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謝沅站在窗邊, 額前隱約覆著一層薄汗。
她執著手機的指節柔白,瑩潤得像是在發光。
隔了一段距離,沈宴白聽得不是很清晰, 只是能夠感覺到謝沅的緊張。
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又有些想要反抗男人過分的保護欲和控制欲,但她從來不會抗拒沈長凜這個人。
小姑娘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若是不熟悉的人望見她這幅神情,只怕會以為她在與男友吵架。
謝沅很不好意思叫人等著, 尤其是用的還是旁人的手機,她好像有幾次都想掛斷,卻到底沒能成功。
反倒是被電話那頭的男人給哄了過去。
謝沅的臉龐發燙,壓低聲說道:“好,好, 我記住了,叔叔!
那張柔美的面容泛著薄粉, 櫻唇也微抿著,沒由來地帶著綺媚。
沈宴白剛剛才從寧城那邊回來。
他最近的事情出奇得多, 連家都沒歸, 便匆匆來了明升這邊。
待客廳里的人并不少,沈宴白跟助理繼續講事情,視線卻沒有一刻從謝沅身上離開。
她什么都沒做,只是站在窗邊跟沈長凜打電話。
留給他的,也唯有半張側顏。
但沈宴白的目光,就是無法從謝沅身上移開。
除卻他這邊的人以外,還有王經理身邊的人和謝沅的同學。
她今天過來是要做正事的, 沈宴白讓他們先開始做訪談, 免得沈長凜的電話通得太久,到十二點還結束不了, 又餓著謝沅。
整個待客廳里,只有一個人是無事的。
明愿紅著眼,容色蒼白,她的身份特殊。
沈宴白跟明愿在一起時沒有斂著,她自己也沒有藏著遮著,別說是在明升內部,就是圈外的一些人也聽過他們間的舊事。
天之驕子和優秀卓越的灰姑娘,本來就是話題的焦點。
更何況,當年沈宴白曾那樣張揚地愛過明愿。
破鏡重圓的故事,誰不愛聽?普通女孩嫁入豪門的夢,誰不愛做?
大少爺的舊情人頗多,真愛卻沒幾個。
誰知道兩人會不會有朝一日重歸舊好?所以沒誰敢亂來。
明愿進明升進得輕輕松松,做助理也做得輕輕松松,直到今天遇到謝沅,才算是碰上鐵板。
更準確的說,是遇到沈長凜。
沈長凜是不允許謝沅的生命里有意外的,更不容許她受到委屈。
就像之前她參加比賽,他不會插手,不會幫她作弊、走捷徑,但他會保證比賽的公平,保證她不會受到不公。
今天的事原本很簡單。
這位王經理也不是欺負人的主兒,他是燕大出身,之前就跟燕大對接得多,常接這種小采訪。
偶爾燕大邀請,也會直接過去。
他不知道今次來的是大小姐,還是有做過準備,但小鬼難纏。
沈長凜之前跟沈宴白交代過這樁事,沈宴白還想著等謝沅的事結束后,逮住她一起吃個飯。
但沒想到,他就開個會的功夫,這邊便又出事了。
一邊是曾經深愛過的舊情人,一邊是還在鬧不快的家里妹妹。
麻煩全都撞到一起了。
沈宴白最厭煩的就是糾纏不休的人,無論曾經多喜歡,只要分手后對方稍有再牽扯的端倪,他就會再無興致。
若是早知道明愿在明升,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謝沅撞見她的。
沈宴白把事情跟助理交代完,手邊的事便沒什么了。
他坐在長沙發上,雙腿交疊,視線輕輕地落在謝沅的身上。
她剛才的神情還有些亂,這會兒臉龐上又露出笑容了,嗓音也嬌嬌的,柔柔地喚“叔叔!
沈長凜對謝沅的管教向來很嚴格。
但他其實也很哄謝沅。
讀中學時,沈宴白和謝沅就經常鬧不愉快,主要是他單方面地欺負謝沅。
沈長凜會責斥沈宴白,但他其實沒多在乎沈宴白說了什么,他更在乎的是謝沅的心情。
那么疼,那么寵。
就是親侄女也很難做到這個地步。
可是沈長凜做到了。
謝沅是個很天真的孩子,別人對她好,她一定是要還回去的。
鉆營算計的人會笑她蠢笨,但在紅塵中滾打過的人,反倒會愿意呵護這樣的天真。
沈長凜將謝沅當作花來愛護,就這樣一年又一年,并非是因為她的存在多有價值,而是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
只不過,沈長凜不對外人如此,僅對親人、家里人會這樣。
當初沈家風雨飄搖,沈夫人又匆匆病故。
沈家雖然是沈長凜的,但他其實沒必要接手那個爛攤子,更沒必要盡心竭力這么多年。
尤其是沒有必要將紈绔兄長桀驁不馴的遺子,也好好地養在身邊。
沈宴白的身份看似尊貴,實則孑然一身。
他的一切都是沈長凜給的,沈長凜是他僅有的親人,也是這世上最后一個會真心待他的人。
當最初的情緒退潮后,沈宴白反倒冷靜了許多。
有句話是這么說的,愛欲如若執炬,倘若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在寧城的這些天,沈宴白的心里反復在想他、沈長凜和謝沅的事。
沈長凜和謝沅的關系太近了,他們叔侄情深,可到底是沒有血緣的,沈長凜于情愛之事上冷淡,這么些年,也沒聽說他和哪個女人有過交集。
兩人身份差又那么大。
實在是沒可能。
然后就是沈宴白和謝沅的事,沉靜下來后,他意識到當初的做法有多荒唐。
無論是多年前,還在前不久。
但他現在對謝沅到底是個什么心思,說實話,他自己都沒能想清楚。
沈宴白只知道,他看不得沈長凜將謝沅再嫁給旁人了。
他更做不出來把謝沅送到旁人懷里的事。
沈宴白坐在長沙發上,眸色越來越晦暗,他看著謝沅的笑顏,忽然很想知道她跟沈長凜在說什么。
她在沈長凜的跟前,好像總是要格外放松、高興一些。
連跟他通電話時,臉上也時常帶著笑顏。
沈宴白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謝沅的身上,直到她打完電話回來,他才留意到明愿無聲含淚地看了他多久-
跟沈長凜通完電話后,時間已經不早了。
謝沅幾次都想要跟沈長凜說再見,他卻不允,聲音也冷冷淡淡的:“讓他們等著!
