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13月, 聽起來就很詭異。
姬棠接過陸清和遞來的平臺,看向曲白的簡歷,上面在出生年月一欄, 赫然寫著200x年13月。
“這玩意兒,一直都沒人覺得奇怪嗎?”大半夜的, 姬棠都有點害怕了, “而且你們公司的簡歷系統, 我記得填出生年月是一個下滾動的月份選擇啊,他能選到13月?”
“所以我才覺得他有問題,因為周圍沒人覺得奇怪,連我向特助提起這件事, 特助也覺得沒什么奇怪的。”陸清和看著姬棠。
姬棠打開手機開始翻日歷:“可是日歷上沒有這個月份!
“嗯, 所以我去調查了他在哪里出生, 然后還口頭問了他!标懬搴驼f。
這個世界是姬棠潛意識的世界,按理說一切的事物運行規則都應該由姬棠來決定。
但陸清和此時看姬棠的反應, 就知道他對此一無所知。
姬棠此時已經顧不上之前的憤怒, 思緒完全被陸清和牽著走:“你發現什么了?”
“我還沒有去, 因為曲白昨天沒有來, 我是今天才問到消息。”陸清和說, “明天早上, 我們一起去。”
姬棠緩緩吐出一口氣:“好!
他有時候會覺得,留在這里當個大學生, 陸清和是每天忙著融資和聽技術匯報的霸道總裁,也挺好的。
至少他們不用再去面對重重的阻礙, 不用再去過刀頭舔血的生活。
可是姬棠同樣明白, 即便外面的世界等待他們的是風雨交加,他們也必須要面對。
他們守護的是一面國旗, 是藍星,是萬千人類的家園。
陸清和摟著他,將姬棠攏在墻壁和自己胸膛的縫隙間:“還在生我氣嗎?”
姬棠嘟囔著:“當然啊,你以為你解釋了一通我就會不生氣了嗎?”
陸清和輕輕嘆了口氣。
姬棠見他愁眉緊鎖一副頭疼模樣,眼尾彎彎露出個笑容:“開玩笑的,沒在生氣啦。”
陸清和握著他手腕,低頭在他眉心吻了一下,聲音帶著顫抖:“我很害怕我會找不到你,棠棠。這是我輸不起的,我不能”
灼熱的吻一個接一個,落在姬棠眼尾鼻尖,然后是側臉,再到飽滿唇珠,起初是蜻蜓點水般落在那紅潤唇瓣上,然后慢慢地就變成了更深更重的吮吻。
這是姬棠還未恢復的記憶里,陸清和第一次親他。
他的腰被陸清和手臂毫不費力地攬住,后脖頸也被陸清和大手按著,整個人貼在陸清和懷里,承受著火熱的吻。
姬棠只是微微張開嘴想要說話的間隙,便被長驅直入,舌尖被纏著,上顎也被輕輕掃過。
像是羽毛拂過心間,癢癢的。
姬棠被撬開牙關,涎水順著唇側滑落,雙眼緊密滿臉緋紅,儼然是一副任陸清和采擷的模樣。
唇分時陸清和收回手臂擦去那一抹粘連銀絲,凝望著姬棠如今被親得迷迷糊糊的模樣,心頭不免炙熱得像在灼燒。
大手在姬棠側臉撫摸,陸清和低聲但鄭重地許諾:“我會找到你的,一定!
“嗯!”姬棠攀著他肩膀,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我相信你!
四目相對間燃起的是此時難得寧靜下的火花,兩人鼻尖相抵,只不過對視了幾秒鐘就再次把嘴唇貼在一起。
姬棠輕輕咬著陸清和嘴唇,直到嘗出點血腥味后才松口,在陸清和耳邊小聲說:“這是懲罰。”
“這不是獎勵么?”陸清和舔了舔自己下唇的傷口,并不覺得疼痛。
“這才是獎勵。”姬棠滿面紅暈,連眼尾眉梢都泛著動情的粉紅,再次閉上眼,吻住陸清和。
成年男人哪能遭得住這樣來來回回的濕吻,按著姬棠肩膀把他推開些許時陸清和氣息有些不穩:“今晚就這樣,睡吧!
“為什么?”姬棠歪頭,問。
雖然嘴上說著相信陸清和,可姬棠此時此刻卻有種大廈將傾末日將至的感覺。
好像他和陸清和只能享受當下,日后再也不會有這樣能夠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時光了。
所以姬棠想要再靠近陸清和一點,再多一點。
直到他無法再被更多地靠近為止。
直到徹底聲嘶力竭為止。
陸清和攬著他,小聲說:“第一次來你家就在房間里偷偷這樣這不太好!
姬棠伸手繞過他襯衫衣擺,指尖如同游蛇般肆意撫摸他結實的腹。骸安粫话l現的,就像那時候一樣!
陸清和一怔:“你想起來了?”
“只想起一些片段,關于你的!奔幕卮。
冰涼細膩的手指已經順著陸清和腰線向下滑動,陸清和忍無可忍抓住了那只手,放在唇邊咬了一口。
要說兩人還真是表達感情的方式都非常一致,怪不得能成為一對。
“既然想起來了,那就重溫一下吧!标懬搴托χ谀橇粝卵烙〉氖中穆湎乱粋吻。
待疾風驟雨般的吻落在姬棠臉上鎖骨上,他才明白剛才的陸清和有多溫和。
其余的暫且不管,單就這個把他壓在門上的動作就已經足夠霸道了
姬棠之前沒考慮到的是,此時自己武力值不如從前,和陸清和壓根做不到在床上打架。
只能任陸清和肆意按著親吻,被輕松抱起來而自己只能摟著他肩膀。
只能被動地承受著每一個時輕時重的吻,感受著灼熱的溫度撫過皮膚。
房間內的氛圍曖昧而繾綣,又帶著明顯焦灼的溫度。
姬棠的拖鞋早就落在地上被甩到了遠處,但此時沒有人關心可憐的拖鞋,當事人們正在忙碌。
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敲響了。
“棠棠?你們睡了嗎?”
是姬棠母親的聲音。
陸清和&姬棠:“,,,”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姬棠猛喘了幾下,清著嗓子說:“媽,我還和他說話,你先睡吧。”
陸清和的襯衫扣子早已被解開了四顆,此時深藍色條紋領帶散漫掛在衣領上,露出里面的皮膚。
禁欲的臉配穿戴得體的模樣固然讓人心生向往,但此時衣衫不整配上那不規則的呼吸,便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姬棠母親應了一聲:“那你們早些休息,就別讓小陸回去了,已經這么晚,媽再去給你們拿床被子!
姬棠心想媽你怎么一點也不在意我晚上和陸清和一起睡。
就這么痛快承認了陸清和這個女婿啊不,兒婿嗎!
姬棠還沒反應過來,陸清和倒是先把姬棠放在了地上,并順手把他原本徹底散開的睡衣重新一顆顆扣好,還不忘用衣領遮住姬棠鎖骨上的吻痕。
在姬棠穿上睡褲后,發現陸清和已經恢復了進門時的模樣,衣冠楚楚,道貌岸然。
之所以要用道貌岸然這個詞,是因為姬棠的大腿根被他掐得很疼!
現在還疼!
姬棠母親開門進來,見兩人都穿戴整齊才松了口氣,不忘提醒陸清和:“小陸,早些休息哈。”
“好的,伯母!标懬搴秃苡卸Y貌,彬彬有禮對著姬棠母親笑了笑。
全然讓人看不出一點兩分鐘前他還一手拖著姬棠另一只手掐著姬棠下巴猛親的模樣。
待姬棠母親回去,兩人完全失去了方才的興致,便開始繼續討論關于曲白出生地的事情。
姬棠看著手機里的缺德地圖APP,說:“奇怪,這個地圖上沒有這家醫院啊,是不是已經關門了?”
“但曲白說沒有,而且他告訴我在哪條街道了!标懬搴驼f,“而且他們醫院在搜索引擎上有電話,可以打通!
姬棠只覺得這件事很詭異:“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話雖這么說,姬棠卻靠得離陸清和更近了些。
兩人并肩躺在床上,陸清和在姬棠母親收拾床鋪時去洗了個澡,把身體剛被激起的火氣降下去。
此時窗外下起了大雨,臺風天般的風刮過窗戶使得窗戶發出低頻振動的聲音,雨水也不斷敲打在窗戶玻璃上。
陸清和伸出手臂讓姬棠枕在自己手臂上,兩人親密無間貼在一起。
在磅礴的雨聲里,世界也變得安靜,姬棠聽見陸清和問:“之后回去,你有什么打算!
姬棠思考片刻,說:“把任務繼續完成吧,然后我不知道。”
“我曾經問過你打算什么時候退役,當時你說你不考慮退役。”陸清和望著天花板上星空燈映出的漫天銀河。
碎芒灑在天花板上,姬棠把手臂搭在陸清和胸前,整個人靠在他懷里,問:“那你呢?”
“我想和你一起去個清凈的地方生活,工作不想干了,只想和你一起!标懬搴突卮鹚。
往日因為工作,兩人總是聚少離多,有時候就算見面了周圍也還有一大堆人,根本沒法說什么話,更沒法像現在這樣親密接觸。
甚至如果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在執行保密任務,連光腦信息都無法回復。
陸清和早就受夠了這樣的日子,如果能選,他寧愿不做這份工作也不想這樣每天想著老婆卻只能等老婆任務結束不知道哪天才能回自己發的短信。
姬棠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么想的,只是說:“他們是不是還需要我們?”
