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莎耶娃醒來時,先映入眼簾的是被燒得噼啪作響的柴火,在老舊的壁爐里安定燃燒著。
她并沒有著急立刻坐起身或者發出聲音,而是保持側躺在壁爐前的姿勢,以微睜的視線不動聲色確認周遭的環境。
手上的繩索已經被解開,她大概率得救了。身上有幾處位置仍隱隱作痛,大約是撞擊時造成的擦傷,但相比任人宰割的絕境,只有這點后果簡直是萬幸。
達莎耶娃依舊記得自己當時做的事情——先是始終安分待著降低他們的警惕心,卻趁著對面大型車駛來時猛然發力撞向駕駛員,使車內的狀況混亂了一瞬間,方向盤隨之脫離掌控。
只需要失控的那一瞬間,再添加一點上帝保佑的好運,她成功制造了一起讓自己逃離綁匪魔爪的意外事故。
而且全身上下完好無損,還躺在溫暖的小木屋里,烤著熱烘烘的柴火。
她在心底悄悄松口氣,確信自己眼下已經安全了。
畢竟有她昏迷的這么長時間,如果救助者并不打算只將她搬來這里,而是想要做點別的什么事情的話,恐怕早就得手一萬次了。
或許她是被那條馬路附近的守林人救了?載著她的面包車確實之前在拐彎處有經過一片松林,向外延伸出去很遠,會安排守林人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對方正好在附近,聽到動靜后過來查探情況也說得通。
達莎耶娃終于放心的坐起身,順勢認真打量了下這間小木屋的環境。
這是一間木料已經相當老舊的小屋,正中間擺著歪斜的木桌,角落里有把斧頭已經生銹了,角落里的木床上鋪了些干草和一塊破布充當床褥;空氣中除去松木燃燒時所散發出的特有味道外,還有一股極重的塵土氣息,昭示著此處已經許久沒有人居住過。
靠近門那處的地板也損壞了一塊,幸虧原木堆成的墻壁與天花板沒什么缺漏,很好的隔絕了窗外沒有絲毫停歇跡象的夜間風雪。
達莎耶娃的視線在這間小屋里仔細轉完,最終落在身邊的少年身上。
他正抱膝坐在壁爐前,頭上纏著兩圈似乎是從某件衣服上撕下的布條,朝著她的這邊有滲出些血跡,應該是受了傷。
躍動的暖焰倒影在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為那副專心致志盯著火堆的神情鍍了層柔和的光暈。
好像一直沒有發現她醒過來般,他到現在都沒有主動向她打聲招呼。
至于對方身上穿著的那件大衣怎么看都像是軍中制式、尺碼還顯得過大的問題……達莎耶娃的目光落在那上面幾秒鐘,自然而然的移開了。
或許是家中長輩的呢?聰明人不需要擁有太多不必要的好奇心,這樣才不會主動招惹危險上門。
尤其在對方還是自己救命恩人的情況下。
大致梳理出了當前境況,達莎耶娃輕輕咳了聲,打破這間過于死寂的空氣。
“真不好意思,我竟然昏迷了這么久。您一定是位熱心腸的好人,高尚且善良的、值得尊敬的小紳士。”
她用十分柔和的語調說話,身體依舊烤著火取暖,但往那位少年的身邊靠過去了些,“我有那份榮幸能夠得知自己應該如何稱呼您嗎?隨便什么都行。”
“…………”
被她用熱切且感激的目光注視著——哪怕氛圍又安靜了半晌也依然堅持——終于看到對方似乎明白自己無法再繼續忽視下去了,只好向她這邊轉過腦袋。
確實是位模樣格外清秀的年輕人,達莎耶娃能夠肯定對方比她的年紀要小上幾歲。
但與那雙溫和平淡的眼眸不同,他周身的氣質要顯得更加神秘且危險,透出一種隱含神性般的冷漠……亦或是悲憫?相當微妙的矛盾感讓她愣了片刻,又迅速將這點疑慮深壓心底。
想在暴風雪中存活下來的首要關鍵點就是躲進庇護所,而這間小木屋此刻堪比海上的救生筏,離開幾分鐘還好說,一旦在外面暴露的時間太長,酷寒下的超低溫能用最快速度把人送去見上帝。
而顯然,在這種時候去特意踩一些對方的雷區,是非常有挑戰精神的行為。
達莎耶娃看著那位少年緩慢搖了搖頭,沒有說出哪怕一個字——這種并不打算回答問題的態度完全在她的預期范圍之內,讓她的臉上依舊能保持真誠的笑容。
“當然不知道也沒關系,我的感謝依舊不會缺席。”她繼續說道,“但有一件事無論如何都需要勞煩您回答我,只是一件對我們都有利的小事,還希望您不要見怪……”
真是怪有禮貌的,聽著這大段委婉意思的葉伊赫心想。
可能日本人的敬語拉滿也就是這種感覺了吧……相比同車囚犯以及那兩個警衛的粗魯措辭,這位小姐姐的文化水平真是高了不止一兩個檔次。
他確實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間荒廢的小木屋,趕在暴風雪沒有將他們兩個徹底吞噬之前。
