。
姬棠早就遠離了宿舍門,所以并沒有被嚇到,而且立刻撥打了學校保衛處的電話:“喂你好,我在春園宿舍樓7棟,我宿舍門口有個瘋子麻煩你們立刻過來!”
打過保衛和jc電話后,姬棠對著宿舍門說:“我已經報j了,你再不走你就等著吧。”
而王壩聽見后好像突然被戳中了什么開關,開始瘋狂踹門砸門。
“你以為我會怕你嗎?你來啊!!”
宿舍的墻體隔音很一般,晚上大半夜有人關門聲音大一點都能聽得很清楚,更別說是這樣大聲砸門了。
今天學校停課,大部分同學都宅在宿舍里。
很快,王壩就把周圍宿舍在的同學都吸引了出來。
大家不了解情況,所以只能在旁邊圍觀。
“這不是那個小視頻的主人公嗎?他在這里干什么?”
“難道這宿舍里面是錄他視頻的人嗎?不然他為什么看起來這么憤怒?”
“啊?那個老哥不是住在樓上嗎?”
姬棠看著宿舍本就年久失修的大門在王壩的怒踹下陣陣抖動,似乎連墻壁都開始抖落墻灰。
他有點擔心這門會在保安過來之前就廢了。
“這是在干什么?”門外有另一個聲音響起。
姬棠隔著門沒聽出這是誰的聲音,但聽見有人小聲議論:“天哪,柏聿竟然又和郁懷瑾同時出現了!!!”
姬棠:“”好強的主角光環!只要出現,十米內必有人在自以為小聲地議論他們!
而王壩并沒有搭理郁懷瑾,也沒有停下動作,還在外面撒潑:“開門,趕緊給老子開門!”
高大的男生從圍觀的層層人群里擠進來,寸頭在大學生五花八門的發型里格外顯眼。
只見這眉眼間帶著些痞氣的男生蹙著眉頭,毫不猶豫地扯著王壩的手臂便是往后一拉!
“這里是學校,不是你發瘋的地方!”郁懷瑾如是說道。
王壩踹門時身體后仰,重心本來就不穩,被他扯了下胳膊,竟然直接踉踉蹌蹌維持不住平衡,摔倒在了旁邊的地板上!
他摔得四仰八叉,連腳上的球鞋都飛了出去,只剩□□育生最愛的白襪。
霎時間,周圍空氣滿是快活的笑聲。
大家都在嘲笑:“我靠,看他練得這么壯,還以為他多能打呢。”“就是啊,別人隨便拉扯他一下他就倒了,這樣太沒用了吧,該不會身材都是打藥打出來的吧??”“我看還真有可能,看他模樣就是那種strong哥,這種人不都喜歡對著健身房鏡子拼命拍照,秀自己充血肌肉嗎,哈哈。”
王壩聽見這些話的瞬間就被激怒了,但圍觀的人非常多,里三層外三層,他也分辨不清到底是誰說的,所以沒法去揪出對方直接開罵。
所以王壩把這種仇恨轉嫁到了掀倒他的郁懷瑾身上:“你有病啊?關你什么事!”
郁懷瑾居高臨下看著氣急敗壞的王壩,發出一聲冷哼:“你在這里發瘋,吵到整個宿舍樓的人了,我怎么不能管?”
柏聿站在圍觀人群里,憑借身高優勢,得以看到人群里王壩倒地的狼狽模樣。
其他人都沒注意到,這位平時很少笑的高嶺之花悄悄抿緊了嘴唇,正在憋笑。
王壩摔得ASS一陣陣發疼,天旋地轉坐在地上的時候差點忘了自己是誰。
經過一來一回兩句話,王壩才總算想起來事情的起因經過,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竟然認識這個大膽推自己的賤貨!
他黝黑面部突然現出兩排略帶著煙黃的牙齒:“喲,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送水小哥啊,你不是還要去外面餐館打工的嗎?你這種忙著掙那幾個破錢的人,怎么這么有閑情雅致來管”
郁懷瑾在聽見他說“送水小哥”的時候就開始眉頭緊皺,但他明白:這些話聽起來確實觀感不好,可是自己也沒理由去發火。
因為王壩所說的都是事實,他確實在宿舍樓勤工儉學送桶裝水,也在學校外面的餐館打工賺生活費。
本來是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過學業繁忙還要打工累一點,可是被王壩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還有很多是認識郁懷瑾的人的面說出來,讓郁懷瑾感到
有種微妙的難堪。
圍觀人群里的人只感覺到被人突然擠開了,有個人走到了站在圈中心的郁懷瑾身邊,然后——
一腳踩在王壩放在地面上的手指上。
“閉嘴。”
眾人聽見一個平淡、冰冷的聲音。
郁懷瑾在看到柏聿走出來的時候就臉上露出了訝異的神色,而在柏聿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腳踩在王壩手上后神色更是復雜了起來。
王壩的指骨被一陣巨力猛地碾向冰冷堅硬的地面,瞬間疼痛得大叫起來:“啊——你干什么,你瘋了嗎——”
姬棠本來在里面沒敢出來,在聽見王壩那句諷刺郁懷瑾家里窮只能到處打工的話后氣得立刻打開了門。
是以,他親眼目睹了柏聿冷著臉擠開人群,來到前面一腳報廢了王壩的手。
姬棠又在第一線,美美地磕到了。
男友力爆棚了家人們!誰懂啊!!冷著臉幫老婆出頭這是什么蘇到炸裂的情節啊!!
尤其是柏聿平時可是一個非常遵規守紀,絕對不可能當著這么多人面毆打同校學生的人啊!!!
彈幕也在磕,磕生磕死。
【好好吃我吃吃吃吃吃吃】
【主播立大功,出來的時機太完美了!】
【小郁保護棠棠,小郁好;柏哥保護小郁,柏哥也好;棠棠想替小郁出頭,棠棠也好!】
【好好好,大家都好】
【只有王壩是個SB】
“給你三秒鐘滾蛋,不然我就讓你被打進醫院。”柏聿語調沉沉,白色運動鞋加重力道,從王壩的手指碾過去。
隨之響起來的自然又是一陣殺豬般的嚎叫聲。
王壩大叫起來,趕緊抽回自己已經開始腫脹的手,他抬起頭評估了一下柏聿的體型和自己打贏柏聿的可能性——
然后灰溜溜地用ASS往后挪了一段距離,并且開始嘴硬:“你等著,柏聿,別以為你是學校風云人物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樣!你給我等著!”
“3!2!”柏聿不想理會他,直接開始倒數。
王壩身體一震,立刻手腳并用地狼狽爬起,擠開人群灰溜溜地跑掉了。
柏聿看著對方逃竄的身影,語調平靜得像是特意來此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都散了吧。”
眾人竟然也紛紛聽從他的指令,討論著離開。
“柏聿這下太帥了吧,早就想揍這個王壩一頓了!”“就是啊,人家靠自己努力掙錢,他憑啥看不起人家!?”“我也覺得是”“我以前還以為柏聿是那種乖乖仔,沒想到這么猛?愛了愛了!”
柏聿聽見動靜,又看到宿舍群有人拍下了王壩在姬棠宿舍門口撒潑的照片,所以才過來看看。
如果王壩難為姬棠,那他肯定會出手阻止,可郁懷瑾卻比他動作更快。
柏聿絲毫不懷疑郁懷瑾能夠控制住以及打贏王壩,他相信郁懷瑾的實力。
但讓他出手的是王壩的話。
那些話實在太惡心太下作了,帶著一股有錢人不知人間疾苦的高高在上的味道,柏聿很不能接受。
當然,他也不理解為什么王壩這種自己沒有任何本事的富二代,竟然會看不起比他有本事許多的郁懷瑾。
走廊的人群在短短幾分鐘就散了個干凈,原本的嘈雜也不再,非常安靜。
走廊里只剩下柏聿和郁懷瑾。
柏聿回過頭,與仍舊站在原地的郁懷瑾對上了視線。
郁懷瑾平時銳利的眼神此刻難得地有些迷茫,眼睛里似乎帶著些許水光。
第45章 第 45 章
“謝謝。”郁懷瑾出聲時才發現自己聲音有點沙啞。
一聽就知道和平時的聲音根本不一樣, 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哭腔。
郁懷瑾很少這樣突然被一件事觸動,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打工太累了,好像變得比之前更加容易感傷。
所以心虛的他覺得自己的哭腔尤為明顯, 又做賊心虛般清了清嗓子。
十七八歲的少年,又有誰能夠在面對著這么多人被人罵“家里窮”“到處打工的窮酸樣”的時候能做到一丁點兒都不委屈?
郁懷瑾雖然從小經歷了許多挫折, 也咬牙從中走了出來, 但這并不代表他就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可偏偏, 這樣的情況,他卻又無法當著所有人的面去破防。
因為那只會讓他看起來更加可悲,更像個小丑。
柏聿的出現恰到好處,轉移了那些人的注意, 也讓那種落在郁懷瑾身上熟悉的復雜目光得以消失。
郁懷瑾害怕那樣的目光, 帶著審視的, 帶著憐憫的。
柏聿面容冷峻,但帥氣卻不減分毫, 挺拔身姿像是一棵樹般高大不可撼動。
看著郁懷瑾略微泛紅的眼眶, 柏聿喉結微動, 腦中翻滾著全是他以前聽過看到過的安慰人的話。
柏聿不是個會安慰的人的類型, 在自己的知識庫里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詞匯。
可不知想到什么, 他突然開口, 難得地有些變扭:“我不是想幫你,只是覺得他說話很不尊重人, 他不論說誰,我都會這樣對他。”
氣氛原本就已經逼近凝滯, 在柏聿這句絲毫不講情面的話里徹底降到了冰點以下。
“哦。”郁懷瑾臉色有一瞬間僵住, 但很快恢復了平日里的酷拽表情。
在一旁默默看著的姬棠:“”啊對對對,都是看不順眼王壩而已啦~
信你才有鬼咧!
郁懷瑾你補藥相信這傲嬌老哥的話啊!他就是因為王壩罵的是你他才上去打人的!!
可就算柏聿說出了如此冷漠的話語, 而郁懷瑾也只是應了一聲,他們卻還執著地跟對方對視著。
好像想把對方的臉盯出一朵花兒來。
兩人身高相仿,都比姬棠高半個頭,側臉的剪影相對,全都是漂亮的飽滿額頭高鼻梁,簡直像是漫畫里才會有的剪影。
姬棠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說話,只好弱弱道:“你們這樣和他起了沖突,如果被人拍下來,學校會不會處分你們啊?”
畢竟是在學校里,還是在宿舍樓內發生了斗毆行為,又有這么多人圍觀,影響比較惡劣。
姬棠有點擔心替自己和郁懷瑾出頭的柏聿會被學校約談。
“不會,”柏聿轉頭看向姬棠,“王壩現在已經不屬于校內人員了,而且是他招惹你在先。”
比起柏聿的邏輯嚴密態度認真,吸著鼻子換了個站姿的郁懷瑾則顯得有些吊兒郎當:“如果學校因為這種人渣開處分,那就讓他開唄。”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無所謂。”柏聿冷冷道。
這句回嗆,其實可以說是針對性非常強了。
對于柏聿這種有教養不說臟話,也不會陰陽怪氣的人來說,這已經是非常具有貶低意味的話了。
果然,郁懷瑾的神色更冷了幾分,望向柏聿的眼神帶著隱隱的不滿,下顎線與嘴唇的輪廓都已經繃緊了。
姬棠看見兩人臉色時一個咯噔。
不是,前兩天一起去郁懷瑾家的時候,柏聿還幫郁懷瑾提了箱子,那時候他們不是關系已經緩和了嗎??
怎么現在又吵起來了啊!!
姬棠不理解,但大為震撼。
他趕緊打圓場:“啊哈哈哈,懷瑾,柏哥,我宿舍里還有陽光玫瑰,要一起來吃嗎?很大一串的,我和舍友消滅不掉啦。”
柏聿看著姬棠開口:“不用了,謝謝。我之后還有事,先走了。如果王壩再來找你,你打我的電話。”
姬棠和柏聿、郁懷瑾在之前都互相交換過手機號碼,柏聿甚至把自己兩張電話卡的號碼都存到了姬棠手機上。
而郁懷瑾則是揚起故作輕松的笑容攬住姬棠肩膀:“走!到你宿舍轉轉。”
正當兩人準備目送柏聿離開時,面無表情的帥氣男生卻突然又盯著郁懷瑾開口了:“你的傷口記得換藥,不要碰水。”
姬棠:“”
我超剛才還在互相嗆,現在終于原形畢露開始關心老婆了嗎!?
【笑鼠了剛才還在冷臉,轉頭就關心傷口是吧】
【包變臉的,一碼歸一碼】
【感覺柏哥是會冷臉洗內褲的那種hhhhh】
【我罵老婆,我說自己根本不想幫老婆,其實我滿心想的都是老婆的傷!】
郁懷瑾則是點頭表示知道了,便攬著姬棠往宿舍里去。
姬棠早就看到了郁懷瑾手上的創可貼:“你的手怎么了啊?”
郁懷瑾瞥了眼自己的手,不甚在意地說:“就是磕到了,沒事。”
宋方荀和朋友在朋友宿舍開黑,正好他們宿舍也有人回家了,所以宋方荀表示自己不會回宿舍打擾姬棠和男朋友。
直到現在,宋方荀估計還在呼呼大睡,所以宿舍里此刻只有郁懷瑾和姬棠兩人。
姬棠平時就喜歡囤物資,各種辣條干脆面蛋黃酥巧克力囤了一大箱,現在就算供養柏聿、郁懷瑾、宋方荀這幾個人吃上好幾天都夠。
而郁懷瑾在看到姬棠不斷從儲物箱里掏出來的不同種類零食也像宋方荀一樣發出了驚嘆:“我靠,你怎么這么多吃的!?”
“嘿嘿,我屬倉鼠的,”姬棠把一大版從俄羅斯進口的堅果巧克力塞進郁懷瑾手里,“快吃,很好吃的~”
姬棠知道郁懷瑾喜歡吃甜的,因為那天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面對食堂加了致死量糖的綠豆糖水,郁懷瑾喝得非常開心。
而柏聿和姬棠當時都已經是齁得快要yue了的狀態。
果然郁懷瑾打開紙質的外包裝,用錫紙把巧克力掰成兩半后,非常歡快地一下就送進嘴里一大塊。
兩人坐下后,姬棠去把陽光玫瑰用盒子洗好,回來時斟酌著開口:“懷瑾,你和柏哥怎么了啊?”
之前他一直是喊郁懷瑾“哥”的,但是上次去郁懷瑾家之后郁懷瑾跟他們說了家里的事情,姬棠才知道原來郁懷瑾比自己小,要到十一月才十八歲成年!
所以姬棠后面立刻改口喊郁懷瑾的名字了,頗有種自己是哥哥應該肩負起保護郁懷瑾的責任感使命感!