“當然,但總會有人頂上來的!标懬搴陀沂直郾患恼碇,左手便放在胸前握住了姬棠的手。
他們已經為那顆星球奉獻了青春歲月里的近乎所有,那么想要閑下來好好感受生活和愛情,又有什么不可呢?
姬棠想到未來,臉上多了幾分憧憬:“那我們就約好了。”
“你答應了?”陸清和有些驚訝。
與他的情況不同,姬棠從小就在基地內接受訓練,十四歲就單獨執行難度S+的刺殺任務。
當時姬棠說不退役的時候,他能夠理解,因為姬棠自小就過著這種生活,恐怕早就把訓練和任務當成了生活的全部。
陸清和像是怕姬棠反悔似的,也不等姬棠再回答,便說:“那就說好了!
***
夜涼如水,月色落了滿地,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灑下一層銀輝。
大床旁云朵形狀的柔軟燈罩仍然散發著暖黃色光暈,驅散床側的大片黑暗。
郁懷瑾走到柏聿床邊,看著往日冰冷淡漠的青年柔軟而沒有防備的睡容,彎腰抬起對方手臂,塞回被子里。
可誰知,那青年卻在燈光里睜開了眼,和郁懷瑾近距離對視。
郁懷瑾:“你沒睡著啊。”
“嗯,有點不舒服!卑仨驳吐曊f,“你還沒睡嗎,已經很晚了。”
郁懷瑾恍然意識到自己出現在柏聿床前給對方掖被子的行為不太合適,便說:“我來借用你衛生間的!
柏聿的房間是一個套間,進門是客廳和書房,然后才是臥室。
柏聿心里嘆了口氣。
廁所和自己床都不在一個方向,若是要用衛生間,怎么可能跑到自己床前來。
只是柏聿也明白,郁懷瑾的口是心非不是故意,而是長期在被打壓和得不到情感滿足的家庭環境中才慢慢變成如此。
因為無論怎么說出內心的需求都得不到重視和回應,甚至還要反過來被罵一頓,所以慢慢地就不想再說了。
柏聿能夠理解,也因此更加心疼。
郁懷瑾說著要用衛生間,但腳步卻如同生根般沒有挪動,還是看著柏聿:“還是不舒服嗎?”
柏聿已經好了很多,可看向郁懷瑾滿是關心和在意的眼眸,他不知為何下意識地說謊了:“嗯,很難受。”
他看見郁懷瑾的手驟然握成了拳頭,表情也帶上幾分急切,才慢慢開口:“你可以在這里呆一會兒嗎?和我聊聊天,之類的。”
在身體虛弱的時候,他想和郁懷瑾呆在一起,哪怕只是同處一個空間,不說話也好。
果然,郁懷瑾毫不猶豫答應了:“行,我去拿個凳子”
不料,柏聿只是掀開被子看著他:“床很寬,你過來躺著就好。”
郁懷瑾猶豫片刻,還是沒能抵擋住這個誘惑。
明知道柏聿不喜歡自己,還是在對方單純地想和自己夜聊的時候躺在了對方的床上。
如果郁懷瑾知道這一切都是柏聿用小心思策劃出來的,他就不必在心里斥責自己的無恥了。
因為此時“無恥”的那位正替郁懷瑾掖好被子,說:“剛才謝謝你,否則我就得在大街上倒下了!
兩人隔得很近,此時和在教室上課或是打籃球不同,偌大空間里只有他們兩人。
他們還正躺在最讓人浮想聯翩的床上,柏聿和他都穿著睡衣。
頗有種已經同居的感覺。
郁懷瑾不敢多想,見柏聿依舊臉色蒼白,便問:“我方便問,你晚上吃的是什么藥么?”
柏聿沒有隱瞞:“旁邊的確實是維生素,只是我吃的是類似褪黑素的藥物,最近失眠很嚴重。”
“為什么?”郁懷瑾腦海中一時之間浮現出無數猜測。
柏聿有抑郁癥之類的心理問題么?還是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卑仨厕D開了話題,“郁懷瑾,我還是想跟你說清楚之前的事!
這話有些嚴肅,郁懷瑾垂眸:“你說吧!
反正柏聿不外乎就是解釋他是受張老師托付才照顧,并非喜歡,郁懷瑾又沒法直接說自己喜歡他,也只能聽著。
柏聿思考片刻才開口:“在高二那年你來附中培訓的時候,我就想認識你了。”
郁懷瑾:?
“?”郁懷瑾有些迷茫,一雙桃花眼水靈靈地看向柏聿。
柏聿繼續說:“當時整個A市,只有你寫出了最后一道大題的最后一個小問而且拿了滿分。如果你前面沒跳步驟,第一名應該是你的!
郁懷瑾想起那次競賽,笑了笑:“我想著那么簡單的證明步驟沒必要寫,沒想到還給我扣了分,草!
“而且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他們”柏聿不知怎么形容,“大家打扮都差不多,也不敢忤逆老師,中規中矩想要混過這三年,但你從來都不在乎這些,那次發試卷的時候,你直接當著校長的面走出去了。”
郁懷瑾壓根不記得這件事了。
因為在他的高中生涯里,他做過無數次這樣的事。
嫌棄老師上課上的不好,無視老師,想走就走,自己跑到操場邊的看臺上寫試卷、看網課。
老師們都不管他,因為知道他在哪里都會認真學習。
所以他可以翹任何課,也可以直接不去上學。
但郁懷瑾不會這樣做,因為他不愿意呆在那個家里。
而這樣他早就習慣的生活,竟然被柏聿覺得有趣而印象深刻。
郁懷瑾忍不住挑眉:“那你高中的時候還是很聽話的嘛。”
柏聿無視了他的調侃,說:“當時我想找你要微信,就在競賽模考第一次的時候”
郁懷瑾記得,那次?荚谖逯羞M行,自己正在宿舍樓后面的荒地揪著那LTP人渣的衣領揍他。
而柏聿正好看見了那一幕。
“所以你就是因為那個,才沒要我微信?”郁懷瑾問。
郁懷瑾本以為柏聿只是四處亂逛碰見,不曾想柏聿竟然是特意來找自己的。
柏聿默認了:“抱歉,如果當時問清楚,我們應該早就認識了!
“沒關系,反正現在不也認識了嗎。”郁懷瑾心態很好,并安慰了柏聿。
在那樣的家庭,如果心態不好,早就已經徹底崩潰了。
柏聿卻搖了搖頭,帶著幾分固執:“是我不好,是我沒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對你下了定義。如果我們當時就認識你就不用受傷了!
郁懷瑾怔然望向他,在明白了柏聿話里的意思后心頭一震。
“這不是你的錯!庇魬谚行┻煅省
連他親生父親都從沒想過要保護他,可才認識他不過數月的柏聿,卻一直想著要保護他。
甚至因為沒有更早認識他,而使得他少受到毒打,而愧疚自責。
柏聿聽出了他聲音里的哭腔,但又笨拙地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輕輕地,握住了郁懷瑾的手:“所以,張老師拜托我只是一個契機,我對你的照顧也并不是可憐你”
“我只是從很久以前,就想認識你一下。”柏聿這樣說。
這段對話當然不是寡言少語不善言辭的柏聿現場想出來的,而是他此前幾日反復思考修改,得出的版本。
如今總算說出來,柏聿松了口氣。
自從那晚郁懷瑾刪掉他微信,他曾經想過,郁懷瑾會不會真的再也不理會自己。
他的心惶然地懸在半空,像是落不到實處般。
和郁懷瑾“吵架”,讓他的失眠空前嚴重,盡管身體疲憊到了極點,可精神卻仍然緊繃著。
更不用說,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該怎么去和郁懷瑾道歉,連寫作業或是向往常那樣去復現代碼的時候都在想著郁懷瑾。
柏聿幾乎要感謝今天吃的那破藥片的功效來得這么猛烈,郁懷瑾才會來關心自己。
才會愿意這樣躺在自己床上咫尺距離的地方,聽自己解釋。
看著寸頭男生略帶疲憊的眉眼,柏聿的心好似終于落歸實處,讓久違的睡意如同彌漫的水汽般絲絲縷縷纏繞上來。
但另一邊的郁懷瑾顯然不這么想。
此時寸頭酷哥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他這輩子,恐怕都不可能不喜歡柏聿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柏聿才悠悠問:“你可以原諒我嗎?這件事是我有錯在先,是我向你隱瞞了真相。”
問出這句話時,柏聿心里卻很平靜。
因為從郁懷瑾對他的態度,他已經看出了郁懷瑾的答案。
郁懷瑾很關心他,所以不會不原諒他的。
“嗯,我沒有怪你,我那天只是”說起那天,郁懷瑾不知怎么解釋。
總不能說自己是惱羞成怒才刪了柏聿微信。
他一直明白,柏聿沒有做錯什么,如果是自己被拜托,大概也不會告訴那個人事情的真相。
可柏聿卻好像很害怕他生氣似的,說了那么多話來解釋來道歉。
柏聿一直以寡言在學院里聞名,郁懷瑾也很少聽見柏聿因為一件事說那么多話,除了PPT匯報。
郁懷瑾的腦子忽然好似被什么點亮了,福至心靈道:“柏聿,你很怕我生氣不原諒你么?”
