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沅坐在地毯上,手里捧著電話,半邊身子都靠進了沈長凜的懷里。
她咬著唇瓣,短短十余分鐘下來,櫻色的粉唇被咬得通紅。
這種姿勢太怪異了,好像是被當成嬰孩在對待。
謝沅的手指攥緊,眸光也是一片迷亂,她全然不知她是怎么跟秦承月講完的電話。
按滅屏幕的時候,她脫力般地軟下身子,本就腫著的眼皮更紅了。
謝沅肌膚嬌嫩,身上很容易就會留下痕印。
雪膚柔軟,被帶著薄繭的指/腹沾著藥掠過時,也會有難以承受的感觸。
沈長凜的容色平靜淡漠,自然地將她抱在懷里,一點點地上藥,指節撫過紅腫處時,動作極盡輕柔。
可即使是這樣小心的呵護,謝沅也受不了了。
她紅著臉按住沈長凜的腕骨,嗓音帶著顫意,低聲喚道:“叔叔。”
藥已經上完,沈長凜沒有多弄她,手臂穿過謝沅的腿彎,將她從地毯上抱了起來。
他輕聲問道:“跟他都講什么了?”
謝沅坐回到床上,她的眸中還帶著些迷蒙,抿著唇說道:“沒有講什么,承月哥問我考試的事,然后又問我什么時候放假。”
她這兩周都有考試,這周是考查課,下周是考試課的集中考試。
哲學系的課業不繁重,但考試的事,到底也沒法太放松。
沈長凜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后取來紙巾,將濕潤的指骨擦凈。
謝沅滿腦子都是昨夜的事,僅僅是看著沈長凜凈手,臉頰就熱得發燙。
與此同時,背德的犯禁感再度升起。
不能再那樣了。
謝沅的指節攥緊,她鼓起勇氣,看向沈長凜的眼,細聲說道:“叔叔,下次我通電話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那樣了?”
她的心臟怦怦地跳著。
沈長凜的眉眼輕動,他靜默地凝視了謝沅片刻。
她剛剛提起的勇氣一下子又全下去了。
謝沅垂下眼簾,她的指節攥緊身下的薄被,聲音低弱:“叔叔,只是通電話的時候,可以嗎?”
她小聲說道:“我害怕會出聲……”
謝沅不會哄人高興,但她真的很會令人不高興。
眼見沈長凜唇邊的笑意退去,她更是緊張得厲害。
謝沅心里焦灼,眼睫也一抖一抖的。
她有點后悔,沈長凜一大早過來,還悉心給她上藥,應當是不會想聽這種話的。
但片刻后,他只是低笑一聲。
沈長凜柔聲說道:“你還可以把電話掛掉的,沅沅。”
男人的臉上沒什么不快,僅僅是帶著些調侃。
謝沅緊繃的心弦陡地放松了下來,只是掌心依然汗涔涔的。
她仰起臉龐,細聲說道:“我知道了,叔叔。”
沈長凜沒有多留,輕聲說道:“沒事的話,待會兒就下樓用早餐吧。”
謝沅起身送他,聲音細柔地說好。
沈長凜離開很久,她臉上的熱意才漸漸退下去,但手指不小心碰到相冊時,昨夜的混亂記憶還是不住地往腦海里面躥。
將相冊關閉后,謝沅朦朦朧朧地想。
這一番折騰下來,事情好像回到正軌了,但又好像沒有完全回到正軌。
謝沅垂下眼簾,慢慢地站起身。
叔叔雖然強勢,可如果到時候她真的訂婚,他應當不會再如何。
謝沅看向落地窗外,青綠成蔭,枝繁葉茂,依舊是清濯如洗的好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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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白覺得太不可思議,他驚訝地問道:“您說謝沅這學期去學攀巖了?”