“昨天晚上你不在,我舍友把他們宿舍的人也叫來吃火鍋了,”郁懷瑾睫毛濃密,垂眸時像把小扇子似的,“然后我和柏聿有點口角,其實也沒什么。”
昨晚七點。
窗外大雨滂沱,閃電道道撕裂夜空,劃亮被夜幕披上黑影的棟棟樓房。
雷鳴綿延不絕,在天邊滾動著,大雨瘋狂敲打玻璃,像是一首自然的協奏曲。
“他不過來。”郁懷瑾給姬棠發了微信,得到了對方有朋友要來的回復。
郁懷瑾的舍友正圍著自己的小火鍋下材料:“瑾哥,多叫幾個人來,咱們吃不了這么多食材,都浪費了啊啊!”
郁懷瑾被勤勞做飯的舍友指揮著走出宿舍,敲響了隔壁宿舍的門:“你們吃晚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我舍友在做火鍋,挺多菜的。”
開門的人是柏聿的舍友,而柏聿就站在他身后不遠處正在舉鐵??
是的,郁懷瑾并沒有看錯,柏聿的宿舍由三個健身咖組成,成分非常單一,宿舍里瑜伽墊、啞鈴、引體向上橫桿等設備應有盡有。
郁懷瑾有些不自在,他不想過來邀請這邊宿舍的本質原因就是因為柏聿在這個宿舍!
他心里期待著柏聿別來,畢竟上次他們一起吃火鍋的時候就鬧得特別不愉快。
而柏聿的舍友在聽見“火鍋”二字后立刻眼睛放光,頭轉向柏聿的方向:“柏聿,咱們一塊去吧!吃火鍋哎,雨天和火鍋真的太pay了!”
柏聿拿著啞鈴,手臂肌肉緊繃出好看的線條,他轉頭看向宿舍門的方向:“嗯,行啊。”
郁懷瑾:“”
很快,郁懷瑾的宿舍里便擺開了聚餐專用的小飯桌,小火鍋在桌上咕嚕嚕冒泡,水汽彌漫里全是牛油的香味。
“哎,你看你們,來吃就來吃,還帶什么東西啊。”郁懷瑾的舍友看著柏聿和舍友提進來兩瓶雪碧和兩瓶啤酒,頓時掏出了傳統美德之“來就來了還帶什么東西啊”寒暄技能。
柏聿的舍友看見火鍋時已經口水直下三千尺了:“空手來多不合適啊,你們這么多菜。”
四人落座,郁懷瑾給每人分了一碗飯:“用蒸鍋蒸熟的,可能有點夾生,不要介意。”
這次連柏聿也有點驚住了:“你們還有米飯?”
米飯裝在一次性的碗里,看起來柔軟蓬松顆顆晶瑩,香氣十足。
郁懷瑾的舍友驕傲得開始搖頭晃腦:“是啊,我很喜歡做飯,所以宿舍里很多食材的,我還買了小冰箱,你們有需要放的東西可以拿過來我這里~”
話音剛落,陽臺門卻突然發出一陣“吱呀”怪響。
四人紛紛抬頭,卻見那扇正承受著風雨的陽臺門突然朝著宿舍內的方向倒了下來!
“我操???”郁懷瑾的舍友是第一個發出驚呼的人。
因為他的位置就靠近陽臺門的方向,只要陽臺門一開,他的床鋪座椅什么的都會被淋濕的啊!
柏聿坐在靠近陽臺門的位置,是第一個起身頂住陽臺門的人。
陽臺門原本要傾倒的弧度驟然減小了不少,但并沒有回到原本應該的垂直九十度。
柏聿是轉身看到陽臺門倒下后下意識用手臂撐住的,因此撐的位置并不是很合適,仍然有雨絲透過門縫漏進房間里。
臺風雨很大,因為大風,雨水全都是斜著飄進來,瞬間淋了第二個沖上去的郁懷瑾滿頭水:“草。”
郁懷瑾的舍友金科人傻了,和柏聿的舍友李楊同心趕緊繞過桌子幫他們抬陽臺門:“不是,這個陽臺門為什么會突然掉下來的啊!”
陽臺門原本是關死的,現在倒下來又沒法立刻把門按回去,導致縫隙里不停地有雨水落進來,全砸在郁懷瑾頭上、臉上。
“我們把他放回去試試。”柏聿調整了撐門的姿勢,和郁懷瑾兩個人直接把一大扇玻璃門抬了起來,想要把門塞回原來的位置。
通往陽臺的玻璃門是兩面的推拉門,此時是平時經常開的那一扇掉了下來。
郁懷瑾和柏聿兩個人懟來懟去,卻怎么也沒法把玻璃門放回它原來該呆的地方。
金科看郁懷瑾被淋了滿臉雨水,便說:“我來替你吧,懷瑾,你擦擦臉。”
“行。”郁懷瑾和金科替班后抽了兩張紙把臉上的水擦干凈,就聽見李楊同心說:“下面這個卡門的凹槽好像老化脆掉了”
幾人定睛一看,才發現確實推拉門下方本來用于固定門移動軌跡的凹槽缺損了一大塊。
而那些碎片正靜靜躺在宿舍的地上,混雜著一大灘漏進來的雨水。
金科頭疼不已,道:“現在報修也不會有人來上門修,這么大雨,看來只能先勉強把它靠在這邊了。”
柏聿思考片刻,說:“我們可以把兩扇門的方向換一下,讓這扇門在左邊移動。”
凹槽損壞的靠近宿舍的右側,所以本來從右邊打開的門才會倒下來。
大家都覺得可行,所以開始按照柏聿所說進行調整。
調整好后,李楊同心拍了拍手說:“完美,我們再把我們那個裝器材的箱子拿來,堵在這個門口,我就不信他還能倒下來了!”
柏聿便松開扶門的手:“我去拿。”
郁懷瑾跟著他走回宿舍,看著柏聿從桌子下面挪出了一大箱滿滿當當的器械:“你們這里裝備也太齊全了吧!?”
“嗯。”柏聿沒想到郁懷瑾會跟進宿舍,忽地覺得自己跪在地上的樣子有些狼狽。
在不自在里,他有些貿然地直接站了起來,而頭頂的位置就是鋼架結構的置物架。
郁懷瑾身體反應速度很快,立刻上前一步用手去擋。
“砰”的一聲,是□□悶悶撞在硬物上的聲響。
郁懷瑾成功阻止了柏聿的頭直接和鋼架的尖角碰上,但代價是他的手背直接在柏聿的作用下磕到了鋼架:“嘶,小心點兒。”
柏聿聽見聲響時的第一反應以為自己撞到了什么。
可頭頂那溫暖的皮膚的觸感,又顯然并不是。
于是他很快站了起來,轉身看向郁懷瑾:“你沒事吧。”
郁懷瑾手背上的傷原本就沒好全,現在舊傷又添了新傷,疼得他有點無法表情管理地開始齜牙咧嘴。
確實很疼,鉆心的疼,感覺鋼架撞到了筋,手臂都有點連帶著發疼。
柏聿見他表情扭曲,立刻扯過他手指仔細端詳。
原本便帶著些結痂傷口的手背此刻又磕破了一大塊皮,此刻傷口血淋淋地以皮下血肉裸露在外。
幾顆血珠已經順著手背流向手指,從那纖長白皙的指尖即將墜落。
看起來尤為觸目驚心。
柏聿蹙著眉從自己桌上拿起紙巾擦去郁懷瑾手上的血,說:“我拿醫藥箱。”
郁懷瑾擦去手背上的血,看著柏聿翻找碘酒紗布,有些好笑:“沒事,別找了,去吃飯吧。”
“包扎一下。”柏聿卻不由分說拿來了碘伏,開始用棉簽給郁懷瑾處理傷口。
棉簽剛碰到郁懷瑾的手背時,柏聿就感覺到對方的手疼得在打抖:“忍忍,很快的。”
郁懷瑾坐在柏聿的電競椅上,看著眼前面容冷峻的男生認真給自己處理傷口,說:“真沒事,別管就行了。這種傷口用不著包扎。”
“傷口挺深的。”兩個人都是犟種,誰也不聽誰的,柏聿用碘伏把傷口都擦過后,拿出了一塊比尋常止血貼更大一點兒的止血貼。
郁懷瑾感到有些尷尬,沒話找話道:“受傷的時候多了去了,我腿上劃破很深的口子都沒管,就讓它自己痊愈的”
柏聿把他的手輕輕握著,處理傷口也仔細得像是在給什么文物作清潔。
肌膚相貼,柏聿的手指用力而溫熱,撫過郁懷瑾手背時讓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更不提兩個人靠得很近,又處在一個沒有其他人的密閉空間里,郁懷瑾甚至能看清對方臉上的皮膚毛孔和眉毛的走向。
郁懷瑾巴不得趕緊結束這場尷尬的近距離接觸。
可柏聿卻握著他的手又抬起了頭,似乎短期內沒有放開他手的意愿:“什么意思?是你繼父做的?”
望進郁懷瑾琥珀色眼睛的那一刻,柏聿有一瞬間的怔愣。
剛才柏聿低著頭還好,現在抬起頭時兩人面對面坐著,相距半米都不到。
而郁懷瑾則干脆了當地別開了頭,如果忽略他開始發紅的側臉不提的話:“嗯,是啊。當時他要打我爸,我攔著他,他拿著木棍打我,那木棍有倒刺,所以拉開了一個很深的口子。”
柏聿握著郁懷瑾手的力道不由得大了些:“之后沒人管你么?你爸呢?”
郁懷瑾仿佛聽見了什么好笑的事,發出一聲嘲弄的笑:“他忙著給那傻D暖床呢,畢竟他覺得只要討好了那傻D,就不會挨打。”
郁懷瑾至今都還記得,那天血流了滿地,他坐在客廳的地板上無助地擦眼淚,耳畔里傳來的是臥室里兩個男人茍且時發出的chuanxi和shenyin。
整個世界,沒有任何一個人在意他。
柏聿說話一向直接,此時卻有些后悔:“抱歉,是我多嘴了。”
“沒關系,我早就無所謂了。”郁懷瑾搖了搖頭,“弄好了么?弄好了趕緊回去吧,不然他們該等急了。”
“嗯。”柏聿點頭,心里卻想——
如果真的不在意,為什么會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露出那樣帶著落寞的表情呢?
又何必一遍遍去說“早就無所謂”了呢?
***
聽柏聿說完剛才發生的一切,金科和李楊同心自然少不了對郁懷瑾的一通噓寒問暖。
郁懷瑾表示沒事后,四人便紛紛落座,開始吃火鍋。
吃著肥牛卷和牛肉丸、魚丸、魚子福袋,四個本地人開始聊自己來自哪個高中。
學校在分配宿舍的時候,采用根據學生的生源地進行就近分配,方便住在同一個宿舍的學生來自相近地區,生活習慣也會比較類似。
所以姬棠、郁懷瑾、柏聿的宿舍都是本地人組成的宿舍,宿舍里經常有人回家住了,導致他們宿舍在今天都不滿三個人。
柏聿和自己的舍友李楊同心是同班同學,都來自A大附中,而郁懷瑾的舍友金珂和姬棠一樣,來自A市另一個重點高中A市實驗高中。
既然大家來自不同的學校,那學校內部的八卦和老師就成了可以互相交換的信息內容。
于是柏聿舍友李楊同心先開始問:“哎,你們學校都有什么傳奇人物嗎?我知道A實驗有個老師,說長得特別年輕,沒穿校服在門口被抓了好幾回,是不是真的哈哈。”
金科吃著牛肉丸差點笑瘋了:“怎么這事兒你們附中的各個都知道啊,確實有個男老師,還是我們年級的。特別抽象,他長得太兒童身材了看起來就跟初中生似的,臉也嫩,我超有一次我們升旗的時候,他被執勤的人抓住了問他怎么不穿校服,還問他要校園卡,哈哈哈哈!”
郁懷瑾之前聽金科說過這件事,所以只是配合地張開嘴笑了笑。
但另一邊,眼鏡被熏得起了一層水霧的李楊同心已經笑瘋了:“哈哈哈哈哈哈!那他說自己是老師之后,那個執勤的人豈不是尷尬飛了!”
柏聿邊聽,露出很淡的笑,他抬起筷子夾起鍋里的牛肉丸,非常自然流暢地放進了郁懷瑾碗里。
郁懷瑾:“”
他傷的是慣用的右手,夾菜時確實有些疼痛,但也沒有到不能用筷子的程度。
而柏聿在短短幾分鐘以內,又默默把放進鍋里的所有食材全都給郁懷瑾夾了一樣。
郁懷瑾:“?”
郁懷瑾的碗在一堆丸子肥牛的攻擊下直接滿了,和其他人的空碗對比起來尤為明顯。
偏偏另兩個舍友忙著吹水,而且大概都覺得郁懷瑾是保護柏聿才受傷的,柏聿這么做很正常,所以并沒有搭理他倆的互動。
郁懷瑾看了一眼柏聿,低頭把筷子戳進牛肉丸里。
還沒夾起來放進嘴里,坐在他右手側的柏聿又小聲說了句:“等會兒吃,燙。”
柏聿的聲音本來就低沉磁性,平日冷冰冰說話的時候像個AI,但郁懷瑾沒想到這樣的聲線竟然還能用帶著幾分哄勸的語調說話,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寵溺和溫柔。
郁懷瑾:“???”
不是,老哥,這是否有點過于曖昧了呢???
第46章 第 46 章
火鍋的氤氳蒸汽在屋子里彌漫, 整個室內又涼快又帶著火鍋的香氣,窗外瓢潑大雨好像和溫馨干燥的室內隔絕開,完全是兩個世界。
李楊同心和柏聿的宿舍里有個哥們愛平時看著比賽喝點小酒, 所以宿舍里常常背著幾瓶啤酒和威士忌之類的。
鍋底已經沸騰,肉片和各種丸子都煮熟了在鍋里滾動, 李楊同心便說:“來, 咱們倒酒吧, 一起喝點~”
郁懷瑾和金科都去拿出了自己平時喝水的杯子放到桌上,而柏聿則是說:“我不能喝酒,就不陪你們喝了,不好意思。”
李楊同心是知道柏聿不喝酒的, 而金科不知道, 但也覺得這不是什么值得計較的事情:“沒事兒啊, 柏哥你是不是有點酒精過敏啥的?我一個朋友也那樣,一喝全身起疹子, 我們上次看到都差點嚇死了。”
柏聿“嗯”了一聲, 但沒有接金科的話, 只是身體側向郁懷瑾:“建議你也別喝。”
郁懷瑾:?
因為方才門漏雨導致地面濕了一大塊的緣故, 放火鍋的桌子被往宿舍門的方向挪動了一段距離。
所以桌子兩側的位置更窄, 使得四個人必須分兩邊坐。
柏聿就坐在郁懷瑾身邊, 兩人隔得很近,而柏聿說的話也好像是貼著郁懷瑾的耳邊在說。
耳朵被帶著暖熱濕氣的呼吸席卷而過, 讓郁懷瑾有種想要捂住耳朵的沖動。
他側過身,微妙地離柏聿遠了點:“為啥?”
