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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下放

    王家

    王子騰接到賈珍的帖子時還愣了一會兒,雖然說賈王兩家是姻親,但那是和榮國府一脈。他和賈珍那一脈的關系不說多么好,只能說是略有熟悉,他完全想不通賈珍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請自己赴宴。

    王子騰夫人猜測道:“或許是因為賈璉斷袖一事?”

    她見王子騰看著她,就解釋道:“老爺也知道賈珍的性子如何,那就是一個比賈赦差不了多少的紈绔。聽說賈璉為了那個鐘情的小廝差點和賈珍兄弟鬩墻,早前賈珍受傷也是被那個小廝傷的,愣是被賈璉給壓了下去。爭風吃醋,不只女子,便是男子也時有發生,如今他請老爺赴宴,八成是想報復賈璉。”

    王子騰摸了摸下頜的短須,沉思了一會兒若有所思道:“若是如此,也許我所求之事或可成全。”

    “老爺的意思是……”王子騰的夫人心里隱約明白了什么,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必求著賈家了。

    王子騰從椅子上站起來就往外走,“我這就去瞧瞧。”

    王子騰的夫人目送王子騰離開,臉上的神情有些欣喜又有些凝重,只盼著一切順利。

    榮國府

    在書房里挨了賈赦一頓打的賈璉被興兒扶著回了自己的院子,興兒正在給賈璉上藥,就見一個小廝走了進來。

    “二爺,珍大爺那邊有了動靜。”小廝一進來就跪下給賈璉稟報賈珍那邊的事情。

    賈璉轉頭看著他,沉聲道:“什么動靜?”他的眼里閃過擔憂,莫不是查到了子堯的下落?

    小廝道:“小人看見珍大爺身邊的小廝去了王家,然后沒多久一輛馬車就從王家出來。到了寧府,小的才看到王大人從馬車里下來進了寧府大門。”

    賈璉聞言就緊皺了眉頭,王子騰?賈珍這個時候請王子騰做什么?王子騰剛從府里回去,就被賈珍請走,賈珍為的什么?賈璉只是想了一下,就依稀明白了賈珍意欲何為,他根本就是為了報復自己!

    興兒揮了揮手讓那個小廝退了出去,對賈璉小聲道:“爺,您說珍大爺這個時候請王大人入府為的什么?”

    賈璉冷笑,“為了你家二爺我。”

    “您是說珍大爺想要聯合王大人對付您?”興兒急了,“那咱們要怎么做?如今這個檔口,王大人正對二爺您不滿,若是真的被珍大爺說動了對您不利,這可怎么好?”

    “怕什么!”賈璉冷哼一聲,絲毫不為此事擔憂,“雖然珍大哥記恨我,但也不至于要置我于死地。我和他乃是堂兄弟,就算是有些齟齬,他也不至于想要殺了我。他和王大人聯手,無非就是想要為之前的事情找回場子報復我一番罷了。”

    最大的可能也不過是廢了我繼承人的位子,我若是沒了身份,他才會快意,賈璉心中暗暗猜測著。至于王子騰……賈璉猜測,王子騰所求的應該沒有那么簡單,不然老太太和老爺不會這樣生氣。只是,王子騰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如果知道了這個,或許自己可以渾水摸魚一番。

    想到此,他忽然一個翻身就從床上起來了,興兒見他下床穿衣忙上去幫忙:“二爺,這么晚了您要去哪兒”

    賈璉邊穿衣邊道:“我去見老爺,有些事不問清楚,二爺我睡都睡不安穩。”說著急匆匆就往外走,興兒將藥膏往懷里一塞急忙跟上去。

    明月高懸,屋檐下掛著的燈籠散發著幽幽橘色的光。安靜的深夜,唯有書房里傳出細微的說話聲。

    王子騰坐在椅子上看著書桌后的賈珍,昏暗的燭光讓他的眼神略有些深,“你想要為你的蓉哥兒求取我的侄女鳳哥兒?”

    賈珍呵呵笑了起來:“鳳哥兒那丫頭我見過 ,好一個爽利的丫頭。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就是需要鳳哥兒這樣的管著些才知事。璉兄弟錯把魚目當珍珠,我自然只有惋惜的,可憐鳳哥兒這么個伶俐可愛的姑娘,因為璉兄弟這個不著調的受流言蜚語所侵害。為表誠意,老太太能給的,我也能給,不知子騰兄意下如何?”

    王子騰摸著下頜的短須沉思著,“此言當真?”

    賈珍端起茶盞對王子騰笑著:“有何不真?想當初榮寧兩府老爺子跟隨著圣上打天下,一路走來頗為艱辛。雖然我寧府早已經棄戎從筆,但有些東西也不是說丟就丟的干干凈凈。”說著他就往王子騰那邊稍稍前傾了身子,聲音也低了下去,“說白了,你我這樣的人家,手里又豈能沒有幾張牌護著?”

    王子騰端著茶盞眼里閃過一抹沉思,賈珍見他沉默也不催促。

    榮國府里,賈璉震驚地看著賈赦,沒想到王子騰想要的竟然是賈家在軍中的人脈!

    賈赦見賈璉一臉道不可置信,不悅皺眉:“你這是什么表情?”他哼了一聲,“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莫不是你以為如今咱們賈家逐漸遠離政治中心,就什么都沒有了?你祖父當年跟著圣上打天下,雖然你祖父早早走了,但這茶可是還沒涼透呢。”

    瞧著賈璉聽的認真,賈赦繼續道:“原本你若是和王家姑娘成了親,咱們家的人脈就會逐漸交到王子騰的手中,也算是結個善緣。畢竟有個位高權重的親家,對府里也有好處,可誰知你小子竟會搞出這么一團污糟事出來!”

    賈赦說到這里忽然嘆了口氣,又冷笑了一下:“不過也算是歪打正著看清了王子騰的為人,事情還沒有定下,就先著急忙慌的來要歉禮了!”

    賈璉聽著賈赦的話,心里轉過無數個念頭,也明白了賈珍宴請王子騰所為何事。他向賈赦告辭之后,就急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對于賈珍所要做的事情在心里暗暗復盤多次,將各種情況都設想了一遍,心里逐漸有了底。

    翌日一早,賈璉正在房間里養傷,就見興兒著急地跑進來:“不好了二爺!那王子騰參了老爺一本,宮里來人宣了大老爺進宮!”

    “你說什么!”賈璉被這句話驚的立刻就從小榻上坐直了身子,這王子騰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竟然還告上御前?“老爺走的時候可說了什么?”

    興兒道:“老爺說讓二爺安心待在府里,無事不要外出。”他擔憂地看著賈璉,“二爺,這可怎么辦?王大人告到皇上面前,豈不是小事成大事?”

    賈璉此時已經平靜了下來,面上不見慌張著急之色,“不過是件小事,年少輕狂不知事而已,頂天了也不過是打一頓板子了事。”王子騰將這件事捅到御前,不過是將自己本就不好的名聲再度渲染的更加難聽罷了。

    經過昨天晚上在書房里的一番談話,賈璉倒是對他這個父親改觀了不少,瞧著也沒有那么廢物紈绔,有時候還是能頂得住事情的。既然讓自己安心待在府里,那他就在府里等著消息就是。

    皇宮

    五彩耀眼的琉璃瓦刺得賈赦的眼睛生疼,他微微瞇起眼睛,瞅著尤帶怒火的王子騰得意地哼了一聲,“王大人,事已至此,這樁婚事便罷了,那些聘禮就當小兒給王家丫頭的賠禮了。”

    “不必!”王子騰怒視著賈赦,對著他狠狠甩了甩袖子轉身大步往前走。

    王子騰越生氣,賈赦就越高興,得意洋洋地上了馬車回府。

    水湛站在遠處瞧見這一幕,不禁笑了,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年少不知事,好一句年少不知事啊。”

    不過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那位對著賈恩侯還是有那么幾分情意的。

    御書房

    皇上手下不停地批閱著奏折,聽著內侍說著賈璉那段風流韻事。待內侍說完,圣上才緩緩道:“還是不夠穩重。”

    內侍聞言就笑道:“到底年歲輕了些,小孩子家家的,年少慕艾也是常理。”

    皇上笑了一下,“他老子那么大年紀,也沒見多么穩重。”想起賈赦種種作為,皇上臉上的笑意就沉了下去。

    內侍賠笑著沒有接話,默默研磨著墨。

    放下一本折子,皇上隨口道:“不夠穩重還是缺了點歷練,下放吧。”

    一句話就定了賈璉的去向,內侍聞言心里驚了一下,但是面上卻不露分毫,笑著應下。

    相比于賈府,王子騰的消息來的快些,幾乎是剛回到家里,就得到了皇上要將賈璉下放一方以做歷練,當即就臉色鐵青難看至極!不過很快,他就忽然笑了起來,歷練?歷練好啊,要歷練總得去個好地方不是。

    等賈赦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賈璉要下放的地方也已經確定,那是個離京偏遠之地,不僅偏,還很貧窮!

    賈赦怒火中燒的要去找吏部詢問,卻得知是賈璉自己要求的,并且還放出豪言說若是歷練不出什么名堂,絕不返京!

    賈赦當時就怒氣沖沖地回府,見到賈璉就一腳踹了上去,“你個小兔崽子!說!下放之地是不是你的主意?還放出豪言不歷練出個名堂絕不回京?你真是能耐!你有幾斤幾兩,你老子我還能不知道!你真是旱鴨子過河,不知深淺!”

    賈璉看著賈赦,只聽他只言片語就大致明白了賈赦話里的意思,“老爺,如今這話就算不是我說的也要是我說的。”

    這話一出,賈赦如何還不明白自己是著了道,能做出這事的除了王子騰那個小人就沒有別人!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他們也只能啞巴吃黃連了!

    宜城

    夜逐漸深了,顧子堯便打烊關店。剛回到后院,就看見一個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等在屋檐下。顧子堯停下腳步看著他,男子對顧子堯拱手道:“我奉王爺之命,特來給顧公子送封信。”

    說完他就從懷里摸出一封信放到屋檐下的花盆里,隨后飛身越過高墻不見了身影。

    顧子堯走過去將信拿起來拆開仔細觀看,不多時他就緊緊皺起了眉頭。

    第32章 沙城

    看著上面寫著的一行:“疑似賈璉自己所為”的話,顧子堯的眉頭就緊緊皺起,賈璉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在想賈璉這樣做是不是因為自己?可是這個想法僅僅在腦海中轉了一下,就被壓了下去。不可能,賈璉怎么可能會為了他做出自毀前程的事情。只是心里隱隱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賈璉這樣做,確實和自己有著很大的關系。

    自從他離開京城,離開賈璉,就特意避開了京城那里的消息,他以為賈璉在自己走后,有著制冰的方子會活的風生水起。沒想到他卻傳出那樣的流言退了婚事,連自己的名聲都不顧了。斷袖斷到對女子不能行敦倫之禮,日后還有哪家女子敢和賈璉談婚論嫁,他這是連自己的日后大事都不要了!

    賈璉對自己不是貓狗寵物似的喜歡嗎?為什么會這樣做?好似他在認真得對待這段感情一樣。

    這一夜,顧子堯輾轉反側,一夜未曾入眠,一閉上眼睛,就是賈璉那雙顧盼神飛的眼睛,眸子里含著瀲滟的情意,以至于顧子堯早上起來眼下青黑一片。

    順子一來就看見顧子堯神情萎靡得坐在柜臺后面,無精打采地打著哈欠,長長的眼睫毛上染上一抹碎碎的晶瑩,眼角更是沁出一滴眼淚,讓順子在心里暗暗道:可惜老板是個男人,若是個女人,提親的人怕是要踏破門檻了。不過現在說媒的都要踏破這間小店的門檻了。

    “老板,沒睡好?”順子關心地問了一句。

    顧子堯搖了搖頭,又打了一個哈欠,心里連連暗罵賈璉,都離得這樣遠了,還跑到夢里打擾自己的美夢。

    見他實在沒有精神,順子就讓他回去補覺,顧子堯揉著酸澀的眼睛,也是撐不住了,就點頭應下。剛從柜臺走出,就愣在了原地,賈璉!他怎么會來?他垂下了眼眸,有些緊張的輕抿著唇,他沒想到賈璉會來到這里,他是什么時候找到自己的?