也多虧俄國的樹林中盛產這種原始小木屋,甚至還一度成為過世界范圍內的熱門景點——有些是私人財產,有些是為了掩蓋礦道口,有些則是守林或打獵時歇腳的暫住點。
察覺到暴風雪到來后的葉伊赫用最快速度趕到眺望時發現的一處松林,很幸運的沒走多遠就找到了這間廢棄小屋,又特意去砍了些樹枝回來生火。
他之前就在軍大衣的口袋里摸到過打火機,應該是那位警衛用來點卷煙的,沒想到在這里救了他們一命。
等身體暖和后,又出去用干凈的積雪給自己簡單清理了傷口,撕下囚服的一截下擺包扎好。
——這幾句回憶的總結可能輕描淡寫,但實際經歷的過程堪稱是驚心動魄,好幾次他都感覺自己累得要喘不上來氣了。
而面對這位眼神殷切問他名字的小姐姐,他只能歉意的搖頭表示沒辦法。
剛才對方好奇地打量來打量去時,他都在刻意假裝沒看見她了……只要雙方的目光不產生交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選擇不打招呼。
好在她看上去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轉而用十分有禮貌的措辭提出了另一個請求,“如果當下有條件、您又準許的話,希望能借您的手機一用。”
“畢竟您看,”達莎耶娃開始詳細的向他解釋。
“在這間木屋并沒有補給品,意味著我們即使離開這里,路上也無法支撐太久,想來這應當是您與我都不想遇到的困境,而向我的父親請求援助是再恰當不過的選擇。”
“再加上這里是西伯利亞地區,我好心的小紳士,”她輕輕嘆了口氣,“如今只有需要在監獄進行勞改的罪犯才會前往這里。”
即將被迫勞改但中途越獄的罪犯·葉伊赫:“………………”
這里竟然真的是西伯利亞,曾經在網上看得哈哈直樂的段子,終究是化作回旋鏢扎到了自己身上。
“而我則是被綁架帶過來的,綁匪希望我的父親與他們做出交易,”達莎耶娃真誠的說道,“這些卑鄙的壞蛋一路上掩人耳目,藏頭露尾,盡力避開人群的聚居區,卻在快要得逞時神經松懈,最終徹底栽了個跟頭。”
“說到這里,我希望知道他們死了嗎?還是沒有?”
葉伊赫回想了下那三個綁匪有進氣沒出氣,沒及時搶救就基本活不下來的慘狀,認真點了下頭。
就沖這茫茫遠的荒原路再加上暴風雪,哪怕救護車風馳電掣地開過來,把人抬上擔架,再逐星趕月地開回去,可能都要花費大半天的功夫……怎么想都挺難成功存活的。
達莎耶娃頓時笑得很痛快,“活該。”——她的心情頓時變得非常高興,“那么您有手機可以供我聯絡嗎?能夠進行衛星通話的那種,我想這附近應該沒有民用信號的基站塔。作為報答,我一定會給您提供豐厚的報酬。”
這件軍大衣的口袋里倒是有一部手機,葉伊赫也不確定能不能進行衛星通話,但還是將它遞了出去。
反正這種盡是俄文的手機給他他也用不了,還不如讓她碰碰運氣。
“太好了,我這就聯絡父親安排人來接我們離開西伯利亞!”
達莎耶娃走到角落里去打電話,而葉伊赫終于在此刻聽到了姍姍來遲的系統提示音。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好事,復活點+5。】
[做件好事竟然需要進行荒野極限求生,]葉伊赫的心聲響起,[難度這么高,復活點居然才+5……達到多少才能復活?]
【1000。】小愛同學親切的解惑道。
[你們的外星策劃在哪里?把他叫出來,]葉伊赫言簡意賅的秒答道,[我要舉報它沒良心。]
早知道再解決兩百起這類事件才能復活,他會想要選擇直接長眠。
【成功解決每起事件所給予的復活點獎勵是不同的,】系統安撫宿主,【事件的難度也并不一致。】
[……我還要做比這更困難的好事,才能得到比5更多的復活點?]葉伊赫難以置信。
【這個評估因素有很多,倒也不至于每次都這么困難……】
[啊哈,我不信。]
葉伊赫笑了一聲,清晰有力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不過,系統進行復活點結算也意味著他終于可以歇一下了,身體即將交還給原主。
“聯絡很順利,爸爸會緊急派人來搜尋我們這一帶。”
打完電話的達莎耶娃回來報告好消息,順帶將手機歸還給那位容貌漂亮的好心年輕人,“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們就能離開西伯利亞了。”
幸好這里還沒有過于深入西伯利亞地區,想要離開也不會花費太長時間。
“……嗯?”
達莎耶娃聽到接過手機的對方終于開口,彬彬有禮的少年聲線十分好聽,“離開西伯利亞?”
離開他為了前往固辛格監獄特意偽造身份與罪行,一路忍耐著坐囚車過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