“你手受傷了, 不適合喝酒。”柏聿沒什么表情, 說出來的話也非常理所當然。
“這點傷沒什么吧,再說了兩瓶啤酒而已, 我一個人全炫完都沒事。”郁懷瑾突然有種自己在喝酒方面略勝柏聿一籌的得意感,盡管他自己也明白這種取勝的方法非常幼稚。
但當下的郁懷瑾就是很得意,得意在于柏聿是個酒精過敏的帥哥(?),連喝啤酒都不敢。
“別喝了,你想喝的話,下次我請你喝特調,或者你想跑一遍酒鬼地圖也可以。”柏聿的眉頭微蹙,似乎對郁懷瑾這樣不愛惜身體的行為有些不滿。
郁懷瑾愣了一下:“你不是酒精過敏?你請我喝不會是看著我一個人在那喝吧。”
柏聿棕色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郁懷瑾,片刻后啟唇:“我也會喝。”
“你不是過敏嗎?”郁懷瑾雖然想看柏聿出糗,但卻并不想讓柏聿真的身體出現什么過敏的問題。
柏聿搖頭:“不是過敏,只是不能喝多。”
“行,那就這么說好了。”郁懷瑾迫不及待想看到柏聿被自己灌倒的樣子了。
十七八歲的女生男生有時候好勝心的表現總是很幼稚,而郁懷瑾這樣早熟的男生也不能免俗。
“你倆在說啥悄悄話呢?”金科在宿舍用自己的音響放起了他喜歡的RAP,所以宿舍里并不安靜,必須大聲說話才能讓其他人聽見。
郁懷瑾抬頭,對著倒酒的李楊同心說:“我手剛才磕到了,我就不喝了。”
“行。”李楊同心停下動作,對著金科說,“那咱們直接一人一瓶對著瓶子喝好了,連杯子都省得洗。”
“好耶!”金科發出了歡快的聲音,又把雪碧給柏聿和郁懷瑾兩人滿上。
喝著酒吃著肉,原本并不熟悉的幾個人也慢慢熟絡起來。
“我好羨慕你們附中啊,社團那么多活動那么多,”金科說著說著有點傷心了,也可能是喝了杯啤酒下肚的緣故,“不像我們A實驗,最近近年真的感覺在往某水那個方向發展,搞什么早讀、晚跑步,真的難繃”
李楊同心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是啊,我也不喜歡太壓抑的環境,學習是自己的事兒,如果搞得都像是被逼的,那就沒意思了。下次我們學校文化節的時候,我把你們都帶回去轉轉啊~”
金科舉起自己剛被郁懷瑾滿上的酒杯:“來,咱們都是一個專業的,雖然不在一個班,但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今天認識了,之后大家就都是朋友了。”
“干杯!”“干杯。”“好。”
四人舉杯碰在一起,然后紛紛仰頭一飲而盡。
郁懷瑾看著碗里已經要滿出來的魚籽福袋,壓低聲音靠向柏聿說:“夠了夠了,別夾了。”
柏聿的筷子打了個轉兒,把肥牛撈進了他自己的碗里。
郁懷瑾看他這一晚上沒吃幾塊,從鍋里撈的東西全都進了自己肚子。
而他們宿舍提來的那兩瓶啤酒,全進了金科和李楊同心的肚子。
“你要說學校名人,懷瑾就是他們五中的名人啊,”金科按著郁懷瑾肩膀晃了晃,“懷瑾是五中官方公眾號票選出來的校草,而且蟬聯了足足三屆啊!更別說他還保送A大,簡直傳奇人物了好嗎!”
郁懷瑾被自己的便宜舍友這么一通吹,頗有點不好意思:“投票都是他們亂選的。”
李楊同心是個戴眼鏡留著平劉海的清秀男生,在外人面前頗為斯文靦腆。
但現在又是下雨火鍋又是啤酒的,他早就放開了:“什么亂選啊,我覺得你帥爆了好嗎!之前高二的時候你來我們學校一起競賽培訓,那時候就覺得五中竟然有這種可以當明星的帥哥。”
金科還繼續說:“我覺得懷瑾甚至可以參加藝考去什么中戲北電之類的。”
李楊同心并不知道柏聿和郁懷瑾之間早已發生了種種復雜的愛恨情仇,還用胳膊碰了碰柏聿:“連柏哥也覺得你帥的啊。”
郁懷瑾:“”尊嘟假嘟o.0
柏聿覺得他長得帥?確定不是覺得他長得欠揍?
見郁懷瑾有些狐疑地看著自己,柏聿在氤氳水汽里與他對視:“我說的是非常客觀的評價。”
這話就是承認了自己確實說過。
郁懷瑾被對方有神的狗狗眼盯著,莫名其妙地竟然感覺臉有點發燙。
說他長得好的人不少,郁懷瑾從小到大聽得很多,可其實他并不喜歡別人說他長得好。
因為他爸的男朋友在用猥瑣的眼神看著他的時候,也會說“你長得真漂亮”。
但奇怪的是,郁懷瑾卻對柏聿所說的并不反感。
金科見郁懷瑾不怎么說話,也知道郁懷瑾對別人夸自己帥是沒什么反應的,于是就把話題帶開了:“要說帥,柏學神也是大帥哥啊,草,之前咱們入學軍訓,公眾號還專門把學神照片放在封面呢。”
比起郁懷瑾,柏聿對這些贊美比較無所謂,他從小就享受著所有人的夸贊和艷羨,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早就是習以為常。
盡管他的性格也不屬于活潑開朗受人歡迎的那種類型,但因為長相、家境、成績以及待人禮貌的教養,他一直以來也都是被一群人所簇擁著的中心。
所以柏聿只是隨口解釋道:“當時是因為我是舉旗手,所以才當封面。”
幾人嘻嘻哈哈把話扯開,又聊起了各自學校里的老師,李楊同心卻對五中的事情格外好奇,不久后又開始問:“懷瑾,我聽說啊,只是聽說,五中特別多那些愛打架不學無術的人,在學校里就會聚眾斗毆,老師都管不了,是真的嗎?”
“是有,有些人他們是家里逼著他們上高中,其實他們不想上。”郁懷瑾回答。
對于他而言,這些關于五中的傳言,以及這些附中實驗高學生看見穿五中校服的學生時候的表情都很搞笑:“和傳言差不多吧,確實打架的很多。”
“啊?那他們會不會故意來找你麻煩啊,你成績這么好。”李楊同心問。
身為學校一霸的郁懷瑾:“”
眼睜睜看著郁懷瑾剛進學校就在籃球場差點和低素質垃圾人動手的金科:“”
和郁懷瑾打過,知道郁懷瑾身手如何的柏聿:“”
而李楊同心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其他三人的微妙反應,只是自顧自說:“老師應該會重點保護你吧,你可是五中的驕傲啊!?”
郁懷瑾思考片刻,覺得自己并沒有必要藏著掖著,因為五中雖然離附中、A實驗有些距離,但學校間也并非完全隔絕,信息也是互有來往的,肯定有人知道他在五中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于是他回答道:“他們打不過我,不敢惹我。”
“啊???”李楊同心雖然名字里帶個“心”,但其實頗有些缺心眼,其他人都能看見郁懷瑾眉宇間的戾氣,只有他一意孤行覺得郁懷瑾是個很聽話的“好學生。”
金科雖然知道郁懷瑾很拽脾氣也不好,但并沒有聽郁懷瑾說過以前在五中的什么事情。
所以之前金科以為郁懷瑾是在五中受過欺負,不喜歡那里的環境,所以才對五中的事情三緘其口。
可現在聽郁懷瑾這話,卻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所以金科也被激起了好奇心:“什么啊什么啊?我也要聽!你之前根本沒說過你在五中是校霸啊懷瑾~!”
被兩人期待的目光看著,郁懷瑾只好挑著把一些不會嚇到他們的事說了。
“剛進學校的時候,就有高年級的跑來我們年紀立威,讓我們給他們跑腿買東西。我們班有人不愿意就被打了,然后我實在看不下去,就打了他們一頓。”
郁懷瑾輕描淡寫把自己用椅子直接掄在其中一個高年級混混背上并且踢斷了某個高年級的肋骨這些事略過了。
“在那種環境里,很多人都受到不好的影響,”郁懷瑾說,“你想學習想做自己的事,幾乎不可能,他們只要看不爽你,就會來招惹你,直到你反擊為止。所以暴力在這種學校,真的只是自保的手段。”
“每個班在認真學習的人不超過10個吧我覺得,挺少的,大部分老師上課也很不認真,完全就是混日子,照著書和PPT念兩句,到店立刻就走了。”
李楊同心和金科都無法想象那種環境:“啊那你在那邊能保送這里,真的很厲害了。”“他們都不學習的話,教室里肯定很吵吧。”
“是啊,”郁懷瑾笑了笑,“跟特么菜市場一樣,想聽課,得先一腳踹在后排那些人的桌子上,他們才會閉嘴小聲一點。”
郁懷瑾方才壓根插不上他們的話,因為五中跟附中比,無論是師資還是學校配置都差得太多了。
他們也沒有什么像樣的社團,因為這些社團本質還是要靠學校貼補資金的。
而五中沒有錢。
學校里學生的活動就是翹課出去玩以及打架斗毆。
說到這些,郁懷瑾才總算是有了點話能說。
但在金科和李楊同心的心里,一個狂拽炫酷的痞帥校霸形象早已躍然紙上,而對方使用暴力的原因竟是想讓教室里安靜點方便他聽課!
這是多么感人的故事。
“是不是還會霸凌啊?”李楊同心問。
他是典型的好學生,從小在私立小學、私立初中學習,周圍的學生都家境優渥而且學習刻苦,這種人大多都是很遵守學校規則以及道德準則的。
同時,像李楊同心這類人也對這些比較混亂的、充滿“壞學生”的學校尤為好奇。
李楊同心沒有發現,在聽見“霸凌”二字后,柏聿抬起頭看向了郁懷瑾。
而郁懷瑾卻沒注意到柏聿的目光,只是平淡道:“會有啊。”
金科此時也好奇了:“什么啊?就是跟電視劇電影里面那種一樣嗎?”
A實驗也很少有這樣的事情,學生們都是整個城市里費勁考上的重點高中,自然都是勤奮刻苦地每天在學習,沒人會想著去浪費時間做這種事情。
“他們會一群人站在教室門口等你,如果你不出來他們就騷擾你們班的同學,說要打你們班其他同學,直到你愿意跟他們走為止。然后會輪流打人,或者直接一桶洗拖把的水倒身上,還有各種惡心人的伎倆,我就不說了,怕你們吃不下飯。”
郁懷瑾被他們催促著繼續說,但很快就結束了話題。
他知道柏聿把他當成霸凌者,所以聽見這些并不會高興。
可李楊同心已經吃飽,又喝了酒,一直在追問:“還有什么啊?你看見過他們霸凌么?”
“偷書偷錢,扯頭發藏衣服,都是那種挺惡劣挺惡心人的。”郁懷瑾說,“所以那種脾氣軟的人很難好好在學校里生活,肯定要被起伏。告訴老師也沒用,老師管不了這么多,只能靠自己拳頭硬。”
金科卻攬著郁懷瑾肩膀說:“你肯定沒少幫那些被霸凌的人吧,我看你就像那種突然橫空出世保護他們的大俠。”
郁懷瑾神色一僵,而這一絲微妙的神色變化也被柏聿盡收眼底。
而先前已經被柏聿盡力去忽略那種厭惡在郁懷瑾忽然有些滯澀的表情里又重新翻卷上來,占據了柏聿內心的主要想法。
太諷刺了,霸凌者把學校里的霸凌事件當成談資,還假惺惺點評霸凌事件,又被同伴當成霸凌事件里為受害者出頭的英雄。
無論郁懷瑾身上曾經發生過什么,又因為這些事而為何選擇把暴力當成一種常用的手段,柏聿都不能夠接受他的所作所為。
濫用暴力是不對的,就算郁懷瑾曾經是受害者,也不能將這種暴力傳遞下去,披上加害者的皮。
柏聿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說:“為什么要把這種事當成談資?你覺得這是很好的事么?”
氣氛驟然陷入了冰封狀態,連郁懷瑾舍友和柏聿舍友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誰也沒想到,柏聿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攻擊性很強、又非常抬杠的話。
而郁懷瑾也愣住了。
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些話是會引起別人厭惡的。
他的童年滿是陰霾,并沒有什么與父母相處的快樂時光。
而初中高中的階段,因為繼父的懶惰揮霍無度,家里的經濟條件一直非常不好。
一度,繼父要求郁懷瑾的父親讓郁懷瑾輟學,而郁懷瑾得知這一切,只是默默開始在各種能招短期工作的地方賺錢。
他很忙,忙到和這個社會、和這些年輕的無憂無慮沖浪5G的同學們有些脫節。
所以一旦和其他同學朋友談起以前的事,他只能說這些學校里的事讓他看起來酷一點、懂得多一點,至少沒那么可憐。
這是第一次,柏聿直言不諱指出他的暴力。
但郁懷瑾卻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在怔愣后,他冷笑出聲:“你終于說出來了。”
他早就知道柏聿看不起他這樣的行為,只是沒有說。
柏聿早就看不慣他了,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活得像陰溝里的老鼠,而柏聿卻站在太陽底下最光亮的地方,受盡所有人的敬仰和矚目。
“你既然知道我想說什么,就不該這樣。”柏聿神態冷漠。
郁懷瑾碗里,柏聿夾的菜還未吃完,可飯桌上兩人的氛圍卻早已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金科原本已經微醺,可在聽見兩人這話后酒已經醒了大半:“哎哎哎,咱們就是說著玩玩兒,沒別的意思啊。”
李楊同心也被場上忽地有些劍拔弩張的氛圍驚住:“柏哥,如果不是我一直好奇追問,郁哥也不會說這些,而且他也沒干啥啊,不都是客觀事實嗎說的。”
郁懷瑾卻只是帶著譏諷的笑意回復了柏聿:“就因為你說了,我就要按照你的想法做?”
“都是我的錯,是我多嘴了,”李楊同心非常后悔自己多嘴,搞得大家鬧得不愉快,但也有些莫名奇妙為何柏聿會突然生氣,“好了,別吵了,大家繼續吃火鍋吧。”
柏聿平時性格雖然冷淡,但其實很有禮貌,對同學朋友也十分客氣,李楊同心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出聲嗆人。
可郁懷瑾說的那些話又確實沒什么問題,搞得李楊同心也是摸不著頭腦。
火鍋到最后自然是不歡而散,待柏聿和李楊同心離開后,連金科都十分納悶地問郁懷瑾:“你倆之前是有什么矛盾嗎?怎么他忽然之間就變臉了啊。”
郁懷瑾搖頭,只是說:“誰知道,他有神經病唄。”
***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郁懷瑾說。
姬棠聽郁懷瑾仔細說完,才知道雖然因為上次自己和柏聿的突然造訪,郁懷瑾和柏聿的關系有所緩和,但真正讓他們之間有所隔閡的事情卻還并沒有消除。
那就是柏聿曾經看見過的,郁懷瑾霸凌同學的事件。
但姬棠不能把自己在彈幕里看見的上帝視角告知郁懷瑾,只好問:“是因為上次咱們吃火鍋的時候,柏哥看見了你揪那個人,覺得你在欺負他嗎?”