第72章 第 72 章
細膩的白色棉紗層層疊疊編織而成, 邊緣輕柔地卷曲,散發著柔和而溫暖的光芒,為整個空間披上了一層夢幻的紗幔。
燈光透過棉紗的縫隙, 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與復古木質地板上的暗紋相互交織。
床架采用深色實木打造, 雕刻著細膩的卷葉花紋與藤蔓圖案, 與深綠色的床單極為相稱。
柏聿的目光有一瞬間的閃爍, 但立刻承認了:“嗯,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和你變得生疏!
他如此的坦誠,教郁懷瑾倒有些意外。
但如此坦蕩的模樣,似乎也印證了柏聿對自己并沒有什么更特別的感情。
郁懷瑾此時復雜情緒交織, 不知該作何表情。
他的睡衣衣擺忽然被一只纖長的手拉住了。
郁懷瑾看向柏聿, 心頭一緊。
睡衣的設計一般的會稍長, 蓋過褲子的皮筋邊緣,遮蓋住一小截褲子。
而衣擺的位置, 離男生敏感的區域不過兩指距離。
而柏聿晃了晃郁懷瑾衣擺, 鳳眼一眨不?粗魬谚骸八, 可以把我微信加回來了么?”
郁懷瑾被他晃的這一下弄得心都酥了, 但又感覺有些難為情:“你這些東西都是哪學來的!”
“我在小紅書刷到的, 教的是——怎么撒嬌讓對方答應你的請求?”柏聿面無表情說出了那個帖子的標題。
不過視頻里教學的博主說不僅要揪住衣服下擺, 還要睜大眼睛楚楚可憐的模樣,但柏聿自小就沒什么表情, 對著鏡子模仿了許久也沒嘗試出合適的表情。
他把這歸結于他不適合這個表情。
柏聿深感自己的不善言辭影響了自己交友,又覺得博主說的都很對, 所以果斷點了關注準備系統學習。
但他并沒有仔細看的是, 那個博主主頁寫的是:“如何與男朋友撒嬌讓他乖乖聽話?請關注我吧,教你如何訓狗!”
被當成了狗的郁懷瑾:“”
雖然柏聿的撒嬌很干巴, 語調也很平,沒有任何撒嬌該有的嗲。
但郁懷瑾卻被衣擺晃動的那兩下直接釣成了翹嘴,立刻妥協了:“我現在就把你加回來!
“”柏聿沒想到這個撒嬌教程竟然這么有用,自己只不過粗略模仿了一下,就讓郁懷瑾立刻同意了加回自己。
高嶺之花非常滿意,并準備給那位博主打賞,狠狠打賞!
兩人重新加回了微信,郁懷瑾問:“還暈么?短暫失眠沒必要吃那種藥,藥效強又有依賴性!
“好些了,”柏聿回答,“如果我躺著睡不著,就會很煩,越煩就越睡不著。”
郁懷瑾想了想:“要不之后試試喝點酒?”
柏聿很少喝酒,看郁懷瑾關心自己在替自己想辦法的模樣,不自覺唇角上揚。
郁懷瑾提了建議便看著柏聿,卻見那側躺在枕頭上的男生正看著自己,笑得溫柔。
恰如萬年冰雪融化,無數飛揚閃爍的冰晶在空氣里閃著光,又有如春日萬物復蘇,無數花朵在剎那開放。
郁懷瑾不是沒見過柏聿笑。
但如同此時溫柔融化在眉梢眼角,鐫刻在眼神里的,卻從未見過。
暖黃光芒本就自帶曖昧的氛圍感,而此時兩人共同倚著同一個枕頭上,互相看著對方,更是令這種無處不在的曖昧感愈發濃烈。
“笑什么!庇魬谚查_視線,心在胸腔里跳得“砰砰”作響。
他真擔心柏聿又說出什么撩人而不自知的話,如此近的距離,他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做點什么。
如果那樣,把他當朋友的心思單純的柏聿肯定會覺得很冒犯吧。
柏聿打了個哈欠:“就是很開心。”
他很少這么高興,往日總是平淡看著一切,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
是郁懷瑾重新點亮了他無趣而色彩寡淡的世界。
郁懷瑾失笑,內心一片柔軟,片刻后還是躊躇著伸出手,摸了摸柏聿的頭:“睡吧,是不是困了?”
柏聿的發絲與他冷峻的性格并不相似,發絲柔軟光滑。
而這個有些冒犯的動作,柏聿也并不躲,只是任由郁懷瑾隨意蹂躪他的頭發。
“嗯,有一點兒,”柏聿回答,“晚安!
郁懷瑾眼中藏著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溫柔,收回手時輕聲說:“晚安!
郁懷瑾起身離開,順手把被子給柏聿蓋好。
柏聿側躺著看向離開少年有些單薄的背影,心想——
床那么大,早知道就應該叫他留下來一起睡的。
***
翌日清晨,萬物復蘇。
陽光只能照亮街道中央的部分,街道狹窄而曲折,兩旁是緊挨著的老舊樓房,墻面斑駁。
姬棠與陸清和根據電話里對方的描述在這條街上找了許久,也根本沒找到。
而且,那么狹窄的街道,怎么也不像看起來會有醫院的樣子。
街巷的盡頭拐角處,有一家超市。
超市的門窗緊閉,只在門上留了一個小窗口,里面透出微弱的燈光。
無數牛皮蘚張貼在門兩側斑駁的白墻上,讓那超市變得更加難以被發現。
姬棠指著門牌上的“香樟路第59號”:“前面是57號,這里為什么就變成59號了?”
陸清和走到超市門前,里面的員工探出半個身子:“你們有啥事嗎?”他早就看見這兩人外面走來走去,鬼鬼祟祟的了!
對方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姬棠有些好笑:“不好意思我們是在找58號圣心醫院,但這里沒看見!
“這不就是嗎?”里面收銀的員工指了指旁邊那扇滿是鐵銹的門,便鉆回了超市里。
陸清和姬棠兩人看著那扇明顯通往地下的大門,上面布滿蛛網,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打開過了:?
陸清和上前握著門把手打開鐵門,卻發現那看起來沉重無比的大門在打開時卻非常絲滑。
而門內,卻并非姬棠所想象的漆黑一片,是一條通往地下的樓道。
反之,門內一片明亮,赫然是一個與外部看起來完全不同的明亮大廳!
姬棠:“”
他踏進大廳,發現這是個占地面積超過一千平方米的大廳,可在外面看起來這個建筑物的占地面積撐死了也就一百平!
回望門的方向,狹窄的鐵門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寬敞足有幾人寬的旋轉門。
陸清和跟著進來,和姬棠四處張望,二人對視時都是滿臉愕然。
這個醫院此時人并不多,看起來頗有些冷清。
姬棠拿出自己的身份證走到前臺,問:“你好,我來這邊是想調取一下我自己在這里的出生檔案,不知道方不方便?”
早上姬棠無意間向母親提起這家醫院后,才發現自己竟然也在這里出生!
他后續問了郁懷瑾,發現郁懷瑾竟然和他、曲白一樣。
前臺對這樣的要求似乎已經很是習慣,在鍵盤上敲打一會兒就打印出了單子:“請您去三樓左轉檔案室。”
前臺開具的單子像是一張通行證,能夠讓姬棠陸清和一起進去查閱,而檔案室內沒有人看守。
沒過多久,姬棠就把他認識的人的檔案全都翻找了出來。
郁懷瑾、姬棠、曲白、王壩、姜云、歐陽珩、傅塵、MAGNUM、霍穆堯
而且明明柏聿是在楓葉國出生,但檔案卻也在這里有。
若不是姬棠已經想起了些許以前的回憶,此時早就已經嚇成鵪鶉了。
十來份牛皮紙裝著的檔案被散亂放在木桌上,姬棠和陸清和各自占據一側,進行查閱。
他們在里面這么長時間,都根本沒有人來管他們,甚至里面連個攝像頭都沒有。
陸清和仔細翻閱著這些檔案,忽然小聲說:“我發現,他們的生日是有規律的!
姬棠翻出郁懷瑾的檔案:“8月18日?”
“目前我們所知道的這個世界里的CP,除了曲白,其他所有受的生日都是8號、18號、28號,而攻全都是17、27號!标懬搴徒忉尩。
“通過這個,我們可以推出坐標,然后找到你在哪。”
姬棠想起了一部叫做《致命ID》的電影,心里有點發毛:“你是在看曲白資料的時候發現的嗎?”
“對!标懬搴驼f!爱敃r我只知道你的生日和他的。所以我才想留下他,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什么特點,值得被留意。”
牛皮紙袋內的卡紙有些泛黃,似乎是什么時候沾過水般,在姬棠印有幼年腳印的地方留下一道黃褐色的痕跡。
而這道痕跡貫穿整張紙,變成了一團印記。
“你看!奔某槌鲇魬谚馁Y料,那是一頁厚重的卡紙,上面有黑色簽字筆記錄了具體的出生日期以及嬰兒性別、重量、母親姓名等。
他又如法炮制般從牛皮紙袋里拿出自己、柏聿和陸清和的,將四張以“田”字型放在一起。
這四張卡紙上濕過留下的黃色痕跡,似乎拼成了某個建筑物的一腳,至少姬棠已經看出了尖頂的形狀。
陸清和拿出剩下幾人的卡紙,像是拼圖般來回拼湊,片刻后下了結論:“是玻璃屋!