    迎著周圍人好奇的目光,顧子堯拉著賈璉進了后院。到了后院,顧子堯想要松開他的手,卻被賈璉反握住。顧子堯抬眸瞧著他一眼,加了些氣力拉下他的手。

    賈璉站在顧子堯面前,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瞧著,好似怕人會飛走了一樣,一眼不眨地瞧著。

    “你……你還好嗎?”之前得知顧子堯的消息,他便是又擔憂又思念,如今真的站在這人面前,他心中無數的話語就那樣藏在腹中,一句話都說不出,千言萬語只化作了一句:“你過得可好?”

    顧子堯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很好,你呢?”

    他說著話,眼睛停留在賈璉的身上,他似乎瘦了許多,身上的水藍色衣裳罩在修長的身上,顯得瘦弱了些。早前明亮的眼睛里也多了些堅毅,似乎成長了許多。

    賈璉凝視著他,嗓音略有些低沉:“我很好,只是很想你。聽說你定親了,便想著來見見你,咱們怎么也算是朋友,也該來道聲恭喜。”說出這句話,他心里不是不痛的,只是他這次去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干不出政績,怕是不容易回來,既然如此,又何必將他也拖進去?他想要對顧子堯笑笑,卻笑不出來,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很是怪異的笑意。

    定親?這句話讓顧子堯愣了,他什么時候定親了?還不待他詢問,就聽賈璉繼續說道:“順便和你道個別。”

    “道別?”顧子堯的心思被這句話吸引住了,“你要去哪兒?”

    賈璉故作輕松地笑道:“圣上隆恩,讓我做了個小官出京歷練,等過個三兩年就能回京。到時候憑借著榮國府,怎么也能得不少益處。”

    這件事顧子堯早已經知道的清楚明白,甚至連前因后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他知道賈璉要去的地方遠沒有他說的那樣輕松。三五年?不是他看不起賈璉,就以賈璉這樣從來沒有吃過苦的性子,怕是十年八年也回不來。

    顧子堯沉默地看著賈璉,看著他眼里的失落和嘴角噙著的笑意,心里忽然就是一疼:“那……那挺好的。”他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干巴巴的說了這么一句。

    賈璉心里有些失望,縱然他心里不打算讓顧子堯知道,可是聽到這句話他心里不是不難過的。他看著顧子堯,心中一陣鈍痛襲來,讓他白了臉色。他微微垂下了頭,再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揚起了一抹笑意:“既然你過得好那我就放心了,賈珍一直都在搜查你的下落,若是可以,你離開這里吧。離京城遠些,他的手還沒有那么長,那樣你會安全些。”

    說著他就從懷里掏出一個木盒遞給顧子堯,“這是你留給我的禮物,禮物貴重,愧不敢受。如今物歸原主,只愿你安好。”

    顧子堯沒有接,搖頭道:“既然給了你,那就是你的,我自認為自己的這條命還是值些錢的。”

    賈璉嘴角的笑意苦澀,強行將那個小木盒塞到顧子堯的手里,“你的命很值錢,乃無價之寶。”他握住顧子堯的手,他想要多握一會兒,卻又怕顧子堯不高興,便不舍得放開他的手。他緊盯著顧子堯,眼里的深情一覽無遺,似要將顧子堯的樣子深深鐫刻在心底。

    顧子堯抬眸就撞進賈璉深情的眼中,明亮的陽光下,長睫掩映下的晶亮眼眸里只倒映著他一個人的身影。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瞧著賈璉的眼睛,心跳得很快,一抹悸動繚繞在心頭。顧子堯一直都知道賈璉的眼睛生得好看,如今裝滿了深情的眸子宛如一汪幽潭,更加吸引人的心神去沉淪。

    賈璉被顧子堯注視著,心中很是緊張,子堯他······對我是不是也有那么兩分意思?他心里有些竊喜,可是不久就自嘲地笑了笑,賈璉啊賈璉啊,你真是異想天開。以前他為了躲你離開了京城,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更何況他已經定了親了,你就不要在做無謂的期盼了。

    “東西物歸原主,祝福也已經送到,我也該走了。”賈璉越是待在他身邊,就越是舍不得走。可圣命難違,若是逾期可算是抗旨。

    賈璉剛轉身,顧子堯急忙喊住他:“等等,你······你就沒有什么話要和我說嗎?”他不知道喊住賈璉是想要得到一個什么樣的答案,他只是看著賈璉轉身要走,便想都沒有想就喊住了他。

    賈璉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回頭對他笑道:“我要說的都說了,保重。”說完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顧子堯默默看著賈璉的背影,緊緊攥住手里的盒子,眼中的神色不停變換,最后化作堅定的神采。

    興兒見賈璉孤身一人走出來,急忙迎上去:“二爺,顧子堯他不愿······”

    “不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賈璉打斷了:“我沒有告訴他,窮鄉僻壤之地,何苦來哉?咱們離京還沒有多遠,你若是后悔了,還來得及。”

    興兒搖頭:“二爺說的哪里話,小的既然跟著二爺出來,就沒想過再回去。”雖然可能要吃苦,或者會很難回來,但他也沒有想過要走。他只是一個下人,還是賈璉的貼身小廝,就算是留在府里,也不會過得多好,還不如跟著二爺一起走。再怎么說二爺也是府中的嫡子,大老爺既然能為二爺找了兩位師爺隨行,又怎么會真的什么不管了。若是二爺有朝一日能回來,他有跟著一塊吃苦的經歷在,在二爺跟前總是不同的。

    賈璉拍了拍他的肩膀,“爺不會虧待你的。”他上了馬車回頭深深看了眼熱鬧的食鋪,而后不舍得進了馬車,“走吧。”

    興兒往那邊看了一眼,嘆了口氣架著馬車駛離了這里。同行護著賈璉去地方任職的護衛也急忙牽著馬跟上,同時也在心里暗暗驚訝于賈璉心怡的那個小廝驚人的樣貌,心道:怪不得二爺念念不忘的。

    這一路算不得平靜,但是好歹有著不少護衛護送,賈璉一行人也算是有驚無險的到達了目的地:沙城。

    看著越往前走越荒蕪的場景,賈璉和興兒都沉默了,來的時候,他就知道這里很偏遠很貧窮,但是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宛如沙漠一般的荒原。入目望去,方圓百里都不見人煙,不見植被,只有寥寥幾顆胡楊屹立在荒蕪的野地。一些好似田地的荒野中稀稀拉拉的生長著一些小麥之類的植物,長勢也不好,植株矮小,枝葉發黃,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城門漸近,荒野星星點點出現一座座房屋,但那些房屋也是用黃土壘造,看著連京郊的百姓所居的房屋都不如。興兒看著高大古樸卻難掩風沙之感的城門,再看看出入城門的百姓臉上的風霜愁苦之色,臉色難看地感慨:“怪不得沙城幾任知縣都跑的跑,辭官的辭官。”這地方還真是肉眼可見的貧窮,百姓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補丁落著補丁,臉色蠟黃,每一張臉上都毫無笑意。

    沙城這樣的地方,百姓一心只在如何吃飽穿暖上,就算是賈璉這樣一輛顯眼的馬車出現,他們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眼里一絲好奇都沒有。

    賈璉掀開馬車窗戶的簾子看了一眼,就放下了簾子,神色有些凝重的沉默著。

    這時,從京城帶來的兩位師爺說話了:“其實大人也不必這么擔憂,既然想要做出一番事業,越是艱苦之地,就越容易出政績。”

    第33章 赴任

    賈璉苦嘆了一聲:“想要做出一番政績,哪里有那般容易?”雖然他在來的時候查了一下沙城,可是沒想到沙城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貧窮困苦。他自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哪里吃過苦?更別說要讓這里的人吃飽穿暖。他現在對這里是兩眼一抹黑,心里很沒底。

    兩位師爺對視一眼,皆看出彼此眼里的苦澀和無奈,當初他們跟著賈璉來這里,無非是因為賈赦給的太多了。他們科舉已然無望,才會答應賈赦的條件跟著賈璉來沙城任職,希望等賈璉回京之后,賈赦可以給他們找找門路補個缺。只是沒想到這位大少爺是真的一問三不知,什么都不懂。這樣的情況,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準備,所以此時也只是默默嘆了一聲。他們思索再三,決定等到了衙門,就要安排賈璉學習起來。

    馬車緩緩停下,兩位師爺和興兒陸續下了馬車。興兒轉身扶著賈璉下來,站在衙門前,幾人看著面前破敗的衙門,心中就是滿滿的欲哭無淚。

    這哪里是衙門,說是一座荒涼的廢棄宅院都毫無違和感。高大的門樓雖然還□□的屹立著,但上面的青瓦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黃沙,可以看出已經很久無人打理了。府衙大門上的紅漆早已經剝落,露出里面褐色的木質結構,斑駁的痕跡明顯。門上刻畫的圖案早已經模糊不清,上面覆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興兒推開大門,就沾了一手的灰,他拍拍手埋怨道:“難不成這衙門里一個人都沒有了?二爺今日來此赴任,怎么也該有人接迎才是!”

    師爺文從南往里看了一眼,皺眉道:“先進去看看。”

    賈璉點點頭,一行人走了進去。進了大門就是空曠些的院落,院落內雜草叢生,地磚在長久的風吹日曬下已經碎裂,綠色的雜草在磚石的縫隙中頑強的生長著,屋檐下的角落里更是堆積著厚厚的沙土。

    正對著他們的是大堂,大堂里懸掛著的那塊“正大光明”的匾額,也早已經失去了光澤。上面的金粉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刮走了,顯得很是暗淡。

    幾人看了一眼,就進了后院。后院里幾間低矮的房屋孤零零地佇立著,窗戶上的糊紙早已經腐朽不堪,連帶著窗戶都有些廢舊。一陣風吹過,窗戶吱呀呀地晃動起來,上面的糊紙也隨風飄揚著。

    另一個師爺李英杰四處看了幾眼,遲疑道:“這衙門里不會一個人都沒有吧?”

    賈璉打量著四周,搖頭道:“應該不會,就算上任知縣離去,也該有衙役和主薄在。”

    興兒卻道:“可是二爺,您瞧這衙門都破敗成什么樣子了?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在。”這地磚都碎的不成樣子,地上的沙土更是積了厚厚一層,若是有人在,怎么可能是會荒廢成這等模樣?

    賈璉沒有說話,走上前直接推開了一扇房門,這間房間看樣子是用來辦理公務的地方,里面放置著幾張破舊的桌椅,一些陳舊的書籍和卷宗隨意的放在角落里的桌子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發霉氣味,風順著敞開的房門吹了進來,書頁呼啦啦的被吹開,桌子上的紙張也飛了起來,落了滿地。

    賈璉皺起眉頭,抬袖掩住口鼻從房間里退了出去,“興兒,你去外面大打聽打聽,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興兒聞言很快就跑了出去。

    賈璉看著那些護衛。就道:“你們先把這收拾一下,若是沒有意外,我們要在這里待上好長一段時間了。”

    幾個護衛面面相覷,無奈地各自散開,找東西收拾這座衙門。而賈璉則是帶著兩位師爺在衙門里閑逛起來,看著破舊荒廢的衙門,賈璉很慶幸自己沒有告訴顧子堯,這里這么貧苦,自己哪里舍得他過來?隨后他就不禁自嘲一笑,只怕自己說了,人家也未必會來。

    “二爺!”興兒很快就跑了回來,臉色很難看,“二爺,小的都打聽清楚了,自從上一任知縣走后,沙城就一直未曾再派遣新的官員來,所以衙門里的衙役都回家了。”

    賈璉聞言眉頭緊緊皺起,文從南道:“大人,現在最要緊的是讓那些衙役回來,他們在沙城久居,對沙城的情況比我們熟悉。咱們初來乍到,對這里知之甚少,有他們在,比較容易打開局面。”

    李英杰也道:“文兄說得對,先把人叫回來探清楚沙城的情況,咱們才好走下一步。”

    賈璉贊同地點了點頭,轉頭對興兒吩咐道:“你去通知沙城的百姓,他們的新知縣已經到了,讓衙役還有主薄明日準時到衙門上值,領取自己的俸祿。若是誤了時辰,便不再錄用。”他想著若是單純讓他們上值,怕是人不會來,便又加了一句過來領取他們的俸祿銀子。如此一來,明日所有在衙門里當差的人應當都會來的。

    李英杰和文從南聞言相視一笑,只要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就還有些希望的。

    “鏜鏜!!!”興兒狠狠敲了一下鑼,揚聲喊道:“新知縣已經赴任到衙,大人有令,各位在衙門當差的明日正常當值,并領取自己的俸祿銀子!!!”