“嗯。”郁懷瑾點頭,“兩年前有一次模擬考,他在我們學校考,正好撞見我在打那個人。”
姬棠:“”這也太巧了吧。
高中的市模考是把整個市區里高中的所有學生打亂分配到各個高中進行考試,而柏聿正好分到了五中,郁懷瑾也在五中。
而且,柏聿還正好閑著沒事干晃悠到了五中后面的山腳下,看見郁懷瑾在打人!??
這得是郁懷瑾當天要去買彩票的程度了吧!?
“姬棠,”郁懷瑾突然喊了姬棠的名字,“你也覺得我是那種人么?”
姬棠搖頭:“不覺得,但我想問,為什么不能直接告訴柏哥原因呢?這樣,他就不會誤解你了。”
郁懷瑾笑了笑:“我不能告訴他,如果你想知道原因,那周末跟我走一趟吧。”
***
“寶貝,今晚吃了什么呀,吃飽沒有呀?”電話那邊的女人聲音年輕而甜美。
柏聿站在大雨淋漓的陽臺上,望著陽臺外的夜幕:“吃了火鍋,挺飽的。你呢?按時吃藥沒有?”
“吃了,你就知道關心這個,怎么不關心我今天吃了好幾個冰淇淋球呢?”女人的聲音嬌滴滴的。
柏聿:“別吃太多冰的,小心肚子疼。”
“知道啦你真啰嗦,怎么了呀,感覺你情緒很低落呢。”女人的情緒洞察能力很強,強得讓柏聿都有些驚訝。
他回答道:“張老師拜托我照顧一個人,但那個人品行有問題,我不想管他,但又沒法拒絕張老師。”
“怎么個品行有問題?”女人問,“我覺得,張老師不會讓你去關注一個很壞的人。”
柏聿將自己看見郁懷瑾霸凌同學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對面的女人,卻得到了這樣的回復:“寶貝,遵從你的內心。如果你覺得事情有蹊蹺,那就去調查清楚。”
“好,”柏聿垂眸,“媽媽,希望能早點見到您。”
“我也是一樣,晚安,寶貝。”
第47章 第 47 章
臺風過境, 姬棠也迎來了自己被萬言錄用的消息。
萬里無云,天空重新明媚起來,如同布廠里剛染好的靛青布料。
豬肚雞煲湯汁濃稠鮮美, 枸杞紅棗在乳白色湯汁里游動著,整個店內都彌漫著雞肉的香氣。
“慶祝我們都被萬言錄了, 成為實習生!”扎著高馬尾的女孩舉起手里紅色包裝的萬里木蘭, 和姬棠碰杯。
姬棠滿臉笑容, 拿著自己的伯牙絕弦和她相碰:“嗯嗯,而且還沒有被分開,是一個部門一個組,太好了!”
“嘿嘿, 以后就可以經常見面了。”小姐姐姚陶雖然是A工大的, 和A大的距離只有短短幾公里, 但兩人平時很少見面。
一個是學業繁忙,另一個則是兩個人都是忙著打工的大忙人, 能騰出時間的時候并不多。
所以這次能在同一個公司工作, 姚陶和姬棠都很興奮。
“對了, ”姚陶放下奶茶杯, “我把我媽我爸的微信、手機號那些全部拉黑了。”
姬棠正在拿著碗幫她盛湯, 聞言差點把碗里的湯全都澆到桌子上:“沃趣?”
姚陶眼看著面前清秀的青年放下碗, 對著自己比出了大拇指:“焯!女人中的女人,太娘們了!”
“嘿嘿, ”姚陶接過姬棠遞來的湯,“上次聽你說了之后, 我有種大徹大悟的感覺, 然后我按你說的去做了。”
上次姬棠苦口婆心勸了她一堆,卻明白被洗腦太久的人很難從這些居心叵測的人編制的美夢里醒來, 于是便提出了一個計劃。
姬棠點頭:“你說。”
按照計劃,姚陶便給家里人打了電話,說自己身體不適需要兩千塊錢治療,之前剛給了家里人錢所以手頭沒錢,問他們能不能先給點應急。
姚陶本以為,就算家里人平時再壓榨自己,在自己如此虛弱無助的時候至少也會關心自己一下。
卻不曾想,電話那邊的人卻一直說“我也沒錢啊,你是想逼死我們是不是?”“我看你就是裝的,你哪會手頭沒錢,你有錢得很!”
姚陶從沒想過,家里人會這樣想她。
她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孝順懂事,大學期間其他同學都還在被父母養著,而她卻能夠反哺家人,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她也覺得,家里人肯定都以她為榮,愛她的懂事成熟,只是平時不善表達又確實條件窮困,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錢。
可是,真正愛孩子的父母,又怎么會不顧孩子是否勞累,一味想要吸干孩子的養分呢?
姚陶并沒有騙人,因為她確實智齒發炎需要拔掉,如果再做后續的治療,著實需要一筆錢。
可電話那邊,她自以為最親的親人,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問她是身體哪里不舒服,只是揪著她要錢這件事不放。
姚陶是個聰慧的女孩,從小她被教育要照顧弟弟,要反哺家庭,所以她深以為然,覺得她就應該這樣,家庭的愛是相互的,只是她能力更強,所以要承擔得更多。
可現在她醒了,她徹底明白了。
家人是相互守護,可她的所謂家人只想榨干她所有價值。
姚陶向姬棠傾訴完一切已是淚流滿面,姬棠給她遞去紙巾,安慰道:“既然你已經看破了他們,那之后都會好的。”
他想起了《X時代》里的名場面,便裝模作樣用旁邊的勺子敲了敲喝茶的陶瓷杯。
勺子與陶瓷杯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吸引了姚陶注意。
而姬棠清了清嗓子:“咳咳,吵什么吵,就這么一點事。今天我們大家之所以歡聚在這里,是為我的好朋友姚陶,慶祝她的新生。”
聽到“吵什么吵,就這么一點事。”的時候,姚陶就已經開始頂著大花臉開始笑了。
而姬棠還在繼續說:“今天,我要敬我的好姐妹,感謝她開啟新人生,讓我少替她操心替她生氣一點。我也發自內心地祝愿她,從此以后,和我的人生一樣,開始發鮮發香!”
【主播的節目效果這一波是拉滿的】
【寶我宣布你今天可以去當搞笑主播!】
【這個小姐姐清醒了,真好呀】
【雌鷹一般的女人從今天開始真正自由了~!】
【恭喜恭喜】
【觀感非常舒適】
“哈哈哈哈哈哈哈!”姚陶破涕為笑,“發鮮發香是啥啊我請問呢,你是不是還要拿豬肚雞湯澆在我頭上。”
“好啦,下午就要去報道,別把眼睛哭腫了。你認清他們的真面目,這是好事兒。”姬棠溫柔道,“之后你也不用那么辛苦打工了,可以考慮談個戀愛,或者去哪里旅游,休息一下。”
姚陶擦干眼淚就開始八卦:“那你呢?你在學校有沒有什么心儀的對象?”
“沒。”姬棠對她情緒轉換的速度簡直是嘆為觀止。
姚陶又問:“你們學校帥哥好像挺多的,我之前看過一個姓柏的男生的照片,真的好帥啊,長得像韓國那個臉蛋天才你懂嗎!話說你知道他不?”
“是柏聿嗎?”姬棠驚了,沒想到柏聿的名聲已經傳到大學城別的學校去了。
“就這個啊。”姚陶拿出手機給姬棠看照片,“我還特意保存了呢。”
兩人正邊看帥哥邊吃豬肚,姬棠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陸清和的電話。
昨天陸清和回去之后忙到深夜十二點還在公司,完全就是連軸轉的狀態。
可就是這么忙,他還堅持要來找姬棠。
姬棠趕緊推脫了,說今天去萬言報道,兩人就能夠見面,省得陸清和再跑一趟。
“我在吃飯呢。”姬棠說,“怎么啦?”
電話那邊很安靜:“沒,就問問你什么時候過來。”
“等會兒兩點半,但我們應該會提前過去的。”姬棠回答,“你中午怎么不休息一下,昨晚那么晚才睡覺。”
彈幕全都在磕。
【wok這是談了吧??】
【俺也覺得】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嗚嗚嗚】
【他倆都躺在一張床上睡的,你們自己想吧】
【就算沒那啥,肯定也是確定關系了】
【等會兒看他倆相處久知道啦,期待ing】
“我剛開完視頻會議。”陸清和的聲音有些沙啞。
姬棠唇邊不由得揚起微笑:“那你快抓緊時間休息啊,我看你那天也睡得不好。”
“知道了,等會兒你到了給我打電話。”陸清和說。
***
辦公室入口處,高級木質與透明玻璃相結合的自動門緩緩打開,一位穿著職業西裝的女士走了進來:“陸總,這是剛才的會議紀要。”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繁華的天際線,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站在窗邊便可以將城市的壯麗景色盡收眼底。
陸清和就站在窗邊,此時側身接過紙質紀要:“謝謝,你還沒吃飯吧。”
“沒呢。”陸清和的特別助理是個年過三十歲的干練女人,行為舉止間都是效率高又簡潔的模樣。
“辛苦了,快去吃飯吧。”陸清和吩咐道。
特助進門后就看著陸清和的位置走過來,此時卻突然聽見另一邊屏風后的書桌有動靜,回身一看卻發現有個身材高挑纖瘦的青年正坐在寬大的辦公皮椅里,正盯著自己看。
特助:“”
這人是誰啊???為啥坐在老板的位置上,老板還沒有任何反應??
特助又不著痕跡在離開前瞥了那青年兩眼,越看便覺得對方長相越普通,頓時打消了陸總是把情人帶回辦公室的想法。
難道是家里的親戚或者小孩之類的嗎?
懷揣著疑問,特助連午飯也吃不香了。
姬棠見特助走了,才說:“我還以為不會有人來,她都看見我坐在這兒了,好尷尬啊”
“她不會多問的,放心。”陸清和翻了翻會議紀要,隨手放在茶幾上。
見到陸清和,姬棠立刻想起了要問直播系統的事,于是打開控制面板:“我的路人值可以單獨對某個人關閉嗎?還是這個路人值是對所有人都必須開啟的?”
“系統這邊沒有檢索到相關內容,以前也并沒有收到過相關反饋。”直播系統的回復是這樣的。
姬棠搗鼓了半天面板里的屬性,也沒能找到單獨屏蔽某一個人的選項。
【老婆這是想讓霸總看臉嗎???】
【不啊啊啊老婆我不允許你只能給我看嗚嗚嗚嗚嗚】
【老婆我不允許呃啊啊啊!】
陸清和明明能聽見他和系統對話,卻不能吭聲,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
系統問不出個所以然,姬棠只好放棄,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陸清和的書桌上。
陸清和沒有對姬棠隱瞞什么的意思,桌上文件就隨意擺放著。
姬棠瞥見其中一份關于海濱項目建筑建設的文件,便問:“怪不得你最近這么忙,你家里把這個事情也交給你了嗎?”
“是,”陸清和說,“如果只是融資,可以交給其他人處理,技術那邊暫時也沒什么問題。主要就是這個項目,讓我比較頭疼。”
姬棠又想起了之前彈幕里提到的,陸清和的姐姐在萬言融資里使絆子的事情。
“你家里的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了?”姬棠對陸清和家中那幾個不懷好意的姐妹兄弟比較忌憚。
在原文里,就是他們聯手,才讓原本可以順利上市萬言的陸清和極其狼狽,險些被陸家放棄,淪為棄子。
而這本《別想逃:霸道總裁心尖寵》之所以可以寫兩百章的篇幅,就是因為里面除了先婚后愛、強強聯手的感情線,更多的篇幅在于攻受一起對付陸家其他想要爭奪家產的人。
這些人都不是那種狗血文里又蠢又壞、只會明面上為難主角的反派,他們都非常精明。
盡管內部也有矛盾,但他們在一致對外對付陸清和的時候非常團結,每個人身上都沒有刻板標簽,想要打敗并不容易。
但姬棠不知,陸清和這樣舉動下導致的劇情改變,是否會引發這些反派與原文不同的行為。
在原文里,這一段他們是阻止了陸清和融資,不僅在發布會上下手腳,還讓公司的內應去阻止萬言融資。
但現在看來,萬言的融資非常順利,公司的運轉也井然有序,反派們在這里面已經不太可能做手腳了。
陸清和走過來,靠在桌邊:“正在和他們勾心斗角,有夠累的。”
姬棠只知道原文劇情,但一旦劇情線發生變動,他便是愛莫能助,只能對著陸清和說:“一切小心。”
陸清和一身定制深藍色西裝,更顯身材突出挺拔,與這能夠望見窗外繁華景象的辦公室極為相襯。
姬棠正想說點什么揶揄對方一下,卻聽見陸清和再次開口了:“姬棠,今天晚上去我家吧。”
姬棠:???
彈幕傻了。
【啊???】
【一上來就限制級是吧】
【看來是真談了】
【主播是我在這個頻道見到的第101個被掰彎的直男hhh】
***
下午,姬棠和姚陶一起在位于十六樓的部門內領到了自己的工牌。
萬言內部各個部門的裝潢都類似,落地窗明亮,工位之間以隔板擋開,每個工位前都放有綠蘿多肉等綠植。
更甚者,有些二次元還把工位布置得非常滿當,手辦吧唧擺得琳瑯滿目,連鍵盤鼠標都是訂制的應援款。
組長對實習生非常友善,把他們領到工位后讓他們自己熟悉環境,就溜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姬棠回到自己工位上,卻沒能躲過姚陶的八卦。
[姚陶:你和陸清和認識??]
[姚陶:天哪我還問你在學校里有沒心儀的男生,看來你已經是next level了]
方才兩人在大廳等候的時候,姬棠打電話說自己到了的時候姚陶還以為他是認識在這里工作的學姐學長。
誰知下來的人是那個常年出沒在各種媒體新聞上的陸清和
不過要說是認識的、在這里工作的、學長,A大出身、創辦萬言的陸清和倒確實也是滿足這三個條件的。
但對于姚陶而言,就好像是突然發現自己的朋友認識大明星一樣,非常稀奇。
提起陸清和,就不由得想起他今日來接自己后,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深意目光。
大抵是因為彈幕吧,畢竟他直播間的彈幕不少。
[姬棠:之前參加講座的時候認識的]
[姬棠:我和他也不是那種關系]
姚陶將信將疑,開始熟悉工作流程。
他們這些實習生做的大多數跑腿和打雜dirty work的工作,并不會涉及到業務的核心,所以做起來并不難。
萬言的福利也和傳說的一樣好,下午茶種類極其豐富,不僅有各種奶茶咖啡券可以直接去樓下的店鋪兌換,還有麥當勞肯德基、各種甜點小食。
擺在茶歇室里,像自助一樣琳瑯滿目。
姬棠光是邊摸魚邊吃零食,就已經吃了八分飽。
但最讓姬棠感到開心的還不是美美吃了頓下午茶,而是他在茶歇室里看見的另一個人!