“海岸那邊果然是有問題,”姬棠說,“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我覺得我已經猜到了,因為我在”陸清和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告訴姬棠關于他意識世界里的具體內容,于是猛地閉上了嘴。
姬棠看出他的忽然沉默,挑眉道:“怎么?你怕我給你制造點困難,比如來兩個哥斯拉之類的?”
“你見過的變異生物很多,我還真挺怕!标懬搴托χf。
在現實世界里,姬棠因為是第一線部隊的緣故,其實在作戰經驗尤其是近戰上比陸清和更加豐富。
陸清和真不知道,姬棠的意識里會不會有一大堆的怪物作為關卡。
姬棠問:“那就是說,現在已經可以確認坐標了么?”
陸清和搖頭:“我們先觀望,最好再確認一次,如果強制彈出那沒辦法,我會按照現在推出的坐標去找你。但多確認一次,更有保障一些。”
“好!奔恼f。
***
一排排巨大的玻璃培養皿泛著冰冷的寒光,微弱的藍色熒光燈管在天花板上閃爍,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而中央區域的巨大培養皿卻更引人注目,它比普通的更為龐大,幾乎占據了整個平臺的空間,內部充滿了淡綠色的營養液體,在微弱的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
在近乎透明的液體中,一個人影靜靜地漂浮著,全身赤裸,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無數儀器固定在器皿周圍,反映著他的實時數據。
不遠處,有個駭人的龐大黑影籠罩在實驗室的上空。
他望向那個人,以及反映精神狀態的儀器上下波動明顯不正常的狀態,只是從喉嚨里溢出一聲嘲弄的笑。
“就算你能喚醒他又如何?只不過讓他在清醒的絕望里更快地死去罷了”
斗篷遮蓋了他的身形,一時之間讓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何等生物。
但當他靠近玻璃器皿時,一只長而尖銳的四瓣黑爪出現在玻璃上,緊緊吸附著。
“他是我選定的寄生者,只要把他記憶深處的秘密全都挖出來,他就失去了價值,到時候”
實驗室里傳來一陣陰毒詭異的笑聲。
笑聲戛然而止。
渾厚嘶啞的聲音驟然消失在整個空間內,取而代之的是尖銳好似指甲刮過黑板的聲響。
巨大的黑色斗篷忽地翻起一陣狂風,內部似乎有什么頂出來,將斗篷頂出一個詭異的尖銳形狀。
里面像是有什么在快速生長,使得整個軸干都在擰動,發出骨節摩擦的“喀拉”聲音。
但很快這股異動就此平靜,那些突出斗篷的詭異枝節也消失不見。
“等不及了!我現在就要剝除他所有記憶,我現在就要換一個軀殼!我要——”
指甲從玻璃上緩緩往下滑,發出刺耳的聲音,最后落在中控臺上的透明防護殼上。
那防護殼在觸碰到漆黑指甲時便自動彈開,內部釋放出一股乳白色氣體。
而原本連接在玻璃器皿內人類身上的線也動了起來,閃爍著藍光,將他纏繞得更緊。
明明是一個軀體,那沙啞聲音卻打斷了尖銳聲音:“拿到藍星地心的秘密,是我們的任務!你竟想背叛任務嗎!”
“等到我們把藍星所有人都奴役,那些秘密自然會水落石出,何必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尖銳聲音這么說著。
碩大的四角爪子在空中來回移動,像是兩股力量在爭奪著他的控制權。
而那漂浮在淺綠色液體里沉睡的青年卻對此一無所知,安靜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小王子。
那些連接在器皿壁上的藍色絲線纏繞著他,大多數連接在他額頭兩側,正在持之以恒讀取他的腦電波。
而就是這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白皙少年,卻硬生生頂了三個宇宙年的精神探識,也沒能讓他們找到藍星的秘密。
他在自己的意識里建造了一座迷宮,任何想要一探究竟的不速之客都無法從中走出,就更不用談從中找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但在少年即將被放棄的時候,有一個人成功闖入了迷宮的最深層,并且將在那一層開始解開謎題。
當那個人重新回到迷宮,手握謎題的答案,那擁有少年軀體的他們只會更快通過迷宮,拿到答案。
屆時,少年就失去了價值,將會變成沒有意識的容器,而藍星的秘密也會暴露,人類將徹底失去勝算。
只是現在的陸清和與姬棠,并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么。
***
陽光如織,毫不吝嗇地灑落在這片未被塵世喧囂觸及的凈土上。
海面波光粼粼,而那座澄凈剔透的玻璃房子就立于泛著金光的沙灘上。
無人機從上方飛過,錄像里的玻璃屋就像是個玩具世界里的小屋子,處處都透著不真實的夢幻感。
姬棠牽著陸清和的手走到玻璃屋旁,輕聲開口:“陸清和,回答我一個問題。”
“棠隊,請問!标懬搴凸首鬏p松。
他們都知道,陸清和一旦找到了回去的鑰匙,那這個潛意識的世界也就沒必要繼續存在。
陸清和為了爭分奪秒,肯定會選擇立刻上浮,而他們此時所擁有的、難得存在的平靜美好的共處時光
或許日后再也不會存在了。
即使陸清和順利找到姬棠,他們也要各自固守崗位,或許一年到頭也是聚少離多,因為忙碌的工作而連訊息都無法及時回復對方。
兩人此時雖然心緒復雜,可也都是理智的人,強行在壓抑自己的情感。
所以他們都在假裝輕松,假裝自己并不知道松開手后會發生什么。
姬棠抬起頭,迎著耀目的金色光芒望向陸清和眼里:“你找我,已經找了多久?”
陸清和唇角牽起一個弧度,似乎早有預料姬棠會問這個問題:“三個宇宙年!
“換算成里面的時間,是多久?你的本體需不需要因此付出代價?”
姬棠的手掌在出汗,黏糊糊的貼著陸清和的掌心。
“你只需要知道,之后你看見我的時候,緊跟著我,什么都不要多說!标懬搴捅荛_了他的話題。
可越是這樣,姬棠就愈發擔心。
他之前學習過相關的理論課程,意識世界的時間計算與現實完全不同,就算人只是睡著了短暫的幾分鐘,也可能會做一個他自認為很漫長的夢。
而姬棠已經不敢去想象,陸清和在意識世界里游蕩了多久,才終于找到他。
“我知道了!奔穆砷_他的手,踮起腳在他唇畔吻過,“我們會再見的!
松手似乎是一個訊號,意味著兩人要暫時分開。
他們都明白,這之間,要經過多少的努力,要在無數的黑暗中奔襲,才有可能再次找到對方。
可姬棠不想讓氣氛那么沉重,因為陸清和的精神已經搖搖欲墜到了不能支撐的程度。
他能看出來。
下一刻,陸清和緊緊摟住了姬棠,顫抖的呼吸落在姬棠耳邊:“我會找到你的,棠棠。我愛你,你要記住我愛你,我永遠都不會放棄你,不要不信任我!
姬棠回抱住他,在盛大的海浪與陽光里眼淚蜿蜒滑過側臉:“我相信你,永遠!
【老大,要是不舍得,就再等會兒?】
姬棠頭上忽地很不合時宜地浮出一行字來。
陸清和:“不用,就現在吧!
就在陸清和這句話話音剛落,天幕便開始以詭異的馬賽克形式開始拆解!
像是游戲世界里的數據出現問題般,不同顏色的馬賽克瘋狂墜落,而那片坍塌的角落變成了一片漆黑,無法看清是什么。
姬棠看見有游客走出玻璃屋打電話,卻對如此詭異驚悚的一幕完全視而不見。
遠處在海面上飛翔的海鳥也好似對那正不斷崩塌的天空一角并未察覺,一頭撞入漆黑的深淵,再也沒有折返。
很快,整個世界的天幕完全變成了望不到邊的漆黑。
方才還存在的陽光徹底消失,只剩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棠棠,再見,我愛你!标懬搴偷纳碛霸诩拿媲绑E然化作無數淺藍色光點,圍繞在他周圍。
那些光點帶著淺藍色的軌跡,在他身邊依依不舍地流連,但最終還是消失在海的對面。
姬棠閉上眼,用手背擦去了臉上的眼淚。
***
雨聲浩蕩。
積雨云將雨水肆意潑灑在雨林的大片植被上,透明雨珠在深綠翠蔓上來回跳躍著,再次墜落在深不見底又渾濁無比的河流中。
陸清和睜開眼時雨水已經淋了滿臉,渾身濕透,衣物冰冷粘膩地貼著他的皮膚。
他緩緩爬起,像只獵豹般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他回來的地方似乎是他從沒到過的,但只要沿著河道,找到那座房子應該不成問題。
時間緊迫,他一分一秒都耽誤不得了。
陸清和抬手拎起一根樹枝想要將其折斷作為拐杖,卻在下一刻渾身緊繃起來。
腳步落在濕潤草地上發出綿軟腐爛的聲音,一步步朝著陸清和的方向而來。
有人來了!