自家門口也能出岔子,還是早就吩咐過的事。
沈長凜的話音帶著暗怒,謝沅也不敢再多言。
但意識到她有些怕后,他又開始哄她,謝沅的臉龐都要被他給哄紅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沈長凜掛電話。
待客廳里的眾人還真都在原處等著,連沈宴白也坐在長沙發上。
謝沅把手機還給他,因是在外面,她放輕聲音,客客氣氣地說道:“謝謝哥哥,麻煩你了。”
她的同學已經訪談完了。
今天事發突然,沈宴白尋了個借口,令人提前走了,免得風聲走出去。
畢竟謝沅不喜歡讓旁人知道她的身份。
“不麻煩,”沈宴白站起身,低聲說道,“叔叔本來交代過的,抱歉,是我沒有聯絡好!
他很自然地背上了謝沅放在沙發上的小包。
“已經快十二點了,”沈宴白面不改色地說道,“叔叔剛才吩咐,中午讓你在這邊用餐!
“我這幾天胃不舒服,”他輕聲說道,“咱們去外面吃粵菜,行不行?”
沈宴白說謊不打草稿,自然得很。
他走之前,謝沅跟他生過氣,對他的戒備心也很重。
但多日不見,沈宴白的聲音又這樣溫和親切,還說是沈長凜吩咐的,謝沅的戒心便降低了許多。
說到底,她今天是麻煩了沈宴白的。
如果不是她們過來,原本沒有今天這樁事的,她還平白讓沈宴白挨了一頓沈長凜的罵。
謝沅點點頭,說道:“好,哥哥,我吃什么都行。”
她直接就跟著沈宴白坐專屬電梯走了。
到最后也沒留意明愿是什么容色。
王經理跟馮茜聊了許久,還幫著改進了一下大框架,他的笑容和藹溫善,但回來再見到明愿后,他的臉色就沒那般好看了。
他在明升多年,雖然算不上高層,但也是有身份的人。
小心謹慎做事這么多年,差一點點就在陰溝里翻了車。
明愿的眼眶紅著,眼里還含著淚,較好的面容透著失意和落寞,瞧著楚楚可憐。
王經理卻還是劈頭蓋臉地將她斥責了一頓:“你是瘋了嗎?那是咱們沈氏集團的大小姐,身份地位比溫氏長公主還貴重!”
“沈副總的事,都沒有她的事要緊,”他恨鐵不成鋼,“而且就算她們只是普通學生,也沒必要難為人家!
還以為真是小沈總多么珍重的愛人,瞧方才他的態度,恐怕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也是。
小沈總是何等風流桀驁的人,有時一部電影里,都能有他三四個前女友。
王經理沒有再多說,冷聲扔下最后一句:“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明愿失魂落魄,卻是沒能聽進去他的話,她腦中反復回放的,還是方才的情景。
謝沅在外面打電話,待客廳里也安安靜靜的。
剛剛就連沈宴白跟助理說話,都壓著聲音。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
明愿一直都知道沈宴白厭煩家中寄養的妹妹,每次談起謝沅,他的臉上也總帶著不愉。
可是從沒有人告訴過她,沈家那一位真正的話事人將謝沅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的。
被掌權者嬌寵溺愛是什么感覺,明愿再清楚不過了。
三年前沈宴白也恨不得將一切都贈予她,可是后來他們分開后,他將一切的深情都收回了。
兩人的階級差太大。
明愿后來甚至想見沈宴白一面都再無可能。
她只能和那些平常人一樣,透過社交平臺和新聞來了解他的消息。
每次看沈宴白有新女友,看他評論里的年輕女孩喚他“老公”、“男朋友”,明愿都想要發瘋,如果當年兩人沒有分手,她現在應當已經嫁入沈家才對。
但好在老天有眼。
沈宴白還沒有回國多久,他們就反復地相遇。
而且他最近都是單身。
明愿無法克制地開始希冀,沈宴白是不是因為想要跟她復合,所以身邊才沒什么人?
可是現實狠狠地打了她的臉。
無論是那天云中校慶,還是方才,沈宴白眼里的意味都足夠明顯。
他真的愛上他的妹妹了。
那個他厭煩多年的、寄人籬下的柔弱妹妹。
和沈宴白在一起時,明愿最怕的就是這件事,跟沈宴白分手時,她還很驕傲決絕:“我那天都看見你抱她上樓了,如果你不讓他搬出去,我們就分開吧!
“對不起,我接受不了這種橋段!彼客氣地說道,“沒有血緣的妹妹,而且你們還住在一起!
沈宴白那時覺得匪夷所思。
“你開什么玩笑?”他眼里盡是難以置信,“她大半夜在樓下睡著了,我不抱她上去,誰抱她上去?”
沈宴白擰著眉,說道:“難道還為了這種事,深更半夜地把阿姨叫過來一趟嗎?”
“而且我叔叔也經常這樣。”他解釋道,“這回是他不在家,我才抱謝沅上去的!
明愿只是問道:“那你們不能徹底保持距離嗎?”
沈宴白越說越不高興,他冷下容色:“你不要無理取鬧,我都多討厭謝沅,就沒人不知道!