傅塵身量高挑,清秀斯文的模樣與他身上的白襯衣黑西褲非常相襯。
姬棠看見他時,他正在用手機拍下桌上的種種甜食,然后在明顯是微信的界面上開始輸入什么。
和那些給自家丈夫孩子帶公司點心,拍照問他們想要哪些的模樣全然一致。
也是因此,傅塵并沒有注意到姬棠。
姬棠走出茶歇室,原本心中一直為段亦安而提起的擔憂悄然放下了。
傅塵果然被他家里人推著,來到萬言實習了。
而這也意味著,至少段亦安這段時間在律所不會再遇見傅塵,也就不會被善妒的歐陽珩所盯上了。
沒錯,這便是姬棠為段亦安量身打造的拯救計劃。
在歐陽珩和傅塵作為主角的這本高X偽骨科文《兄友弟攻》里,傅塵原本會在和歐陽珩感情出現裂痕后投遞律所作為實習。
而前男友段亦安恰巧在傅塵實習的律所,兩人又重燃感情,也成了歐陽珩來到律所宣示主權的契機。
雖然作者是為了X而X,讓兩個主角在律所里大搞特搞,安排段亦安再次和傅塵重逢也只是把段亦安當工具人,給歐陽珩吃醋找個借口罷了。
但姬棠卻覺得,段亦安是個活生生的人,這樣對他未免太過不公平了。
所以,姬棠特意在朋友圈里轉發了萬言科技的實習生招募公告,又告訴了自己的媽媽自己會去萬言應聘實習生的事。
中年人最愛互相攀比孩子,街坊間更是消息流通飛快,與姬棠猜得無異,老媽剛跟樓下大叔說了自己的事,隔壁傅塵的父親就得知了這件事。
從小到大,傅塵的老爹最喜歡拿傅塵和姬棠對比,如果傅塵比不過就會被大罵一頓。
而最近萬言科技勢頭正盛,仿生機器人已經跟真人無異的事情傳得人盡皆知,大家都覺得萬言是香饃饃。
而傅塵來到萬言,也與姬棠所想大差不差。
但姬棠沒有想到的是,那邊傅塵本來洋溢在臉上的笑容在看見手機上消息的瞬間便消失無蹤——
[阿珩:你去萬言見到你那發小了么?]
[阿珩:他在朋友圈轉發那條,是不是就是賭你會去,跟他在一起?]
***
到了晚上六點吃飯的時間,善良的組長說:“你們今天剛來,不用跟著我們加班,你們先回去吧。”
十分鐘后,姬棠來到停車場,悄咪咪上了陸清和的車:“咱們去哪?”
陸清和看他一副偷感很重的樣子,解釋道:“上次見你好像不愿意和我走在一起被別人看見,所以我才讓你直接下來停車場找我。”
姬棠擺手表示并不在意:“嗯我知道的,我沒在意這個。”
陸清和又說:“其實我在你們部門門口等你也行。”
姬棠:“那還是算了吧!!”
他只是覺得這種悄悄告別朋友、一個人來到停車場、東張西望后上車的感覺,有點像是在背著別人偷情。
陸清和笑了一聲,兩人在車內并排而坐:“有什么想去的餐廳或者地方么?聽你的。”
“啊?”姬棠想了想,“今天吃撐了,吃飯的話吃點清淡的就好,去玩的話現在已經晚上了,你晚上就沒事兒了嗎?”
“今晚的安排就是和你聊聊天。”陸清和回答。
“那就回你家吧,”姬棠直接拍板決定了回陸清和家,“衣服什么都可以穿你的,問題不大。”
既然已經決定,陸清和便發動汽車:“我已經給你買好了衣服,什么類型的都有,你去到自己挑就好。”
姬棠作為一個被朋友都稱贊為小天使的男生,比較關心自己盟友的身體健康:“你今天早點休息,你這樣累真的沒感覺哪里不舒服嗎?”
“忙是常態,公司剛成立,要忙的事情太多了。”陸清和的側臉鋒利而深邃,在燈光的明暗里非常英俊。
姬棠不知道該接什么話的當口,陸清和再次開口了:“陸夢琪他們會在海濱的建設項目里下手,來讓爺爺徹底放棄我。”
姬棠:!
“他們竟然不是在你投資項目上動手腳嗎?”姬棠起初有些驚訝,但在想到那些人的精明和陰險后又覺得十分合理。
在發布會成功進行的情況下,萬言上市已經成了大勢所趨,再在這一塊多做功夫只不過是讓陸清和更加察覺到他們的意圖。
還不如直接轉向陸家更為重視的zf項目,來出其不意一舉擊敗陸清和。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陸清和擁有姬棠這個“金手指”,早就提前察覺到了他們的計劃并且布下了眼線。
“今天在辦公室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懷疑辦公室有監聽設備。”陸清和放在方向盤上的右手往下移動,在姬棠手背上碰了碰,“別生我氣。”
車子駛出地下停車場,匯入繁忙的車流之中。
倏地,窗外的車水馬龍似乎在剎那褪去了顏色,鮮綠的植被瞬間凋零枯萎,覆滿玻璃的摩天大樓頃刻間化作斷壁殘垣。
唯有坐在他身邊的青年身側散發出淡金色的柔光,睜著黑白分明的杏眸看著他。
陸清和的動作霎時間定格在原地。
他能看清姬棠的臉了!
第48章 第 48 章
四周發出陣陣此起彼伏的鳴笛聲響, 從高樓間穿堂而過的風席卷著尖銳聲音直達云霄。
姬棠的手背被陸清和灼熱掌心觸碰,霎時間像觸電似的有股電流沿著手臂漫過身體:“我沒生氣。”
為什么突然說這么奇怪的話啊啊啊?好像他們在談了一樣!
說起來也奇怪,姬棠平時并不喜歡和旁人親近, 就算是小時候與傅塵要好時,也甚少與他如此親密。
他是反感別人觸碰他的, 只是沒有陸清和那么嚴重。
可是陸清和每次的靠近, 卻從未讓他有過以前對旁人的那種心中油然而生的反感和不悅, 反而讓他有種熟悉感。
陸清和皮膚上的檀香氣味,他似乎聞過很多次,因此早已熟悉。
可姬棠卻又根本想不起來他到底是在哪里聞過,這樣與眾不同的木質香氣。
那晚和陸清和一起睡覺時, 竟是姬棠睡得最為沉穩的一夜。
他平日睡眠很淺, 幾乎整夜都在淺寐, 只要旁人一點動靜就會醒來。
可那夜明明床上非常擁擠,耳邊又被陸清和的呼吸聲充斥, 姬棠卻睡得醒來時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陸清和, 對他而言, 好像是蕓蕓眾生里最特別的那個。
姬棠在一陣幾乎是在耳邊炸響的汽車鳴笛里回過神來, 卻發現陸清和左手握著方向盤, 看著自己好像陷入了呆滯狀態。
平日總是神采奕奕的黑瞳此刻也好似蒙上了一層霧氣, 變得混沌無比。
“陸清和,你怎么了?”姬棠伸出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可對方卻沒有反應。
后面已經有車主等不及了,從車上下來開始敲他們主駕駛的窗:“堵在路上干什么!以為自己開大G很了不起是嗎!?”
“陸清和!”姬棠并不害怕外面敲窗的人, 但卻擔心陸清和突然的怪異舉動。
但下一瞬, 陸清和的眼眸復而清明,面容也比方才更加冷峻了幾分:“我們走。”
油門被悍然踩下, 4.0升V8發動機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姬棠被一陣推背感按倒在椅背上,原本因為陸清和終于有所回應而放下的心又再次懸了起來:“你!?你怎么了啊?”
陸清和平時開車雖然也并不慢,但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在數秒內就拉到了120km每秒的速度!
尤其是現在處在鬧市區的晚高峰,車流擁擠繁忙,一眼望去夕陽西下的夜幕里滿是深紅色的尾燈。
而陸清和卻踩著油門在不同車道間來回移動,似乎四周有什么值得他警覺的東西似的。
世界仿佛已經天地顛倒。
建筑物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搖晃,玻璃窗在巨大的壓力下紛紛爆裂,碎片四濺,伴隨著刺耳的破碎聲。
街道上的車輛失去了控制,相互碰撞,發出刺耳的金屬撕裂聲,火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映照著人們驚恐萬狀的臉龐。
漫天的灰塵和碎石,將這座城市昔日的輝煌埋葬于廢墟之下。
陸清和緊握方向盤,右手再次握住那微涼的纖細指尖:“別怕,我會帶你離”
不對。
他望向副駕駛的少年,卻發現原本黑白世界里唯一的亮色已經消失,他握著的人低垂著頭,額發擋住了臉,似乎已經沒有任何屬于活人該有的生氣。
兩人相握的手更加察覺不到對方的溫度,陸清和一把抬起那少年的下巴,卻發現對方臉上一片空白。
沒有任何五官,平整得好似一張白紙。
無數紛亂片段此刻在陸清和面前旋轉反復出現,好似要將他的思緒徹底吞噬。
姬棠看著陸清和將車停靠在路邊,才終于松了口氣。
而剛才被堵在他們車后面的車還有人好奇地搖下車窗來看,好奇這臺黑色啞光的越野車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五分鐘后。
“你剛才出現幻覺了。”姬棠握著陸清和的手,緊緊地不敢松開,生怕對方又突然踩油門。
陸清和渾身像剛從水里撈出來,汗將他的黑發盡數打濕,讓他此刻難得地帶著破碎感。
“姬棠,我”他側過臉看向姬棠,得到對方肯定的回復,“我已經把直播系統關掉了,你想說什么,可以直接說。”
“可能是其他頻道的信號錯亂了。”陸清和只是這樣說,拇指不自覺地輕輕磨蹭姬棠細嫩的手指皮膚。
皮膚相互摩擦碾磨,卷起感知的顫栗。
“你還好嗎,我們直接回家吧,不要去外面吃飯了。”姬棠碰了碰他發紅的眼尾,“我來開車。”
這個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的,待姬棠撫過陸清和濃密眼睫與眉毛時,才恍然察覺到自己對陸清和的接觸是多么自然。
好似那句“歡迎回來”,幾乎不需要經過思考,身體便會自動作出反應。
“陸清和,”姬棠抬眸,眼中滿是不安與迷茫,“我們之前是不是就認識?”
***
夜幕降臨,城市被霓虹燈的五光十色所填滿,高樓大廈的燈火逐一亮起,像是鋼鐵森林中的燈塔。
街道上,車流不息,車燈如流螢般穿梭在夜色中,形成一道道流動的光帶。
江面上的游船鳴笛著在漆黑江水中拖動長長的白色浪花,游船上來自各地的游客望著江兩岸的繁華景象發出陣陣歡呼。
有人在說:“住在江邊這些房子的,肯定生活沒什么煩惱吧”“如果能讓我住里面,就算讓我娶黎懿桐我也愿意啊!”
“你小子,既要又要是吧!”
從陸清和家中,能夠將這些繁華夜景一覽無余。
而房中的兩人此刻卻并沒有心情往下俯瞰繁華江景與那些來回穿梭的游船與車流。
室內的氣氛安靜,而凝重。
“只看清楚了一瞬間。”陸清和兩手托著姬棠的臉,仔細研究著,“這到底是什么原理。”
“咱們能看見彈幕這件事就已經很不符合自然規律,你就不要糾結這個了。”姬棠和陸清和面對面坐著,兩人鼻尖就差頂在一塊兒了。
盡管只是驚鴻一瞥,但陸清和已經牢牢記住姬棠的容貌。
此刻路人值好像隨著他眼中世界的重新建立而再次恢復,可對他而言卻已經是視若無物。
因為這張臉曾經在他的夢里出現過無數次,令他在夢里苦苦追尋卻始終未能尋找到。
姬棠就是他要找的人。
“沒關系,我已經看清楚了。”陸清和唇邊有淺淡的笑意,“你長得很漂亮。”
“一秒鐘就能看清漂不漂亮的啊。”姬棠擠眉弄眼,開始扮鬼臉。
陸清和有些好笑:“當然能,就算有路人值,細看也能看出你五官好看的。”
“那我可不能讓他們細看,”姬棠蹙眉,“不然我好不容易要來的打賞點數不就白費了嗎?對了,說起這個,我的點數又快用完了,路人值現在下降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先前沒有仔細問你,我有時候會看見你身邊有禮物的特效,那些禮物就是打賞點數么?還是可以換成屬性點數。”
兩人相對而坐,陸清和家的客廳非常寬敞,凹陷式的環形沙發非常寬敞,可兩人卻都像毫無所覺般靠得很近,全然沒有要隔得遠些的意思。
姬棠見他臉上滿是那種學霸探索未知時的求知欲,特意賣了個關子:“你猜猜呢。”
“是可以兌換的?之前有人給你送道具,道具能不能換積分。”陸清和見姬棠一副鬼靈精模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別賣關子了。”
姬棠的臉頰肉被他像揉面團似的捏來捏去,作勢要咬他的手:“他們給我打賞的就是積分,禮物都是以積分形式落實到主播賬戶的,然后我再把他們兌換成了屬性點。如果想要道具,也可以直接把積分換成道具。但是道具能不能反過來換積分,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之后可以試試。”陸清和看著姬棠臉越來越紅,松開了自己作亂的手。
姬棠起身給兩人各倒了杯水:“喝點水壓壓驚,嗯。”
剛才陸清和那模樣真把他嚇壞了,不論如何,姬棠決定這段時間多多跟在陸清和身邊,省得陸清和再次出現這種情況,邊上連個能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陸清和接過姬棠拿的水:“你是第一次來這里吧,怎么這么熟門熟路。”
頗有種主客顛倒的感覺,竟然讓他這個主人坐在沙發里拿水杯。
姬棠抬起手臂示意餐廳廚房里島臺的位置,解釋道:“你放水壺和杯子的習慣跟我差不多,所以我甚至都沒有去找,也用不著問你東西在哪。”
陸清和:“”有這么巧的事嗎。
姬棠卻并沒有借此提起這個話題,只是還在愁他的打賞:“真的沒剩多少了,我得想想辦法。”
“你要去找點有意思的東西播么?”陸清和問。
陸清和只能看見彈幕,又不能直接問直播系統,所以對直播系統的運作機制完全是一知半解。
于是,姬棠便把自己之前直播過的劇情內容一一告訴陸清和:“這個世界,是由很多本BL文構成的,并不是只有你那一本。我平時因為點了路人值,我都是作為攝像頭視角,給他們直播其他文的劇情,有些是18/r/的,有些是那種禁/斷/luanlun的,也有些是非常純愛的。”
陸清和蹙著眉頭想了想:“時宴也是小說的主角么?”
在能夠看到彈幕以窺探世界運行規律前,陸清和對于聞時宴的前男友和聞時宴的父親結婚這件事,只是懷疑其中有詐。
可既然現在姬棠已經說了這個世界有很多所謂BL文的主角,那聞時宴和自己的“小媽”糾纏不清,就完全像是那種luanlun小媽文學里才有的東西啊!
姬棠:“你好愛他。”
第一反應不是問自己而是問好兄弟,這是多么感人的兄弟情啊!
陸清和越想越覺得是,直接自問自答:“他肯定是,對吧。那我那本,是純愛的還是?”