謝沅性子沉悶,也沒什么興趣愛好,是個頗為沒意思的姑娘。
再加上膽子又小,就是想培養愛好也難。
之前霍陽帶謝沅去玩滑翔傘,她不敢下去,霍陽哄得嗓子都啞了,她也沒能鼓起勇氣。
后來干脆連著兩月都不跟霍陽出去,處處躲著他。
沈宴白聽眾人講起的時候,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是真沒想到,謝沅這等膽量,竟然有一日會主動上攀巖課。
難怪會有那么重的掐痕,難怪之前私人醫生會給她開那種藥。
近來疑惑的諸多事情,突然間豁然開朗了。
沈宴白啞然失笑,他靠在書架邊,溫聲說道:“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怎么了呢。”
沈長凜執著鋼筆,利落地簽名,然后把文件遞給管家。
他輕聲說道:“她最近要考試,別總是鬧她。”
沈長凜將桌案上的幾份文件收整起來,而后闔上鋼筆,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是不是也要畢業典禮了?”
在秦沈兩家,沈宴白最敬著的就是沈長凜。
在沈長凜的跟前,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少也會斂了鋒芒,謙遜恭謹。
他會跟沈長凜吵架,但實際上沒有誰比他將沈家、秦家——或者說沈長凜的利益看得更重。
沈宴白揚起唇角,笑著說道:“就在下周,不知能請您撥冗過來嗎?”
國外的學校很重視這個。
更有甚者,攜全家老小去參加畢業典禮。
沈宴白自小就是很獨立的人,在國外三年,沒有帶任何人過去。
堂堂大少爺,也學會了烹調蒸煮。
沈長凜低笑一聲,抬起眼簾:“這時候才想到跟我說啊?”
他的神情溫柔淡漠,矜貴的側顏俊美。
光影之下,像是從畫卷中走出的人。
在外面的時候,沈長凜偶爾會流露疏冷,他出身頂級豪門,位高權重,更是不折不扣的貴公子。
但在家里人面前,他也總是別樣的溫柔。
“是侄子思慮不周了,”沈宴白彎起眉眼,也笑著說道,“您就說,您能不能來嗎?”
他將手撐在桌案上,難得流露少許青年人的氣性。
“行了,”沈長凜看了他一眼,容色矜雅,“之前就把時間空出來了,具體的安排,記得跟李特助再說一聲。”
沈宴白眉眼飛揚,說道:“好,您放心,我下午就跟他去說。”
沈長凜唇邊含笑,繼續問道:“對了,你那女友呢?要帶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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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沅用完早餐,就準備回學校。
她周中的課很多,而且大都在下午和晚上,完全沒有空閑在家里多待。
昨晚回來得遲,睡得又遲,沒有宿醉簡直是奇跡。
謝沅今天的課尤其多,一直要上到晚上九點半,因此吃完飯后便離開了。
沈長凜和沈宴白下來的時候,她已經離開許久。
桌案上的餐點還沒收起,她用得不多,連果汁都沒有喝完,玻璃杯的邊緣上唇印隱約。
沈長凜看了一眼,沒有多說什么,眉心卻是微微擰了起來。
謝沅并不是故意不好好用餐的。
她捧著吸管杯,在車上慢慢地喝熱水。
喝酒是真的難受,酒不僅苦澀,而且總是會讓胃里作痛。
謝沅不明白什么人愛喝酒,她反正是真的很不喜歡。
這都一夜過去了,她還是覺得胃里有小火苗在躥,一點也不覺得餓。
好在今天的課夠多。
燕大下午和晚上的課卡得很緊,如果是聯排課,更是沒有須臾休歇的時間,從一個教室離開就要去下一個教室。
每次下課晚,謝沅都會干脆在外面吃晚餐。
從教學樓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深黑,弦月高懸于枝頭。
但大學附近,哪怕是夤夜,都還有的是人。
謝沅和同學揮手告別,去常去的餐廳用簡餐。
她的頭發束了起來,背著帆布包,看起來就和任何一個尋常的大學生沒有區別。
謝沅執著手機,翻看菜單,猶豫許久才決定好吃什么。
正在這時候有人突然輕拍了拍她的肩頭,笑著說道:“妹妹,能不能加個聯系方式?”