“我跟她什么都不會有。”他有些煩了,“而且她有未婚夫,就是我們家里的哥哥,等到她大學畢業就嫁過去。”
那時候明愿還很驕傲,沈宴白愛她,愛她愛到將豪門的一切恩寵都給到她一人頭上。
他帶她見圈內的朋友們,為她一擲千金。
將平凡的她,寵成了最驕傲明艷的大小姐。
所以明愿那時的確是飄飄然了,她毫不客氣地甩了沈宴白,然后在他挽回時變本加厲。
可是愛意消退后,她再也沒有等來過他的一條消息。
她掉著淚發給他的消息,也全都石沉大海。
現在噩夢成真,沈宴白真的愛上謝沅了,明愿是被沈宴白愛過的,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他這回是認真的。
比對她還要更認真。
當年就是因為謝沅,現在還是因為謝沅。
這叫她怎么能不怨恨?
明愿的心情有些崩潰,她正準備從待客廳離開時,方才摔門而走的王經理又回來了。
他的臉上帶著微笑,看起來頗為客氣。
明愿心中一喜,還以為沈宴白不過是表面做做樣子,心里多少還是掛念她的。
他那么風流又身份尊貴的人,其實三心二意也很正常。
當初是她太年少稚嫩了,平白浪費了人生中的一大機緣,原以為離開他還會有海闊天地。
沒想到讀書時的那場戀情,或許就是此生最后的高峰。
明愿咬了下唇,暗下決心。
這一次她絕對不要再跟沈宴白拿喬了。
他瞧著喜歡有脾氣的女孩,其實真正享受的不還是她們私下里的溫柔小意呢?
但對上王經理的面孔時,明愿的臉上還是帶上了少許的傲氣,她笑了一下,矜持地說道:“王總您還有什么事嗎?”
他應該繼續敬著她、奉承她才對。
卻不想王經理的臉上,卻是松了口氣的神色:“你今天的疏漏太大,方才是我們沈總親自交代的,去財務那邊一趟吧!
明愿矜傲的容色瞬時垮了下來。
她的眼中盡是難以置信,愕然地說道:“什么?”-
謝沅吃不慣濱城的菜,總覺得沒有味道,她很小的時候在那邊待過,就記得熱和臺風了。
一年四季,夏夏夏夏。
沈宴白胃不好,他喝酒雖然很兇,但用餐不挑,清湯寡水也能用得面不改色。
謝沅不太會燙碗,沈宴白索性接過去,幫她將餐具處理好。
兩人有段時間沒見了,開學以后,暑假的生活如謝沅來說,簡直遙遠得恍若隔世。
沈宴白一天天還都在外面。
她當時跟他生氣,在網路上看東西時,把他相關的詞條也全屏蔽了,然后就更了解不到他的事了。
多時未見,頗有些陌生感。
沈宴白唇邊含笑,語調也溫柔下來:“今天的事是哥哥沒有處理好,我早上才從寧城回來,那時候有點昏頭!
謝沅還沒被沈宴白這樣溫和地對待過。
她心里別扭,但還是客氣地說道:“沒關系,哥哥,今天是我們打擾你了!
他們沒去包間,坐在大廳靠窗的位置。
雖然嘈雜,謝沅卻沒那般緊張,而且餐點上得很快,她才喝了一點水,各種餐碟就擺上來了。
沈宴白輕聲問道:“這學期還順利嗎?”
謝沅用小勺子吃云吞,腮幫鼓鼓的。
她跟沈長凜經常這么對話,跟秦老先生他們也常聊這種話題,但跟沈宴白平和的溝通,真的不太多。
謝沅強忍著別扭,一邊用餐,一邊跟他繼續對話:“順利,哥哥!
她用餐很慢,今天卻是快快的。
那盅煲得很香的湯,謝沅也沒有喝多少。
她細聲說道:“哥哥,您繼續忙吧,我不打擾您了!
有司機來接送謝沅,但沈宴白卻跟她一起站直身子,他輕聲說道:“沒事,叔叔還吩咐了,讓我親自送你回去!
謝沅還是覺得別扭。
聽到是沈長凜說的,她還是應了下來:“好,哥哥。”
沈宴白親自開的車,謝沅坐在副駕,她抬眸看向窗外,想起不久前和沈宴白的那次同乘。
那天下著大雨,他教訓她,讓她嫁給秦承月。
后來是沈長凜打來電話,沈宴白才沒多言。
謝沅窩在車里,她沒穿外套,車里的溫度稍低有些冷意。
她沒有表露出來,沈宴白卻還是覺察了,他把車后方的薄毯拿給她,輕聲說道:“還冷的話,跟我說一聲!
謝沅披著薄毯,輕輕地“嗯”了一聲。
兩人很久沒有這樣和平地相處過。
沈宴白抿了抿唇,視線卻沒向謝沅身上再移,許久轎車停在一個漫長的紅燈前時,他才低聲開口:“沅沅,之前的事,抱歉。”
桀驁如他,為她低下了頭顱。
謝沅神情微怔,她還沒開口,沈宴白便又說道:“哥哥……以前不喜歡你,說話不好聽,后來對你也不夠好。”
他的眼里沒有掠奪的意味。
但謝沅還是不想去面對沈宴白,她低聲打斷他:“沒關系,哥哥!
她的額前透著薄汗,神情也有些緊繃。
“我不怪你,”謝沅低下眼眸,“哥哥也不用自責。”
“只要哥哥以后不再打擾我,我們還是兄妹,不會有任何改變!彼聲音很輕,卻帶著點掙扎。
偏執的人,是不便于觸怒的。
特別是沈宴白的脾氣還不那么好。
他的眉眼低垂,聲音也很低,透著很淡的啞意:“可是如果哥哥說,哥哥這一回是認真的呢?”
沈宴白是不是認真的,謝沅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眼里的偏執之意更深了。
不對……
上次霍陽跟她講過一件舊事,當時謝沅和秦承月的事還沒斷,有一次他們在一起玩。
謝沅給秦承月打了電話,他起身去接,沈宴白那時候的眼神就不對,將剛巧瞥見的小庭嚇了一跳。
后來他通宵喝酒,也是故意讓謝沅去接的。
沈宴白對她動心念,或許還真的不是一朝一夕。
但一想到他或許是早有預謀,謝沅便更忍不住怕了。
“那也不成,哥哥!”她的聲音抬高,“我現在已經有很愛的人了,我很愛他,他也很愛我,而且我是愿意嫁給他的!