姬棠想了想之前看到過的彈幕,說:“挺純愛的,感覺像是事業線占主要部分,感情線占次要部分的純愛小說。”
“事業線指的是萬言,還有陸家?”陸清和原本輕松的神色稍微黯淡了些。
畢竟提起這些惡心人的親戚,就會讓人想到他們曾經做過的齷齪事,從而讓人心生不愉快。
姬棠點頭,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化,將手輕輕搭在他大腿上拍了拍:“沒關系,咱們有彈幕,根本不怕他們。見招拆招就是了,就算你沒有小白花作搭檔,但我替補上也是一樣的嘛。”
“你是說,上次那個服務生,本來是和我一起對付陸夢琪的搭檔?”陸清和眸中寒光一閃。
“嗯,”姬棠抿唇,不知為何這樣直白在陸清和面前提起他的命運,讓姬棠心中有些不舒服,“所以,我現在就要去找一些比較勁爆的東西播。電車那種我是不敢去了,但是我還可以直播我隔壁鄰居那對癲公,哦還有去看看我之前舍友他們滾蛋沒有。”
陸清和見他轉移話題,也并不拆穿,只是順著問了問姬棠鄰居的情況。
聽完姬棠的描述后,陸清和不禁也有些汗顏:“在門口@#%&故意讓前男友聽見,這已經不是正常人了,尤其是在你家里還那樣。你那個發小,他真的有把你當朋友過么。”
姬棠也很是無語:“他在十八歲以前,明明都很正常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好像突然被什么附身了一樣,每次只要沾上歐陽珩就變了個人,變得完全沒有節操的。”
以前,他和傅塵確實是很好的朋友。
傅塵性格內斂溫柔可靠,每次在姬棠有困難的時候都會來幫忙,還做得一手好飯菜,每次姬棠家里沒人時都去隔壁蹭飯吃。
姬棠記得,樓下的那些流浪貓,也是傅塵先開始喂養,才使得自己開始學會怎么挑貓糧貓條,怎么看這些流浪貓是否需要治療等等。
那時候,姬棠也以為傅塵會和他一輩子都是好朋友、好兄弟,就算他們彼此都有了戀人或是婚約,也不會改變。
傅塵以前明明是個很善良的人,斷然做不出對深愛自己的人不告而別,又辜負他情意這樣的事。
可現在的傅塵,卻讓姬棠感覺到有些陌生。
陸清和頗有些擔心姬棠的處境,便問:“你周圍就沒有正常點的人么?我記得上次在行政廳,王壩想要為難你的時候,另一邊隊伍有個男生看起來很緊張。”
說起這個,陸清和有些不爽:“看起來緊張又不知道往前走去幫你,真是無用。最后還得靠我來帶你離開。”
姬棠:“”
“他是你朋友?”陸清和見姬棠表情似乎帶著些許難言,便問。
姬棠撓了撓頭:“對啊,你別多想,他也是一本文的主角,然后他和他未來的男朋友,都跟我關系挺好的。他們兩個人都很義氣,當時王壩為難我,就是他們一直在替我出頭。”
陸清和眸色幽幽:“我沒多想,我只是覺得他沒用而已,光知道捏著拳頭著急有什么用。”
姬棠:“?”怎么感覺空氣里有股子醋味。
“然后還有一對,是大明星,你應該聽過名字,是黎懿桐還有霍穆堯。”既然已經說了,姬棠所幸把自己知道的任務關系都一并交了底,“懿桐哥是我的家教輔導對象,然后我之前當過他的臨時助理。”
陸清和臉上終于露出一絲意外:“霍穆堯?”
“怎么了?”姬棠見他驚訝,“是覺得他倆沒交集嗎?我告訴你,交集可不止一點點哦,之后你就知道了,他倆早就是難舍難分的狀態了,嘿嘿。”
“不是,”陸清和閉上眼,頗為無奈,“他是我朋友,而且他就住在樓下。”
姬棠傻了:“啊!?”
這幾日,兩人都明顯感覺到與對方熟絡起來,而這種熟悉而放松感,不僅是因為兩人共同守護著世界的秘密,更多的是那種從心底透出的信任。
姬棠指了指他隨手扔在沙發上的手機:“你手機剛才就一直有人在打電話過來,你要不要先看看?”
陸清和回頭,拿過電話:“是我朋友,你等會兒。”
兩人靠得很近,陸清和家里又非常安靜,是以姬棠聽見了電話另一端傳來的熟悉男聲:“你今天在路上怎么了?我剛才就一直給你打電話,也沒人接。”
是聞時宴的聲音。
陸清和:“”顯然,他也沒想到失控的短短數分鐘會被自己的好哥們正巧看見。
“我到你家門口了,開門吧。”聞時宴說,同時門口傳來了門鈴的聲音。
陸清和掛斷電話,對著姬棠說:“時宴剛才開車看到我們了,他打我電話沒接,所以就過來了。”
“我要躲起來嗎?”姬棠也跟著站了起來。
陸清和有些無奈:“我只是跟你知會一聲,因為他已經到門口了。”
“哦。”姬棠也覺得自己腦回路頗有些清奇,便重新坐在沙發上抱著抱枕玩。
一開門,姬棠就聽見了聞時宴有些聒噪的聲音:“你今天在路上那是怎么了?我靠,當時我車上還坐著我姑姑,我只能先把她送到地方,才來找你。打你電話你特么又不接,一路上我都快被嚇死了好嗎。”
陸清和也沒法跟他說自己失控的真正原因,只能說:“當時急著回來。”
聞時宴心想有什么事值得那樣冒著一大片司機的辱罵來回超車的啊?
何況陸清和的性格他是再了解不過,雖然有著天生的冒險精神,但陸清和從來不會做這么帶著風險又沒有意義的事情。
聞時宴走進客廳,目光落在沙發上那青年的瞬間停滯了。
草,他好像明白為什么陸清和要著急了。
人家恐怕是急著回來大干一場啊!
但他卻缺心眼地跑了過來直接按響了門鈴,打斷了好兄弟的好事兒!
聞時宴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剛才給自己開門的陸清和襯衫扣子解開了好幾顆,露出小片健壯結實的胸膛。
平日里,陸清和穿襯衫都是規規矩矩扣到倒數第二顆的,為此還沒少被聞時宴嘲笑。
可是現在
聞時宴人麻了,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額,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點事兒,要不我先走了?”
“沒事,你就坐著吧。”陸清和說,“下午我帶著我男朋友,所以急了點。”
姬棠聽見陸清和編出理由后松了口氣,但下一刻眼睛就瞪圓了。
男朋友?什么男朋友??!
下一刻,陸清和便重新從玄關走進客廳,手掌攤開向聞時宴開始介紹:“這是我男朋友,姬棠。”
“這是我發小,聞時宴。你們應該認識一下,以后也會經常見面了。”
聞時宴也沒想到,陸清和會如此鄭重地介紹姬棠。
上次在那家酒店見到陸清和對小服務生的在意后,聞時宴就猜測他們兩個人之間肯定有點什么。
但聞時宴沒想到,陸清和竟然喜歡這少年,喜歡到直接承認他是男朋友的程度。
像他們這樣的世家大族,作任何伴侶上的選擇都是如履薄冰。
想找個伴可以,但選擇有身份的伴侶,卻是要慎之又慎,否則難免會遭到什么計謀的反噬,甚至成為圈中笑柄。
可陸清和竟然就這樣,直接承認了。
反而是那少年似乎很意外,并不想陸清和這么說的模樣。
三人互相打過招呼,坐下來聊了一會兒,姬棠才發現原來明天就是聞時宴前男友要和他父親結婚的日子。
婚禮非常盛大,所以陸清和也會去參加。
姬棠霎時間開始摩拳擦掌,決定要去那里直播了。
雖然陸清和說了讓聞時宴多待一會兒,但聞時宴也不是不會看臉色的傻子。
寒暄片刻,聞時宴與陸清和說了明天大致的安排后,立刻便起身告辭,給自己兄弟留下足夠的浪漫夜晚。
大門關上,姬棠便說:“明天我可以去嗎?我也想湊熱鬧,明天肯定有Drama事情發生。”
“嗯,可以。”陸清和確認了門口沒人后走回客廳,坐在姬棠身邊。
他開口時聲音很輕,但語氣卻很鄭重:“姬棠,我們假裝成情侶吧。做我男朋友,好么?”
第49章 第 49 章
柔和的夜燈散發出柔和的暖黃色光芒, 為整間臥室都披上了一層隱隱綽綽的紗幔。
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阻擋了窗外的繁華夜景,讓這個小天地成為獨屬于兩個人的靜謐港灣。
乳白色仿佛融化的方糖般形狀不規則的床頭柜上放著兩本硬皮的英文小說, 其中一本被打開放著,書頁嶄新。
陸清和家全套采用中央空調, 溫度是恒定的25攝氏度。
姬棠縮在被子里, 甚至把頭也蒙在了里面。
因為體溫偏低的原因, 他比較怕冷。
平日在宿舍開空調時,如若開到他覺得舒適不冷的溫度,那宋方荀會熱到脫上衣,所以每每他都是披個秋天穿的厚外套來御寒, 床上的被子也是一床空調被加一床毛毯。
“還是冷?我已經調高了2度。”陸清和進房間的時候就看見床上有一坨疑似蟬蛹的東西, 把整床被子都卷在一起。
姬棠表示沒關系:“沒事的, 我覺得冷屬于是常態。”
陸清和若有所思,問:“那你冬天去北方的時候會覺得冷么?”
“我又沒去過北方。”姬棠從被子里伸出半張臉, 大眼睛盯著陸清和, “男朋友請坐。”
陸清和在床的另一側坐下, 靠在柔軟的床頭開始看那本在床頭柜上攤開的書。
“我今晚就在這兒睡了?”姬棠問。
聞時宴離開后, 他和陸清和便把關于直播系統的問題更加仔細地討論了一遍, 然后陸清和便把他帶到了這個房間, 說讓他在這里休息。
姬棠是躺在床上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這是主臥,別的臥室大抵不會在衣帽間里擺滿陸清和本人的領帶手表。
但既然他已經答應了陸清和——
那他就稍微承擔起一點男朋友的責任, 在陸清和身邊呆著好了。
“嗯,”陸清和目光從書頁移向他, “我去隔壁。”
姬棠:“”
彳亍, 已知這個房間里有兩個直男,請問他們分別是誰?
但姬棠不知道的是, 在他躺下入睡后,一直有個高大的身影在他床邊久久站立。
床上的青年睡得很熟,夢境里似乎有什么美好的東西讓他眉頭舒展,唇邊也掛著甜甜的笑意。
那只他曾觸碰過無數次的大手輕輕撫過他的眼尾臉側,撫過他柔軟睫毛、花瓣似的嘴唇,最后化作一聲很輕的嘆息:“棠棠,我該怎么讓你想起這一切?”
***
整座莊園被精心修剪的法式園林環繞,巨大的鐵藝雕花大門緩緩開啟,迎接賓客的是廣闊的草坪與大理石噴泉。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氣味,蔥郁的綠色植被沐浴在燦爛陽光下,連葉尖的每一顆露珠都反射著細微的閃光。
賓客們身著各式華服,或優雅長裙,或定制西裝,走在莊園內的小徑之上,說話寒暄的聲音也四處蔓延。
翌日,姬棠沒有課,于是跟著陸清和前往聞家。
此次聞家家主的婚禮可謂是陣仗極大,不僅將諸多商界名流邀請到場,更是連其他領域的大人物也紛紛到訪表示重視。
更不用提那些娛樂圈中的明星,收到邀請的便是擁有足夠咖位的,各種在電視手機上出現的熒幕人物在此處扎堆出現。
今日聞家的莊園熱鬧非凡,布置也講究無比,連蛋糕餐品都是專門聘請世界上最有名的蛋糕團隊來進行制作,全然不在乎金錢與其中會浪費掉的其他成本。
來到現場的人都知道,這已經充分說明了,聞家家主對這位年輕妻子的重視程度。
姬棠一路走來發現四處皆是張燈結彩,偌大庭院竟能處處布置得如此精致。
感嘆之余,他卻想的是:聞時宴如果來這里看到這些,豈不是更加傷心了
而陸清和顯然和他想到了一處去,臉上表情是難言的復雜:“何必弄得如此大陣仗。”
昨日,在聽到聞時宴父親要辦婚禮時,陸清和就表示了安慰。
畢竟在聞時宴視角里,姬棠并不知道許諾卿和聞時宴之間的關系,所以他也沒法明著去說什么安慰的話。
但聞時宴卻帶著悲傷神色搖頭說:“沒關系,你幸福了就好。”
盡管陸清和已然明白,這個世界或許就是一團數字構成的程序,而聞時宴當今所遭受的一切苦悶或許也只是某個作者為了滿足自己XP而寫出的無邏輯情節,并沒有什么科學邏輯。
可聞時宴畢竟是他多年的好友,兩人從年幼便相識,這段記憶是陸清和無法從心中抹去的。
聞時宴在他心里,是個活生生的人,他又怎能接受自己的好兄弟因為這等“滿足XP”“劇情需要”荒謬的原因而飽受折磨?
陸清和眸光一凝,早已暗自決定好,要找個機會將這一切盡數告知聞時宴。
只要是他說出口的,那便與姬棠沒有關系。
屆時如果系統會給予他懲罰,那就給吧。
至少,他不愿看著聞時宴這樣憔悴零落,飽受情場折磨。
“嗯?棠棠?”姬棠正在亭子下面坐著,就聽見有人喊他。
陸清和與姬棠同時抬頭,看見了穿著白色西裝發型帥氣的藍毛青年。
姬棠很驚喜:“懿桐哥!”
黎懿桐收到邀請函之后糾結了許久要不要過來,他屬于是剛進入這個圈子的新貴,在圈子里沒什么朋友,更不提擁有什么小圈子。
可經紀人姐姐非要他來,讓他在這里多和其他人攀談,沒準能認識什么投資人,以后選劇本拉投資的時候多一個能求助的人脈。
可黎懿桐剛來到這里看著那些人攀談的架勢便開始后悔了,因為他壓根擠不進去這些人的話茬里,只能跟著幾個認識的藝人往前走。
所以看到姬棠,他簡直就像看到了救星:“棠棠,你也在這兒啊!”
姬棠也挺開心,迎上去說:“桐哥,你這兩天有沒有好好背單詞?”
黎懿桐:“…”不是,怎么一見面就問這個啊!
你的冷漠嚴肅,毀了我好多溫柔!
陸清和站在姬棠身后,與黎懿桐對視時點了點頭表示問好。
“陸總。”黎懿桐之前是在慈善晚宴上見過陸清和的。
兩人寒暄片刻,小徑上莊園里的賓客多了起來,宴會將在不久后開始,連歐洲專門飛來的樂團也已經就位,開始演奏D大調的《卡農》。
配合從復古中式莊園葡萄藤上空飛過的白鴿,一派歲月靜好之態。
“我要去找時宴一趟,要一起過來么?”陸清和單手插在口袋里,側身看著正在和黎懿桐說話的姬棠。
姬棠點頭,對黎懿桐說:“我等會兒再找你,我們微信聯系。”
“好,”黎懿桐看著逆光站立的陸清和,小聲問,“陸總和你是親戚嗎?”