謝沅眸子睜大。
餐廳的格調很雅致,來人也西裝革履,瞧著體面正經。
但謝沅的身軀還是有些緊繃。
她細聲說道:“對不起,不方便。”
謝沅不善于拒絕別人,神情里也帶著點無措。
但乖順的女孩子,反倒更惹人動心念了。
“真的不可以嗎?”那人笑得很溫柔,“我跟朋友大冒險失敗了,加完就刪,可以嗎?”
他看了眼身后。
謝沅循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瞧見了一桌青年男女。
她有點為難,又想不出拒絕的措辭,慢慢地點亮了屏幕。
“可以加,”謝沅歉疚地說道,“但是我待會兒真的要刪你。”
那人挑了挑眉,說道:“好,麻煩妹妹了。”
他的衣著正經,神態也很紳士,但謝沅看著他,思緒總是會往霍陽那群世家子弟上飄。
加完之后,那人便笑著離開了。
謝沅點的餐剛好也到了,沒多時還有侍者給她端上來一杯冰激凌,說是贈送的。
她沒有多想,但胃里用不下太多,就放在了一邊。
謝沅吃東西慢,一頓簡餐用完,也已經十點了,但她吃完去結算的時候,侍者卻說已經有人結過了。
她想起那個來加她聯系方式的人,心中有些莫名的預感。
謝沅記得價格,低頭給那人發消息。
【您好,請問是您給我結算的嗎?】
她一邊發消息,一邊走出餐廳。
謝沅背著包走出門,迎面就撞上了剛才的那人。
他換了身衣服,領口微微敞開,坐在車里,笑著看向她:“真巧,妹妹。”
比起方才的西裝革履,他的氣質里多了幾分明顯的風流和紈绔姿態。
帶著痞氣。
轎車的標志很顯眼,謝沅不認得超跑,更記不清那些復雜的系列,但她還是認得這種知名的轎車的。
當那人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她本能地戒備起來。
他笑得很溫柔,問道:“是要回學校嗎?要哥哥送你嗎?”
陰影落下來,將光給遮住了。
更麻煩的是車后座下來的兩個男人,臉上都帶著笑,附和地說道:“這么晚了,不好打車,我們送送妹妹吧。”
這是慣來恃強者的口吻。
謝沅握緊手指,抬聲說道:“不需要,我的司機待會兒會來接我回家。”
那人聞言眉眼挑起,“哈”的一聲笑了出來,眉眼間都帶著嘲諷:“妹妹可真厲害啊,哥哥今天沒看錯人。”
他言辭里戲謔的意味很重。
謝沅聽得作嘔,她的目光搖晃,顫著手摸出衣兜中藏著的一把小短刀。
那是之前溫思瑜送給她的。
溫思瑜喜歡格斗,身邊又總有保鏢,用不著這種防身的小件。
給謝沅的時候,她臉上帶笑,眉眼高揚:“別看它小,見血封喉,懂嗎?”
“你們學校校風好,但學校里面人雜,又沒人處處護著,”溫思瑜輕描淡寫地說道,“你拿一個,總不會有錯的。”
那人見謝沅臉色蒼白,更近一步。
“妹妹,你年紀還不大吧?”他居高臨下地說道,“認得這是什么牌子嗎?”
他扯了扯衣領,將那標志坦露出來。
謝沅對品牌幾乎沒有任何研究,只是想爭取點時間。
她步步后退,顫聲說道:“你別過來,你再靠近,我就、就……”
那人很得寸進尺,反倒是越走越近了。
他輕佻地說道:“你就怎么樣啊,妹妹?”
當他要伸手撫上謝沅的臉龐時,她顫抖地將那短刀按了出來。
但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人就被踹倒在了地上。
原本還張揚恣意的紈绔,登時就吐出來了一口血。
沈長凜容色冰冷至極,眸中帶著嗜血的寒意。
謝沅從未見過他這樣冷酷的姿態,但在那個瞬間,她幾乎是無法控制地嚎啕大哭,撲到了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