謝沅低著眸,說道:“這件事叔叔也同意了的。”
沈宴白的容色還是沒變。
他像是淋了雨似的,桀驁的神情也帶著些落寞。
紅燈結束,轎車再度啟動。
“沅沅,你不用怕哥哥的!鄙蜓绨低聲說道,“如果想拒絕我,直接說就行,不用費心編造出一個人!
他輕輕地看了謝沅一眼:“你跟霍陽的事沒成,不是嗎?”
謝沅眼眸睜大。
她實在是沒有想到,沈宴白都去寧城忙了多日,還能查出她跟霍陽的事不是真的。
“真的不是,哥哥。”謝沅強作鎮定,“我……我真的有愛的人了,等過段時間,我們就會公開。”
轎車駛得平穩,但沈家還是很快就要到了。
聽到這話,沈宴白的脾氣到底是沒有壓住。
他低聲說道:“公開?你要從哪里拉個假人到我面前嗎?”@無限好文,盡在 晉江文學城
轎車停了下來。
外面是晴朗的天空,兩人之間的對峙情緒卻越來越重,車里仿佛是陰云密布,偶有雷聲交錯而來。
謝沅的脾氣也沒能壓住。
她煩悶得不行,聲音里也帶著焦躁:“我不是說過段時間才公開嗎?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謝沅的手指撫在安全帶上。
封閉空間會讓懼怕和緊繃的情緒加重,她的掌心沁著汗,解開安全帶就想要下車。
沈宴白卻扣住了她的手臂,他有些急:“沅沅,我們好好談一談,行不行?”
“你是不是還覺得哥哥是想亂來?”他壓低聲說道,“倘若我說我這一次是認真的呢,秦承月能娶你,霍陽能娶你,我也能娶你!
沈宴白扣住謝沅小臂時,她都沒有那樣慌。
聽到他這句話,她的瞳孔都在震動。
謝沅下意識地錯開沈宴白的視線,聲音也帶著顫意:“你是不是瘋了?”
沈宴白低垂眉眼,難得有些馴良:“哥哥沒瘋。”
他越這樣說,謝沅越覺得他瘋了。
“哥哥愛你呀,沅沅,”沈宴白的神情帶著些瘋感,“你喜歡哥哥這么多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吧,你先給哥哥一個追你的機會也可以!
他真的不是正常人。
謝沅的身軀繃緊,沈宴白說愛她、想娶她,給她帶來的恐懼,比他想要強掠她還要更深。
她都已經想好了,等到沈長凜回來,就把事情全都坦白給他。
可是謝沅從來沒有想過,沈宴白的執念會這么深。
他明明是一個很風流、沒有定數的人。
沈長凜能容忍她戀慕過沈宴白都不一定,更別說是跟沈宴白有這么深的牽扯。
沈宴白是沈長凜在這個世上,為數不多的血親了。
謝沅知道沈長凜很愛她,可她不敢去賭那個可能。
他們之間的事好不容易才順利起來,她怎么也沒想到,這都快要結束了,還會突然出現這種事。
就好像快要拼好的積木。
突然被人給都打碎了。
“不可能!”謝沅幾乎是哭叫著說道,“對哥哥來說,這只是一段感情而已,可是……可是你沒有想過,對我來說,這意味著什么?”
她的胸腔劇烈地起伏著。
謝沅掙開沈宴白,她匆匆地下車,給溫思瑜打電話:“喂,思瑜表姐,我能去你那邊嗎?”
她這哪里是想找人玩?分明是想要離家出走——
沈宴白奪過謝沅的手機,冷聲說道:“沒有你的事,別多管。”
謝沅氣得不行,在他伸手過來時,重重地打了他的手臂一下,然后立刻把手機奪了回來。
她含著淚,帶著哭腔說道:“你再這樣,我要告訴叔叔!
沈宴白抿了抿唇,低聲說道:“別生氣,沅沅,叔叔是不是跟你說過,無論遇到什么事,都不能離家出走?”
“你在家里好好待著,”他偏過身去,“我走!
說完沈宴白還真的走了,他坐在車里,輕聲說道:“我這幾天都不會回來,但你要在家里好好待著,聽見沒有?”
他撥了撥額前的頭發,到底是選擇了退讓。
沈宴白越來越像狗了,他時常發瘋,又時常要裝作正常人,可一聞嗅到骨頭,就霎時維持不住。
謝沅沒有理沈宴白,扭過頭便離開了,她的眼里還有淚水。
她抬起手臂的剎那,沈宴白心里恍然一痛,但謝沅沒有回頭。
她從小就怕狗,現在更怕了-
謝沅擔驚受怕了好幾天,她每次回房時,都要將門反鎖得緊緊的,上完課回家,第一件事也是先問沈宴白回來沒有。
好在他雖然很壞,但沒有在這件事上再騙她。
謝沅每天都要跟沈長凜發消息、講電話,盼著他能盡快回來。
他輕聲笑道:“很快就回來了!
“不過等叔叔回來以后,”沈長凜聲音微啞,“沅沅不可以再盼著我離開。”
謝沅當然不想沈長凜離開了。
她小雞啄米般地點頭,乖巧地應道:“我不會的,叔叔,我很想你!
謝沅的聲音軟軟的,話語也很誠實,一雙水眸亮亮的,讓人瞧著心也快化了。
沈長凜唇角微揚,輕聲說道:“叔叔也很想你。”
他其實以前也常說這樣的愛語,可是謝沅很遲鈍,她那時一直沒有發覺,叔叔說的是愛語。
就好像她一直不知道,沈長凜是愛著她的。
不過想到這里,謝沅忽然有些愣怔,說起來叔叔是什么時候愛上她的呢?