“不是”姬棠想像昨天陸清和介紹自己那般坦然說出,可是話到嘴邊卻好像舌頭打了結似的怎么也說不出口。
黎懿桐拍了拍他肩膀:“好啦,你先過去,別讓陸總等急了。”
藍發青年在滿是葡萄藤的木架下目送著他們走遠,卻見到那更加高大、肩膀也更加寬闊的男人突然將放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來,展開手臂。
而瘦弱一點的白西裝青年則順從地挽住他的手臂,兩人依偎在一起繼續往前走。
黎懿桐:“”ber?
他的小助理,他一直想要留下的家教老師,男朋友竟然是陸清和!?
***
地毯的觸感柔軟而溫暖,空氣里滿是香氛的氣味。
試衣間內四面都鋪設著角度傾斜的鏡子,明亮燈光更能顯出站在試衣間中央的人身姿窈窕、服飾華麗。
此時,原本在試衣間內為新娘忙碌的工作人員都前往前廳,只剩新娘一個人還站在偌大的試衣間內。
及肩黑長發的美麗男人身著一身華麗的白色婚紗,頭上的潔白頭紗更是由施華洛世奇水鉆拼接而成,在陽光下享受著奪目的光澤。
本應該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可這看起來雌雄莫辨的男人此刻卻雙眸含淚,滿臉的悲傷與痛苦。
他精致的妝容,奢華風光的裝扮與他此刻的神色極其格格不入。
而他面前的陽光,忽的被穿著白色西裝的寬闊胸膛所遮蓋。
姬棠一把扯住陸清和的手腕,將他拉進試衣間外的門后:“別過去。”
試衣間很安靜,周圍也沒有工作人員,姬棠來時只聽見有個發型師在說:“新娘說想一個人呆一會兒,我們先去吃東西。”
所以此時來找許諾卿的聞時宴,才會如此順利地能夠和許諾卿單獨說話。
陸清和被拽到靠墻站著,而姬棠很快就貼了上來,兩個人隔著一道門,聽著里面的動靜。
陸清和懷抱溫暖,兩人必須躲在門后狹窄的縫隙里,才能保證不被來往經過的人發現。
下一刻,有力的手臂帶著怒意橫在了許諾卿的面前,將他離開的路牢牢攔住。
墻壁被他一掌拍響,發出沉悶的聲音。
許諾卿像受驚的小鹿般抬起覆著水光的大眼睛,眸中波光粼粼,一池春水只被眼前的男人所攪動。
英俊的混血男人目光幽深晦暗,將那纖弱瘦削穿著婚紗的身影緊緊禁錮在墻角。
“小媽,你穿婚紗可真美。”
姬棠聽見聞時宴低沉的、壓抑著絕望與欲望的聲音這樣說道。
“他們怎么敢直接在里面這樣對峙?不怕有人過來嗎?”姬棠驚呆了。
“劇情需要吧。”
陸清和的手被姬棠緊緊攥著,注意力卻并沒有放在那對禁忌的戀人身上。
大概是因為著急“聽墻角”給直播間的觀眾直播,姬棠把陸清和拉到角落時并沒有松開拉著陸清和的手。
兩人手掌相貼,彼此交換著溫度。
姬棠的手好涼,皮膚又很光滑,像他以前摸過的、爺爺喜歡收藏的溫玉。
姬棠仔細聽著里面的動靜,聽見許諾卿發出幾乎崩潰般帶著哭腔的聲音:“你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是回丑國了嗎?”
聞時宴卻緩緩在他的崩潰里勾起了唇角:“我特意回來了,為了參加你的婚禮。”
這話可謂是又病嬌又鬼畜,連姬棠聽著都感覺陰森森的。
“時宴,求求你別看我,好嗎,今天別出現在我的面前”許諾卿開始急促地喘息,顯然是被聞時宴的突然到來嚇得不輕。
又求上了,姬棠記得上次也是不停地在哀求聞時宴。
透過縫隙,姬棠看見試衣間內的許諾卿早已轉過了身,用長長的水晶頭紗擋住他臉上的表情。
這套裝扮,在聞時宴面前是何其諷刺,許諾卿本以為今天聞時宴根本不在國內,卻不曾想他會特意趕回來。
而看見自己心愛之人穿上如此美麗的婚紗卻是要嫁給別人的聞時宴早已怒氣沖頭,失去了理智。
他又怎么會肯讓許諾卿一直背對著他。
于是很快,許諾卿便被攥著手臂按在了墻邊:“看著我,諾卿,為什么要躲開我的目光,為什么不敢跟我對視?”
自從上次失魂落魄的聞時宴被陸清和提醒,戀愛腦的男人就篤定了許諾卿嫁給自己父親一定是有苦楚,并非自愿。
所以那些在心里發過的毒誓例如“此生再也不與他親近”“封心鎖愛再也不愛任何人”等等都可以作廢。
許諾卿被他攥著手臂,被迫正臉面對他,可是卻倔強地轉開臉,不愿與他對視。
“這套婚紗真好看,卿卿你應該不會想讓它在你去前廳之前就被撕壞吧?”聞時宴笑容溫柔和煦,可說出來的話卻是一句徹頭徹尾的威脅。
許諾卿在聽見這句話后,不可置信地看向聞時宴。
他這套婚紗出自歐洲某知名奢侈品牌當前的總設計師之手,由多個經驗老道的裁縫手工縫制。
每一道白紗裙邊,全都是手工縫制,上面還鑲嵌著上千顆價值不菲的珍珠作為點綴。
他從未想過,一向對他溫柔寵溺百依百順的天真大男孩,竟然會有這樣陰森可怖的一面。
可還不等他說話,聞時宴卻附身湊近他耳邊,曖昧地在他敏感的耳際吹了一口氣。
許諾卿霎時間全身顫抖起來,白皙耳尖與脖頸也紅了個透,眼睛也不由得彌漫起動情的氤氳薄霧。
而更讓許諾卿沒有想到的是下一句。
聞時宴挺翹的鼻尖已經頂在了他的鬢角,低沉磁性帶著情/欲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在這里,就穿著這套婚紗,和我最后做一次,好不好。”
聽見這句話的姬棠瞪圓了眼睛,抬起頭和陸清和對視,用眼神瘋狂示意對方:臥槽這也太勁爆了!
陸清和表示自己看明白了他的眼神,并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陸清和怎么也沒想到,聞時宴會這么瘋狂。
雖然平日里這家伙就浪漫且肆意妄為,但在自己老爹的婚禮上和自己未來的繼母穿著婚紗do
陸清和感覺自己的頭開始疼了。
而直播間的彈幕也在此刻終于變多了些。
之前因為劇情平淡沒有18/r,姬棠的直播間流失了很多觀眾,畢竟他作為路人沒法讓一些有感情需求的觀眾感受到甜甜的愛情。
但此時,彈幕再次豐富了起來,直播間人數也在顯著上升!
【我超,這也太勁爆了吧??】
【這對真的沒有文嗎,是頻道創建時原創的】
【這是我見過的,最香的,原創劇本!!!】
【真的好好吃,好禁斷好澀】
【試衣間里面都是鏡子,在里面豈不是可以從各個角度看到是怎么那啥的??】
【那豈不是面色緋紅流口水翻白眼失神什么的都能看得很清楚?????】
【主播你的福氣還在后頭,快繼續播!】
【只有我想說主播和霸總還拉著手,悄悄磕到了嗎】
【前面的,其實我也想說來著】
而試衣間里,許諾卿的眼淚已經順著眼尾流了下來,滑過他小巧的臉頰:“聞時宴,你不要再胡鬧了,今天以后,我就是你的繼母,你怎么能”
“分手的時候那么倉促,你甩了我一個理由都沒有給,”聞時宴捏住他下巴,卻不舍得用力,“現在,你連送我一份分手禮物都不肯么?!”
本來聞時宴是想要來找許諾卿好好談談的,可是誰知一見到這樣盛裝打扮的許諾卿
他的理智早就徹底失去了,唯獨剩下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燒。
許諾卿看著他,滿臉倔強和悲傷地說:“是不是只要這次以后,你就再也不會逼我,再也不會來糾纏我?”
聽見這句“再也不會來來糾纏我”后,聞時宴徹底上了頭:“對!竟然你這么不想看見我,我以后都不會從丑國回來了!這樣你滿意了嗎,小媽!!!”
許諾卿的眼淚早已弄花了臉上的妝容,可他卻沒有絲毫猶豫,只是抬起手臂摟住了聞時宴的脖子:“那就這樣一言為定,你想在這里做,隨便你,只要不弄臟我的婚紗。”
聞時宴的眼睛早就氣得發紅了:“好,好啊!”
他立刻把婚紗繁復精致的下擺撩起,一把扯下了原本放置在其中的裙撐,將許諾卿的legs分開:“這是你自找的!”
在外面偷聽加偷看的姬棠心驚膽戰,見聞時宴動作粗暴地開始在鏡子前按著許諾卿
但就在小車庫即將停入擎天柱的剎那,他突然被轉了個方向,然后臉埋入了身邊男人的胸膛,耳朵也被一雙溫暖的大手牢牢捂上。
在只能聽見影影綽綽聲響的剎那,姬棠聽見陸清和說:“不準聽也不準看。”
姬棠:“”我的屬性點!這可是我的屬性點啊!!!
你不讓我看,我怎么給直播間的人直播啊啊啊!
鏡子里的兩人糾纏在一起,早已難舍難分,許諾卿看向面面鏡子里自己雙眸失焦粉唇微張小腹隆起的模樣,難為情得簡直想要鉆到地下。
可偏偏此刻場景又悲傷而絕望,教他邊發出shenyin邊留著眼淚。
【我擦咧這也太澀了吧!】
【很滿足,今天的直播就看到這里了】
【黃黑網站,啟動!】
【某棠,啟動!】
【牛牛,啟動!】
兩人在得體西裝與婚紗里的body皆因為這場動情的運動而大汗淋漓。
一場畢,而許諾卿早已身體癱軟,腿也軟得無法站立,只能倚靠在聞時宴身體上,輕輕喘著氣。
雖然這對聞時宴而言,完全是一種誘惑。
“我只要想,沒有什么不敢的。”聞時宴眼神晦暗,在許諾卿涂了淺粉色唇彩的嘴唇上重重咬下,“我爸能拿我怎么樣,有種他就把我發配到最荒涼的地方去,那時候,我一定會把你也帶走。”
許諾卿在被他吻過嘴唇時身體重重一顫,仔細思考了聞時宴的話以后更是神色有些怔愣,似乎沒想到聞時宴會說出這樣的話,似乎已經豁出去了不管不顧了般。
而聞時宴已經感覺到了他態度的松動,因為許諾卿并沒有像上次那樣瘋狂掙扎。
于是他又補充道:“如果沒有你,我都無所謂了,我不要這些破公司破財產了。許諾卿,你到底明不明白,這些東西對我根本不重要?”
許諾卿徹底被他決絕的態度給嚇到了。
以往,聞時宴在提起家族爭斗時總是壯志滿滿,一副要與那些親戚爭個高下的模樣。
許諾卿喜歡聞時宴說出那些話時候的表情,是那樣的神采飛揚,滿懷自信,像是太陽般綻放著耀目的光芒。
可現在的聞時宴卻神色沉郁,眼中的深邃好似深淵,想要把一切都吞噬殆盡。
“你說過你要爭家產的,聞時宴,別做懦夫。”許諾卿眼中帶著淚光,說出的話卻與剛才那些哀求全然變了語氣。
聞時宴帶著邪氣的笑意越來越重,他明白自己賭對了。
可同時他也明白,許諾卿性格倔強,大抵是認定了什么東西,才會一聲不吭和自己分手,轉而投向別人。
想要讓他松口說出事情的真相并不可能輕易做到。
所以聞時宴笑容愈發邪吝,嘴唇在許諾卿耳垂上輕咬:“卿卿,我們再來一次不同姿勢的吧,好不好?”
第50章 第 50 章
鋪著潔白綢緞的圓形更衣臺周圍環繞著輕紗帷幔, 此刻帷幔隨風一陣陣抖動著。
“聞時宴這次之后呃我再也不欠你的了”
壓抑著的聲音不絕于耳,姬棠只能聽見些許動靜,但除此之外什么都聽不清楚。
而他抬起頭看陸清和, 就會發現陸清和的臉色越來越臭。
“干脆我們先回去吧,不知道他們要在這里搞到什么時候。”姬棠用氣音小聲和陸清和商量。
陸清和卻搖頭, 臉上表情驟然一變!
遠處有皮鞋落在大理石地面的聲響, 那聲響由遠及近, 顯然是往這邊來了!
有人來了!而聞時宴和許諾卿還在試衣間里大戰三百回合!
“掩護一下他們吧。”陸清和握住姬棠的手,突然咳嗽了一聲,音量足以讓里面的人聽見。
姬棠聽見里面的聲音在頃刻間就停止了,整個空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與凝滯中, 簡直想笑。
他都有點擔心聞時宴的身體情況了就這件事吧本來他不該關心, 但潛意識他就不受控制地關心
畢竟八卦是人類的本質啊。
【好奇這樣聞時宴會不會很疼哈哈哈哈哈】
【哈哈我也想知道】
【想知道+1】
【這種文的必備情節:有人來了】
【必備2:有人過來但不停止, 慢慢繼續并且還一邊咬著嘴唇不敢發出聲音】
【哈哈哈必備3:任憑感覺在身體內發酵,卻不敢喊出聲音, 只能咬住對方手指是吧】
【前面那幾個你們太懂了喂】
【請你們移步另一個網站, 寫給我看好嗎?】
【好嗎?好的】
來人從走廊的另一頭緩緩行至, 姬棠定睛一看才發現這有力而快速的步伐竟然是聞時宴的父親聞紹!
“新郎官”今日穿著一身定制手工白西裝, 滿面紅光顯然是有喜事, 平日威嚴的臉今天也顯得格外有親和力。
只不過他已經染白的頭發與眼角臉部的皺紋與是一件里面那位實在過于不相稱, 以至于姬棠都覺得許諾卿不該嫁給他。
聞紹在看見陸清和時就有些疑惑,走到兩人面前時開口問:“清和, 你在這兒做什么?”
陸清和低頭看了姬棠一眼,兩人迅速地在眼神交流里領會了對方的意思。
陸清和轉身, 臉上表情有些無奈:“聞叔叔, 我男朋友和我鬧脾氣,我只能把他帶到這里, 省得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丟我的人。”
而姬棠也恰到好處地甩開陸清和的手,嘟起嘴一副不開心鬧脾氣的模樣。
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立刻就打消了聞父的疑問。
那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來回打量兩人,尤其是躲在陸清和身后的姬棠:“哦,是這樣啊。小年輕吵架很正常,那看來是我這個老頭子來得不巧了。”
而對于陸清和話語里對姬棠的貶低和不尊重,他并沒有感到什么奇怪。
這正是陸清和明白的,因為在聞紹這樣的人眼里,男朋友的生氣不值得帶過來哄,把他帶到這種沒有人經過的地方只能是怕丟面子。
如果只說“哄男朋友”,反而會讓聞紹覺得奇怪。
因為聞紹打心底里,就不尊重這些年輕的漂亮男孩。
“您過來正好提醒我們婚禮要開始了,我們這就去前廳,您過來這邊是?”陸清和表現得很恭謹。
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久經沙場,無論在識人窺人心思還是在商界,都比陸清和多了幾十年的歷練和經驗。
是以,陸清和并不敢在聞紹面前多暴露一分,以免被看出什么破綻,使得試衣間里的那對偷情愛侶被發現。
“呵呵,確實快開始了,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們還是先參加我的大喜事,哈哈。”聞紹見陸清和態度客氣,語氣便也放緩了許多。
中年人的眼光都很毒辣,聞父一眼就看出來姬棠不是圈里的人,甚至連圈子邊緣的人都算不上。
他心中疑惑為何陸清和會看上姬棠的同時,也有些好奇姬棠此人有什么本事,竟能讓陸清和把他帶來此等場合。
但現在并不是好奇的時候。
“我在找諾卿,你有看見他嗎?”