    “鏜鏜!!!”

    “新知縣已經赴任到衙,大人有令,各位在衙門當差的明日正常當值,并領取自己的俸祿銀子!!!”

    “鏜鏜!!!!鏜鏜!!!”興兒又狠狠敲了兩下銅鑼,看著周圍逐漸圍過來的百姓揚聲道:“新知縣已經赴任到衙,大人有令,各位在衙門當差的明日正常當值,并領取自己的俸祿銀子!!!”說著他就對周圍的百姓拱手道:“各位叔伯嬸子,新知縣已經赴任到衙,各位家中若是有人在衙門當差,還請通知一聲,明日不要忘記去衙門領取自己的俸祿銀子。”

    “真的有知縣來了?”周圍的百姓們聽著興兒的話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

    “應該是真的,剛才還見著一輛馬車往衙門的方向去了。”

    “來了又有什么用?說不定過兩天就走了!”他們都習慣了。

    “怎么沒用?好歹這位縣令大人要發俸祿銀子了。”一個大爺轉身就往外走,“我這就回家告訴我兒子一聲,萬萬不能讓這位新知縣跑了,怎么也得發了銀子再跑。”

    “對對對!我也要回去和小叔說一聲!”

    說話間,以及有好幾個人急匆匆離去。興兒看著心里高興,更加用力的敲著鑼喊著,“新知縣已經赴任衙門······”

    好不容易打掃干凈府衙,天色也已經暗了下去,

    賈璉讓興兒去買些吃食回來,卻見興兒只買回來一些粗面干餅,并幾碟子小菜,還有些清水。那小菜還是腌制的,干巴巴的特別咸。賈璉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吃過這么簡陋的飯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下嘴。

    興兒拿了一個面餅給賈璉,看著他的臉色難看,心里就有些忐忑,“二爺,聽說這里原本是有著小酒館和客棧酒樓的,不過后來都關門離開了。小的實在是買不來好吃食,要不然您先吃點兒墊吧墊吧?”這些東西不說賈璉了,就是他這個下人也沒有吃過。

    文從南見賈璉臉色不好看,就勸道:“這些東西已經很不錯了,大人先湊合吃些。”

    “是啊,咱們白日來時,看到那些田地里的植物都生長艱難,想必這里的糧食和清水也是金貴之物。”李英杰拿起一個面餅咬了一口,他家境貧窮,在考上舉人之前家里也是常吃這些的,所以這些粗糙的面餅對他來說,也不覺得難以下嘴。“大人若是連這個都無法承受,以后又怎能擔得起責任?”

    賈璉看著手里的面餅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若是子堯在,見著自己這個樣子,怕也是會嘲諷兩句的。他咬了一口面餅,很粗糙,很拉嗓子,但他什么都沒有說,一口一口地吃著。

    簡單的吃完,眾人就選了個房間休息了。一天的忙碌,他們躺到床上就沉沉睡去。唯有賈璉,躺在床上久久無眠,睜著眼睛看著綴滿璀璨星子的墨色夜空。幸虧此時天氣清朗,若是下了雨,只怕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看著那些璀璨的星子,賈璉忽然就想起了顧子堯如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眸。說實話,即便落到這步田地,他也沒有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想要給顧子堯一份純粹的感情,就像顧子堯想要的那種感情一樣,可惜自己怕是等不到顧子堯回頭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是不是正在開開心心地準備成親事宜?賈璉抬手捂住心口,心中的鈍痛讓他悄然紅了眼眶。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如今他也只能在夢中才能見到他了。

    曠野上一輛馬車快速奔駛著,馬蹄聲陣陣,沙土飛揚。

    “還有多久能到?”一道清亮的聲音從馬車里傳出。

    趕車的黑衣男子道:“不遠了,大概明日申時就能到。”

    第34章 到沙城

    翌日一早,賈璉就被興兒叫了起來。昨晚上他幾乎到了后半夜才堪堪睡著,眼下是一片青黑,滿臉的困頓和憔悴。

    興兒一邊伺候著就洗漱,一邊說道:“沙城這地方,不僅糧食金貴,就連水都不易得。不過還好咱們衙門里有一口井,能湊合湊合用來吃喝使用。”

    賈璉正用布巾擦臉,聞言就問道:“水不易得,那沙城里的百姓若是吃水怎么辦?”

    興兒道:“沙城里有一口大水井,平日里百姓吃水都是從那里打水。小的說水難得是因為這里缺少河流,無法澆灌地里的莊稼。”

    賈璉聽他這么說,擦臉的動作立時頓住,“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興兒為賈璉整理著衣裳,聽他詢問就道:“昨兒小的去街上通知百姓的時候,聽那些百姓閑聊的時候聽到的。”

    賈璉點點頭,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停留,轉而問道:“那些人可是到了?”

    他穿好官服就往外走,興兒在后面跟著。“都到了,一大早就到了。”可能是怕自家二爺這個要發俸祿銀子的冤大頭跑了,所以一大早就來了。

    賈璉剛出了房門,就看見文、李兩位師爺在院子里等著。賈璉匆匆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就往外走前面大堂走。

    大堂里此時已經有四五個人在,四人穿著捕快的服飾,腰挎長刀,看起來高高的倒是有那么幾分威風。但是身形有些瘦,臉色也有點蠟黃難掩風霜。一個老者穿著主簿的衣服,兩鬢花白,滿臉愁苦之色。

    幾人竊竊私語著,都在說著新來的知縣是個什么樣的人。

    “管他什么樣的人,今天拿到缺少的俸祿銀子,我就不干了。”一個大漢說道。

    另一個稍微有些瘦的漢子皺眉道:“喬哥,你真的不打算干了?”

    被稱作喬哥的大漢哼了一聲,“干個屁!老子在衙門干了一年,有十一個月沒見著一個銅板!要干你們干!我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我想好了,等拿了錢,我就去武百夫長那里去,好歹死了還能有撫恤銀子!”

    這話說的眾人沉默不語,若不是真的逼到那個份上,誰會去干腦袋別褲腰上的活計。

    老主簿無奈地輕斥了一句:“禁聲!這里是什么地方?莫要胡言亂語。”

    賈璉在后面聽了一會兒,見他們不說話了,才帶著人走進去,看到只有他們幾個便皺起了眉頭:“只有你們幾個嗎?”

    一個衙門里所需要的人,不說師爺,只說是捕快最少也要差不多有一二十人,更別說還要有衙役的存在,那少說也有百多人,如今怎么就這么幾個人?

    老主簿上前一步,彎腰一禮恭敬答道:“大人不知,沙城窮困,好幾任知縣都是來了走,走了來,總是待不長。每一任知縣來此之后,見到沙城這般窮困,便裁剪衙門里的人員,以減少衙門的開支。如今經過幾任知縣大人的裁剪之后,衙門里就只剩下老朽這么一個主簿和他們幾個捕快。就這還是上任知縣怕衙門成個空殼子,百姓生亂,這才留下他們幾個捕快。”

    他這么一說,賈璉就明白了為什么每一任知縣都要裁剪人員,為的就是那一點俸祿銀子,雖然錢不多,但是累積起來,也是不少了。辛辛苦苦來這里,總不能空著手走。

    “本官讓你們來的目的,想必你們也知道。”賈璉走到上首看著他們緩緩說道,“如今本官新上任沙城,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如果你們愿意留下繼續做捕快,以后你們的俸祿銀子絕對不會缺少。”

    見有幾個人神情微動,賈璉又道:“放心,就算你們不愿意繼續做衙門的捕快,你們缺少的俸祿銀子本官也照發不誤。身為榮國府的長孫,本官還不缺你們那仨瓜倆棗的。”

    榮國府是什么東西,那幾個衙役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老主簿還是知道榮國府代表的是什么,只是這樣高的門第如何就到了這里了?莫不是被發配過來的?想到這里,老主簿有些意動的心思頓時就歇了下去。

    賈璉見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就對興兒使了個眼色,興兒點了點頭,對那些捕快道:“你們是要領俸祿銀子吧?跟我來這邊,先過來把賬目算清楚。”

    那幾個捕快一聽臉上就揚起了笑容,終于發銀子了!立刻就跟著興兒去一邊算賬去了。

    文從南看了看老主簿,腳下一拐就去興兒那邊幫忙。老主簿眼神閃爍著,不多時也跟了上去,在邊上看了一會兒,就拉著文從南到角落里低聲問道:“敢問這位先生,那位真的是榮國府的人?”

    文從南點頭笑道:“那還有假,我們大人乃是榮國府的長子嫡孫,將來可是要繼承榮國府的。”

    老主簿心里的激動頓消,出身顯貴那就是說不缺錢,想來也不會在這里待多久了。“那敢問先生,既然大人出身如此顯貴,如何來我們沙城這個窮鄉僻壤之地?”

    文從南眼睛一轉就道:“別看我們大人出身高貴,但他一心想要靠自己做出一番事業。可是那些繁華之地,哪個不是被人治理的井井有條?就算我們大人去了那些地方,也顯不出我們大人的才能。故而我們大人特意求了家中長輩,千挑萬選選了沙城這個地方,好一展自己的才能。”

    老主簿聞言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沒想到大人竟然還有這般的雄心壯志,好啊好啊。”說著老主簿還抬袖擦了擦眼淚。

    賈璉耳朵靈敏,聽著文從南說著那些話,他自己聽著都臉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說得出口的,“文師爺的話是不是有些過了?”

    李英杰聞言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反應過來又急忙忍下,“大人放心,文兄心里有數的。”這話騙騙涉世未深的人還行,這個老主簿看著都五十多歲的人了,吃過的米比大人吃過的鹽都多,心里怕明鏡兒似的。只怕這個時候心里還在猜測著大人是不是在京城里闖了什么禍來這里避難,或者被發配了!

    等興兒和文從南將缺少的俸祿銀子發放完畢,賈璉就道:“本官新任這里的知縣,短時間內是不會走了,少說也要在這里待個三五年的。你們若是愿意繼續留下,那明日你們直接來就行。若是你們不打算再在衙門里任職,將刀和捕快服飾送還衙門即可。現在你們先別急著做下決定,都先回去好好考慮考慮。”

    老主簿看了看賈璉,又看了看那幾個捕快,拉住想要說話的人,對賈璉拱手一禮道:“那下官就先回去了。”

    看著他們離開,興兒擔憂道:“二爺,您說他們會回來嗎?”

    李英杰道:“回不回來都無所謂,沙城里這么多人,總會有想要來衙門任職的。那個老主簿年紀大了,沒有那么多沖勁兒,他一定會來的。”

    文從南看向賈璉問道:“大人,如今衙門里也算是百廢待興了,咱們也不能只等著他們幾個,怎么也要把人手增加一些才是。”

    賈璉搖搖頭,“現在先不急,衙門里關于沙城的卷宗找到了沒有?先查清楚沙城里還有多少戶再談接下來的事情。”

    興兒點頭,“已經找到了,就是因為沙城天氣干燥,那些卷宗的紙張已經變得薄脆,上面的字跡也模糊不清,怕是要重新謄寫一遍。”

    聽興兒說的話,賈璉的頭都大了,“文師爺,李師爺,接下來的事情就有勞你們了,先將沙城的人口戶籍清查一番。”沙城里有多少人總得要心里有個數。

    “是,大人放心,我們二人定會辦妥。”文從南和李英杰點頭應下。

    金色的落日余暉灑在入目的金黃沙土上,看起來壯觀得緊。

    顧子堯掀開馬車簾子就看見了落日晚霞被燒紅了半邊天的景色。這里雖然荒涼,但卻帶著些壯闊。

    馬車進了城,顧子堯往外瞧著,卻發現這里的長街上很是蕭條,街道兩邊鮮少有飯館、酒樓和客棧一類的地方。

    “這里怎的這般荒涼?”顧子堯之前也聽過關于沙城的事情,只是沒想到沙城比自己想得還要貧苦荒涼。

    趕車的黑衣男子凌風解釋道:“這里的知縣有的時候一年能換一兩任,再加上這里偏僻,臨近峽牢關,保不齊什么時候就會有胡人過來劫掠,所以就算是經商的商人也不從此過。小公子也看到了,沙城這里種植食物太過艱難,本就靠著商隊流通才有些繁華熱鬧。后來人都走了,沙城也就因此逐漸沒落下來,漸漸的就連那些胡人都嫌棄這里窮苦不愿再來劫掠。”

    顧子堯明白地點了點頭,人走容易,然而想要人再來使這里重新變得繁華,可就不容易了。

    找了一圈,終于找了一間半開半關的客棧,客棧共兩層,大門只開了半扇,里面空無一人。

    顧子堯下了馬車走到門口敲了敲門揚聲道:“老板可在?”