第73章 第 73 章
亞馬遜河的河水冰冷而粘稠, 無數水生動物在渾濁水質里游蕩而過。
雨水落在浮萍上,讓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整片雨林之中。
有人來了,而且不止一個人。
陸清和的背部肌肉早已繃緊, 站在高大棕櫚樹下靜靜蟄伏著。
在那些人出現的剎那,他就會用手里的木倉直接洞穿那人或是什么別的生物的身體。
他沒想到敵人的跟進速度會如此之快。
在他剛回來, 敵人就已經跟上了他的步伐, 如果不是他早有準備, 將敵人帶去迷宮的鑰匙處后果將會不堪設想。
陸清和沒有選擇。
他必須立刻解決掉所有企圖跟蹤他的活物,這樣才能保證敵人不會先他一步破解迷宮。
迷宮是姬棠和隼隊上級精心設計的用于存放秘密的意識世界,姬棠為此付出了無數努力,甚至需要忍受每夜都在噩夢里掙扎的痛苦。
陸清和不想因為自己的疏忽, 使得姬棠那么久的努力功虧一簣。
什么東西踩在潮濕滿是青苔的泥土上聲音尤為明顯, 那些飽滿濕潤的青苔被碾壓出深綠色的汁液, 發出植物才懂的哀嚎。
時而會有枝葉被晃動的聲音,盡管輕得連樹上的鳥兒都未曾察覺, 可陸清和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特意沒有選擇直接進入, 就是怕被那些監控者發現。
但他知道, 這個世界同樣遭受監控, 他只能比時間, 比自己更快地找到姬棠, 并且反向讀出姬棠的坐標。
所以在聽見聲音的時候,他尤其警覺。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電光火石之間, 陸清和以驚人的彈跳力躍起,木倉已出, 木倉口居高臨下直指出現的人——
“老大別打!自己人啊自己人!”
陸清和握著木倉把的手立刻偏轉, 讓那子彈射/入一旁滿是小黃花的灌木叢中。
好在進入意識世界后,陸清和拿著的是一把時代古早的左輪手木倉。
如果換做是他平日用的激光木倉, 那出聲的人大概會在叫喊前就倒地。
陸清和落地時打了個滾,動作利落而帥氣,隨后立刻揪著那人迷彩jun裝的衣領仔細端詳:“你怎么進來了?”
此人正是他之前的部下京肅。
盡管京肅與陸清和記憶里沒有區別,但此時陸清和并不能完全確定對方是敵是友。
見陸清和滿臉警惕盯著自己,左手一直牢牢扣著那只左輪,京肅汗流浹背了:“老大,你在潛意識世界里需要我們提供信息,如果我們不來這里,沒法那么及時監控到你那邊的情況。”
“這樣啊!标懬搴吐唤浶霓D著手木倉,“給你三秒,說出周建安三個前女友的名字。”
外面正在監控的周建安:?
京肅:?????
他老實報出名字,驚道:“老大我真不是冒牌貨,額老大我還知道你和隼隊老大的愛恨情仇”
“誰問你了?”陸清和冷冷道。
“我剛才是不敢喊,我聽見了別的東西!本┟C壓低聲音說。
剛才他沒有邊走邊喊,是因為害怕招來什么臟東西。
畢竟姬棠的意識世界看起來狀態非常糟糕,淺灰色厚重無比的積雨云永遠盤旋在天空,茫茫雨絲像是無窮無盡般墜落在地。
沒有陽光,雨林里的空氣都帶著腐爛的味道。
京肅在進入這里前進行過特定的知識培訓,他明白一個人的意識世界到了這樣瀕臨毀滅的地步,定然是現實中產生了足以摧毀精神的負面情緒,精神狀態非常低迷。
而隼隊一直接受特殊戰斗技巧培訓,執行的任務又都是那種絕密級別的,京肅是真害怕在這里碰到什么恐怖的東西。
陸清和暫時放輕了戒備,說:“比我下潛之前,這里的狀態更糟了!
他剛進來就聽見京肅的動靜,此時才終于騰出空閑來四處觀察。
許多在原來生機盎然的薔薇科植物如今全部枯萎,綠色的枝葉都變成了蜷曲著的焦黑殘骸。
連本來纏滿附生植物的參天大樹,都已經從枝干內枯干,只剩下被腐朽的軀殼。
四周變得更加不可視,而陸清和并沒有夜視儀。
他們在意識世界里的裝備像是生活在20世紀,簡單而潦草。
“對,而且雖然在里面不會餓,但一直下雨還是有種失溫感!本┟C說。
陸清和卻沒什么感覺,在原地輕輕躍起,可在京肅看來,他卻突然彈跳到了半人的高度。
京肅:?
“我在這里面,能夠發揮身體的更大潛能!标懬搴驼f。
剛才躍起向著京肅扣動扳機的時候他就發現了,自己的彈跳能力、反應速度以及其他的身體技能似乎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甚至于,他覺得自己此時的身體素質已經能夠和那些做過基因加強和基因篩選的特種兵媲美。
分明是昏暗的環境,枯萎的林葉間沒有一絲天光透進來,可陸清和卻能清晰地看見有一只甲殼蟲在十米外的樹枝上爬行。
京肅明白自己拍馬屁的時機已到:“那說明隼隊那位很相信你,覺得你很厲害,所以你在他的意識世界里才會更加厲害!”
果然,陸清和嚴肅的面具下顯而易見地流露出一種欣喜:“嗯!
好矜持的一個“嗯”!
雖然此時氛圍壓抑,他們即將去處理的問題也非常緊要,但京肅還是在心里悄悄吐槽了一會兒陸清和。
要是你別這么愛裝高深,早就把老婆八抬大轎娶回家現在娃都會打醬油惹!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動身吧,”陸清和說,“周建安怎么沒進來。”
“他和寧妍妍在外面盯著,方便提醒我們。”京肅回答。
想到那些懸停在太陽系外的艦隊,京肅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數十年前,他們的家園被外來入侵者覬覦,人類的生存因此受到嚴峻的挑戰。
好在這些年的發展與進程中,人類終究還是率先突破了科技難關,研制出了能夠吸收暗物質一舉毀滅侵略者的武器。
但問題就在于,三年前的一場交戰中,隼隊的隊長被對方俘虜,再也沒有回到藍星。
而隼隊的隊長,是他們司令的男朋友。
二人沿著被雨水澆透的濕軟泥土向前進發,京肅被淋得狼狽,突然發現陸清和這一身就算淋濕還是帥的一筆。
陸清和的襯衫早已濕透,變成半透明地緊貼著身體。
這衣服是他jun裝的內襯,帶有勛章的外套已經在昨晚過夜時用來擋火光被燒了個焦灰。
他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穿著這件衣服,因為姬棠說過自己穿這套特別好看。
所以在姬棠的意識里,他穿著這套衣服。
想到姬棠,陸清和只覺得胸口一陣灼燙,燒燎得他只希望眼前的路能再短一點。
再離那個沉睡了三年的人近一點。
姬棠猜得沒錯,陸清和已經反復進入淺層意識世界足有上百次,進入深層意識世界,也已經超過十次。
而前面的上百次全都無功而返,因此這片姬棠意識里的昏暗雨林永遠沒有盡頭。
指南針失靈,看不到太陽,無法辨認方向,就算做標記也永遠會回到原點。
更不用提陸清和還要躲避那些監控的敵人,多次只能被迫彈出。
而這樣反復進入意識世界的代價就是失去記憶。
因為世界顛倒,陸清和即使在現實世界里也會出現幻覺。
所有人都讓陸清和不要繼續這樣做,因為藍星早已研制出了能夠徹底摧毀敵方艦隊的武器,現在正在調試過程中。
而姬棠即使被俘虜,由于他的意識世界被設置好了難以破解的迷宮,藍星的任何機密都不會被泄露。
但陸清和不能接受,藍星想要讓姬棠與敵方艦隊一起毀滅的想法。
留給陸清和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鐮刀般的利爪揮向樹木,帶倒大片雨林里的高大喬木。
喬木重重墜在泥土中,激起一片水花與塵土的混合物。
陸清和與京肅的腳步停在原地,兩人對視時都做出了防御的姿態。
京肅還挺感謝姬棠把他和□□聯系在一起的,至少他現在有了一個防身武器。
他們躲在一片芭蕉葉碩大的葉冠下,近距離看著那從他們面前經過,每一步都讓大地顫動的巨獸。
那巨獸足有二三十米高,身體像一根長而彎曲的樹干,四肢則如同鐮刀般鋒利,上面還有扭動的觸須。
若不是兩人訓練有素,恐怕會被嚇得當場叫起來。
陸清和眉頭蹙得愈發緊了。
之前在這里這么多次,他曾經掉進河水中,也曾經無數次席地躺下,甚至試過放火焚燒樹林。
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
或者說,除了那些在人類世界應該有的動物,諸如哺乳動物、昆蟲等,陸清和都沒有見過。
可現在他們才剛走了沒多遠,就碰到了這么大的東西?