姬棠汗流浹背了。
他要找的小妻子現在只跟他一墻之隔,而且還正在和他的兒子發生激烈的負距離行為。
估計還非常享受,可能都忘我得沒有注意外面的動靜。
姬棠此時只能祈禱這兩人不要突然發出什么“太深了嗯”“放輕松點”之類的聲音。
而且姬棠覺得,就算陸清和提醒了他們外面有人,聞時宴那種瘋子也很有可能不拔出來,故意貼在許諾卿耳邊威脅什么的“叫出聲來,讓他們都進來看看我們在做什么,好不好”之類的!!!
姬棠不敢想了,再想就要掐自己人中了。
陸清和顯然也有些緊張,姬棠能感覺到。
但好在陸清和的反應還是很敏銳:“我們來這邊主要是看到這邊沒有人,所以我想在這里和我男朋友說說話。并沒有看到許諾卿,不好意思。”
聞父見姬棠臉上帶紅,卻不知他是羞的,誤以為他是被陸清和氣的,便開玩笑道:“好男人不會讓自己的男朋友誤會或者生氣,清和,這一點你可要向我好好學習。”
陸清和:“…”
聞父往反方向離開后,陸清和聽見試衣間里遠遠傳來一聲:“謝了,兄弟。”
陸清和心中憋屈,他還是第一次替別人掩護這種事,又聽到了半場情/事,整個人簡直像受到了精神凌遲。
“你們好自為之,我們走了。”說罷,陸清和便拉著姬棠的手離開。
而在兩人走遠之前,又聽見試衣間里傳來了一陣曖昧的粘膩水聲。
姬棠:“…”
陸清和:“…真是瘋了!”
陸清和最討厭沒有理智的人,而聞時宴此刻就觸碰到了他不能忍受的底線。
“哎算了算了,”姬棠打了個圓場,“看到喜歡的人穿婚紗,但不是和自己結婚,這個事情確實有點刺激人了。”
姬棠還挺能理解聞時宴在剛才的情緒失控,心中有種隱隱的“同病相憐”的認同感。
“算了。”陸清和原本想將世界是虛構、而所有人都活在劇本里一事告訴聞時宴,可現在看見對方沒有理智的一面,又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斟酌考慮。
如果告訴聞時宴,他因此變得更加肆無忌憚、更加瘋狂怎么辦?
兩人邊說邊走間,已經來到了后院的噴泉旁。
手掌還相扣著,親密無間。
姬棠突然意識到兩人還拉著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挪開了。
而陸清和順勢收回手,也并沒有說什么。
噴水池由光潔的白色大理石砌成,邊緣雕刻著細膩的藤蔓與花朵圖案,池水清澈見底,泛著白花的水流從立起的花朵中噴灑出來,再重新落入池中。
“聞時宴怎么這么聰明,一下就猜到許諾卿不是自愿的?”姬棠好奇道。
陸清和把上次在希X頓酒店里自己勸誡聞時宴的話一一告訴姬棠,此時難得有點懊惱:“恐怕他就是聽了我的勸,才會去試探許諾卿。但我沒想到他會這樣,我本以為,許諾卿既然已經和聞叔叔有婚約,他就不會再碰許諾卿的。”
此時的陸清和,對自己的好友突然有種陌生的感覺,與之前姬棠對傅塵忽然的陌生非常相似。
高大的梧桐樹輕輕搖曳,它們的枝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與前廳傳來的詼諧樂曲相伴而舞。
姬棠看了彈幕才發現在許諾卿他們運動的時候,雖然自己被捂住耳朵聽不真切,但直播間的其他觀眾只要把視角改成第三人稱,就能夠清楚看到里面發生的一切。
所以根據彈幕所說,自己的直播間現在已經在BL感情流頻道排到前十名去了。
打賞也是源源不斷,足夠姬棠再用一星期的。
但剛剛的一切,還是讓姬棠感到既面紅耳赤又炸裂異常。
雖然他沒有身臨其境的那樣聽見,但還是能聽見些微的動靜,這讓他感到尤其的炸裂:“怎么你好像對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了,我每次看到或者聽到我都要用很長時間療養我的精神”
陸清和嘆了口氣:“從小到大,見得多了。”
“可是十八歲以前不是有未成年保護的么?”姬棠想仔細再問,可莊園的大道上已經多了許多走動的賓客,他不方便再問,只好跟著陸清和繼續走。
兩人來到聞宅前院修建得非常工整的草坪上,此時婚禮已經進入了開始前的準備階段。
草坪上擺放著整齊的餐桌,上面鋪著潔白的桌布,擺放著精致的餐具和鮮花。
一道由鮮花裝點的愛心形狀拱門立在草坪正中央中軸線的位置,許多穿著白色小西裝、小裙子的女孩男孩正在草坪上亂跑,發出孩童天真無邪的笑聲。
陸清和與姬棠在自己對應的座位落座,他們這桌坐的全都是萬言以及同行業科技企業的高管。
姬棠看著陸清和和那些人打招呼,頗有些無聊,便四處張望,在各桌里面找黎懿桐的身影。
草坪上的婚禮座位是固定的,已經有管家把各個人的座位都進行了劃分和安排。
同一個圈子行業或者是互相認識的人,會被安排到同一張桌。
所以黎懿桐在來到草坪落座時,看到霍穆堯并不十分驚訝。
霍穆堯與他淡淡打了個招呼,兩人與其他娛樂圈的同事看起來沒有任何區別:“上午好。”
霍穆堯旁邊坐著的是圈中一位知名編劇,她帶的劇組往往都能拍出比原著還要精彩的故事,是收視率的重要保障人物。
黎懿桐還想跟霍穆堯多說兩句,卻見那女人拉著霍穆堯開始說什么,兩人說話時捂著嘴,連讀唇形的機會也沒給黎懿桐。
不過好在婚禮很快就正式開始了,而剛才在后臺胡鬧的許諾卿此時也穿著一身拖地的婚紗長裙,在眾人的目光里走了出來。
他從花朵拱門的另一邊,也就是涼亭的方向出現,被他的父親挽著手臂,緩緩沿著草坪中央的長長紅毯往前走。
而聞紹站在花朵拱門下面,滿臉笑容地在等著他走過來。
如果忽略許諾卿挽著的父親看起來還沒有聞紹老的話,這確實可以稱之為“一段佳話”。
但顯然,從大家表情上來看,可以看出很多人對他們這樣的年齡差距并不認可。
不過也有人被那身嵌滿婚紗和水晶的婚紗吸引注意力的。
那些水晶在太陽光底下可謂是美輪美奐,許諾卿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讓那長到腿部的頭紗以及有著寬大拖尾的婚紗綻放出凜凜光澤。
婚紗確實非常華美,黎懿桐也忍不住多盯著看了幾眼。
“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婚紗嗎?”霍穆堯注意到他的視線,便輕聲問。
“我還挺喜歡的,”黎懿桐笑了笑,“以后有機會的話也可以自己買一套,然后拍拍照之類的。”
霍穆堯望著他,目光里隱藏著難以言說的味道:“結婚的時候穿不就好了嗎?”
“穆堯哥,我是不婚主義者,所以說這樣好看的東西自己竟然可以買,那先買了也沒有關系。”黎懿桐回答得很坦然。
霍穆堯口中的“為什么”呼之欲出,最后他還是沒有問出這句話:“嗯,你的想法還挺前衛。”
黎懿桐不是小孩子,他所做的任何決定肯定都有他的理由,一味去問去干涉,顯得太不尊重。
雖然理智是這樣告訴霍穆堯的,他的內心卻始終沒有辦法去打消這個疑問。
出于內心的隱晦情感,他還是很想知道為什么黎懿桐會選擇成為一個不婚主義者。
是經歷了一些感情的傷害,抑或是原生家庭帶來了過多的創傷?
而這個秘密,只能留在之后,讓霍穆堯自己去慢慢探索了。
而姬棠那邊,在目光四處游弋后,先找到不是黎懿桐,而是柏聿。
柏聿怎么會在這里???
姬棠原本只是通過柏聿的穿著打扮知道他家境不錯,但并不知道他竟然是能參加聞家婚禮的這種level!
彈幕也很困惑。
【灼夏的作者把柏聿家的背景弄得很神秘,根本沒說】
【好家伙,高情商:神秘】
【低情商:就是懶得寫,就是純坑讀者】
【RNM退錢!到現在都還沒退錢嗚嗚】
【建議把錢都給主播老婆,我覺得主播老婆能讓我們看到結局的】
陸清和注意到姬棠的視線,看向柏聿時戲謔地抬了抬眉毛:“那小子也在?”
來參加婚禮的賓客非富即貴,每個人都穿著正式而華美,以白色西裝與白色系的裙裝為主。
今日的柏聿同樣身著一身阿瑪尼乳白色棉質西裝,搭配金邊的框架眼鏡更顯得他紳士英俊,又帶著清秀的斯文感。
陌上人如玉,這樣身形高挑臉又精致帥氣的男人,無論放在什么地方都會是人群以及整個視覺的焦點。
姬棠只消視線掃過那片坐著的人群,都無法忽略其中的柏聿。
而在陸清和也望向柏聿后的短短數秒,柏聿立刻注意到了自己右側投過來的視線,并且望了回來。
在看見姬棠時,他點了點頭,表示打招呼。
姬棠也沒指望能從這個撲克臉表情里看出什么驚訝,畢竟這貨可是能攻郁懷瑾的,和黎懿桐這種口是心非的軟萌受并不是一個品種。
“原來他是柏千鶴的兒子。”看到柏聿坐在這里,陸清和立刻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姬棠雖然對這些上流社會的人物并不關心,可是也聽過柏千鶴的大名:“什么??他媽媽是柏千鶴???”
【柏千鶴是誰啊??】
【世界線開始自行彌合了,我印象里那位太太是完全沒提到柏聿家里的】
【她之前作話說了想把柏聿的原生家庭放在后面,前面給了伏筆】
【唉,真的很想看后面,都怪出軌的渣男】
【霸總認識柏哥的媽媽,那他們家應該非常有背景啊】
【前面就能看出柏聿很有錢了,他出門都有專車接送的,而且幫郁懷瑾也是直接掏出幾萬塊】
【我覺得其實他能掏出幾十萬,只是他沒掏】
【俺也覺得】
彈幕很多人都不知道柏千鶴是誰,畢竟她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明面上標出的任何小說里。
但對于這個世界的大部分來說,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柏千鶴是當今國內乃至世界都有名的油畫畫家,其畫作以色彩濃郁以及構圖大膽創新被很多收藏家所認可。
在她還二十多歲的年紀,就曾賣出過高達八位數美金的天價作品。
而歐洲那些知名畫廊更是以能夠與她合作為榮。
柏千鶴不僅自身擁有極高的繪畫成就,還出身藏品世家,家族從數百年前就擁有大量古跡藏品。
許多珍稀文物以及古代的畫作筆跡,都是他們家無償捐給博物館作為觀賞的。
就連姬棠這種不關注藝術圈的人,都聽過柏千鶴的大名,也知道她曾經作為鑒寶專家上過電視臺的鑒寶節目,專門給那些家里有藏品的人作鑒定。
姬棠的老媽很喜歡看這種節目,當時姬棠也跟著看了不少,每次柏千鶴都能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把姬棠佩服得不行。
在這樣的才華面前,她天使般美麗的容貌反而已經成了她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優點。
“仔細想想,長得確實也挺像的。”陸清和見那容貌英俊不凡的青年在注意到他們后一直盯著他們,便玩味地挪開了視線。
對陸清和而言,柏聿就算再冷酷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并不值得他多費心思。
新娘在父親的陪伴下走到了花朵拱門之下,而許諾卿的父親也把許諾卿的手遞給聞紹,像是一種交接。
許諾卿滿臉緋紅,挽住聞紹的手,一副很幸福的模樣將頭靠在聞紹的超絕溜肩上。
但陸清和知道,從肢體語言上來看,許諾卿的頭雖然靠近,但身體卻與之相反有個外傾的動作。
這已經充分說明了許諾卿并不想真的和聞紹有什么不正當關系。
陸清和看向坐在他前面、離拱門更近的位置的聞時宴。
本以為聞時宴此時肯定是痛苦悲傷,可目光落在自己那發小身上時才發現對方笑得腹黑又鬼畜。
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
陸清和:“…”這一腔真心,終究是錯付惹!
而此時的許諾卿又好像□□有什么不自在似的,連跨步大些都不敢。
而聞時宴袖口里似乎藏著什么,使得他頻頻將手指搭在袖口內側,而許諾卿的臉上慢慢也帶上了那種不正常的潮紅,眸中滿是迷霧。
陸清和:“…”本以為在婚禮前強迫新人跟自己在試衣間里大戰八百回合已經是三觀崩塌的極限,可顯然聞時宴比他想得尺度更大。
現在恐怕許諾卿的legs間,還夾著什么東西。
【我靠這也太炸裂了】
【不是,這是我在這個直播里能看的嗎】
【棠棠老婆竟然沒有直播到這一段,好想看他塞進去的是什么啊啊啊】
【應該就是某種可以調節擋數頻率的小東西唄】
【婚禮前穿著婚紗@#%,現在又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搞情趣,6啊】
陸清和立刻拿出手機,開始給聞時宴發信息。
[陸清和:你瘋了嗎?快停下!]
[聞時宴:我早就已經瘋了]
回頭的姬棠看見陸清和手機屏幕上的內容,也陷入了呆滯:“?”
不是牢弟,你們在干什么啊!?在婚禮上你們都敢這么玩,你們真是膽大包天啊!!
而且在姬棠視野里,許諾卿那一副被人欺負得立刻要jiaochuan出聲的滴出水模樣,一看就是有問題。
可在場的所有人,卻都好像沒有反應似的,繼續看著牧師念出那句:“新郎,你愿意娶新娘為妻嗎?”“無論他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他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愿意和他永遠在一起嗎?”
許諾卿渾身顫抖著,好像下一刻就要腿軟得癱倒在地上,嘴唇也緊緊咬著都不敢張口,可能是怕自己一出聲就是甜膩的chuanxi。
可就是這樣的情況,在場還有人在說:“你們看,新娘激動得都要哭了。”“好感人啊。”
聞紹扶著他,說:“我愿”
“慢著!”場上突然響起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將整個婚禮的過程強行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