    “誰啊?”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墻角處的一面藍色簾布內傳出,顧子堯定睛看去,一個年約六十的老者顫顫巍巍地掀開簾布走了出來。

    第35章 重逢

    顧子堯忙上前將人扶著:“哎呦,老爺子可慢著些。”這么大年紀了,這要是摔了一跤,可不是小事。

    老者拄著拐杖笑呵呵地扶著顧子堯的手走到桌邊坐下,“小公子這是要住店吶?”

    “是啊,找個好一會兒才找到您這么一家開門的客棧。”顧子堯四處張望了一下,好奇道:“這店就您自己一個人看著?怎么也沒有請個伙計幫忙?”

    老者擺擺手,笑道:“唉,生意不景氣,請什么伙計啊,我和我兒子兒媳三人就能湊合看著了。不過今天我兒媳帶著小孫孫回娘家了,兒子去外地購買吃用的東西,所以這店里只有老頭子一個人。”

    他們沙城自己種的糧食不夠吃,所以就需要人外出去購買糧食,或者去外出做活賺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顧子堯理解地點了點頭,沒有客人請個伙計還要平白開工錢,對他們來說也不劃算,“老板給我開間客房,我要在這里住上一段日子。”

    老者點頭,起身走到柜臺后面拿了一串鑰匙,就帶著顧子堯和走進來的凌風上了樓,“我們沙城已經很久沒有陌生人來了,但是我這客棧卻打掃的很干凈,放心住就是,小公子就住這間吧。”他推開一間房門,里面的布置雖然簡陋,但是就像老者說的,打掃的很干凈。

    顧子堯滿意地點了點頭,見老者要出去忽然開口道:“老爺子,您這家店賣嗎?”

    “啊?”老者訝異地轉過身看著顧子堯,賣?

    縣衙

    賈璉和興兒并兩位師爺在翻閱著往年的卷宗,被蟲蟻所蛀的紙張字跡模糊不清,更甚者還有碎成一堆紙屑的卷宗。一翻動,那些紙張就嘩啦啦地掉紙屑,賈璉起身拍打著身上落的紙屑,無奈嘆道:“算了,若是實在不成,那些往年的卷宗就放棄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就從我們今年開始記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看著爛成一堆的書冊,文、李兩位師爺也只能應下,有的書籍連碰一下就會破碎,他們也是沒有辦法,不放棄也不行了。

    “先去清查人口。”賈璉道,弄清楚沙城還有多人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興兒還有文、李兩位師爺,在賈璉的吩咐下,各自帶著幾個護衛一同出門,去清查人口。

    賈璉則是在衙門里整理著那些糟亂的卷宗之后,便去了街上走走,也看看沙城里的人文風貌。

    街上的人很少,擺著小攤子的也都是賣些家用陶罐之類的東西,偶爾也有賣吃食的,只是要買的人卻寥寥無幾。

    賈璉看著蕭條的長街不禁默默嘆息了一聲,王子騰那老匹夫可真是給我找了個好地方!

    來往的行人看著身穿綾羅綢緞的賈璉,心里猜測此人恐怕就是他們沙城新來的知縣。他們只是看了眼就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反正待不了多久就走了,也沒甚稀奇的,不過就是長得好看些罷了。

    客棧里

    “公子,您真的要買這間客棧?”凌風難掩心中的好奇,他知道顧子堯是為了賈璉來沙城的時候,心里就很奇怪,好好的繁華熱鬧之地不待,卻為了賈璉這么一個紈绔子弟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實在是糊涂。來了也不去見賈璉,反而要買什么客棧,怎么看怎么奇怪。

    顧子堯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往下看著那些行色匆匆的行人,“我在這沙城不知道要待多久,有個落腳之地總是好的。再說我總不能待在這里什么都不干,坐吃山空可不好。”他來這里雖然是想幫賈璉,可也不想讓別人覺得他是依附賈璉而存在。

    凌風皺眉心道:可是在這里開客棧豈不是等著餓死?這里若是能賺錢,那些百姓又怎么會生活的這樣困苦?

    顧子堯沒有理會凌風的疑惑,而是看著下面的長街默不作聲,目光緊緊凝在一處。不遠處正在往這里走來的人,不是賈璉又是誰?他身著一件竹青色的圓領衣衫,腰間掛著一個青魚玉佩的禁步,眉目俊逸,風度翩翩。只是好似瘦了不少,襯得他的身姿越發的挺拔。

    人越走越近了,顧子堯的眼睛緊緊凝在賈璉的身上不放,臉上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笑意。

    正在這時,賈璉忽然停下了腳步,驀地抬頭往上看去,待看清顧子堯時,滿眼的驚愕,隨即就是狂喜。

    他走到這里的時候只是覺得有一抹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循著感覺回看了過去而已,沒想到老天卻給了自己一個天大的驚喜,他竟然在這里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賈璉愣愣地看著顧子堯,他看到人的那一刻,呼吸頓時凝滯了一瞬,眼眶也忽然跟著發起了熱,眼中逐漸彌漫出一層水霧。他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往前走著,直走到窗戶下面仰著頭一眼不眨地瞧著,“子堯……”

    他的聲音是那樣的輕柔,卻依然被顧子堯聽了個正著,心里頓時就酸軟了一下:“你還想在下面站多久?”

    賈璉被顧子堯的聲音所驚醒,眼里呆呆的神色瞬間變得晶亮有神采,這不是夢!!心快速地跳動著,他撩起衣擺就飛快地沖進客棧里,三步化作兩步急匆匆地上了樓梯,腦中回想著剛才顧子堯站著的地方,準確無誤地推開了屬于顧子堯的那間客房。

    此時,凌風也在里面,卻被賈璉忽視個徹底。賈璉沖著顧子堯飛奔過去,一把將人緊緊抱住,“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他的聲音在顫抖,語聲里滿是不可置信,他真的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他!

    顧子堯被賈璉這股大力沖撞地連連后退才站穩,聽著賈璉顫抖的聲音,他想要推開的手就那樣頓在半空,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落到他的脊背上。

    “大白天的做什么夢?”顧子堯笑著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還覺得是夢嗎?”

    賈璉搖搖頭,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欣喜,“我多抱一會兒就知道是不是夢了。”

    顧子堯無奈地笑著將人推開,“想占我便宜?”

    “沒有沒有,我是那種人嗎?”賈璉連連反駁著,臉上的笑容燦爛耀眼,讓顧子堯也不禁抿唇笑起來。

    “你怎么會在這里?”賈璉期待的眼神看著顧子堯,希望可以從他的口中聽到那個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又不敢去想這件事是真的。

    顧子堯笑道:“我來沙城挖金子。”

    賈璉呼出一口氣,眼里的期待逐漸黯淡,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沙城里哪里來的金子?有的只是漫天的黃沙。”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這里雖然是沙地,但誰說這里不能長出黃金來。顧子堯對此很有信心,他有簽到系統,還有著好運光環,一定不會那么慘的。

    顧子堯關上窗戶,拉著賈璉在椅子上坐下,這才發現凌風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出去,并且還將房門都關上了,其實他可以不用這么貼心的。

    “你若是來沙城無事,過兩天就走吧。”賈璉雖然不舍得顧子堯走,但是更舍不得他在這里吃苦。

    “趕我走啊?”顧子堯歪頭瞧著他,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眸波光瀲滟,“真心話?”

    賈璉一時看得怔住,回過神后苦笑道:“我不舍得你走,可也不舍得你在這里受罪。沙城這個地方位置偏僻,這里的田地幾乎全都是沙地,種不出多少糧食,所以這里的百姓活得艱難窮苦,而且我也不想你在這里吃苦。你在宜城開吃食鋪子生意不是很好嗎?做什么來這個地方?”

    顧子堯見他這個時候還在為自己著想,不禁心中一暖,笑道:“我陪著你不好嗎?”

    賈璉聞言立時瞪大了眼眸,“陪……陪著我?”是自己所想的那個意思嗎?

    見賈璉的神色如此訝異,顧子堯也覺得剛才那話有些曖昧,便又急忙說道:“怎么說你我也是朋友,朋友陷入困境,我來幫忙也合情合理,對吧?”

    對……嗎?賈璉沉默了,看著顧子堯臉上的笑意他的心里很是復雜。說實話,聽顧子堯這樣說,他心里很感動也很高興,可是他又不想顧子堯留在這里吃苦。自己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去,難道要讓他一直留下陪著自己待在沙城?

    “可是你不是已經定親了?“賈璉說起這件事心里就醋的不行,心里又酸又澀的,不知道哪家嬌娘這般幸運,能得子堯做夫婿。

    “誰說我定親了?”顧子堯滿目驚訝,“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定親了?”

    “豐兒找到你之后就回來告訴我說,你讓你店里的伙計幫忙買定親的物事,不是定親是什……”說到這里,賈璉忽然反應過來,伙計買定親的物事也有可能是伙計自己要成婚了,不一定就是子堯要成親,所以自己這是關心則亂了?

    顧子堯聽著他的話,才忽然想起原來那天自己看到豐兒并不是眼花了,而是他真的在。他抬眸看著賈璉,見他一臉恍然大悟,知道他這是想明白了。

    “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問我,長著一張嘴就是要說話的,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顧子堯無語地說道,他最討厭猜猜猜了。

    沒有定親這回事,賈璉渾身輕松,心里好似吃了蜜一樣甜,臉上的笑容也比剛才真心許多,“我記下了。”以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明朗欣喜。

    第36章 新種

    賈璉見顧子堯執意留下,便沒有再開口勸說,只是心里默默念道:就這一次,等日后他若是要走,我就送他回去。我就貪心這么一回,就這么一回。

    “我將這間客棧買下了,以后你若是有事就來這里尋我就是。”顧子堯沒有再說著讓自己離開的話,就和他說起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賈璉聞言就皺了眉頭:“買這間客棧做什么?和我一起去衙門里住就是。你雖然開吃食鋪子賺了些銀子,但也不必在這里浪費了。”

    “你怎么知道我買客棧就是浪費了?”顧子堯白了他一眼,“我來這里也不是游玩的,我手里有些特殊的種子,就是需要沙城這樣的地方種植。我打算在這里先承包些田地,若是這兩天就開始播種,等到了九月十月差不多就可以采摘了。”

    說到這里,顧子堯臉上的笑容很是濃郁,這兩天在來沙城的路上,他簽到得到了兩樣種子,一樣是已經育好苗的西瓜苗,還有一樣是土豆,也是育好苗的,可以直接種植,這些都是產量高,口感好的精品糧種。西瓜種出來可以賣錢,土豆種出來可以吃,作用都很大。

    并且他這次還得了一本種植百科書。有了這本書,就是他沒有種過地,應該也不會差的太遠······吧?他也有些不確定了。算了,到時候大不了可以雇些有種地經驗的百姓幫忙。

    賈璉疑惑地看著他:“你哪里來的特殊種子?”沙城這種地方,若是有合適的種子,沙城里的百姓早就種上了,還能等到今日。

    顧子堯自打自己說出來,就沒有想過賈璉會不好奇,不過他可沒有義務去滿足賈璉的好奇心,于是就對賈璉笑了一下,眉眼間都漾著瀲滟的笑意。他笑著對賈璉伸出手勾了勾手指,賈璉一看見他臉上的笑就仿佛失了魂一樣,被顧子堯一勾手指頭就樂顛顛地湊了過去。

    “秘密。”顧子堯在賈璉耳邊低語了一句,“不告訴你。”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賈璉的耳畔,以至于賈璉根本就沒有聽清顧子堯在說什么,只是愣愣地抬眼癡癡瞧著他,含情的眼眸里只有顧子堯一個人的身影。

    顧子堯被賈璉這樣炙熱的眼神凝視著,就覺得臉頰有些發燙,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下:“你這樣瞧著我做什么?”