但很快就到了十一點。
沈長凜催謝沅去睡覺,他聲音低柔:“該去睡了,沅沅!
謝沅被迫掛斷視頻電話,前去睡覺,周末就是溫思瑜的訂婚宴,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一轉眼,思瑜表姐竟然真的要訂婚了。
還是跟一個之前大家都不認得的人。
宴席是在周六的晚上,謝沅提前試過禮服,下午就將造型做好了,這次的宴席很盛大,草率不得。
她坐在島臺前,用餐叉吃水果和小蛋糕。
宴席不知道何時才結束,謝沅要穿禮服裙,沒法吃太飽,但要是不吃又餓得慌。
她只能先吃點小點心。
蛋糕精致甘甜,就是真的很小。
好在最近一段時間都沒什么太大的宴席了。
謝沅有低血糖,是真的不喜歡太大的宴席,每次過去參加,感覺都很累很累,要在家里睡好久才能休息過來。
她一邊吃,一邊跟沈長凜講視頻。
沈長凜開會通宵了,這會兒才剛結束,但謝沅看他的容色,總覺得他的狀態比她還要好。
她穿著淺金色的禮服裙,長長的烏發盤了起來。
耳夾也是淺金色的,流蘇墜下來,讓小少女在一顰一蹙時,都透著靈動和姝美。
但謝沅好像完全注意不到自己的惑人。
她的唇邊沾了奶油,眼眸里也透著水意,難受地說道:“我待會兒就要過去了,叔叔,您也趕快休息吧!
沈長凜輕笑一聲,說道:“別怕,沅沅,很快就會結束的。”
他做事就是那樣的,對萬事都仿佛不掛心上,漫不經心地就將事情輕易處理好。
如果是叔叔來參加宴席,肯定就不會慌張的。
謝沅被他看出心思,臉龐透著薄紅,細聲說道:“好,謝謝叔叔!
她這邊剛剛掛了電話,沈宴白就推開了大門。
兩人好久沒見,他真的依照約定,最近都住在公司里,就是每日還要給謝沅發消息。
她把他給拉黑了,然后他就用助理的聯系方式給她發消息。
謝沅看到那一長串的內容,連點開的勇氣都沒有,她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事,于是把沈宴白又放了出來。
只不過一直屏蔽著,一眼都不多看。
但是今天溫思瑜的訂婚宴,兩人總歸是要一起去的。
沈宴白西裝挺括,胸前別著淺金色的胸針,領帶和袖扣也是一樣的顏色,跟謝沅的禮服很相配。
她一點也不想跟他一起過去,眼下又沒有辦法。
謝沅被迫跟沈宴白同行,在路上卻不肯理他,她帶著藍牙耳機,低頭看了一整路的視頻。
臨到下車時,才不得不跟沈宴白走在一起。
她這幅模樣很孩子氣,還是那種被寵壞了的孩子。
這次的宴席非常盛大,來參加的人也很多,之前溫思瑜的生日正宴已經夠奢美,訂婚宴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溫家的商業帝國橫跨歐亞,在全球都是排得上號的。
來賓多到謝沅數不過來,燕城、寧城、港城的權貴無數,金發碧眼的外國人也有很多。
社會公眾人物同樣不少,影帝、影后都有好幾位。
謝沅快要看花眼,她這時候才慶幸身邊有沈宴白跟著,這種太大的宴席,她一個人真的顧不過來。
但沒多時,溫懷瑾再度過來了。
謝沅睜大眼眸,沒有想到這般盛大的宴席,他還會過來陪她。
溫懷瑾笑得溫和,對上沈宴白的視線時也很從容:“宴白,沅沅就交給我吧!
他說這話時,不像是表哥,更像是以妹夫的身份在言語。
沈宴白的容色不快,輕聲說道:“不用了,懷瑾!
他本來就不喜歡溫家人,尤其是溫思瑜和溫懷瑾這對兄妹。
但沈宴白沒想到的是,他正說著,謝沅就已經從他身邊離開,走到溫懷瑾的側旁,抬起水眸,柔聲喚道:“好久不見,懷瑾表哥。”
她仿佛沒聽見他的話一樣。
沈宴白難得有些氣急敗壞,低聲喚道:“謝沅!
謝沅更不想理他了,她的眼神里帶著倔強和排斥。
沈宴白還沒被人這么落過面子,溫和的模樣也快裝不下去。
溫懷瑾臉上的笑意卻更甚了,他低笑了兩聲,聲音和柔地說道:“宴白,沅沅表妹好像更想和我在一起!
他看了沈宴白一眼,然后便直接虛攬著謝沅離開。
謝沅或許會看不出溫懷瑾的眼神,但沈宴白卻瞬時就明悟過來。
陰惻惻的,跟只老狐貍一樣。
也就謝沅會覺得溫懷瑾是個好人,是個溫柔表哥,沈宴白沒能攔住謝沅,很快又有人湊上來,將他給圍住。
他心中的躁郁和憋屈,此時也只能全壓下來。
沈宴白只是禁不住地在想,謝沅暗里的那個情人,不會就是溫懷瑾吧?
想到這里,他的心緒更煩躁了-
謝沅確實有段時間沒見到溫懷瑾了,這段時間溫家都在忙溫思瑜的婚事,她開學以后事情也多。
溫懷瑾照舊帶著謝沅先去見了長輩。
溫思瑜好像還在梳妝,謝沅只和姑姑沈蓉,以及溫家的幾位叔伯打了招呼。
沈蓉面帶笑容,額前卻覆著一層汗。
她不住地用帕子擦著,謝沅被她摟抱到懷里時,鼻間都是濃郁的香氣。
香氣實在是太重了,謝沅有點暈眩,但沈蓉沒有讓她立刻離開,含著笑問道:“沅沅,好久不見,你最近生活怎么樣呀?”