陸清和并不認為自己手里的左輪能夠使這樣的怪物斃命。
那怪物的頭部像是海馬,有著長而翹起的頭骨,雖然京肅并不知道那部分是用來做什么,也并不知道它如此瘦的枝干是怎么支撐它那碩大的頭顱
兩人屏息站在葉子下,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可那以開山倒海之態襲來的怪物卻慢慢地把頭轉了過來。
它驟然擰轉了方向,將大片掃倒的枯木拋在腦后,轉而向陸清和他們藏身的方向走來。
恰如驚雷在近處炸響,怪物的腳步聲已經落在耳畔。
這樣的距離,搭配怪物的臂長,此時想要再跑已經是來不及。
怪物尖嘯一聲,鐮刀般手臂朝著芭蕉樹劈來!
霎時間,那重量帶動整個空間的氣壓變化,一陣颶風將芭蕉葉吹散,使得陸清和與京肅的身影從中顯現出來。
京肅立刻掏出背在身后的木倉:“老大,我去引開他,你繼續往前!”
一旦被怪物擊中,他們投放入姬棠精神世界的這一縷意識就會被彈出,想要再次進入,必須重新開啟機器。
京肅也明白,他們已經不夠時間在被彈出后再次進入意識世界了。
在這一趟旅程中,陸清和必須找到姬棠,并且得知姬棠的具體藏身地點。
而京肅就是用來掩護陸清和的餌!
陸清和聞言,卻按住了京肅的肩膀:“等等!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此刻,周圍還具有生命力的樹枝突然以極快的速度開始生長,沿著怪物擊來的方向為陸清和抵擋住了這次的攻擊!
河水仍然在淙淙流淌,褐色的樹枝在瞬間聚攏在陸清和身前,形成了一面巨型的、堅不可摧的盾牌。
陸清和剎那什么也看不見,口中卻喃喃喊出一個名字:“棠棠!
京肅扯著他就跑:“老大快跑啊啊啊!”
兩人沿著河道向著反方向奔跑,那怪物想要追趕,土壤里卻突然生出無數根系,將它牢牢束縛。
它只能看著陸清和遠去,發出尖銳的嘶吼聲音。
雨水砸在陸清和臉上,令他的面容愈發蒼白。
盡管那怪物已經被枝蔓束縛在身后,可陸清和卻在前方的叢林里看見了大群黑暗中發亮的眼睛。
那些眼睛有如探照燈,將它們面前的區域都為之映亮。
京肅的腳步遲疑著停下,嘴里罵了句臟話。
前有狼后有虎,現在就算老大知道該去哪里找那位姓姬的,他們也沒法去啊!
帶著利爪,前肢短小的兩棲動物慢慢走近了。
看向陸清和時,它們長尾掃動,似乎對于把陸清和當成今日的食材而非常滿意。
陸清和卻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劈手搶過京肅的□□開始射擊!
他的qiang法極準,每次都能將直徑極大足以崩開對面那兩棲動物腦袋的子彈送入那些企圖撲上來的嘗試者中。
而在意識世界里,子彈的彈夾永遠不會打空!
陸清和京肅交換了qiang支,在陸清和射擊的間隙,京肅就站在陸清和身后為他補qiang,保證那些類似迅猛龍的兩棲動物徹底無法活動。
兩人來回配合間,竟然已經把二十多只足足一個社群的野獸全部獵殺!
滿地尸體。
冰藍色的血彌漫在泥土里,滲入土壤后令那原本就潮濕的泥土綻放出了妖艷的藍紫色花朵。
陸清和放下已經開始冒煙的qiang,脖頸處有帶著蒸汽的汗水混雜著雨水滾落。
京肅的體力有些透支了:“這怪的密度也太大了吧??”
陸清和以qiang作為身體的支撐點,說:“意識在抵抗,說明它們已經在試圖剝除他的記憶了!
在聽見這句話后,京肅猛地抬起頭來。
可陸清和說這話時的語氣平靜而冰冷,似乎這句話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事實陳述。
但京肅卻明白,剝除記憶對陸清和、對姬棠而言意味著什么!
一旦剝除記憶,姬棠將不再是姬棠,而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往日總是插科打諢的京肅怔愣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勸阻陸清和。
而對方只是拍了拍京肅的肩膀,說:“走吧,繼續向前!
以玻璃屋為契機,陸清和已經找到了姬棠藏身的地方。
只是礙于透露秘密的因素,陸清和沒有在當時就和姬棠說明,也沒有在此時告訴京肅他們要去哪里。
在深層意識世界里,連同不同維度、不同層次的機關就在玻璃屋映照在海面的倒影里。
從玻璃屋進去,進入的是如今世界的空間,里面是精致的餐廳。
而當人的身體墜入海浪,進入倒影構成的海面,那就會來到另一個空間、另一個維度。
陸清和剛才在姬棠面前沒有說完的話,正是想說在雨林的陰森河道旁,他曾經看見過一間木頭屋子。
和玻璃屋的結構很像,它也是尖頂的,但陸清和想要打開門時卻發現這房子沒有門。
門和窗都只是雕刻了花紋的裝飾,實際上木屋的結構完全封死,像是個從外面雕出形狀的實心木雕。
他之前從沒想過,原來這條看起來危險詭異的河道,就是迷宮的障眼法。
陸清和本以為,只要順著木屋的倒影沉入河道,他就能夠喚醒姬棠——
可現在看來,隨著時間推演,即便他已經發現其中奧秘,卻也無法像之前所預想的那樣順利找到姬棠。
陸清和的手掌早已緊握成拳,拇指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洇血的痕跡。
他本來就差一點就能夠到了。
能夠再次把他的此生摯愛擁入懷中,能夠看那往日故作嚴肅的美麗面龐露出靦腆的微笑,能夠用指尖輕輕描摹對方精致的五官
奮力追逐,耗盡所有力氣,在無盡黑暗里想要握住那一抹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要他如今眼睜睜看著那束他可以握在手里的光芒消失,他做不到。
離姬棠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又怎么能接受被任何事物所阻礙?
只是京肅這些一直跟著他的部下與他一直在管轄的jundui部門,確實令他有些難以割舍。
但人總要做出選擇,而陸清和做出的選擇是無論令他自己付出任何代價,都要讓姬棠安全回到藍星。
河道在拐彎處收窄,幾塊邊緣突出的灰色巖石露出水面,被水流沖刷得異常光滑。
石頭上滿是苔蘚,陸清和與京肅依次通過,來到了河道的對側。
無數道閃電霎時間劃過天幕,將漆黑一片的天地照亮!
天空中出現的黃色圓盤慢慢變大,越來越大,已經大到超出人類能夠在藍星上看到的程度了。
隨之而來的是河流水位的明顯上升,而大地也在此時此刻劇烈顫動起來!
京肅被這陣巨顫影響重心,落腳時在青苔上一滑,險些摔落到流速加快的河道中。
好在千鈞一發之際,陸清和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扯上了岸。
“老大,我們得抓緊,這是意識世界在崩潰了!”京肅面容是他少有的嚴峻。
他不知道究竟是那些家伙在清洗記憶還是姬棠在自主毀滅意識,但無論哪一種,聽起來對陸清和而言都并不美妙。
“兩分鐘后,你就立刻離開。”陸清和回身看向他。
京肅動作一僵:“老大?”
陸清和吐出一口霧氣:“如果這里徹底崩塌的時候你沒走,你的意識也會損傷,變得像我一樣!
他看向京肅的時候似乎帶著些許釋然的笑意:“空軍三部需要有人接管,你們內部自己選吧,有能力就可以。”
這些話像是在交代后事,而陸清和輕松的表情也恰恰證實了京肅的感覺沒有錯。
京肅的眼眶紅了:“老大,你真的要不管我們了嗎?三部不能沒有你,你不在,大家群龍無首啊。”
陸清和如此平靜,便說明他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也早就做出了他的決定。
無論之后面對什么,陸清和都不會選擇主動彈出,直到意識徹底在里面消耗殆盡。
“京肅,”陸清和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又是成熟男人最恰到好處的低沉磁性,“我答應過他,會一直保護他的,我不能失約!
“如果我們兩個一定要得有誰在之后的毀滅性打擊里消失,我寧愿那個人是我。”陸清和仰起頭看向天空,任由雨水肆意沖刷他的面頰。
他漆黑眼瞳里倒映出盛大雨幕,還有那仿佛無窮無盡的雨林。
京肅哽咽著還想挽留陸清和,卻明白陸清和早就去意已決,否則又怎會在這三年里無數次的嘗試?
“我該走了!标懬搴拖蛩辛苏惺,“別哭,像個男人!
京肅狼狽地擦去眼淚,瞬間身體化作萬千白色光點,消失在狂風暴雨中。
世界無疑正處在毀滅中,隨著月球的靠近,潮汐效應會逐漸增強直至形成海嘯,而地震一直在不間斷地發生,以至于陸清和必須用qiang作為支撐才能在這片松軟土地上行走。
踉蹌中,似乎有什么閃著光的東西落在地上,陸清和低頭拾起,赫然發現那是他在姬棠離開去做任務時買的婚戒。
他本來打算好了,無論姬棠愿不愿意和他一起退役離開,他都要向姬棠求婚。
方才說著讓京肅“別哭,像個男人”的陸清和,卻握著那枚在他手里有些迷你的婚戒,落下淚來。
漆黑世界忽然有了光。
藍色光點所過之處形成道道熒光,逐漸從激昂流動著河水的河道里浮現出來。
第74章 第 74 章
藍色光點陸續從漆黑的河水里涌出, 爭先恐后的。
它們互相追逐著來到陸清和面前,似乎在為他指出一條道路。
陸清和抬起頭,看向這些圍繞著自己仿佛致力于把自己打造成冰雪女王的光點。
這些光點就是姬棠的意識!