    “你好看,我想多看看。”賈璉回過神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想要一輩子都這樣瞧著他。

    顧子堯眼神游移著躲開賈璉的炙熱的目光,略微有些羞惱地說道:“有什么好看的,我剛才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賈璉連連點頭,以為顧子堯說的是租賃田地一事,就道:“這里的田地屬于沙地,田地并不肥沃。你若是想要租賃田地,應該會有不少人會愿意租給你。不過我覺得你若是想要以銀錢租賃,倒不如用糧食租賃比較好。”

    顧子堯頷首道:“這個提議不錯,不過我來這里匆忙,并沒有購買糧食,所以還是直接給他們銀錢的好。”聽客棧老板說沙城里的百姓自發組了一個商隊,說是商隊,其實就是外出找活干的青壯年一同出去干活,到了一定時間就帶著買回來的糧食和食鹽一類的生活用品回來。

    賈璉聽顧子堯這么一說,就皺起了眉頭,“如果是這樣,那么我也要派興兒去買些糧食回來才是。”不然整天吃那些粗糙的面餅,他可以忍受,卻不能讓顧子堯跟著自己受苦。他的人,就算是在這樣艱苦的環境里,也要盡力嬌養著才是。

    “你現在有事嗎?”顧子堯見他和自己在這里說話,好似沒有事情做一樣,不禁好奇地問道。

    賈璉搖頭,“暫時沒有,興兒他們都去清查沙城的人口了,我在衙門里待著無事就出來看看,沒想到就遇見了你。”直到現在他的心都還在撲通撲通地跳著,一直都未平靜下來,滿心的欣喜縈繞在心頭久久不散。

    顧子堯聞言就從椅子上站起身,“那正好,你隨我一起出城去看看,一直都聽說沙城的田地都是沙地,我也要看看實地怎么樣,是否合適種植我那些種子。”

    賈璉聞言急忙站起來跟著顧子堯往外走,剛下樓就見凌風也走了下來,“公子要去哪里?”

    顧子堯道:“出城去看看,要一起嗎?”

    凌風點頭,主子讓他暫時跟著小公子保護他的安全,順便看看他要怎么改變沙城這個地方,以及為兩地傳遞消息,他自然是要跟著去的。

    賈璉看著凌風一身的肅殺之氣,不禁皺了眉頭,子堯什么時候認識這樣的人了?看著不像是普通人,反而像是個時常在刀口舔血的人,給他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子堯,這位是······”

    顧子堯看了眼冷著臉的凌風,對賈璉道:“這位是護送我來沙城的凌風凌護衛。”他覺得自己和賈璉不知道要在沙城待多久,賈璉遲早會知道凌風的身份,所以也沒有想著要隱瞞,便拉著賈璉低聲道:“我之前在宜城的時候救了肅王,他聽說我要來沙城就派他的護衛送我一程。”

    聽著顧子堯的話,賈璉忽然想到有一段時間京中傳言肅王遇險下落不明,原來是被子堯救了。他猛然抓住顧子堯的手,擔憂又急切地問道:“那你有沒有受傷?當時是不是很危險?”說句大不敬的話,他只希望顧子堯可以好好的,什么肅王都沒有他的子堯重要。

    顧子堯沒有防備被賈璉緊緊抓住了手,他想要抽出手,卻沒有抽動,一抬眼就見賈璉眼里充滿了擔憂,他忙道:“我沒事,也沒有受傷,只是幫把手而已。”

    賈璉長長嘆了口氣,無奈地看著顧子堯:“你啊,膽子也太大了,平常人遇見這種事早就嚇地逃得遠遠的,偏你這個小傻子傻乎乎地湊上去救人。”

    顧子堯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你還真以為我這么笨?若不是有幾分把握,我也不會去救。”他還是很惜命的。

    跟在一邊的凌風聽著他們的話,不禁暗暗道:我就這么沒有存在感嗎?當著我的面就這樣議論我的主子真的好嗎?這是真不怕我去告狀啊。

    賈璉被顧子堯橫了一眼也不生氣,反而還覺得顧子堯這樣嬌嗔的模樣特別的可愛,喜滋滋地湊過去:“我知道,剛才是我說錯話了,子堯可是頂頂聰明的。”有了這個救命之恩,不說別的,以后他就多了一個護身符。只是……他回頭看了凌風一眼,可只是一趟沙城之行,為何要特意派護衛護送?不會是看上他的子堯了吧?賈璉的心瞬間高高懸起,不,不會的!那可是王爺,應該不會為了一個男人影響名聲。況且……他看向顧子堯,嘴角微微勾起,子堯能來到沙城,在他心里也是自己比較重要吧?

    出了城,顧子堯三人就沿著官道往前走,沒有多久,官道兩旁就出現了大大小小的沙田。這里不適合種植水稻,所以他們種的都是小麥,還有大豆一類的植物。如今小麥已經收割,只剩下大豆還未收割。

    只是大豆的長勢并不好,顧子堯知道,這個時候的大豆并不像后世經過培育的良種那樣產量高。所以就算大豆有著一定的抗旱性,但是在沙城這個地方,長得也不是很好。

    顧子堯在沙田邊蹲下身伸出手抓了一把土仔細觀看著,雖然沙田上面看著都是干燥的沙土,但是下面的沙土卻還是帶著些濕潤,不算是完全的沙化土地。看來就算是沙城水源不足,這里的百姓也有澆灌地里的莊稼的。

    如此看來就算是想要在這里種植新糧種,也要解決水源不足的問題。顧子堯站起身,看著滿目的黃土地臉色有些凝重。

    “這個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打井?”顧子堯忽然問道。

    賈璉四處看了看,“能不能的還是要專業人士來看,回頭我派人去外地請些打井的師傅來瞧瞧。”

    顧子堯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著,一連走了好遠,查看了不少地方,才得出結論這里很適合那些新糧種。

    “這里很不錯,很適合我手里的種子,正好他們剛剛收割了小麥,地里大部分都還在空著,剛好可以包下來種我的新種。”顧子堯看向賈璉,認真道:“關于水井的問題……”

    這時凌風忽然開口,“既然時間緊急,不如我現在就去找打井的師傅來。田里的活不能耽擱,聽說沙城這里到了冬季十一二月會異常的冷。”

    早一天下種,就可以早一天收獲。萬一因為天氣原因耽擱了收成,那就不好了。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顧子堯手里的新種是什么,但是看著他信誓旦旦的樣子,那些糧種應該不會差了。若是因為自己不重視而對新種有所損害,這個責任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護衛可以擔待得起的。

    對此顧子堯也沒有拒絕,這確實是他目前最不能耽擱的事情。種地有他在,凌風剛好可以去辦其他事,兩不耽誤。

    這件事商議好了之后,凌風連晚飯都沒有吃就騎馬離開了沙城。而顧子堯而是帶著賈璉去找客棧老伯,向他詢問沙城里有沒有人愿意出租自己的田地。

    客棧老伯聽顧子堯說要租賃田地還以為自己耳背聽錯了,“你說啥?你要種地?”不等顧子堯說話,他就擺手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你這個小娃娃,看你細皮嫩肉的就知道你定是個富貴人家的小少爺。不是老漢我看不上你,你一個小少爺怕是連麥子是啥樣的都不知道,如何懂得種地?不成不成。”

    第37章 全然負責

    顧子堯聽著客棧老伯的話也不生氣,賈璉卻道:“老伯這話說得太過絕對,我們是不會種地,難不成還不能請人種地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老伯蒼老的眼神看著賈璉,面如冠玉,鳳眸如星,一身氣度不凡,心里對他的身份有了些猜測,說話間也不由得有了些拘謹:“敢問這位公子可是新任知縣?”

    賈璉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很是溫和:“不錯,本官正是沙城新上任的知縣。”

    老伯一聽他真的是新上任的知縣,當即就起身軟了腿:“小老兒不知大人駕到,說話間不知分寸了,還望大人恕罪。”他心里很緊張忐忑,思及前幾任知縣的所作所為,他真的很害怕自己剛才的言語會惹怒這位新大人。要是因為自己給家里人帶來災禍,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賈璉和顧子堯急忙扶起老伯,言語和善得安撫著他:“不知者不怪,本官亦不是洪水猛獸,豈會因為一句閑話就怪罪?老伯實在不不必害怕,不知老伯如何稱呼?”他現在已經不是京城里榮國府里的璉二爺,而是這沙城的父母官,該放下架子的時候,他也不是個不知變通的人。

    老伯顫顫巍巍地坐下,低頭道:“小老兒姓周,名三桂。”只是說話間就沒有了剛才的輕松。

    顧子堯見狀不禁白了賈璉,賈璉訕訕笑了笑,他也不知道這老頭這么不經嚇。賈璉想了想,忽然指著顧子堯道:“這位乃是我的至交好友,聽說我來沙城任職,恰好他手里有些特別的種子,適合在此地種植,便來此地試試。”涉及到糧食,這老頭就不會再緊張害怕了吧?

    果然,周三桂一聽到適合沙城的特別種子,渾濁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緊緊盯著顧子堯不放:“這可是真的?真的有適合我們沙城的種子?”

    顧子堯也沒有賣關子,直接道:“確實有,所以我這才想著租賃一些田地先試一試。”

    “好好好!”周三桂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我們沙城種莊稼太過困難,如果小公子真的要租賃田地,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知小公子需要多少畝地?何時需要?”

    顧子堯道:“時間不等人,如果可以我希望這兩天就能租賃完成,如果耽擱的時間長了,我怕會影響收成。”說完他又道:“哦,對了,若是有人也想種植我這新糧種子,也可以。若是手里沒錢,也可以等收成了之后,或以物相抵,或賣了之后再付錢,全看他們自己的意愿。”

    周三桂一拍大腿,當即就道:“那還等什么,先敲鑼打鼓的招呼著城里的人集合。”說著就起身迫不及待地拉著顧子堯就往外走,相比于賈璉,他還是更愿意和顧子堯相處。瞧著顧子堯白白凈凈、軟軟糯糯,長得還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個好孩子。

    顧子堯無奈地跟著他走,“周伯,您慢著些,不急的。”

    “什么不急?種莊稼不急還有什么能急的?你這孩子啊,就是不懂……”周三桂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

    賈璉看著也只能無奈地跟上去,快步走到顧子堯身邊,與他并肩而行。

    周三桂拿著一面鑼,邊敲著邊喊著去不一會兒就有不少人從家里出來好奇地看著他們三個,聽著周三桂的話全都陸陸續續地跟著周三桂走。

    顧子堯聽著周三桂氣息十足的聲音,不禁豎起一個大拇指贊到道:“老爺子聲音洪亮,可是我們這些年輕人厲害。”

    周三桂笑呵呵地道:“年輕的時候做過更夫,可不得嗓門大嘛。”得到顧子堯的一句夸,周三桂更加賣力了。

    顧子堯和賈璉走在后面,低聲道:“看來周伯在沙城的人望還不錯,有他幫忙,他們應該會更加相信我們。”若是沒有人相信,就算他們想要做什么,只怕也邁不開步,這也是他一開始沒有用這個方法,而是先去找周三桂探探情況的原因。

    賈璉搖了搖頭,笑道:“你啊,這就想多了,就算他們不相信你,等你真的種出了東西,到那個時候只怕就是他們上趕著求你賣新種了。不過你這話也不算錯,咱們初來乍到的,有個當地人幫襯著,也是好事。”

    “大人!”

    “二爺!”

    興兒和文、李兩位師爺帶著護衛急忙忙跑了過來,見到顧子堯時,興兒先是一驚,而后就是欣喜:“子堯?你什么時候來的?早知道你來,當初就該等等你一起了。”

    顧子堯笑道:“我也是剛到,你這是清查人口清查完了?”

    “哪有那么快……”

    文從南和李英杰看了眼顧子堯,眼里就閃過一絲訝異,這就是傳說中的那位讓大人失魂的心上人?倒是生得一副好樣貌,只是不知此人來這里做什么?他們二人對視一眼,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默默看著。

    沙城中有一處空曠的地方,那里是縣衙用來張貼告示的地方,如今這里圍滿了人,嘈雜聲不絕。周三桂敲了敲鑼,喊了一聲:“肅靜!”