都是寒暄的話,謝沅柔聲地答了。
沈蓉握住她的手,話音卻帶著些意外的急躁,就好像連過渡都要過渡不下去。
“那你的婚事定了嗎?”她看向謝沅,“你叔叔有說什么嗎?”
謝沅神色稍異,她的櫻唇微抿,還沒想好要怎么言說。
沈蓉卻好像誤以為她問話太冒犯了。
她緊忙又笑著補充道:“你瞧,長凜最近繁忙,我本來想幫你再看一看的,可你叔叔不發話,我也不好直說。”
“不過你要是有心儀的人,盡管跟姑姑說,”沈蓉的笑容越來越夸張,“姑姑幫你牽線就是,包括我們溫家的,也都無妨!
她一邊說,一邊將目光投向了溫懷瑾。
謝沅覺察出一種怪異。
她坐在沈蓉的身邊,手指被沈蓉握得很緊,緊到有些發疼。
謝沅抬起眼眸,喉嚨有些干澀,她低聲說道:“謝謝姑姑,但是……”
她話還沒說完,一直未曾露面的溫思瑜就出現了。
她身著一襲酒紅色的長裙,眉眼間都帶著桀驁,身后還跟著兩個保鏢,像是被人強帶過來的。
謝沅神情微怔,本能地就覺得不對。
溫思瑜的容色冷著,聲音也是冷的:“這婚我不結,媽!
在場的除了謝沅,全都是溫家的人,即便如此,眾人聽到溫思瑜這么說時,依然是吃了一驚。
沈蓉“騰”地便站起身了。
“思瑜,你冷靜些!”她額前的汗水,終于遮掩不住,“今天是你們的訂婚宴,有什么事,等今天過了,咱們再商量,好不好?”
溫思瑜的身后沒有退路。
可她的神色是那樣決絕,聲音更是如若刀鋒:“媽,我很冷靜!
“這么些年,您讓我做什么我都做了,”溫思瑜看向沈蓉,“小時候您讓我跟懷瑾爭,我爭了,后來你意識到我爭不過,讓我準備嫁人,我也準備了!
她冷笑一聲:“但是你不能拿我的犧牲,去成全一個外人!
溫思瑜的視線稍移,看向謝沅身邊的溫懷瑾。
她的聲音微。骸般溷,不要嫁給你表哥。”
“我不知道您還想利用多少人,媽,”溫思瑜的聲音顫得厲害,“但我希望您能早些認識到,表面上的體面沒任何用途!”
“你越想別人看得起你,”她啞聲說道,“別人就越看不起你!
溫思瑜的話語還沒說完,沈蓉就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昔日總是體面優雅的姑姑,額前被冷汗浸濕,沈蓉的發絲也亂了,神情被挨了一巴掌的溫思瑜還要更狼狽難看。
她聲音沙。骸鞍汛笮〗銕氯!
謝沅此刻是那么清楚地認識到,沈宴白當初的話語是什么意思。
燕城有頭臉的這些人家,就沒有哪家是干凈的。
越是高門大戶,越是藏著不知道多少的腌臜。
謝沅坐在沙發上,胸腔里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林家曾經不就是嗎?
那些叔伯和哥哥們看起來都是很好的人,心思卻一個比一個還要臟污,就連姐姐們也是如此。
他們都知道謝沅的繼父為何娶她母親。
那個男人一向喜歡稚嫩的女孩,要結婚時卻娶了一位二婚的夫人,雖然身份特殊,又是謝敏行獨子的遺孀,可跟林家的門第相比,還是差了些。
但見到謝沅后,他們便全都明白過來了。
原是為了這個小女孩。
甚至有些叔伯等著她的繼父玩膩了,好繼續接手一吻芳澤,早早就做好準備,平時看她的眼神也透著怪異。
整個家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唯有謝沅不明白。
她是被眾人看著怎樣落入深淵里的。
所以后來只要是見到林家的人,哪怕是很遠的支系,謝沅依然會感到害怕。
她竭力地想要藏好的傷疤,其實好多人都知道的。
或許到現在那些人還在暗里調笑,遺憾沒有最終得手。
謝沅看向被人帶下去的溫思瑜,心口不住地作痛,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兔死狐悲感泛起,在胸腔里劇烈地涌動痛楚。
室內很多人,卻沒有一個人會向溫思瑜伸出援手。
溫家的叔伯們,更是紛紛沉默了下來。
沈蓉回過頭來,看向謝沅和溫懷瑾,唇邊又換上笑容:“思瑜今天不太舒服,燒得都說胡話了。”
她和藹地說道:“懷瑾,你帶沅沅先去休息室吧,這邊估計還要些時候!
那一刻沈蓉不像是個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個會畫皮的妖怪。
謝沅心緒紊亂,她沒有應話,就從內廳走了出去。
溫懷瑾神色微變,緊忙追了過去。
謝沅靠在墻邊,跟秦承月打電話,她低著頭,眸里似在垂淚。
電話撥了許久才接通,她的聲音也帶著哭腔:“承月哥,你今天來溫家了嗎?思瑜姐姐、思瑜姐姐她……”
聽到謝沅哭了,最先慌了的卻是另一邊的秦承月。
“別哭,沅沅!彼吐曊f道,“我在這邊,你別怕,這些事情我都知道!
秦承月有些急,怕謝沅情緒波動太大:“你身邊有人嗎?你哥哥今天是不是跟你一起過來的?讓他先帶你去休息,好不好?”
溫懷瑾離得很近,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他俯身少許,溫聲說道:“承月,我在沅沅身邊!
謝沅的氣力沒有溫懷瑾大,手機也被拿了過去。
他輕聲說道:“我馬上就帶沅沅去休息,你有事跟我聯絡就行!
“沈宴白沒跟你們一起嗎?”秦承月微怔了一下,“他今天是跟沅沅一起來的吧?”
溫懷瑾聲音很輕,繼續說道:“沒呢,宴白挺忙的,沒空管沅沅!