他曾經見過, 當時那光點也是繞著他打轉了幾圈。
明明沒有交流,可陸清和卻一下就能感覺到它們就是姬棠的一部分。
原本漆黑一片的雨林間被那片瑩潤的藍光映亮, 并不顯得森冷, 反而讓原本陰森仿佛蟄伏著詭物的雨林變得像是童話里擁有精靈的仙境。
“棠棠!彼斐鍪, 讓那些光點依偎在他掌心。
姬棠摟著他枕在他頸窩的溫存時刻似乎還歷歷在目,可現在他卻只能這樣來感受對方。
光點鉆入那枚精致的鉆石戒指中,似乎在疑惑那是什么。
陸清和的悲慟悄無聲息,眼淚順著側臉落下時墜入柔軟青苔中, 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只有那些滑過他手腕皮膚的光點知道, 此時他握拳的左手顫抖著, 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有意識世界的主人帶路,陸清和成功避開了路上長達三十米的巨型森蚺以及在河道里橫沖直撞的上岸大鯊魚, 還有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藍星上沒有的生物。
高大巍峨的木制房屋已經近在眼前。
它擁有巴洛克時期的尖頂風格, 尖頂下的圓窗精致, 但卻赫然已經被封死, 像是里面又重新生長出了木制結構, 將窗戶堵住。
門廊前的廊燈閃爍著暗綠色的燈焰, 此時在狂風暴雨里不時閃爍著。
大地的震動更加嚴重了,像是雨林所在的這片大陸架都在顫抖著。
開始有樹木接連倒塌, 而陸清和肉眼可見前面河道彎曲的地方被震動而瞬間抬高了數米的距離。
更不用提,那些詭異的非藍星生物還在四處游蕩, 似乎在尋找什么, 又像只是在漫無目的地隨手毀滅掉它們想要毀掉的東西。
世界的崩塌已經無法逆轉,陸清和只能在姬棠的意識徹底崩潰前將他喚醒!
無怪乎陸清和從未想過進入河道內。
這河水不僅在暴雨的加持下流速極快, 且散發著濃郁的腐臭氣味,色澤也非常渾濁暗沉,里面像是有無數森蚺在棲息生活。
人類在面對這樣的情景,自然會心生恐懼。
但陸清和想的卻是:對,藍色光芒從河床內出現,這也就說明姬棠的意識與河流息息相關。
高大冷峻的男人倒退兩步,看著木屋前那兩盞閃爍的鬼火,隨后毫不猶豫地向后側深不見底的河流倒去。
白襯衣在洶涌激昂的河水中一掠而過。
而那些湛藍光點也跟隨著陸清和再次躍入河床,消失在洶涌的浪花中。
光點與它們的熒光軌跡消失后,雨林再次陷入黑暗。
墜入水面的剎那,陸清和卻沒有感覺到窒息,也并沒有感覺到水流從皮膚上流過的觸感。
因為他的腳在剎那便觸碰到了實處,像是河流并不深,所以他已經觸到了底。
而落在眼皮上的光線也亮了起來,映出一片暖黃的顏色。
與之前雨林閉眼時全然感知不到任何光線不同。
他站在一間木屋里,尖頂內部的木制結構懸掛著一盞搖搖晃晃的吊燈。
木屋的內裝配置是非常典型的北歐風格,室內以膠合木直接呈現的原木色為主,配以灰色質感的墻紙木飾面作為搭配。
屋子內部的空間并不大,此時空空蕩蕩的,唯有一個能讓成年人躺下的大號嬰兒搖床橫在房子的正中央。
木制的床上此時躺著一個容貌艷麗但面色蒼白的青年。
暖光溫馨的光芒襯得他愈發雪膚紅唇,皮膚散發著細微的金光,像是童話里的睡美人。
“棠棠!”陸清和三步化作兩步來到床前,握住了姬棠冰冷的手。
姬棠手臂乖巧地交疊擺放在腹部,兩手緊緊交疊。
陸清和感覺到木屋在暴雨中顫抖著,冷風雖然完全被擋在外面,可姬棠的手卻比河水更加冰涼。
他突然明白了。
為什么姬棠在深層意識世界里會全身冰涼,因為大抵姬棠本人也對自己能夠重返藍星不抱什么希望。
甚而在姬棠淺層的意識世界里,他的身體摸起來也像是一具失去生命力的尸體。
姬棠在進入深層意識世界忘記一切時,說過想要復活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姬棠自己。
陸清和沉默著,握起姬棠的手,將那枚一直攥在他手里的戒指輕輕穿過姬棠白得近乎透明的無名指指尖,再到無名指的第一個指節、第二個指節
鉑金指環最終落在姬棠指根處,大小恰好合適,牢牢圈著姬棠的無名指,像是將陸清和與姬棠的命運也就此牽緊。
不過,大抵他們的命運早在他們第一次對視的剎那就緊密牽在一起,此生無論任何事物都無法將他們分開。
藍色光點在此刻,從陸清和胸膛內浮現而出,順著姬棠手背流入他體內,像是什么可溶于皮膚的液體,剎那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床上的青年穿著一套白色西裝制服,上衣外套的領口處疊放著一束榭寄生。
陸清和回想起兩人之前約會,對方要么是穿著一身板正的作戰服,要么就是稀松平常的短褲短袖,除了在深層意識世界那次,他從來沒見姬棠這么穿過。
不得不說,姬棠穿作戰服時很酷很霸道,但白西裝也很好看。
像是睡美人,也像是小王子,風度翩翩的紳士模樣。
陸清和握著姬棠的手,用力掐了幾下:“姬棠,醒來!
如果姬棠在兩分鐘內還不醒,那他只能拿出需要跪搓衣板程度的大耳刮子來扇姬棠了。
莫名要被扇的姬棠:?
盡管隼隊的直屬上級早就放棄姬棠,并且成立了新的鷹隊和鷗隊作為替代,但陸清和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在這三年以來被那些入侵者所俘虜的人類人質里,有上百名陸清和埋下的“餌”。
那些人各個身懷絕技,進入入侵者的俘虜營就會開始收集信息,并通過一種微型設備發放信號傳遞回藍星。
由于這種特制的設備發射波長與宇宙射線相近,所以難以被監測出來。
陸清和已經得知了俘虜營以及它們將人類用于實驗的場所的宇宙坐標,但卻不知姬棠到底在哪里。
因為這么長時間,沒有任何“餌”見過姬棠。
雨越來越大了,雨水重重砸在木屋的屋頂,敲出一首清脆的音律。
姬棠的指尖動了動。
陸清和松了口氣,至少這說明他不用以更加極端的方式叫醒姬棠。
此時姬棠身上的西裝與之前聞時宴婚禮上的有所不同,這套更加修身,腰部和腿側的位置還配有能夠存放武器的武器帶。
盡管是白西裝,但在這些武器帶下也顯得像是某種改制的作戰服。
但陸清和覺得這套西裝比之前的更加適合姬棠。
能夠隨時掏出木倉來,姬棠肯定喜歡。
陸清和想起姬棠的家鄉似乎有這么一種說法,就是結婚那天的新人要把榭寄生放在外套口袋里。
這說明姬棠在潛意識里,是想要結婚的。
這一點,或許在他們之前一起參加聞時宴老爹的婚禮中,已經可以窺見一斑。
更加造化弄人的是,就在姬棠出那趟任務的前一天,陸清和取來了定制時間長達一個月的婚戒,準備向他求婚。
盡管此時婚戒已經好端端戴在了姬棠的無名指上,可陸清和明白,很多事情已經無法回到從前。
但至少,他仍有挽救的機會,有彌補的機會。
就在這時,床上的風鈴突然發出一陣“叮鈴”聲響。
姬棠睜開了眼,白皙手指慢慢回握住陸清和的手:“lulu。”
這一句呼喚,似乎在剎那便將陸清和筑起高墻的心防擊破。
絕望、惶然、痛苦早已日日夜夜撕扯他的靈魂,令他變成了一具缺失情緒的空殼。
唯有這樣,他才能做到一次次冷靜理智地來到這里,從姬棠口中得知具體坐標,去拯救愛人。
陸清和彎下腰,將坐起身的姬棠摟在懷里:“對不起,我來晚了!
在藍色光點進入姬棠身體后,他的體溫似乎在慢慢回升。
此時,雖然仍舊在陸清和手中有些冰涼,但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
眼淚在陸清和眼眶內打轉許久,卻一直沒有流出。
姬棠沒有看見陸清和的臉,卻用手掌輕輕拍了拍男人堅實的后背:“不要傷心啦。”
陸清和將下巴枕在他消瘦頸窩,苦笑:“你總是能很快察覺我的情緒。”
“他們在企圖拆解意識里的迷宮,所以我啟動了意識自毀!奔男α耍雌饋盹@得十分蒼白,“對不起,是我沒有遵守要回去找你的約定!
在執行任務前,陸清和想要約他去做兩日的短途旅行,計劃是兩人在山里徒步,在山頂的酒店過夜。
但姬棠臨時收到任務,只來得及穿著作戰服見陸清和:“抱歉,我臨時有任務,等任務完成,我回來再找你去好么?你應該有時間的吧?”