    有人揚聲問道:“周老爹,你敲鑼喊著我們大家伙兒過來到底有什么事兒啊?”

    周三桂笑了笑,“好事兒。”說完他看向賈璉和顧子堯,“大人,小公子,您二位上去說兩句?”

    顧子堯對賈璉笑了笑,賈璉輕笑了一下,抬腳走到上首的一塊石臺上。

    “各位鄉親父老!”賈璉抬手施了一禮,“本官是新上任的沙城知縣,皇恩浩蕩!”他對著西北方拱了拱手,“不曾忘記沙城的百姓,故而讓本官前來此地治理沙城。本官已經在圣上面前夸下海口,若是不能讓沙城百姓有口飯吃,本官勢不回京!所以諸位不必擔心本官會像前幾任知縣那般突然離去。”

    “說的好聽,誰知道哪天醒來衙門里還有沒有人?”有人嘀咕道,邊上的人一肘子讓他悻悻地閉上了嘴,只是眼里依然是不服氣。

    “就是,這些話聽聽就好,誰要當真那就是個傻子。”

    “唉,走不走的無所謂,只要別壓榨咱們就行。”

    下面的竊竊私語傳入顧子堯等人的耳中,興兒心中不忿,當即就要上去與他理論,他家二爺可是榮國府的公子,能看得上他們手里那三瓜兩棗的。

    顧子堯急忙一把抓住他,低聲道:“興兒哥,不要沖動。咱們初來乍到,他們有此擔心也是人之常情。你這樣上去,豈不是讓他們更加不相信二爺?興兒哥,你是二爺的貼身人,一言一行所代表的都是二爺,可莫要使性子讓二爺難做。”

    興兒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剛才沖動了,“對對對,子堯,幸好剛才你拉住了我,不然我可就給二爺惹麻煩了。”

    文從南聽著顧子堯的話,和李英杰咬著耳朵:“看來是個拎得清的人。”就是不知道往后怎么樣。

    李英杰低語:“是個心里明白的,只要不拖后腿就行。”要是心里不明白,當初也不會離開榮國府自力更生了。

    “諸位!”賈璉抬手往下壓了壓,他雖然年輕,但是收起臉上的溫和笑意時,也有著肅然之色,讓下面正在小聲嘀咕的百姓不由自主地停了聲音,整個小廣場異常的安靜。

    賈璉見他們不說話認真的看過來,滿意地笑了笑。而后看向顧子堯,對著他伸出手。

    如果場合不對,顧子堯看著賈璉那雙含情的眼眸,還以為是什么結婚現場了。他回過神就對自己的胡思亂想滿頭黑線,見有人已經看了過來,急忙走到賈璉身邊。

    “諸位!”賈璉拉著顧子堯站在自己身邊,面向那些百姓,“這位乃是本官的至交好友,聽聞本官來沙城赴任,特意從繁華之地趕過來。就是因為他的手里有適合沙城耕種的新種子,想要幫忙。對此,本官是一百個相信的,所以本官將你們聚集在此地,就是想要向你們租賃田地。”

    顧子堯接到賈璉的眼色,揚聲道:“若是家中想要將田地租出去的人家,可以先到衙門做個登記,我將會按市價來租賃,絕不會讓你們吃虧。若是有誰想要和我一起種植新種的,也可以購買,當然這個價錢我會按照最低價賣給你們。你們手中若是沒有銀錢,也可以先種植后付款,若是到時候種不出來,你們的損失我來負責。”

    他看著下面或懷疑、或不屑、或不信的人群,也不著急,而是繼續道:“我知道,我來此冒冒然的讓你們跟著我種新種,你們不相信也實屬正常,所以這個事兒不強求。不相信的只管把田地租賃給我就是,先看看我種得收成如何,若是到時候你們覺著收成還行,等到來年再種也是一樣的。”

    他的話說完,下面依然是安靜如雞,沒有人說話,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呆滯。而下一刻就是嘈雜的人聲入耳。

    “如果到時候我們什么都種不出來,你真的會負責?”靠田吃飯的人最怕努力了一年,地里卻沒有收成顆粒無收。若是種不出來東西,那他們豈不是要餓死?

    “哪有這么好的事情?該不會是騙咱們的吧?”

    顧子堯大聲道:“自然,是我勸著你們種的新種,若是種不出來,我自然是要負責的。”

    周三桂看了看就大步跨上了石臺,敲了敲鑼,讓眾人回神,“你們啊,要是有那個魄力的,只管跟著小公子干。若是不信,那就將田地租賃出去。咱們沙城的田地你們都知道,種出來的糧食不多,你們自己想想,是要一起種新種還是把田地租賃出去。”

    第38章 準備事宜

    人群散了之后,顧子堯就對周三桂說道:“周伯,您先回去,我和大人去衙門商議一下這件事,順便擬個契約,讓彼此心里有個底。”

    周三桂點了點頭,肯定道:“你放心,老頭子我一定是支持你的。我家里還有幾畝地,現在正空著,回頭我就先買些種子帶個頭,跟著你種新種。”

    顧子堯對周三桂拱手笑道:“那就先謝過周伯了,您放心,我絕不會讓您吃虧的。”

    “這個不著急,那你忙著我先回去。”周三桂拎著銅鑼滿臉笑容地回去了。

    顧子堯看著周三桂略顯急切的腳步不禁對賈璉笑道:“周伯還真是性急。”

    賈璉也笑了:“這可是大事,他一定是急著回去看看有多少愿意跟著你種新種。”

    文從南搖搖頭,對此事不是很看好,“小公子說著手中有新種,但是究竟是什么樣的新種并未拿出來讓百姓們瞧見,他們怕是不會有那個膽子跟著一起種。我想,他們有很大的可能會選擇租賃田地。”

    什么都沒有,只憑著一張嘴就讓靠田吃飯的農人跟著他一起種新種,也是不現實。不說那些百姓,只說文從南自己都有些不是很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李英杰跟著他們一起朝衙門的方向走,聞言就道:“不知道小公子有多少種子?可耕種多少畝地?這沙城共百十戶人家,雖是下縣,即便沙城里遷走不少人家,但是這遺留下來的田地怕也不少。”不知道能用的田地又有多少?

    顧子堯擺手道:“這件事不用擔心,種子不會少。”這次簽到的獎勵好似專門為沙城給的,不僅直接給的苗株,西瓜苗和土豆苗最低都是千株苗起步。他粗略算了一下,每一種苗株最低也夠五十畝地種的,所以倒也不用擔心不夠。他看向賈璉,問起一個挺重要的問題,“不知道沙城這里租賃一畝田需要多少銀子?”

    賈璉看向文從南和李英杰,文從南道:“這件事要先問問沙城里的人才能知道,沙城的田地為沙地,租賃田地的價格許是和外面不同。”

    如今卷宗都不能用了,他們不僅要清查人口,還有重新擬訂地契一類的契約,這些日子,他們怕是要忙起來了。

    賈璉聽他們這么說就道:“這件事明日再說,先回去商議一下這個租賃田地的契約要如何擬訂。”

    “至于租賃田地價錢幾何,等我一會兒回去問問周伯。”顧子堯跟著賈璉到了衙門口,一行人腳步不停地走了進去,“還有一件事,若是有人想要跟著我一起種新種,這個契約也要擬訂出來,若是他們最后沒有收成,我賠償他們的損失,這個要記得寫上。”

    賈璉隨口道:“文師爺、李師爺,這件事你們商議著來,等擬好了拿給我看。”

    文、李兩位師爺聞言忙拱手應下,到了后院兩人就去了辦公的房間,和賈璉他們分開。興兒知道他們久別重逢,怕是有許多話要說,就和幾個護衛各自散開離去。

    顧子堯打量著依然破舊的衙門,感慨道:沒想到這衙門竟如此破舊不堪。”

    賈璉指著窗戶上的紙糊道:“就這還是我們整理之后的結果,剛來的時候,窗戶上的紙糊都爛糟了,更別提其他地方。”

    顧子堯也能理解,畢竟知縣都跑了,誰還會顧著這個光臉衙門。他四處看著,忽然想到一件事:“沙城附近似乎沒有村莊?”他來的時候曾經從馬車往外看了兩眼,每次看外面都是空蕩蕩的黃色曠野。

    賈璉頷首道:“離沙城最近的一座村莊都在二三十里之外,雖然沙城是附近村莊的縣城,然而卻坐落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也是奇事一件。”

    沙城幾任知縣都跑路不干,皇上也不生氣不動怒,更沒有提及沙城改遷一事,就讓沙城縣城坐落在這個地方,也不知道是圖的什么。

    顧子堯聽賈璉這么一說,他心里也有些奇怪,但也只是奇怪了一下就將此事拋到了腦后,“也許是覺得沙城不值得大動干戈吧。”上層人心中的想法,他們又如何猜得到。

    文從南和李英杰很快拿著一張紙找了過來,“大人,小公子,契約已經擬訂好了,您看看如何?”

    顧子堯和賈璉一人接過一張紙仔細的觀看著,看完自己的,又看向彼此手里的那張契約,上面雖然寫了若是種不出東西顧子堯會負責賠償,但是也寫了故意毀壞苗株者不在此列。顧子堯看完之后抬頭對文、李兩位師爺笑道:“兩位師爺擬訂的很好,很合適,面面俱到。”

    賈璉看向顧子堯,“那這件事就先這樣定下,只等明日看看會有多少人過來。”

    顧子堯點頭,“行。”他將那張契約遞給賈璉,“那我就先回去,等明天我再過來。”他還要去租一間空屋子做倉庫放置那些苗株,現在先租好,等過兩日田地租賃完成就可以將苗株放進去了。

    賈璉見他要走心里很是不舍,“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我現在也沒有什么事要做。”他和顧子堯久別重逢,如今只相處這么一會兒就要分開,他如何舍得?

    最后顧子堯還是沒有扭得過賈璉,帶著他一起回了客棧。和之前身邊有其他人的時候不同,如今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并肩而行,行走間兩人的衣擺翩飛相接,手、肩相碰,說不出的和諧,卻讓顧子堯忽然覺得甚是不自在。

    安靜了好一會兒,顧子堯先受不了這樣沉默的氣氛,率先開了口:“一會兒我要去找周伯租一間倉庫,用來放置苗株,過兩日送苗株的人就到了,總要先準備好。”

    賈璉點頭,也沒有問具體的時間,更沒有問那些苗株是從哪里買的,只問道:“租賃田地的銀錢你可是足夠?若是不夠我這里有些。”思及顧子堯的性子,他急忙補充道:“就當你向我借的,等來日你手中有了銀錢再來還我便是。”

    顧子堯看著賈璉有些緊張的眼神,心中便有些好笑,“放心,若是缺了少了,我一定不會和你客氣。”

    明亮的眼睛里滿是笑意,讓顧子堯那張艷麗的臉龐越發的驚艷動人。賈璉瞧著他臉上好看的笑意,緊張的心緩緩放松,卻又在下一刻陷入那雙波光瀲滟的眸子里,無法自拔。

    賈璉炙熱的眼神凝在顧子堯的臉上,讓顧子堯感覺到自己的臉好似被火焰灼燒一般,他微微側過頭避開賈璉的灼熱的目光,腳下的步子也急促了許多。

    賈璉緊緊跟上,只以為他是著急想要回去找周三桂詢問租賃田地一事,也跟著腳步匆匆的,就怕拖了他的時間。

    回到客棧時,周三桂被好些人圍著,客棧的大堂都擠滿了人,顧子堯和賈璉的到來讓大堂嘈雜的聲音瞬間就是一靜。

    “大人來了。”周三桂推開人群走了出來,先是對賈璉行了一禮,才轉身看向那些人:“大人和小公子來了,你們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問小公子。”

    顧子堯上前一步,臉上揚起溫和的笑意:“諸位可是有什么不解之處?盡管來問便是。”

    那些人互相看了看,而后一個人走了出來,那人看著只有有三四十歲,卻滿臉溝壑,“敢問這位小公子,不知小公子手里的新種是什么?”