秦承月沉默了片刻,說道:“好,那今天麻煩你照顧沅沅了!
兩人通話完后,溫懷瑾才把手機還給謝沅,她的眼眸還透著紅,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懷瑾表哥,你知道思瑜姐姐在哪里嗎?我想看看她。”
上回沈宴白搶走她的手機。
溫思瑜一氣之下直接殺到了沈氏總部,當著許多人的面,把沈宴白罵了一頓。
謝沅事后好久才知道。
溫思瑜雖然不會明言,但謝沅知道,溫思瑜一直都很疼她。
謝沅的手指柔軟細白,溫懷瑾低眼看向她,眸色有些晦暗,他聲音很輕:“你要不先給你叔叔打個電話吧,沅沅?”
他緩聲說道:“摻和這種事情,可能會給你自己帶來麻煩的!
“我叔叔不會的!”謝沅細聲爭辯,“他……之前也是希望思瑜姐姐的婚事能順利的。”
沈長凜不是會強迫晚輩如何的人。
其實從他給出的那個條件就能看出,對于溫思瑜和秦承月的事,他沒有多么否定。
年輕人兩情相悅,就已經是很難得的事。
溫懷瑾有點為難,但看向謝沅時,唇邊還是帶上了少許笑意。
“我可以幫你,沅沅妹妹。”他溫聲說道,“但跟之前承月的事一樣,后果須要你自己承擔,可以的話點點頭,我幫你!
柔弱到菟絲花一樣的姑娘,堅定地點了點頭。
曾經的她連細微的風雨都經不住,可如今這個孩子也長大了,她依然不是能夠頂天立地的喬木。
但她是一朵能令絕境中的人感知到溫暖的花。
溫懷瑾想起沈蓉的那句話,謝沅真的是個很好的孩子。
雖然她沒法再屬于他。
溫懷瑾抬起眼眸,眼底的晦暗消退了個一干二凈。
他輕輕拉住了謝沅的手:“那跟我走吧!-
溫思瑜脫離溫家的新聞和秦承月脫離秦家的新聞,是在同一天晚上爆出來的。
在那場盛大的訂婚宴上,女主角溫思瑜最終選擇放棄一切,逃婚去和曾經的愛人在一起。
有趣的是,男主角明席在知悉這件事后,頗為愉快地開了瓶香檳。
【敬自由,敬愛情!
事后他又在社交平臺上發了這句話。
在這個圈子里,有太多的爾虞我詐、虛與委蛇,他們可以掌控旁人的生死,卻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反倒是那些敢于不顧一切的人,更令人敬畏。
整個圈子都在討論這件事。
謝沅根本不敢聲張,她在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像小鵪鶉似的乖乖待在家里多時。
也是等到李特助某天言說沈長凜心情不錯,她才敢斟酌言辭,把事情告訴他。
他聽到沒有多言,輕聲笑了一下:“好!
謝沅覺察不出沈長凜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她趕快又用其他的話題蓋過去,最后還喪權地捂住眼眸,在視頻通話時主動了一次。
她羞得不住掉眼淚。
沈長凜卻越來越狠戾,只逼得謝沅哭了三四回,才算作罷。
他的聲音那么溫柔,規則卻那么嚴格。
結束后謝沅把沈長凜從置頂挪了下去,一整天都沒跟他發一條消息,第二天他打來電話,她還是覺得羞赧。
沈長凜很壞,提起舊事:“你之前喝酒,還給我拍照片!
謝沅的臉龐更紅了,她帶著小脾氣說道:“你不許再提了!
她都羞得快要死了,他怎么還有興致欺負她呢?
沈長凜低笑一聲,說道:“叔叔馬上就回來了,到時候會喂飽我們沅沅的!
謝沅受不了,“啪”地掛斷了電話,她不要再理沈長凜了。
不過她看了眼日歷,沈長凜真的快要回來了。
兩個人真的是好久沒有分開這么久過。
謝沅不理沈長凜,但心里總還是忍不住地想他,好在他馬上就要回來。
她周六要跟著沈宴白去參加一個宴席,等到第二天睡醒,就可以準備去接沈長凜了。
不出意外的話,周日中午他就能回來。
謝沅煩亂的心情又好起來,這些天只有一個小插曲格外討厭,就是謝沅在寫日記時,沈宴白窺見了她以前的日記。
她的大部分日記都是用本子寫的。
去年冬天那段時日,心情很壞,用的是活頁紙,有時候寫著扔著,十來天下去也沒留幾頁。
不知道為什么,那幾張日記被單獨放在了一處。
謝沅不記得上次整理是在什么時候,她坐在起居室的窗邊整理日記,一陣大風忽然把那些紙張都吹了起來。
她急匆匆地去追,紙張飄來飄去,一直落到了一樓。
沈宴白站在階梯之下,抬手就撿到了謝沅的日記。
【好想他。準備了好多圣誕節相關的東西,還裝飾了圣誕樹,槲寄生也是自己挑選的。】
【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真的好想他。好久都沒有見面了!
寥寥的幾行字,還全都是劃痕。
但沈宴白卻感覺到了心靈被敲擊的聲響,有一種跨越時間的沉悶鈍痛在作祟,細密如碎針,叫人的胸腔都發麻。
在他最不愛謝沅的時候,她曾經真的有很愛過他。
謝沅站在樓上,臉龐因為羞意和怒意而漲紅,她匆匆地走下樓,把日記奪了回來。
“你沒有禮貌。”她指責道,“怎么能偷看別人的東西?”
沈宴白最近可以回家了,但是還不被應允和謝沅同時出現。
她威脅人的手段很低級,就是要自己出去住,可這個笨蛋的手段,卻出奇的有用。
沈宴白的喉嚨發痛。
在他不知道的那些時光里,謝沅到底為他掉過多少淚水?他用他這一輩子,能夠還清嗎?