可他們誰也沒想到,這個任務會如此復雜曲折,以至于姬棠的隼隊幾乎是用自殺式的方式殺入敵軍內部。
卻仍舊付出了隊長被俘虜,其余全隊陣亡的代價。
而對于陸清和而言,正是這一次任務將他徹底拽入了絕望的深淵。
陸清和至今都還記得那一天。
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無縫拼接,構成了360度環繞的沉浸式戰場視圖。
“長官,隼隊的信號全部消失了,我們現在還在積極追蹤,但發出的詢問沒有得到回應。”
投影屏幕上依次顯示著各個波頻的信號,可卻都如同一潭死水。
隼隊的信號以及定位更新頻率是所有作戰小隊里最高的一檔。
如果任務順利執行,根本不可能這么長時間都沒有任何信號返回。
陸清和棱角分明的側臉被那些光屏映亮,冷峻得像是機器人。
“繼續追蹤,直到找到為止,聯系鷹隊去支援他們。”陸清和看向一眼望不到頭的虛擬屏幕,下命令時聲音在發抖。
手中的通訊設備被他重重按下,似乎連按鍵都已經被指尖磨得發亮。
很多工作人員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陸清和身上,眼神里帶著憐憫。
大家都知道,這位長官與隼隊老大之間關系匪淺。
可是作為特種部隊的后方補給部門,他們也比陸清和知道更多的事情。
比如隼隊早就已經被當成死士去訓練,每個人都在意識里種入了“迷宮”,為了防止他們被俘虜時被挖掘出更多機密。
所以對于上級而言,隼隊本來就是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犧牲品。
就這樣,陸清和尋找了足足半年,可仍舊一無所獲。
他在絕望里掙扎,同時還要和那些不允許他插手特種部隊私事的人進行權衡談判。
他們也沒能找到姬棠,只能鋌而走險選擇更加危險的方式——
意識潛入。
“你在哪,告訴我,我會立刻去找你!标懬搴桶攵自谒媲,大手按著他膝蓋,聲音顫抖。
姬棠的眼睫毛顫抖著:“他們已經放棄我了,對吧!
在任務失敗的時候,他就明白他已經被jun方放棄,否則那些人又何必大費周章在他們意識里種下“迷宮”?
姬棠早就知道他們有此打算,卻沒想到任務會如此兇險。
他自小就在培育基地里長大,與血脈相連的親人并不認識,甚至沒有打過照面。
他唯一的家人就是陸清和。會因為他的離開而痛苦的也只有陸清和。
陸清和雙手握住姬棠瘦削肩膀,不容置喙道:“不管他們怎么樣,我會找到你,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可姬棠卻神色黯然,許久都沒有說話。
“棠棠,告訴我,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陸清和真的很著急。
“lulu,這里很危險,我不想你來。”姬棠在陸清和的再三逼問下,才說出實情。
對姬棠而言,成為一柄刀貫穿了他人生的十八年。
他好像應該沒有思想沒有情感,只需要足夠鋒利,能夠斬斷持刀人所憎惡的一切。
所以在這樣的時刻,比起陸清和來救他,他只希望陸清和能夠好好的。
燈光下,他的手指閃過一道光芒。
姬棠抬起手,發現自己左手無名指上嚴絲合縫戴著一枚漂亮的圓鉆鉆戒。
而剛才的光芒,正是那切割火彩都非常完美的鉆石在閃光。
陸清和猛地跪下了。
單膝。
“棠棠,那天說好的旅行,我是想在山頂的日出里對你求婚的。”陸清和將自己的計劃說出。
本來一直瞞著姬棠,就是想給他一個驚喜。
果然,姬棠臉色先是怔愣,然后變為了一種混雜著痛苦的麻木:“真的很對不起,陸清和!
如果當時他答應陸清和退役,是不是他們早就能在某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了?
可像他們這種把命賣出去的人,想要徹底離開又談何容易。
姬棠只是心疼,心疼陸清和這三年來遭受的錐心之痛,與陸清和這三年付出的所有。
“我已經認定了你這個人,這輩子、永遠也不會更改了。我沒法一個人活著,姬棠!标懬搴臀罩氖,虔誠地親著他的指尖。
他的眼神無比深情,剛才的焦急似乎消退了幾分。
就好像,他已經做出了一個能夠讓他放下焦慮的決定。
姬棠咬住嘴唇,任由淚水模糊視線,幾經糾結還是說出了一個坐標:“我只知道在這里,還知道附近環境看起來是怎么樣的,你能夠找到嗎!
姬棠不懷疑陸清和說的話。
陸清和既然說了“沒法一個人活著”,那就是真的會這么做。
那倒不如奮力一搏。
姬棠并非沒有了求生的意志,而是不想陸清和為他以身涉險。
但如今這樣也很好,他們好像又重新并肩作戰了,或許是最后一次,也可能之后還有無數次。
“我一定會找到你,我說過很多次的!标懬搴烷L臂攏住姬棠的腰,把頭搭在他的腿上。
“我相信你!奔牡皖^,像是神明親吻他的信徒般,輕輕在陸清和額頭上落下一吻。
***
陽光灑滿翠綠的草地,天空織就絢爛的橙紅錦緞,潔白云朵大團墜在湛藍的天空畫布之上。
婚禮的入口,一座由鮮花精心編織的拱門矗立其間,花朵大多是潔白的百合,簇擁著散發出清香氣味。
小提琴的樂曲聲悠揚,將歡快的旋律灑向整個婚禮現場。
“陸清和是真牛X,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他卻把隼隊那個也帶回來了!
“而且他的那個死對頭不是一直想彈劾他,說他不管理好自己的三部,去插手特種部隊那邊的事么。結果人家直接就辭職了,彈劾都沒地方彈劾去。”
“人間有真情,唯有祝福了,哈哈!
陸清和拉著姬棠的手從草坪內側的木屋里走出來:“感覺怎么樣?比聞時宴那婚禮看起來強多了吧!
雖然那個世界的一切如今都仿佛化為泡影,但對于姬棠、陸清和來說,卻是他們真實經歷的十多年。
潛意識世界里的東西很難用科學去解釋,連專門研究這方面的學者也不明白姬棠怎么會把自己的男朋友編排進另一本小說里。
這兩年里意識下潛的技術又有了新突破,姬棠總說之后還要回去看看他們。
當然不是看顛公,而是看看郁懷瑾、柏聿、黎懿桐、霍穆堯,還有MAGNUM、格神。
姬棠前兩天就已經看過現場,可今天來了賓客又是另一番感覺:“你怎么拉踩自己好兄弟啊哈哈,今天這里真的布置得很好看!”
好幾個滿臉天真爛漫的孩童,以及幾只乖巧的小狗和小貓,被精心裝扮成了花童的角色。
他們手持小花籃,籃中裝滿了五彩斑斕的花瓣和小巧的裝飾品,在婚禮現場歡快地穿梭,不時撒下花瓣。
“我很喜歡。”姬棠轉身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
陸清和將他摟進懷里,感受著對方的溫度,這才笑了:“你喜歡就好!
把姬棠從那里帶回來后,他們兩人都遭受了身體以及精神上的重度創傷,經過長達一年多的治療才得以修復。
這段時間里陸清和每每都會夢魘,夢見姬棠在自己身邊突然消失。
好在睜開眼時姬棠總是在他身邊,總是在他能夠觸碰到的地方。
身體恢復后,兩人便雙雙提出了辭職,隼隊那邊的上級本來就自知有愧,所以并沒有去阻攔。
陸清和與姬棠在他們之前說好的地方安家落腳,把家里裝扮好,才辦起婚禮,廣邀賓客。
就在兩人你儂我儂的時刻,陸清和背后傳來一個聲音:“老大~!”
姬棠:“”
陸清和:“”
京肅滿臉開心,像個哈士奇似的正想走過來,可是卻被身后戴眼鏡的嚴肅男人扯住了衣領:“別過去當電燈泡!
“老大怎么會嫌棄我是電燈泡呢!”京肅不解。
戴眼鏡的男人長相斯文,卻很毒舌:“這就是你至今一直單身的原因!
眼睛男旁邊的女人也搖了搖頭:“朽木不可雕也!
婚禮很快正式開始,司儀站在拱形花墻下帶著笑意說:“站在我左手邊的新郎,你愿意以后謹遵結婚誓詞無論貧窮還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都愛他、尊敬他,并且在你們一生之中對他永遠忠心不變嗎?”
陸清和垂眸看向姬棠,眼角眉梢是隱藏不住的笑意和溫柔。
姬棠也看著他,似乎眼里再也容不下別的事物。
整個世界里,只要有眼前的男人,便已經足夠。
“我愿意,我當然愿意!
姬棠開口時語氣鄭重,作出了一生的、他必然會奉行的許諾。
他們早已許諾了對方永恒,甚至連自己的心都早已不屬于自己。
過去十幾年的時光他為了守護藍星而付出所有,可將來的每一份每一秒,他都只想和他心愛的人在一起度過。
司儀停頓片刻,也對著陸清和問出了同樣的詢問。
陸清和低頭,在眾人的祝福里吻上姬棠的嘴唇:“我當然也愿意。”
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