    顧子堯道:“一種是甜瓜,這個等收獲了可以用來賣錢。另一種是叫做土豆的植物,可做主食,最低的收成也在十六石左右。就算是在最壞的情況下,收成也能達到十一二石左右。”

    周三桂聞言眼睛猛地瞪大,十幾石?這么多?他渾濁的眼睛仔細看著顧子堯,見他臉上的表情很淡定,不似說謊,心里不禁多了些信任。

    “真的?十六石?最低也是十一二石?”男人滿眼震驚,就算是在繁華地區的上等田,一畝小麥也不過是四五石。如今這小公子竟然說新種一畝地能收成十幾石,怎能不讓人驚訝?

    頓時大堂里嘈雜聲四起,有質疑,有震驚。

    賈璉聽著顧子堯這樣說,不覺皺了眉頭,他拉過顧子堯往邊上走去,低聲道:“子堯,我知道你有心讓他們過得好些,但也不能隨口妄言。你可知一畝好田水稻的收成不過才兩三石,你如今說新種的收成可以達到十幾石,如何讓他們相信?”

    其實他自己也是不太信顧子堯的這句話的,怎么可能有糧種可以達到這等收成的?若是有了,那還不早早的就報了上去當做祥瑞?哪里還輪得到子堯?

    顧子堯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釋道:“我沒有說謊,他們就算現在不信也不沒關系,等我種出來了他們自然會相信。”他拍了拍賈璉的手,轉身朝那些人走去,“諸位,我先前說過,如果到了收成的時候,你們顆粒無收,我全權負責。你們回去之后好好考慮要選擇哪一種方法,就算現在不想跟著我一起種也無妨,等收成之后再決定也不遲。”

    周三桂揚聲道:“大家就先回去吧,都回去好好想想,決定好了的明日不要忘了去衙門簽契約,都回去吧。”

    眾人聞言紛紛交頭接耳地走了出去,他們要回去好好想想。

    顧子堯轉頭看向周三桂,就見他拄著拐棍呆愣著地坐在椅子上,他走過去伸手在周三桂面前揮了揮,“周伯,你怎么了?”

    賈璉拉過顧子堯的手,笑道:“他這是被你的那些話給嚇到了。”就是他自己都被子堯的這句話給驚住了。

    “嗯?”顧子堯剛要說話,就被周三桂一把抓住了手,周三桂激動地看著他:“小公子啊,你真的有畝產十幾石的新種?”

    顧子堯很認真地點頭:“真的有,不騙您。只要咱們伺弄好了,收成一定不會差了。”

    賈璉扶著周三桂坐到椅子上,順手抓住顧子堯的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子堯來是想問問周伯,這沙城租賃田地價錢幾何?”

    周伯想了想,開口道:“我們沙城的田地不比那些肥沃的田地,但若說是荒地也還達不到,不如取個中間價格五百文一年如何?”

    顧子堯看向賈璉,見他也是一臉迷茫,就知道他這個公子哥是不清楚這些物價的,就算賈璉在京都時打點府里府外的事情,想來也打理不到農田這樣的地方。

    他自己按照買賣田地的價格算了一下,覺得這個價格倒也合適,他來這里最主要的還是要讓沙城百姓看到新種的收成,價格合適就可以定下。

    確定好了大概的租賃價格,顧子堯就向周伯詢問有沒有空屋子給他做倉庫。

    因為是要放置苗株,周伯就帶著他和賈璉去了靠近街道的街尾處的一座空屋子。這座房屋的主人早已經遷離了沙城,現在屬于無人認領的狀態。他們沙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空屋子。以前沙城足足有三百多戶人家,到現在就剩下百來戶了。

    來回了好幾趟,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顧子堯和賈璉相攜著走在空曠的長街上,墨色的天空上懸掛著一輪圓月,所散發出的銀色光華都仿佛帶著些曖昧的氣息。

    “跟著我跑了一天了,可是累了?”顧子堯從袖子里摸出一顆紅色的果子遞給賈璉。

    賈璉沒有接,反而將果子推了回去,“不過多跑了兩趟,哪里就累著了。”只要可以陪在顧子堯身邊,不管做什么,賈璉都覺得開心。哪怕只是坐下一起說說話,他心里就滿足。

    顧子堯反手抓住他的手,將果子塞到他的手里,伸出另一只手揚起,指尖的紅色果子異常的顯眼:“我這里還有,那個給你吃。”

    賈璉垂眸輕笑著看著手里的紅色果子,湊到鼻尖就聞到一股香甜的水果氣息,他抬眸看著顧子堯認真吃著果子,眼里的神色愈發的溫柔。

    “也不知道凌風找到打井的師傅沒有?”說到這件事,顧子堯就是滿心的擔憂,他在想若是打井這事不成,他又要怎么辦才好?

    第39章 請你吃飯

    賈璉見他皺眉擔憂,不禁抬手撫向顧子堯緊緊蹙起的眉頭,輕聲道:“車到山前必有路,這件事也不要太過擔心了,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盡力幫你的。”

    顧子堯抬起眼眸看著他,賈璉眸子里的深情讓他不自在地低下頭,避開了他輕撫著自己眉宇的指尖,亦躲開了他炙熱的目光。

    “我知道,我只是擔心到時候若是苗株種下之后,卻發現水源不足。即便是我的新種能夠抵抗一些干旱,也不能真的連給那些新種最基本的水源都沒有。”

    賈璉失落地垂下手,袖子里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感受著屬于顧子堯眉宇間未散的溫度。他若無其事的對顧子堯揚起一抹笑,即便心里再失落,他還是想要讓顧子堯看到的是自己的笑容,“現在不必著急,這沙城里雖然水源少了些,但是開始澆灌的水還是有的。下一階段澆灌的水源咱們可以慢慢想辦法,更何況現在凌風還沒有回來,萬一沙城這里可以打井呢?凡事心里總要有個希望才是。”

    顧子堯微微頷首,很快就轉移了話題,“跑了一天都餓了,我請你吃飯,走!咱們回客棧!”說著就抓住賈璉的手腕往前跑著。

    賈璉低頭愣愣地看著被抓住的手腕,腳步不由自主地跟著顧子堯的速度往前跑著。這還是除了之前情況特殊時的兩次親密接觸之外,他第一次這樣抓住自己的手,他的心當即就快速跳動了一下,呆愣愣地被顧子堯拉著跑。

    回到客棧,顧子堯松開了賈璉的手,推開門走進去。沒有聽見身后的腳步聲,他疑惑地回頭看去,卻見賈璉站在那里,面帶笑容地看著舉至眼前的手,眼里的柔情溢出,說不盡的繾綣。

    顧子堯疑惑了一下,而后才明白那只手好像就是被自己剛才抓住的,他瞧著賈璉暗自竊喜的樣子只覺得臉頰滾燙,他抬手摸著自己發燙的臉,不禁暗道:一只手有什么好看的?真是的!

    “還不進來!”顧子堯無奈地嘆了一聲,見賈璉回神便不再看他,轉身進了客棧。

    賈璉跟在顧子堯的身后默默走著,對自己剛才的舉動很是懊惱,剛才子堯定然看見了自己丟臉的樣子!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沒臉見人了!

    蠟燭被點燃,黑暗的里出現了昏黃的光亮,顧子堯舉著燭臺招呼著賈璉上二樓自己的客房,“這間客棧我剛買下,等明兒將后院收拾齊整,等下次你再來直接住后院就行。”

    賈璉聞言心里暗暗欣喜,下次來可以住在這里?子堯在這間客棧里留了自己的住處,那是不是說子堯未來的規劃里是有自己存在的?

    進了客房,顧子堯就將燭臺放到桌子上,徑自去床邊將自己帶來的一個木箱子打開,從里面拿出兩個瓦罐出來。

    “這是我帶來的吃食,一路走來,就剩下這兩個了。”顧子堯將陶罐放到賈璉的面前,笑道:“快嘗嘗合不合你的胃口。”

    賈璉接過顧子堯遞過來的竹筷,打開瓦罐的蓋子,瞬間一股香氣撲面而來,就著不甚明亮的燭火,他依然看見瓦罐里的炒肉還有青菜。

    “這是臘肉瓦罐拌飯,可是我自己做的,你快嘗嘗。”顧子堯很熱情,他做了好幾罐,放到空間里保存,所以現在拿出來還是和剛出鍋的一樣,就是涼了。

    賈璉一聽是顧子堯自己做的,立刻就道:“既是子堯自己做的,那味道定然差不了。”說罷就吃了一口,眼睛頓時就是一亮,鮮、香,卻不油膩,口感很好。他看向顧子堯,對他點頭笑道:“味道很好,這是我來到沙城吃得最舒心的一頓飯。”

    顧子堯很高興自己做的飯能被別人喜歡,“你喜歡,下次我還給你做!”

    賈璉雖然很開心,但還是搖了搖頭,“你現在這么忙,還是不了,粗茶淡飯我還是可以適應的。”

    “也不費什么事,一個人是做,兩個人也是做,不過是多添一把米而已,算不得什么。”顧子堯笑道,“快吃吧,一會兒興兒哥怕是要來接你了。”

    說到這里,賈璉就微微皺了眉頭,之前忘記和興兒說一聲莫要來接自己了。

    “二爺!子堯!”興兒的聲音適時響起,賈璉無奈,這興兒也太會挑時間了。

    顧子堯似乎看出了賈璉的不愿,不禁輕笑了一下,揚聲道:“我們在樓上,興兒哥直接上來就是。”

    不多時,房門就被敲響了,顧子堯起身走過去開門,讓興兒進來。他站在門口就聞到一股香氣,看著賈璉正在吃飯,不禁咽了口口水,“不想二爺在這兒吃上了。”早知道自己就早些來了,說不定還能蹭上一頓。

    顧子堯問道:“興兒哥可是吃過了?”

    興兒沒有進去,很是有眼色地說道:“吃過了,子堯,那你和二爺先用飯,我在下面等著就行。”說完不等顧子堯說話就急忙忙轉身走了。

    賈璉滿意地點頭,還算有些眼力見兒,沒白疼這小子。“子堯,你快過來吃飯,不用管興,他這么大個人了,還能不知道吃飯?”再說了,子堯親自做的飯,豈能給別人吃。

    縱然再不舍得離開,這瓦罐拌飯也有吃完的時候。賈璉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看著顧子堯的眼神戀戀不舍:“天色不早了,我也要走了,明日要去衙門嗎?”

    顧子堯關上房門,和賈璉并肩走下樓梯,“自然是要去的,明日我希望可以將租賃田地的事情辦完,然后加緊將田地整理好,時間不等人,這些瑣事還是要盡快辦完才是。”

    賈璉點頭,“沙城人多,整理田地的事情不會耽擱太久,到時候咱們可以一邊整理田地,一邊將苗株種下。”

    “我也是這樣想的。”顧子堯送著賈璉和興兒出了客棧,明亮的月色灑在賈璉俊俏的臉上,讓他在這月色下顯得愈發的俊逸。“路上小心。”

    “回去吧,晚上將門窗都關好。”賈璉叮囑道,還沒有回去,他就已經開始想念子堯了。

    “我知道。”顧子堯點了點頭,看著他們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長長,映照在長街上。直到人逐漸遠離,他才轉身回了客棧,忙活了一天,他也累了。

    翌日一大早,周三桂就來了,吵醒了還在睡的顧子堯。顧子堯洗漱好之后,就和周三桂一同去了衙門。

    他們到的時候,衙門里已經到了不少人,眼看著大堂里已經站不下了,賈璉就將人請進了后院的空院子里。

    文、李兩位師爺已經各自搬了桌椅分開而設,一人管田地租賃契約,一人管新種買賣一事。

    顧子堯進去看了一眼,掌管田地租賃的文從南面前排隊的人比較多。掌管新種買賣的李英杰面前不過只有兩個人而已,加上剛走過去的周三桂,才三人,看來他們都不太相信自己。

    文從南對面前的百姓解釋道:“這個田地租賃,顧公子說先租賃半年,等新種種下到收成之后,咱們的契約就算是結束,到時候也好讓你們自己耕種新種。若是到那時你們還想繼續租賃,可以重新簽訂契約。”

    有人問道:“就只這么一次收成就一畝地五百文錢?”莊稼的一次收獲,最長也不過是幾個月,一畝地幾個月五百文,兩畝地就是差不多一兩銀子……這人在心里默默換算著,倒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顧子堯見文從南和李英杰做的不錯,就和賈璉到一邊說話,“吃早飯了沒?”他從懷里摸出一個油紙包遞給賈璉,“趕緊吃。”他可就這么點肉餅,被人看見吃獨食多少有些尷尬。

    賈璉笑著接過去,打開一看是烙得酥脆肉餅不禁笑了,心里暖洋洋的,眼睛里都是笑意。“你可是吃了?”