沈宴白答非所問:“或許你不相信,但是沅沅,哥哥也是真的愛你!
謝沅聽不得他說話,頭也不回就上樓了。
她踩著兔子脫鞋,理都沒有再理沈宴白。
一直到周六的那場宴席,兩個人才再度說上話,謝沅不想跟沈宴白一起,是司機單獨送她過去的。
宴席的酒店星級很高。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謝沅總覺得這宴席有些不對。
外面的煙火很漂亮,宴會廳的裝潢也很華美,她卻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玫瑰花用得好像太多了,還有那些氣球是怎么回事?
老先生的壽宴,須要這個樣子嗎?
謝沅沒跟沈宴白一起露面,外間的夜景絢麗,她站在露臺邊,去走了個過場后就尋地方躲了起來。
他剛又訓她,說不許亂走,最多能去休息室待著。
謝沅更不想理會沈宴白了,她迎著風看煙火,碰巧又遇見溫懷瑾。
他似乎是剛好在這附近應酬,見到她輕輕笑了一下:“真巧,沅沅妹妹!
謝沅是躲出來的,她有點不好意思,應道:“晚上好,懷瑾表哥!
兩人簡單聊了片刻,然后又一起看了會兒煙花。
看完以后,溫懷瑾順道送謝沅回去,她敢偶爾躲一會兒,卻也擔心待會兒再有事,畢竟沈宴白特地交代了的,可能還真的有什么要事也說不定。
溫懷瑾笑著說道:“你最后才看出來嗎?沈蓉一直想讓我娶你的。”
謝沅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看向她,聲音輕輕的:“我剛開始不甘心,后來覺得娶你也不錯,沈長凜那么疼你,我幫你們遮掩,肯定能輕易借到沈家的勢!
溫懷瑾這句話來得很突然,沒有任何的預警。
謝沅愣怔在原地。
她初聽時沒有明白,回味過來“遮掩”二字時,陡地意識到溫懷瑾在說什么。
“你沒感覺到嗎?”溫懷瑾笑了一下,“我一直都很想碰你,特別是上次在溫思瑜的訂婚宴上。”
他低聲說道:“我的真的很想知道,能讓沈長凜那樣的人魂牽夢繞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還沒碰過女人呢,”溫懷瑾有點遺憾,“當時我都打定主意了!
他說這話時,神色很冷靜。
霍陽告訴過謝沅要小心溫懷瑾。
但也是這一刻,她才意識到這個看似溫和的鄰家兄長,到底有多冷血的一面。
謝沅的額前沁著冷汗,下意識問出來的問題卻是:“那你為什么沒碰我?”
當時她獨自跟溫懷瑾在一起,他有太多機會動她。
如果他遞來的是加過藥的水,她那時候匆忙又緊張,也會毫無顧慮地喝下去。
“因為我想,你叔叔可能不須要我來做這個遮掩了,”溫懷瑾笑了一下,“你中指上的指痕很明顯,之前那則天價鉆石的新聞,我也看到了!
他真可怕。
謝沅低眼看向左手的中指,的確有一層很淺的痕印。
怪不得沈長凜非要她戴戒指,他也可怕。
謝沅站在走廊里,眼眸微暗:“為什么還要告訴我這些呢?”
“只是想告訴你,男人都沒什么好東西就是了,”溫懷瑾的神色有些散漫,“別輕信于人,包括我這樣,傻丫頭!
“不過你叔叔真有夠疼你的。”他笑了一下,“求婚戒指都要用三千萬美金的鉆石!
謝沅低著眸,沒說話。
許久她方才說道:“他確實很愛我,我也很愛他!
溫懷瑾愣怔了一下,然后又笑出來:“祝你們幸福!
說實話一直到走進休息室后,謝沅都沒明白溫懷瑾今天過來是想要干什么的。
她低著眼眸,心緒還有些亂。
謝沅轉過身,“唔”了一聲,愣神的短暫功夫,就被人掐住腰身抱在了腿上。
她被吻得喘不過氣,劇烈地掙動著,但聞嗅到熟悉的雪松氣息后,她立刻就停止了掙動,并生澀地回吻。
謝沅的眼眸里都是淚水。
被放開的剎那,她緊緊地攀上了沈長凜的脖頸:“叔叔!”-
沈宴白為此次求婚做足了準備,但說實話,他并不覺得他能成功。
他也沒有希望,他能夠成功。
沈宴白只是希望謝沅知道,這一次他是認真的,而且他愿意用這烽火戲諸侯般的狼狽,來彌補謝沅當初的窘迫和難看。
她要是答應,那是他三生有幸。
她要是沒有答應,也沒有關系,以后他會好好地繼續追她愛她。
但沈宴白也沒有否認自己的私心。
他要比溫懷瑾和霍陽他們更快在眾人面前,明確他和謝沅的關系。
最好鬧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在追謝沅,也好斷了那些藏在暗處人的念想。
沈宴白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算著時間。
求婚儀式很盛大,當事人卻不知所蹤,跟在沈宴白身邊的朋友自告奮勇,笑著說道:“哥,我們也去幫著找找!
酒店很大,但謝沅其實也沒什么地方可以去。
無非就是露臺和休息室。
可誰也沒有想到,等到眾人尋過去的時候,謝沅正被男人抱在腿上親吻。
眼尾濕紅,低聲嗚咽,伶仃的腳踝被修長的指節攥著,輕輕把玩。
為首的人有些高興,還以為沈宴白先一步找到了謝沅,一眾人正要過去,那男人輕輕抬起了眼眸。
他不是桀驁不馴的大少爺,而是矜貴冷情的沈家家主。
那一刻,沒人不感到懼怕。
沈宴白來得稍遲,只有他開口說話,打破這一片的死寂:“怎么了?你們找到沅沅了嗎?”
人潮如海般分開,他一抬起眼簾就和沈長凜對上了視線。
兩雙眼眸生得極為相似,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會有在某個瞬間認錯的可能。