    顧子堯伸手直接從油紙包里拿了一張,“剛起來就被周伯拉過來了,哪里來得及用飯。”他將肉餅一卷,就大口吃起來。

    賈璉也學著他的樣子卷起肉餅吃著,里面的肉餡鮮香滑嫩,咸淡適中一點都不油膩。

    兩人背對著那些人快速吃著,吃完之后,兩人對視一眼,想到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由輕聲笑了起來。

    眉眼彎彎,眸子里粲然的笑意讓賈璉呆了一瞬,想起目前顧子堯對自己的感情是回避的狀態,他便微微垂了眼眸遮掩了眼里的深情。卻在視線下移時,目光凝在了顧子堯被油浸染的紅潤雙唇。他愣愣地舔了舔唇,忽然就覺得自己有些口渴了。

    “你這個敗家娘們!還不趕緊跟我回去!”一道憤怒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賈璉的種種情思。他和顧子堯對視一眼,抬腳往那里走了過去。

    “你才敗家!李大虎!老娘是不是給你臉了!”一個雖然瘦弱卻滿身彪悍氣息的婦人推了一把正在拉扯自己帶來一臉絡腮胡子的男人。

    “你這娘們說什么呢!我跟你說的話你是不是都當成放屁了!”男人很激動,“這個什么小公子哥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說什么租賃田地,說不定就是想要將咱們的田地據為己有!”

    “呸!”婦人看樣子比他剛生氣,“你說這話不是放屁是什么!就咱們沙城的土地,白送都沒有人要!誰會跑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為了這些和荒地差不多的田地?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第40章 往事

    “我看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湯了!!”李大虎怒視著顧子堯,雙目赤紅:“什么新種?什么種不出全權負責?我呸!也就你們這些蠢貨相信他的話?有什么新種人家早就去那些風調雨順的地方種了,哪里還輪得到咱們這個鳥不拉屎的沙城?!!!”

    “我看你們都被這個小白臉哄騙了!”李大虎指著正在排隊的人說道,“他根本就是拿咱們當傻子看!拿咱們開涮,你們還巴巴地湊上去!到時候若是種不出來,這個小白臉肯定會說是咱們自己不會種!還指望著別人會賠償,說不定還要咱們賠償他們的新種呢!”

    在場的百姓面面相覷,李大虎的這句話到底是讓他們猶豫了,連想要簽訂種植新種的百姓都有些遲疑著不肯簽了。

    李英杰見狀不由皺起了眉頭,看著他們明明已經動了心,卻李大虎的幾句挑撥之言下遲疑著不肯簽訂,不禁對李大虎心生無奈和不悅。

    婦人看到顧子堯和賈璉正往這邊來,緊張地拉著李大虎的胳膊急道:“你別說了!你是不是昏了頭了,這樣的話都說!人家小公子都說了會賠償,連契約都簽訂了,怎么可能會賴賬?”

    李大虎不屑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哼道:“什么契約?契約有沒有用還不是他們說了算?莫不是你們都忘了以前發生的事情了?”

    這話一出,有些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臉色難看,很顯然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有些想要簽訂的人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筆,任由文從南如此勸說,都無用。

    周三桂見賈璉已經快到了,急忙走到李大虎身邊,狠狠打了他的后背一下,“你這個混小子!胡說什么呢!大人和小公子家大業大,還能貪圖你這么一點東西?快閉上嘴,莫要胡言!”

    賈璉知道新種一事對顧子堯有多么重要,沒想到在這個關口卻被人質疑,他自己質疑也就算了,竟然還攛掇著其他人不要簽訂契約,實在過分!他怒氣沖沖地走過去,卻被顧子堯拉住了手,“不要沖動。”

    “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必到沙城這里來。明明你做這些為了是沙城的百姓,卻被他們如此誤解。”賈璉怒道,若不是被顧子堯拉著,他早就讓人將此人拿下了!

    顧子堯對憤怒的賈璉搖了搖頭,“憤怒解決不了問題,你是沙城的父母官,不能因為被你的百姓質疑了兩句,就生氣地要將他們關入大牢。”

    “可是······”賈璉剛要開口就被顧子堯打斷,“我知道你是我為我不平,可是我拿出這新種他們并不曾見過,心中有所懷疑也是常理。對于這樣的情況,我們要耐心地為他們解釋。我相信,只要他們不是故意的胡攪蠻纏,事情都是可以解決的。”他拍了拍賈璉的手,轉身走了過去,“怎么了?發生了何事?”

    周三桂和婦人面面相覷,不敢說話,雖然顧子堯看著面善,可是他們還是打心眼里對顧子堯有一種拘束感。而周三桂則是因為賈璉就站在顧子堯的身后,也是不敢說話。

    逐漸的,院子里的人都圍了過來,周圍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先說話。文從南和李英杰兩位師爺默默看著,想要看看賈璉會如此處理這樣的事情。

    興兒走到賈璉身邊,剛要說清楚剛才發生的事情,就被賈璉抬手止住,他神色嚴肅地看向李大虎:“剛才你不是很能說?現在為何不吭聲?”

    婦人怯弱地看了眼賈璉,被賈璉身上所散發出的貴族氣息震懾住,“回大人的話,只是小婦人家這個不成器的喝了點兒黃湯就說了些胡話而已。”

    “哦?本官剛才可是都聽見了。”賈璉說道,一雙滿是威嚴的眸子只看了她一眼,就讓她不敢再說。

    顧子堯始終不是沙城的知縣,而且現在賈璉正在行使自己身為知縣的權利,他也不能隨意開口讓賈璉威嚴掃地。他站在賈璉身邊,偶爾伸手戳一下賈璉的后腰,給他一點提醒。

    李大虎一把拉過自己的妻子護在自己身后,梗著脖子道:“大人不必嚇唬我娘子,剛才那些話是我說的不假,我承認!大人做得出,就不要怕我說。”

    賈璉被顧子堯在后腰處戳了一下,到了舌尖的話盡數被咽了下去,轉而問道:“你有什么顧慮,或者是疑慮可以直說,莫要在這里攪亂人心。”

    李大虎直視著賈璉,絲毫沒有被賈璉嚴肅的表情所嚇到,“不錯,我就是有疑問。”

    “好,有疑問很正常。”賈璉點了點頭,“今日大家伙兒都在這里,你有什么問題盡管問。”他伸手將顧子堯拉到面前,揚聲道:“這位提供新種的小公子如今也在這里,不管你們有什么問題,我們都會給你們詳細解答。”

    顧子堯對他們拱了拱手,道:“我知道你們都在擔心什么,我在這里可以肯定地告訴大家,契約是有效的,到時候如果我的新種沒有收成,那么買了我的新種種植的人,他的損失我全部承擔。如果你們實在擔心,可以只租賃田地給我,等你們實實在在地看到我的新種收成如何,再做決定也是可以的。”

    李大虎沒有被顧子堯的這些話所迷住,直言問道:“那敢問公子,既然你手中有新種存在,為何來我們沙城這里?我們沙城,不管怎么說,都不是一個種植的好地方。”

    顧子堯看了下周圍的百姓,見他們也是一臉疑惑,便直言不諱:“選擇沙城這里,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他看向賈璉,眼里有著自己都不知道的柔軟,“大人和我乃是至交,他來沙城我自然是要來瞧瞧的,他想要在沙城做出一番成績,身為好友,我當然要幫他。”

    看著顧子堯眼里的柔情,賈璉心里就是一喜,溫水煮青蛙也是有好處的,是不是?他看向那些百姓,說道:“子堯說的不錯,若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來這里,而是在京城那等繁華之地聽書看戲。”

    周圍的百姓安靜地聽著,沒有說話,只是聽著賈璉的話,心中對他們的來歷更多了幾分慎重。

    “第二個原因,則是因為沙城的田地很適合那些新種。”顧子堯看了一圈,隨后將看向李大虎,“不知這位大哥可還有什么疑問?我知道在沒有看到實物之前,你們對我的話并不相信,所以我建議你們可以將田地租賃給我,等到收成之后再做決定。”

    李大虎眼神閃爍不定,最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斂下眼眸語氣生硬地道:“他們要如何做我不管,不過還請大人恕罪,我們家就不摻和這件事了。”說完就拉著婦人快步走出了院子。

    “你這個王八蛋!你拉著我做什么!”婦人怒不可遏地拍打著李大虎,“難道你真的想餓死一家老小不成?”

    李大虎的粗聲粗氣里充滿了怒火和難過:“你這個娘們兒!難道你忘了咱們的大牛,還有幺妹!我告訴你,咱們就是餓死,都不來衙門這個骯臟地!”

    婦人的怒火被瞬間熄滅,紅著眼睛小聲哭泣著被李大虎拉走。

    顧子堯聽著李大虎充滿怨懟的話,一轉頭就看見周三桂哀嘆出聲,不覺皺起了眉頭,但他此時也沒有多問,只是看向賈璉,對賈璉使了個眼色。

    賈璉會意,對那些百姓道:“諸位,現在開始吧。若是你們不相信我們,可以先租賃田地,這個不強求,隨你們自己。就算你們都不愿意種植新種,等明年我們也不會因此而不讓你們種新種的。”

    “大家隨我們來。”文從南和李英杰招呼著百姓過去,這次的契約簽訂很順利,只是原本有三家想要買新種的,有一家改變了注意,改成租賃田地去了。

    賈璉也沒有在意,他相信顧子堯,等日后,他們會主動要求種新種的。現在先不著急,先租賃田地種下新種才是。

    只是隨著契約的簽訂,顧子堯租了不少田地,如今田地已經租賃好了,他自然是要去看看那些田地,于是,簽訂了租賃契約的人就帶著顧子堯和賈璉等人一同出了沙城。

    路上,顧子堯就問周三桂:“周伯,之前那個李大虎可是和衙門有什么齟齬?為何對衙門如此仇視?”

    賈璉也好奇,自己初來乍到,李大虎的事情應該是前幾任的知縣所造成的,這件事不可小覷。若是可以,對于前幾任的知縣所做的事情,他還是要知道清楚的好。

    周三桂還沒有說話,就嘆了一聲,“說起李大虎一家,我記得那還是五年前了,當時在任的知縣姓什么我老頭子已經記不得了,那人看上了大虎的妹妹幺妹。幺妹生得好看,一點都不像是我們沙城的姑娘,反而很像來往行商的客人說的那些生長在江南水鄉的姑娘。”

    “那個知縣當時已經不惑,幺妹才十四歲,怎可能會給他做小妾?更何況那個時候,幺妹已經有了心上人。”

    顧子堯似乎猜到了后面會發生什么事,他沒有說話,只摸摸聽著周三桂訴說著:“大虎只有這么一個妹妹,他比幺妹大了近十歲,幺妹從小就是被疼愛著長大的。那個時候大虎還是衙門的捕頭,自己的妹子被一個老男人看上,他自然不高興,就算那個人是知縣都不行。”

    賈璉聽著周三桂滿含悲意的語聲,也不覺放輕了聲音:“后來發生了什么?”

    “后來……”周三桂的眼里閃過一絲回憶,“后來李大虎被誣陷偷盜衙門稅銀,被知縣打了三十大板關進了大牢。”

    “幺妹為了救大虎,就答應給知縣做妾室。大虎這才從牢里出來。”周三桂沉沉地嘆息了一聲,“常言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誰能想到李大虎一家忽然失火,三歲的兒子和父母皆葬身火海。后來幺妹也死在了那個知縣手里,一大家子六口人,如今只剩下他們夫妻兩個。好在前兩年他們又得了一個閨女,這才從傷痛中走了出來。”

    顧子堯聽后滿是唏噓地嘆了口氣,他看了眼賈璉,他的臉上也滿是嘆息,“周伯所言的那位知縣,可是失蹤的那一位?”

    他在來的時候看過沙城的歷任之人,其他人有去有回,唯有這個是失蹤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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